蚊子哦,你还好吗
某日闲读,忽然偶遇了小林一茶的一首俳句:
不要打哪,苍蝇搓他的手,搓他的脚呢。
第一次读过之后,就有点小小的不解:小林一茶何以如此不食人间烟火呢?
为了一解心中疑惑,又找来一些和小林一茶有关的资料,细细读来,又发现了不少的奇妙俳句。如:
小雀儿,回避吧,回避吧,马来了呵。
和我游戏吧,没有母亲的雀儿。
跳蚤们,可不觉得夜长么?岑寂么?
有人说,任何作者的文字多多少少都有自己独特的生活经历的投影,小林一茶也不例外。
一茶三岁丧母,八岁有了继母,十岁来了继母子,可悲的是继母母子对他都很不友好,更可悲的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好像也比较懦弱无能,这可苦了童年的一茶。
邻居家孩子一边指着他一边唱着“没娘的孩子,随处可以看出来,衔着指头,站在大门口”,这时,一茶是不是已经深切地感觉到大自然远比人更和他亲近呢?当他五十多岁才结婚,当他的几个子女无一例外地夭折而去时,他是不是已经把大自然中的一切当作了自己的孩子?尤其是弱者,比如跳蚤、苍蝇和没娘的雀儿?
我把读到的一茶的第一首诗读给一个将近二十岁的大孩子,她撇撇嘴说:“哎哟,好恶心哦!”
我又把这首诗读给我的女儿听,她忽闪着纯净的大眼睛,很有兴致地说:“好有趣啊!好有趣啊!”
我不禁讶异于孩子感受的不同了。年龄越大,对于事物的美的感受能力越迟钝,这是成长的欣喜,还是成长的悲哀?可是,当朱光潜先生见到小林一茶的这首俳句时,他只说了一句话:“这种情境真是幽美。”朱光潜先生才是真的大家啊!
苏轼曾经在一首诗中这样写道:
钩帘归乳燕,穴牖出痴蝇。为鼠常留饭,怜蛾不点灯。
乍一读,为鼠常留饭,这不是有点不正常吗?细细想来,实在不该笑苏子的痴,其实他的做法才是对大自然真正的呵护与怜爱,他的悲悯之心才是世间大美。如果我们能从中感受到苏子看似不合常理的行为的美,这是不是也是一种境界?已经超越了艺术?
前两天,一个学生发牢骚说,老师,你不知道,现在宿舍还有蚊子,真的好烦啊!
我提笔给她写了一句话——
别烦了,你应该问一问:蚊子呵,秋夜凉寒,你还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