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周末担任理想城和教育中心联合举办的“中国梦”征文活动的评委,看了几百份小学组的征文。看完之后,我对当前小学生作文的整体状况有了一个感性的了解。客观的说,如果被抽调出来参加比赛的学生作文代表当前小学生的作文水平的话,我对当前小学生作文的总体评价并不高。也许是限于征文主题的拘束,很难让孩子们说出他们的心声,“中国梦”对十岁左右的孩子而言,的确是一个太宏观却大而无当的主题。
不排除有些学生的语言积累的确丰富,但是,我们更想从这些作文里看出一点初生牛犊的“生气”,看出一点孩子气,看出一点“童趣”和“童心”,一句话,如果“思想”对小学的孩子而言太过于苛求的话,他们至少得有符合自己年龄的情感。记得数年前和冯文孝老师交流,那时他在《中原石油报》编“新周末”副刊,其中就有一个学生作文的版面,对于小学生作文,冯老师就特别强调看到孩子气的语言和想法,对于那些太过于成熟和老到的程式化文章,他是一概不予刊载的。在某种意义上,“少年老成”的确不是教育的真义和旨归。
当时评完小学生作文,我就想写点东西,来反映当前小学作文教育的问题。但是,从文学博士、《收获》杂志副编审叶开2012年初出版《对抗语文》,对小学语文教材提出猛烈抨击以来,对小学语文教育的批评已经太多了。比如我们总习惯于举一个“雪化了变成春天被老师打一个大大的叉”来批评小学教育扼杀孩子创造力的例子,我不想凑这个热闹,不能把我们全社会的教育问题都让小学老师来承担,这不公平,也是不符合实际的。如果说我们当前的教育出了大问题,“钱学森之问”在很长时期内都得不到破解的话,那是我们社会合谋造成的,不要怪罪哪个老师,昨天看《中华读书报》上一篇《犹太民族为什么爱读书重教育》的长篇文章,犹太民族对教育的投资每年都超过财政预算的10%,那么对他们能获得有史以来诺贝尔奖的1/3的份额,对犹太民族能产生马克思、爱因斯坦、弗洛伊德等等影响世界进程的杰出人物的事实,我们就不应该惊诧莫名吧,我们的总理在去年的政府的工作报告中说,我们的教育投入已经达到财政预算的4%,不是有很多媒体为此庆祝吗,认为我们提了近十年的4%的目标终于达到了。
不扯远了。还是想说说那些孩子们作文中存在的问题,就是太格式化了。我在硕士论文中用大篇幅批评高中作文的模板化倾向,如果说那是迫不得已的应试写作的衍生物的话,小学生就写出如此程式化的东西真的不能不令人担忧。不客气的说,孩子们的创造性真的是被我们作老师的扼杀了。数百份作文中,百分之90%是一个模式,“我有自己的梦,但是老师告诉我们还要有一个中国梦,我的中国梦是当**家,让国家富强。为了实现中国梦,我现在要好好学习,努力掌握科学文化知识”。 评完作文,写了两句话感受“孩子们的中国梦征文啊,千人一梦令人叹!谁教你们说着人云亦云成人话 ,做着千年家国天下梦!你们不能做个属于孩子的梦吗!”
今天市教育局又在高新区实验学校组织全市范围内的中小学新概念快速作文决赛,我又被邀忝列评委之中,去看全市范围内最高水平的高中作文。早晨带车从学校出发带领我校的选手去参赛,看到学校彩旗飘飘,横幅高悬,原来理想城正在大张旗鼓地为上次在征文比赛中获奖的选手颁奖——这对他们,只不过是一种营销策略罢了。
上午的决赛结束后,我直接到教育局去评作文,高中组200份作文,我们三个人都过了一遍,首先把标准化的应试作文剔除在外,对于高中生作文而言,我们力图能从中看到思想的闪光和真性情的流露。一篇以“成长”为题目的命题作文,我们想看到十七八岁的青少年们是如何在自己的生命体验和阅读历程中再现生命成长拔节的真实感受与真情诉说。然而,从200多份文稿中挑选10份这样的文章竟然也是一个难题!
晚清著名启蒙思想家黄遵宪在其《杂诗》中写道:“我手写我口,古岂能拘牵! 即今流俗语,我若登简编;五千年后人,惊为古斓斑。”,以今天的文章观之,至少从文学和诗界革命的角度而言,黄遵宪的理想至今没有实现。
如果说仅仅是一篇文章,也还罢了,但是,我们看到的是文字背后的思想和人心,既然提到启蒙,我忽然想到了胡适的一句振聋发聩的话:“争你们个人的自由,便是为国家争自由!争自己的人格,便是为国家争人格!自由平等的国家不是一群奴才建造得起来的!”语言是思想的物质外壳, 当我们的孩子们尚不能在文字中纵横驰骋、逸兴遄飞的时候,又怎样才能在他心中植入独立的思想和自由的精神?这是不是启蒙的责任!
获得独立人格的第一步,我想不是倡导大公无私的革命英雄主义,而是先成为你自己,发出属于自己的独特的声音。
2014/5/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