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的童年
很久很久以前,我还是个孩子。很久很久以前的孩子没有玩具,却有着游戏的童年。很久很久以前的童年的游戏在尘封的记忆中依然熠熠生辉。
春
很久很久以前的孩子能敏感地捕捉到春的消息——枯黄的荒芜中探出了第一抹鹅黄,第一枝柳条由焦枯变得柔软泛青,浅浅的水坑里游动着第一只逗号一样的小蝌蚪、、、、、、于是,我们这些孩子就当起了春天的使者,迫不及待地报告“春来了!”
于是,长长短短的柳笛呜呜哇哇地响了。粗细长短不同,音色音调也就不同,有的尖细响亮,有的低沉雄浑。于是,一曲春之交响乐奏响了。
做柳笛是项技术活,但孩子是无师自通的乐器师。折断刚刚泛青的还未抽芽的柳条,将外皮拧松。然后,用牙咬着中间木质的芯,手轻轻捋着外面的皮,小心地抽下来一个空筒。若是比较长,就用剪刀剪成几截。接着轻轻低按扁,将一头用剪刀或指甲刮去外面的硬皮,留里面淡绿色薄薄的一层。放进嘴里,鼓起腮帮子一吹,往往就能吹出音来。很快就满嘴清苦的滋味。
可有时憋红了脸也吹不声,柳笛的主人便急了,用门牙轻轻地咬几下,念叨着:“喇叭喇叭响响,吃个白馍长长。”再吹便能吹出音来。若这招也不行,那就截去一段,在如法炮制,性子急的往往越截越短,最后只剩下很短的一截。
一群孩子头上戴着柳条变成的帽子,上面别着各色的小花。长长短短粗粗细细的柳笛一起吹起来,有的同时将几支柳笛含在嘴里。
这成天嘹亮地响着的柳笛声也许就是春天的声音吧!
夏
很久很久以前的孩子喜欢夏天。没有空调,没有冰淇淋,尽管晒得像泥鳅,但仍爱极了夏天。尤其喜欢夏季的雨天。
且不说雨停之后提着自制的网兜去小河沟堵鱼虾,且不说光着脚丫在水里跑得噼里啪啦,单是在那片淮草(一种可以苫屋顶的草)地里捡地菜皮就有无限趣味。端着小盆或是拎着小筐在那片草地里找,很快就能捡到很多。晴朗的日子里这草地上分明空空的,但只要下过一场雨,“呼啦”一下就冒出了许多地菜皮。像是听到了雨的呼唤,它们争先恐后地跑了出来。这令那时的我们百思不得其解。
捡的时候兴致盎然,但我们小孩子是不太喜欢吃这东西的。那时捡地菜皮要算我们的一项游戏呢!
雨后,我们更喜欢玩的是“掼泥炮”(我们也叫“摔瓦屋”)。在乡下,泥巴是到处都有的,但那却是我们最好的玩具。挖来一块泥,我们就在田埂上、大树下玩起来。先将泥像揉面一样揉搓成团,然后将它做成泥碗的形状,这就是泥炮。碗底要做得极薄,当然不能透,为的是反扣下去的时候底上好破个洞。为了让泥炮更光滑漂亮,有时我们会用唾沫上釉。掼泥炮有点赌博的性质,赌注就是泥巴。我们使劲将自己做的泥炮反扣在地上,泥炮底厚的掼下去,只听一声“啪”闷响,接着遭到奚落。若是听到“叭”一声脆响,那泥炮底定是炸开了花,对方就要悻悻地赔泥炮的主人一块泥。泥巴的量以能把破的洞补上为标准。赢的虽是一文不值的泥巴,但赢者多洋洋得意,骄傲无比。
夏天或许正是孩子的季节。
秋
很久很久以前的秋天,月亮很大很圆,却没有伤感。月下,一边走,一边仰头看,总觉得月亮是在跟着自己走。为“月亮跟着谁回家”这个问题,我们常常争论不休。
月亮下的玩耍很是惬意。记得常玩的游戏有“过城门”。两个小朋友手搭手举起支起“城门”,其他的人每一个都扯着前一个的后衣襟,弓着背弯着腰从城门下钻过去。大家一边钻一边一起唱:“城门城门几丈高?三十八丈高。骑白马、带大刀,从你门前砍一刀。”话音一落,“城门”“咔嚓”落下,被“锁”住的人就要换下“城门”。游戏再次进行。
还有一种游戏叫“挑大将”。一起玩的小朋友分成人数相等的两拨,站在两边手牵手。一方从另一方挑一个“大将”来闯关。被挑到的人摩拳擦掌企图冲破防线,冲开牵着的手就可以带一个“兵”回到自己的队伍中。当然,被挑的若是弱小者,闯关往往会失败,因为无论他从哪个关口突围都不容易,那一双双手都是使了所有的劲紧握呢!闯关失败自然就成了俘虏,就要留下了和他们结成同盟军牵起手。随着每一次冲锋与防守,笑声、欢呼声也一次次响起。
那时,特别喜欢玩的还有一个游戏叫“木头人”。大家站成一圈,边走边唱:“我们都是木头人,不许说话不许动,谁要动,要谁的命!”话音一落,大家立即如同泥塑一动不动,嘴巴紧闭寂然无声。绷了一会,就会有人憋不住了,或是晃动一下,或是“扑哧”一声笑起来。这时,大家就一哄而上,对这个最先违规的木头人又抓又挠,笑闹成一团。然后游戏重新开始。
往往要到夜已微凉,夜露初降,各家大人拖着长音唤着孩子的乳名,我们才会恋恋不舍地回家。一边往家走,一边抬头看月亮。在心里暗暗嘀咕:这月亮就是跟着我回了家。
冬
很久很久以前的冬天,河里结很厚的冰,天寒地冻,但没有孩子惧怕寒冷。
屋檐下的冰凌是我们的最爱。找跟竹棍敲下来,有的摔成一堆碎玉,有的侥幸保持完好,便喜出望外地捡起来握在手中。手冻得通红,却不觉寒冷。握着冰凌,任融化的水滴滴答答。趁大人不注意,就“吸溜”“吸溜”吮上几口,远比现在吃冰棍有感觉呢!
冬天里常玩的游戏是“斗鸡”和“挤油”。尤其是挤油,那是我们百玩不厌的游戏。很多孩子倚着墙挨挨挤挤,由两端往中间使劲挤。挤着挤着,有的受不了就从队伍中挤出来了,那就是出“油”了。挤出来的人站在一端,大家继续往中间挤。衣服的后背往往蹭得灰扑扑的,但大家很开心。有时竟能挤出一身的汗来,还真的冒油了呢!
冬天就在这样的欢笑中一晃就过去了。不知不觉中,又一个春天来到了。
似乎也就在一晃中,童年就成了很久很久以前。那游戏的童年渐行渐远,再也不会回来。当六月悄然来临,我沉寂太久的心突然泛起层层波澜。我这个曾经的儿童也让自己的心偷偷地溜回到了从前。在童年的时光里流连,我似乎又活了一回。
后记:当我询问孩子们童年时最难忘的游戏是什么,他们异口同声地告诉我玩电脑。在我再三的强调下,他们勉强说出捉迷藏、老鹰捉小鸡、丢手绢、、、、、、而我忆起自己的童年竟有太多的话想说。和他们比起来,我充满游戏的童年似乎更幸福。这不知是一种进步还是悲哀。
小时候的一张照片,猜猜哪个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