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韩素静
下午下班，走到一高中门口，恰逢该校放学，一群花季少男少女从学校蜂拥而出，围住校门口的小吃摊尽情选择。看着那些蓬勃的青春，我忽然想到了崔，上次崔给我留言，说今年高考不理想，她到这所高中复读了。既然崔在这里复读，那么，我眼前的这些少男少女，会有她的身影吗？
我的眼睛开始寻找，我的嘴巴开始询问，但询问几个，他们都不知道，因为他们是高一新生。也是，刚入学的孩子有的好奇，也有的是时间，所以，他们要抓住能走出校门的所有时间都走出校门，用脚丫丈量、用眼睛观察、用嘴巴品尝这块将要和他们的青春捆绑三年的沃土。而高四呢？有了今年升学的打击，孩子们对什么都不再感兴趣，唯独对分数，对成绩，是的，即使崔刚刚到这个学校来，她肯定也没有高一孩子的热情。既然这样，那我就到她的班级去看看她吧。
走进学校，询问几个学生，但他们仍然是高一的孩子，看起来，铺满这个校园角角落落只有高一新生了，只有高一新生才敢这样张扬他们鲜活的青春和生命，高二、高三、高四的，都隐匿在教室苦读了吧？那就询问成年人吧，但询问一个，还未果，因为他是来看孩子的家长。再走，再打量，又看到一个成年人，估计应该是教师，果然，他知道，清楚地给我指出高四所在的位置。
进到楼里，开始寻找。这个楼的布局很奇怪，不是方形也不是条状，说不定你的身后就会冒出一个门，你本以为是通往外面的门，但想不到这就是一个教室。向一个学生打听七班在哪里，回答说不知道；再问一个，还是不知道，天，这群高四的孩子们啊，时光已经让他们只会学习。正当我感叹的时候，忽然发现教室门的上面张贴着班级排序，这下简便多了，直接顺着顺序寻找就行了。还好，找到了二班、三班、四班、五班、六班，正当我感觉我正在一步步靠近你的时候，但我再也找不到七班了，七班在哪里呢？这个楼的布局这么奇特，该不会是遗漏在哪个角落了吧？问几个人，还是不知道，那我就再寻找一遍吧，又从开始处找起，一直找到六班处，还是没有，怎么办？
放弃？这似乎不是我的性格，我就不信，我已近在咫尺，我还能找不到你？我似乎就在你的眼前，似乎就能嗅到你的呼吸，但你偏偏捉迷藏般紧紧地藏了起来。当时，只有一个念头，无论你在哪里，我总要找到你。
再向一个学生询问，才知道原来的七班已经合并到其他班级了，也就是说，现在没有七班了。天，原来是这样，怎么办？此时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办法只有一个：一个教室一个教室地询问吧，反正肯定就在这六个班内。推开一扇教室的门，压低声音询问，看到的是摇头，听到的是没有，我不甘心，仍然追问，“是没有这个人还是你不知道她是否在这个班”，得到的回答是没有这个人。就这样，一扇门一扇门地推，一个学生一个学生地问，一遍遍确认“是没有还是不知道”。
终于，当我推开一扇门后，我高兴了起来，因为听了我的询问，那个学生便往后瞅，然后说你还没有来。询问你在哪个位置坐，他指给我说倒数第二排。
宝贝，我终于更加靠近了你。崔，离开你四年了啊，四年前，你是班里的班长，你要强好胜，你追求完美，你朗读能力很强，你擅长于写作，并且，你深深地喜欢我。那几年，我身体不好，为了我少操心，你把该我操的心替我操了，很多该我批评的学生你替我批评了，因此，你受到了学生的非议。为此，你流了多少泪，哭了多少次，知道吗，每当我想起你，我想到的要么是你眉眼灿烂的笑，要么就是你黯然哭泣。
静静地坐在你的座位上，粗略而仔细地看你课桌上的东西。这些书书本本啊，陪伴着你的朝朝夕夕，抚摸着它，似乎就触到了你的温度。看到一个本子，拿起来，上面是你熟悉的笔迹。看到字迹，我猛然想起另一个问题：字迹还是这么熟悉，人是否已经有了变化？四年了啊，四年的时光，足以让青春期的你发生多大的变化啊。
静静地守候着，等待着；好奇地猜测着，猜测你的个头长高了没有，猜测你的短发长长了没有，猜测你瘦弱的身躯舒展开来了没有。班里的同学陆续多了起来，每当有人推开门，我都会仔细辨认，唯恐因我的疏漏没有认出来是你。但是，等啊等，从最初的班里的八个人，到九个人，到十个人，到二十个人，到三十个人，到四十个人……宝贝，班级的人数快来齐了，可是，就你还没有来。
悄悄问问前排的学生几点开始晚自习，他说六点半，看看表，已经到了六点二十分，再问你平时的情况，他说你平时来得挺早的，就今天晚了些，可能马上就到了。前排的女生很好奇，转身问我是谁，和你什么关系，我让她猜，她猜我是你妈咪，我大惊，问她：“我有那么老吗？”她慌忙改口，问我是否你姐姐？我摇头否认，她又问我是你姑还是你姨，我笑了，对她说，她来了你问她吧，这个关系，还真的不好确定。我告诉她，我是你初中的老班，她会相信吗？
你还不来，宝贝，你不知道我在等你吗？
班主任老师已经来了，我不好意思再在教室里等下去，我怕你进来后的惊喜或者我们的拥抱扰乱了班级的秩序。于是悄悄走出教室，正如我悄悄进来一样。站在门口，又是耐心地等……
你来了，你惊呼着“韩老师”从一个角落朝向我跑来，问你怎么知道我在等你，你说同学告诉你有人在等，你一猜就知道是我。
紧紧地拥抱，然后端起你的脸端详，你漂亮了，脸色白皙了、红润了，身材丰腴了、舒展了，尽管个头似乎没有长，但你依然褪去了四年前的青涩和稚气。
简单询问情况，聊几句，拍拍你的肩膀，给你一个拥抱，然后匆匆离开，留下我的电话。
晚10点06分，手机接到一条短信：哈哈，猜猜我是谁。回复一个字：崔。你回复：恩，今天特别感动，谢谢韩老师的惊喜！除了你和几个玩儿的好的朋友，还没有其他人知道我在复读呢，希望这一年可以平淡，韩老师要替我保密哟！我要努力！
你这样说，我很能理解，我理解高四孩子复杂的心理状态，于是给你回复：一定好好的，我不会轻易去惊扰你，把心放宽点，想我的时候给我电话，我就在你身边……
宝贝，知道吗，我就在你身边，从未远离，你家的电话号码，直到现在我还保留着，尽管我从未打过，尽管我不知道一个电话号码能否维持四年的生命，但我仍然不舍得删去，因为我总觉得那是我和你唯一的联系，删掉了，就如风筝断了线，再也联系不上了。
走出校门，我只有满满的祝福，祝福这特殊的、重叠的一年，能减去你的遗憾，带来一生的幸福。
宝贝，记住，我就在你的身边，你就在我的视线和牵挂里……
写于2013年9月3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