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痛,算什么
17日早晨,一切都像平时一样,我五点半按时起床,梳洗之后,出门上班。
夏季的早晨,天气意外地凉爽,小街上行人稀少,城市还没有完全醒来。那一刻,好像自己是在独享这薄凉的晨光,心中有莫名的舒爽。
我没有想到,这美好的一切,在几分钟之后戛然而止。
到了学校,在班主任列表上第一个签上自己的名字,我去餐厅吃早餐。偌大的餐厅里只有两三个早起的学生,显得空空荡荡。刚登到二楼餐厅入口,我脚下一滑,“扑通”一下应声倒地。
我赶紧一跃而起,几步走到了餐桌前,刚想拿起笔签早餐名字,才发现右手已经握不住笔,再仔细一瞅,右手手腕儿像一个打圈的瓜蒂似的已经变形,而且动弹不得。这时我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于是赶紧掏出电话,告诉老公快点送我去医院。
我用左手托着麻木热辣的右手,回到了教室,我想给哪位同学安排一下,因为我知道,这个点,我们班已经有了进班学习的同学。果然,有两位同学已经在学习。我让他们帮我打开办公室的门,把带的书本等东西放到办公桌。看我痛苦的表情,同学吓坏了,慌忙说要打120。正在这节骨眼儿上,从楼下急急匆匆上来两位同事,他们大概知道了我的遭遇,当机立断要带我去医院,先是准备用电动车,可是我剧痛中的双手根本无法抓住车的栏杆,马上,一位同事决定开车送我,在他去发动车的当儿,老公已经来到了我的面前。没来得及给热心的同事打一声招呼,老公就载我飞速去了医院。
挂号,拍片,打止疼针,一切准备工作就绪,我们来到了骨科门诊。主任看了看片子,说是桡骨骨折,要立即进行复位。
随着主任和一位年轻的医生,我们到了处置室。主任轻描淡写地我他们让我坐在一把椅子上,主任和年轻医生一前一后站在了我的身边,主任抓住了我的右手,年轻的医生拽住了我的手臂,老公紧紧地环住我的双肩,随着主任抬起双手,我感觉到了一种剧烈的疼痛从手腕部位迸发而出,迅速蔓延到了整条手臂,我忍不住"啊"地惨叫了一声。复位还在继续,我忽的意识到惨叫是一种很不优雅的行为,于是闭上嘴巴,咬牙坚持,任凭汗珠滚滚而下。在那个死一般寂静的时刻,我甚至听到了骨节“咔咔”复位的重浊而又清晰的声音。
几分钟之后,复位结束。年轻医生给我裹上厚厚的石膏之后,我们离开了处置室。这时,我才发现,在刚才撕心裂肺的剧痛中我没有流下一滴泪,而额头上却早已冷汗津津。
班暂时是没法上了,我像模像样地在家里养起了病。第一天晚上,疼痛卷土重来,一夜几乎未眠。富兰克林说,对于一个不知满足的人来说,没有一把椅子是舒服的。而对于这个不眠之夜的我来说,没有任何一种姿势是舒服的,无论如何辗转,疼痛如影随形。
因为左手不会拿筷子,吃饭成了问题,前两天,女儿都会给我准备一把勺子,在一个谁也没有料到的瞬间,生命重回最初阶段。
第三天,忽然意识到老用勺子吃饭一种消极做法,于是果断抛掉勺子,用左手笨拙地拿起了筷子,像三十多年前一样,一招一式地学起了吃饭。
突然有了大把大把的时间,我一时竟然不知所措。左手吃饭既然已经不成问题,我又试着用左手洗简单的衣物,打扫房间,忙忙碌碌中,竟然能忘记疼痛。随后,我重新捧起了——不对,是一手托起了书,重新沉浸在了读书给我带来的兴奋中。手伤前两天,刚刚买了齐邦媛的自传《巨流河》,于是,这本书给了我莫大的精神力量。齐邦媛把自己坎坷身世和家国的兴衰丧乱一吐而出,震撼人心。而在特殊的日子读这本书,也让我倍觉“如此悲伤,如此愉悦,如此独特”。
期间,不断地有同事、朋友、学生来看我,我吊着右臂,谈笑风生,斗室之内,飞扬的,竟是无比快活的气息。
第五天,我打开电脑,登录邮箱,竟然发现了一位老编辑给我发来的约稿函。我只是一位普通的班主任,平时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可是他却一直鼓励我,并且称我是一个才华横溢的人。
老人的关爱言犹在耳,我浑身一激灵:骨折是一个小小的不幸,骨折的日子里停止敲打键盘的生活才是真正的不幸。
这点痛,算什么!
我当即决定,从今天开始,用左手试着打字,于是就有了上面的文字。
没有什么能打败你,除了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