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头来了!”
暮色已浓,推车走在校园,突然听见一声高呼“班头来了!”我断定此声不是因我而起,因为我弟子的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了。凭着他们的声音,我就能判断出是洪宝,是郭仔,还是靳大侠。就像看一眼作业我就能判断出那字迹出自谁之手。这声清晰、洪亮的喊声令我忍不住笑了,我可以想象一群野马一样的男孩子在校园里如“鸟兽散”。
咂摸咂摸这句话——“班头来了!”,竟觉得有很多味道藏在其中。这句话,一点也不陌生。
镜头一:清晨,走廊上
教室下面是车库,我习惯将自行车当在车库里,然后疾步上楼,直奔教室而去。
这天,树叶飘零,翻飞如蝶,我不觉有点伤感。抬头看看,以为会看见老树枯枝或天高云淡。没想到看见的是几张正往下张望的熟悉的脸——我的几名爱徒正倚栏俯瞰。
就在我抬头的一瞬,那些熟悉的面孔倏一下就消失了。同时,一声清脆、响亮的“招呼”飘入我的耳中——“班头来了!”那是活宝——圳的声音。这一点不容置疑,因为我尚未到耳聋眼花之境地。
疾步上楼,我班的教室外空无一人,窗明几净,书声琅琅。一派天下太平的样子。我冲圳招招手,他走了出来,脸上挂着笑,不过那笑有点心虚。我说:“今天,一阵恼人的秋风把一句话刮到了我的耳中……”“啊?!My god!”圳心知肚明,立即抱头夸张地做痛苦状。我淡淡一笑:“写篇小练笔吧!以《恼人的秋风》为题,不少于500字。下不为例哦!”圳直咧嘴,欲讨价还价。我说:“自身都不保了,还给人家通风报信呢!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不等我再说下去,圳乖乖地写去了。
我随即在班里宣布,以后在走廊上列队欢迎老师者一律赏写美文,对老师的到来热烈欢呼者受“重赏”。
大家咂舌之后,一淘气包说:“老班,趁你没发现,我们就躲起来了,还赏不赏?”我说:“这样的侥幸心理最好不要有。提前给你们透露一下哈!有时我会把我的爱车——自行车放在一进校门的地方,我可以从另一个楼梯绕道上来哦!”众生惊呼:“姜还是老的辣啊!”
自此,清晨鬼鬼祟祟向下探望者虽尚有之,但高呼“班头来了!”之声却消失了。因为,谁知道风会往哪个方向吹呢!
镜头二:午后,教室里
本来极其困倦,可午后躺了一会却没有睡着。干脆起床,早一点到校看看课前的这段时间学生们都在干什么。
悄然进入教室,我看见有伏案练字的,有凝眸苦思的,也有眉飞色舞侃大山的,还有正“借鉴”别人作业的。见我入内,与我的目光相撞,众人愕然。既而,侃大山的一伸舌头,挠挠头皮溜回自己的座位。“借鉴”别人作业的一脸羞赧,赶紧收起了“参考资料”。
我悄悄找个座位坐下。“同桌”是个很不安静的家伙,见我在一旁坐下,他手足无措。我示意他安心做自己的事情。后来者大概因为教室安静得有点异常,大多探头探脑进班,大有“鬼子进村”之状。此时,我充分感受到自身条件的优越性——潜伏在学生中极难被发现。
“嗨!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啊!xxx,我给你说,今天中午我玩得真过瘾……”一个瘦高个子窜进教室,冲到xxx面前嚷嚷。Xxx急
忙冲来者挤眼、摆手,将食指竖在嘴边,小声说:“嘘!班头来了!”我静静地欣赏着这个冒失鬼,看他一脸愕然,立即噤声,四下张望,既而落荒而逃。众人掩口窃笑。
像平静的湖面扔进了一颗石子,涟漪渐渐消失。这时,后门口突然响起一声“炸雷”:“xx,你给我出来!”是外班一野蛮女生。我冷笑一声,断喝道:“你,给我进来!”不等我抬步,那挑衅者立即蒸发。班里再次响起了笑声。我听见有人说:“跟我们班头斗,哼!会死得很惨!”这话语中竟有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镜头三:平时,课堂上
教室的后门我要求虚掩着,以便我随时进班。离后门最近的学生虽与门近在咫尺,却没有锁门、插门,甚至开门的权利。
开始的时候,我走“后门”进班,众生纷纷回头行注目礼。然后,该收敛的立即收敛,该伪装的立即伪装。如此瞬息万变,令讲课的老师很不适应。如此“隆重”的仪式也令我有些尴尬。于是,我班里三令五申,以后课堂上要心无旁骛地听讲。再蓦然回首行注目礼者也赏写美文。
如此这番训诫后,状况有所好转。我再进班,有所觉察者渐少。察觉到的学生表情有点不同,那些“埋头”、“躬身”的学生会立即直起腰杆,但脖子不再做180度的扭转运动。
再后来,对我进班学生大多能做到“熟视无睹”了。有个别学生在桌斗之中做些小动作猛一抬头,或在头如捣蒜睡意朦胧中一睁眼,才猛地发现班头来了,顿时正襟危坐、睡意全无。
于是,很多学生在日记中感慨:“班头个子不高,却实在是一武林高人。其穿高跟鞋入教室竟悄无声息,实乃凌波微步之最高境界啊!以至于‘班头来了!’这样的信号很难及时准确地发出。”自此,大家达成一种共识:无论是否听见门响,无论是否听见脚步声,都不要回头。因为,没准班头来了。
“班头来了!”当你听到这句话时是难过还是窃喜?是欣慰还是警醒?其实,我希望班头来与不来都能一个样。若非要对班头的到来有所表示的话,真希望这句话是这样说的“班头,您来了!”那该是多美的意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