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教回来的路是很幽静的。多数同学都喜欢人多,离宿舍近的二教和三教,但是我却喜欢一教。
周末的一教几乎没有什么人,也许是关于一教对面的那一片桃树林的传说让人们望而却步。桃书林里似乎曾经吊死过几个人,还有人说他们在树林里遇见过鬼,所以桃树林又叫快活林。
但是我今天却向林中走去。周末的校园本就清幽,林中除了我没有别人。淡淡的月光穿过浓密的书叶,在地上撒下一片片苍白的影子。没有风,也没有声音,只有我的脚步在轻轻的响。世上有很多人都惧怕黑暗,但是又有几个人真正知道黑暗后面有什么?
我向着桃林深处走,那里枝浓叶密,月光也渐渐透不进来了。一阵清风拂动树叶,在一片沙沙声中,我仿佛听到一生叹息。我立住脚,向远处望去,在离我50米远的一棵大树下,立着一个白影,有着窈窕的身材和一卷长发,在春风里静静的哭泣。是一个伤心的人,还是一个凄苦的魂?无论怎样,我想我都不应该打搅她。
于是我站在了原地,默默的看着她。突然,一双手从背后重重的拍在我肩上,我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个老头。
“同学,这么晚了,还不回宿舍!”他板着脸说。
真衰,大概碰上了巡夜或者看园的了,我想。
“我这就回去。”我尽量灿烂的笑着说。
“那边走大路去,女同学,没听说过这里闹鬼吗!”
“是,是,是。”我答应着往大路走,心理却想:你吓唬谁?
离开之前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白影站的地方,女孩已经不见了,只留下大树和他的一根常常的向横伸展的树枝--很适于上吊的一根。
虽然已经很晚了,宿舍楼已经熄灯了,好在宿舍的大门还没有关,否则又要给看楼的阿姨骂。回到宿舍,星星已经睡了,青娅还点着蜡烛看书,其他的室友都是本地人,周末回家去了。
“周末还这么用功?”我问青娅。
“不用功不行呀,”青娅抬起头来,用手缕了缕鬓角的长发,柔声回答我说,“不卖力会赶不上的。”烛光映红了她的脸,她长长睫毛下的那一双明眸在夜色中格外明亮。
我笑了笑独自上床去了,但是看着青娅我却睡不着。青娅和这里的多数学生一样,为进了这所大学骄傲而紧张。能到这里读书可能是这里每一个学生长久以来的梦想,但不是我的。
我儿时的理想理想并非想要读大学,留在大城市,找一份好工作,因为这一切虽然美丽,但离我的世界却是那么的遥远。我生活在云南的一个偏僻的村庄,也许对很多人来说,那是一个遥远而神秘的地方,但那
里有我的亲人和我的梦想。
我的理想是成为成为那里的女巫,真正的女巫,本来我的理想几乎都要实现了--作为那个小村落里的女巫的女二,成为一个女巫是理所当然的事。女巫在那里是一种神圣而世袭的职业,一个女巫会在适当的年纪生下一个女孩作为自己的继承人,没有人会过问谁是小女巫的父亲,也或者她根本就没有父亲。所以从我记事起,我就在为成为一个真正的女巫而努力。但是在我8岁的时候,妈妈又生了一个女儿,她对我说:
“女儿,你不能做女巫了,因为神启示我你不属于这里,远方在召唤你,我死后,女巫的职位将由你妹妹继承。”
就这样我失去了做女巫的资格,被送到很远的地方去读小学,中学,然后又按照妈妈的意思来这里读大学--在我们那里遵从女巫的话是习惯,也是美德。但是在内心深处我不想读大学,我还是想做女巫,我羡慕甚至妒忌我妹妹。
“我们明天去公园划船吧!”为了把自己的思路从多姿多彩的女巫生活中拉回来,我这样问
青娅。
“不行呀,明天我答应了张阳去看足球赛。你明天问问星星去不去吧。”
“奥,难怪今天这么用功,原来明天有约会!”
青娅的脸红了。烛光下显得格外美丽,青娅真是个美人,我想,要是能象她这么漂亮,不当女巫也罢。
晚上回宿舍的路上,在桃树林边上碰上张阳和青娅,青娅眼泪汪汪的好象在哭。张阳是我们系研1的学生,到车站去替新生搬行李的时候大家认识的,他见过青娅以后就穷追不舍,跟我们宿舍其他人也都混的挺熟。想着时候不早了,桃树林一带不太安全,我就走过去开玩笑说:
“张阳你又欺负我们青娅小姐了?”
张阳还没开口,青娅就说:“不是的。。。”
我刚想取笑她,就听见一个阴冷的声音从张阳背后传来:
“这么晚了,男男女女聚在这里干什么?这里是学校,谈三角恋爱到别处去!”
我听了气不打一处来,一抬头看见是昨天晚上碰见的那个老头,立刻就想跟他理论,可还没等我开口,张阳就一把把我拉倒一边,然后陪着笑脸对那老头说:
“大爷,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这就走。”说完拉着我们就走。
等看不见老头了,我气哼哼的问张阳:
“干什么拉着我?”
张阳说:“你别惹他。他脾气怪在学校出名。再说他其实也挺可怜的。他原来是东南亚的华侨,回来在咱学校教书,原想为祖国做贡献的,没成想碰上文革,受到迫害,他爱人受不了,上吊自杀了,死的时候还怀着5个月的身孕。人死了也就算了,可不知道是什么人那么缺德,半夜里偷着那火烤尸体,听说送去火葬的时候,尸体都烤干了。他后来就一直郁郁的,文革结束后落实政策,给他平反了,让他教书,他不肯,说脱离岗位时间太长,情愿替学校载花种数。这桃树林里的树,还有燕园里的花,好些都是他栽的。”回到宿舍以后,青娅说:
“对不起,今天连累你挨骂。”
“没什么。咱俩谁跟谁呀!你今天跟张阳怎么了?吵架了?”
“没有,听他讲他以前女朋友的事情,听得有点伤心。”
“怎么?”
“她大一的时候认识一个女孩叫黄杉,是个很优秀的女孩,两个人感情一直很好。那个女孩成绩很好,门门功课都拿A的,可是大二的时候,有一门功课得了B,结果哭得很伤心,张阳哄了哄她,以为她没事了就走了,谁知她竟然跑到桃树林里上吊自杀了。”
青娅说完叹了口气。
我虽然觉得为了这种原因上吊未免可笑,但当着青娅得面,也不好说什么,只得也叹了口气。
“他还说,”青娅幽幽地说,“我和黄杉长得很象。”
望着青娅纤长的身材,乌黑的长发,盈盈的泪光,还有微红的双颊,我想她一定还有一句话没对我说,那就是青娅一定比那个女孩漂亮。
星期三的下午上高数,我因为中午到图书馆还书,过期三天,罚款一毛五,我给了图书馆的阿姨两毛钱,她一时没零钱找我,我赶着上课,就跟她说别找了,可是她特认真,硬是不让我走,反箱倒柜找出了五分钱给我,结果我上课迟到十分钟。
在楼到里就听见人声鼎沸,一进教师,没看见老师。青娅脸色苍白的坐在教师的一角,旁边我们宿舍的绵羊似乎正在安慰她。另一边也是我们宿舍的小草正眉飞色舞的讲着些什么,周围围了一大堆人在听。我赶紧跑过去问绵羊发生了什么事。原来,她们三个今天中午很早就出来了,想占一个第一排的座位,到二教楼下的时候绵羊停下来买冰棍,小草和青娅先上楼,她俩一进教室,就看见高数老师仰面倒在讲台上,圆睁着眼睛,神情恐怖,面无血色,衣领也好象被撕烂了,地上没有血迹,青娅吓得惊声尖叫,幸亏小草胆子大,赶快去叫了人来,把高数老师抬走了。
下午的课没上。
晚上听说高数老师死了。
有人说是脑溢血发作死的,有人说是撞见桃树林里的鬼吓死的,也有人说是被吸血僵尸咬死的。
当然,后两种说法基本没人信。
不过周五上午的高数课也上不成了是肯定的。周四晚上熄灯后,大家依然围做在桌边,不想睡觉点着蜡烛聊天。
“你们说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呀?”青娅显然还没完全从惊吓中恢复。大家沉默了一会儿,显然是平日慈祥的高数老师的离去,使大家开始严肃思考这一问题。
这个答案我是知道的,不过我还不想说。
“田老师还说让我放假到她们家去吃饺子呢。”花猪黯然的说。
花猪的爸爸也是学校的老师,所以她跟高数老师比较熟。
“田老师对学生真好!”小草感慨说,“听说她命很苦。”
“是啊,”花猪接过话头,“她先生很早就过失了,她好不容易辛辛苦苦把女儿带大,结
果四年前她女儿就因为一门功课没考好,上吊自杀了,没想到她自己也。。。”听到她女儿的事,我心中一动,用询问的眼光看着青娅,青娅似乎明白我在想什么,冲我点点头。
“不如我们请碟仙吧!”绵羊提议。 /长篇鬼故事|
“好啊,这样就能弄清田老师是怎么离开我们的了!”一向和田老师感情很好的花猪说。
“你们别闹了,万一请上来的不是田老师,是厉鬼怎么办?”我反对说。一方面我认为请到田老师的概率几乎为零,令一方面我的知觉告诉我,探究田老师之死,可能会带来灾祸
。
但是其他人热情都很高,就连星星也举双手赞成。
绵羊对请碟仙显然是个外行,以至于从焚香到开坛整整搞了1个多小时。等大家每人伸出手指放在碟子上已是午夜。我偷眼看了一下窗外,今夜没有月亮,屋里只点了一只蜡烛,
那种气氛说不出的诡异,我好象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碟子突突突地跳了起来,这里的人基本上都是第一次请碟仙,我能感觉到有些人的心也在跟着突突突的跳。
“你,你是田老师吗?”绵羊小心翼翼的问。
碟子噌的一下划到了“不”字上。虽然请碟仙在我们那里并不流行,我还是感觉这个碟仙有点儿怪。
听说请到的不是田老师,大家有点儿失望,同时也松了口气。绵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问什么。为了不让她问出什么招灾引难的问题,我开口说:
“请问碟仙,绵羊今年是不是会遇上白马王子?”
碟子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不”字上。
其他几个女孩已经忍不住笑,绵羊瞪了我一眼,问:
“请问碟仙,鹤影什么时候出嫁?”
碟子又转了起来,这次转的很慢,好象在犹豫什么,我心中默念:“不许说!不许说!”
果然,碟子指了“不知道”三个字,我很得意地看着绵羊,绵羊很失望,随口又问:
“那请问青娅今年地运势如何?”
碟子飞快地转了起来,转了不知道多久,搞地我都有点烦了。忽然,我看到正对着我的那面墙上渐渐出现了一个白影,烛光下白影越来越清晰,慢慢的从墙里突出来,然后那一席白裙和一偷长法向我飘来。
她停在青娅身边,伸出一只手指,放在碟子上,她的手指是那样的修长,白皙,没有血色。
我感觉到一股力量,她的力量,拖动着碟子,然后碟子支出了四个字:“祸不单行”。
我倒吸一口凉气,抬头看她,那一瞬间我有一种窒息的感觉。那是一张怎样苍白而美丽的脸呀!但是这张脸上却写满幽怨,她的眼里满含泪水,仿佛承受这无边的痛苦与忧伤。
“那我的运气如何呢?”花猪忍不住问。
她摇了摇头,好象在轻轻的叹息,一滴眼泪从她的眼眶中划落,我的目光顺着那一滴眼泪落下去,却看到碟子又指出了四个字:“死于非命”。
我惊讶地看着她,她那张美丽地脸陡然变形,眼睛滚圆,突出眼眶,几乎就要掉下来,嘴张地老大,几乎占了半张脸,嘴里一颗颗都是獠牙,难以形容地恐怖。她似乎在笑,又似乎在哭,但我听不道一点声音。她的牙齿一颗颗脱落下来,原来长牙齿的地方流出绿色的黏液,看的我想吐。
我终于忍受不了,抓起碟子向她扔去。
“走开!”我喊。
碟子撞在墙上,哗啦一声碎了。她消失了。
“你怎么了?”青娅很小心的问,从她的眼神里我感觉到自己的脸色一定很可怕。
“我看见她了。”我徒然的说。
“谁?”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是黄杉。”
沉默,良久的沉默。然后青娅说:
“不会吧?我怎么没看见?”
“我想,她并没有显形。”我很真诚也很无奈地看着她们,“我能看到很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她们又看了我半晌,似乎渐渐相信了,一个个无助地坐了下来。
“那么,我真的会死于非命吗?”花猪忐忑地问。
睡梦中我仿佛听见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在我耳边轻唤:
“喂,醒醒,大姐姐你醒醒呀!”
我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向周围扫了一圈,没人,于是蒙上被子接着睡,可是那个声音却又重新响起:
“醒醒,你醒醒呀!”
我猛然惊觉,听到这个声音的不是我的耳朵,而是我的心灵。我顿时睡意全无,试着用心灵和他交流:
“你在叫我吗?”
“当然啦!我知道你是有法术的!”
“你是谁?”
“我是贝贝。”
“你在这里干什么?”
“是你们把我请来的呀!”
我一想,糟了,昨天请了碟仙忘了送。不过听他的声音,应该还是个小孩。
“你多大了?”
“5岁。”
还好是个小鬼,多半不会做法为难她们。
“你难道自己不能回去吗?”
“我找不到去阴间的路了,我昨天转了一晚上,发办法,只好回来找你。”
我沉思了一会儿,说:
“碟子打了,我也不知道怎么送你回去,不如这样暑假你跟我会家,我妈妈一定有办法帮你。”
“你家在哪里?”
“云南。”
“好啊,又有的玩了!”
没想到他这么痛快就答应了,我松了口气。然后提醒他说:
“但是在这以前你可要乖乖的,这学校附近有很多坏人坏鬼,你可不要招惹他们。”
“知道了。”
他答应的很愉快,我恐怕这个小孩子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自从请过碟仙以后,星星就迷上了巫术。她从图书馆以及旧书滩上搞了一堆诸如《巫术大全》,《占星术入门》,《欧洲巫术史》之类的书来在寝室里研读,并且时不时的按书上写的*练,把寝室里搞的鬼气森森的。让我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图书馆的阿姨死了。
星期一的早上桃树林中树的老伯发现阿姨吊死在桃树林里。听说样子很恐怖。
阿姨天天早上都去小树林里晨练,那天早上出门的时候也和往常一样,但是她却在也不会回家了。
校园里又散布着各种谣言,有人说阿姨是和老伴拌了嘴,一时想不开;有人说阿姨是跟校领导怄气;还有人说阿姨是练气功走火入魔了。
但是我觉得阿姨的死一定与田老师的死有某种联系。至少,向阿姨这样严肃,认真,甚至有点刻薄的人是不那么容易寻短见的。
但是到日语系三年级的杨同学意外死亡的时候,可能所有的人都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对了。那时在图书馆阿姨出事的一个星期以后,杨和同寝室的赵在图书馆自修完了准备回去,他们准备把各自拿的书放会书架,杨因为拿的书在书架上的位置比较高,所以办了个梯子,爬上去。而赵到另一个书架去放书,然后就听到梯子倒塌的声音--仅仅是梯子倒塌的声音,过去看的时候,杨已经倒在地上,脸色惨白,瞪大了眼睛,充满惊愕,断气了。
厉鬼和吸血僵尸的传说开始在校园里传播,几乎没有人敢单独去上自习,同学们要么流在寝室里,要么三三两两的结伴出门。
星星是这一传说的忠实信奉者和传播者。
“1537年在英国的威尔士,先后有十三人无声无息的死去,具<黑巫术在欧洲的消亡>记载 ,这其实是一个僵尸所为,这僵尸后来被一个教士除掉了。根据书上的描述,我认为跟杨的情景很想。
“另外在1903年的比利时。。。”
“谁知道你从小滩上买来的书里说的是真是假?”我打断星星,“在说被吸血僵尸咬了也应该有伤口吧?”
“你又没见过尸体,焉知没有伤口?再或者伤口很隐蔽?就算没有伤口,你又怎么知道不是被鬼弄死的?上次请碟仙的时候你不也看见鬼了么?你又怎么知道我们周围是不是潜伏这许许多多的鬼,伺机向我们发动进攻?”星星振振有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