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天堂里还有篮球架
韩素静
2012年8月30日，阳走了，永远地走了。记得很清楚，那天下午四点半，我接到阳的同学叶儿的短信，她告诉我阳出意外了，我们再也见不到他了。看着那条短信，我很吃惊，我怎么也不相信那个鲜活的、刚刚上大学二年级的生命会和“永远地走了”联系在一起。我马上给叶儿打电话，叶儿一边抽泣着一边告诉我：开学前，阳外出游玩，本想游玩后直接去学校，但没想到游玩时不幸溺水，抢救无效……
阳是一个聪明的、机灵的、样子像贾宝玉一样讨人喜欢的孩子。上初中时，他是我班的班长，他脑子灵，能力强，很阳光，很灿烂，再加上办事大气，考虑事情周全，所以，他在班里威信很高。尽管老师们都很喜欢阳，但对他的学习成绩，老师们似乎不太满意，大家都觉得他在篮球方面付出了太大、太多的精力，如果他在学习上多下点功夫，他的学习成绩会更好。在这样的期望下，“喜欢打篮球”就成了他一个致命的“弱点”，在老师们的心目中，篮球就是影响他成绩的“罪魁祸首”。
在这件事情上，当时的我也未能脱俗。作为班主任，我曾多次在放学后把他留下来，要求他“放下篮球”，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学习上。每次找他谈话，他都会低下头，像犯了很严重的错误一样，看他这样，年少狂狷的我总会滋生出莫名的骄傲，因为他低头认错的神态似乎证明着我的批评是多么正确。尽管每次谈话都貌似很成功，尽管每次谈话都以我的口干舌燥和他的低头不语而结束，但是，我知道，我赢得的只是他表面的顺从，因为他仍然在课余时间见缝插针地打篮球。有一次，我甚至在一个离学校很远的篮球场见到他，看着站在篮球场上的他笑得那么酣畅，看着篮球场上的他投球的身姿那么舒展，我觉得我似乎错了，因为篮球上的那个生命正在灿烂的绽放。对于他舍弃近在咫尺的学校篮球场，而选择去那么远的篮球场的原因，我就不得而知了，尽管我也曾猜想他是否在故意躲避我。再后来，年级越高，我对他的要求也越高，看他仍然割舍不下篮球，我就直接批评他。再后来，我直接没收了他的篮球……就这样，整个初中阶段，我和他围绕着篮球有了无数次的“斗争”。
但，那天，当我听说那个刚刚20岁、大学还没毕业就骤然凋谢了的生命时，我忽然很愧疚，很懊悔：如果我知道他只能活到20岁，我还会那么强烈地反对他打篮球吗？如果我不那么强烈地反对他打篮球，他的初中生活是否会多很多快乐？要知道，他在篮球上的笑容是多么灿烂啊！
是啊，为什么当时的我只想到怎样提高他的学习成绩而没有想到那份原本属于青春的快乐？为什么我只看到了单薄的分数而没有看到打篮球给那个鲜活的生命带来的美好感受？如果他不打篮球，他的学习成绩就真的可以提高很多吗？学习成绩提高了，他就可以多很多快乐吗？难道人来到世上，仅仅是为了获得一个令人满意的分数吗？
这些问号，在阳忽然离开的事实面前，鞭打着我。如果阳站在我面前询问我这些，我该怎么回答？
我沉默着、思考着，忽然，我的思维又有了一个跳跃，我不禁追问：引起我愧疚的是这个刚刚消失的生命，但，让我愧疚的仅仅是这个消失的生命吗？应该愧疚的，仅仅是我吗？
不，让我愧疚的不仅是阳，让我愧疚的还有很多；同样，应该愧疚的不仅是我，还有很多有着同样认识的同事。试想一下，不爱学习的张三，不是经
为什么不能善待每一个鲜活、饱满的生命？为什么不能停下脚步等等他们？为什么不能用另外一把尺子衡量他们？为什么不能用自己瘦弱的手臂为他们支撑起一片快乐的天空？无论他的学习成绩是好还是坏，无论他的能力是大还是小，无论他的长相是丑还是俊，无论他的性格是好还是坏，不管怎样，在这个世界上，这个生命是独一无二的，谁也不能代替他啊！
善待每一个有缘结识的生命，善待每一个你要走进他的生活并要留下深深痕迹的生命，那时，我们的教育，是否就会简单、快乐了许多？孩子们的心灵，是否就会丰盈、充实了很多？
当听到阳忽然离去的消息时，我想了很多很多，但愿有了这样的审视，对待学生，我们能少一点伤害，多一份呵护，能在陪伴他们的过程中，多一点关爱多一点温润。
……
现在，阳已离去三年多了。作为他初中的班主任，去年的8月30日，我也想到带着同学去“看看”他，但，思来想去，我还是没敢去。我不知道，我不敢去的真正原因，是因为怕他父母那双流泪的眼睛，还是怕我们的身影再次触动他父母那本已悲伤欲绝的心。总之，我选择了逃避，我只有默默地祝福他，祝福他在另一个世界里过得快乐，但愿天堂里再也没有人阻止他打篮球，更期盼天堂里还有篮球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