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孩子和我们一起回去吧。孩子住的地方,我想办法。
春节快到了,阿杏望着日历正感叹时光易逝,王丰下班回来,神神秘秘地把一样东西塞在她手里。她打开一看,是两张去普罗旺斯的机票。阿杏兴奋得跳起来。说了几年的普罗旺斯之旅,终于可以成行了。
可是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刚放假,他们还没动身,保姆吴嫂就来请假,说她有好几年没回家,今年无论怎样也要回去过年。阿杏一下为难了,保姆回了家,谁来看屋?谁来带才一岁多的孩子小豆豆?这普罗旺斯还去得成吗?
两人暗暗叫苦。辛苦多年,好不容易才成行的一趟浪漫之旅,眼看就要化为泡影。阿杏只好一咬牙,对吴嫂说:“吴嫂啊!过年回家车费那么贵不说,而且还不好买票。你干脆别回去了,给我们看好孩子,看好家,我给你五百块的奖金,怎么样?”
吴嫂一脸的为难,好半天才弱弱地说:“阿杏啊,我实在想回去看看,我已经有好几年没回家了。”说完竟擦起眼角来。
阿杏有些不快,冷冷地说:“那我要不同意你请假呢?”
“那……那你把工资结清给我,另外请个人吧!我已经答应了我儿子,过年一定回家的。再说,我们的合同已到期了。”阿杏哑口无言,现在快过年了,人人都往家里赶,吴嫂要是走了,她去哪里招人?阿杏迟迟没有表态。王丰回来了解到这个情况,心里很不快,这保姆倒要挟起雇主来了。
王丰耐着性子又苦苦劝了好一会儿,说他们去普罗旺斯的机票都买好了等等,说了一大通,还把奖金加到一千,可吴嫂仍毫不动摇。最让人生气的是,她还抛出一个选择题:要吗让她请假半个月回家;要吗就结清工资,解除合同。王丰强压着怒火,有些无奈地说:“好吧,好吧!你回去吧!不过,年过了一定要来啊。小豆豆离不开你呢!”而阿杏此时的脸色早变成了猪肝色,这普罗旺斯又去不成了。
吴嫂把屋里的情况做了番交待之后,就收拾起行李动身了。这天正好是腊月二十二。吴嫂走后,阿杏带孩子做饭拖地板,一天忙到黑,累得快散了架似的。而小豆豆也似乎不习惯吴嫂的离去,一直哭个不停,把阿杏弄得心烦意乱。等王丰回来,就忍不住叹息,还是吴嫂在好啊!
让人没想到的是,吴嫂第二天就一脸沮丧地回来了。眼睛红红的。阿杏睁大眼睛问:“吴嫂,你没回去?”
“我,我没买到票,钱全被扒手扒了……我回不了家,只好又回来了。”说完伤心地抽泣起来。阿杏把她的行李提进屋,安慰道:“既然回不去了,那就在这里过年吧!在哪过年还不一样呢!”一边安慰,一边却暗暗高兴,有人看孩子,又可以去普罗旺斯了。
这个晚上,吴嫂在小屋里哭了一夜。那可是一千二百块钱,一个月的工资啊!第二天早上,阿杏安慰她:“吴嫂,你就看开些吧,再痛心又有什么用呢?王丰有两个警察朋友,我这就叫王丰打电话去,叫他们帮你查查,说不定还能给你找回来呢?”吴嫂一喜,忙一个劲儿地道谢。
吴嫂再没提回家的事儿。阿杏暗暗心喜,看来大年初一就可动身去普罗旺斯了。
腊月二十七这天,阿杏去逛商场回来,小区的一个大妈突然叫着她说:“你家的保姆怎么回事?我看到她从你家里提了东西,鬼鬼祟祟地去杜家巷呢!”阿杏一脸狐疑地问:“你该不会看错了吧!”大妈脸一沉,没好气地说:“不信算了。”
阿杏匆匆回到家,吴嫂果然不在,她在屋里仔细打量了一遍,并不缺什么东西。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不一会儿,吴嫂回来了。阿杏有意无意看她两眼,吴嫂就慌乱地低下头,故意避开她的目光。阿杏表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暗地里却悄悄留意起来。
第二天中午,阿杏吃过饭就去午睡了。吴嫂悄悄偷看她几次,见她睡着之后,就提着黑袋子出门了。阿杏忙翻身起来,轻手轻脚跟了过去。
吴嫂进了杜家巷,阿杏忙随后跟上。可是拐进小巷,阿杏却呆住了,巷子两旁无数道房门,她却不知吴嫂进了哪个房门。她只好悻悻地退了回来。暗想,这吴嫂是不是在偷家里的东西呢?根据半年来对她的了解,她该不是那种人啊!
阿杏回到家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得想个办法搞清楚,阿杏这样一想,脑子一转,就计上心来。
腊月二十九这天,阿杏把自己打扮了一番,然后就笑着说:“吴嫂,我出去买点年货。中午不回来吃饭了。”吴嫂点点头,阿杏转身开门出去了。
阿杏下楼来,就悄悄在杜家巷躲了起来。果然不一会儿,吴嫂就又背着小豆豆,提着黑色袋子来了。等她刚走进巷子,阿杏就斜刺里跳出来,大喝道:“吴嫂,你手里提什么?”
吴嫂一惊,手里的袋子啪一下掉地上,“咣”一声响。
阿杏脸一沉愤愤地说:“在家里面偷东西拿出来啊?”
说完就走上前捡起地上的袋子,一看,里面还有袋子。揭开三层袋子后,里面赫然是个饭盒。阿杏打开饭盒,里面装的全是些上一顿没吃完的剩饭剩菜。
而此时的吴嫂却呆若木鸡。阿杏不解地问:“吴嫂,你这是?”
吴嫂一抹眼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半天才说:“这些剩饭剩菜倒掉可惜,所以我就……”
就在这时,旁边的一间小屋的门突然开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从里面跳出来,欢跳着叫道:“妈,你来了!我好饿!”
阿杏一愣,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忙把饭盒递给小孩儿。
阿杏随着吴嫂进了那个被薄木板隔开,才几平米的小屋里。屋里阴暗,潮湿。屋里除了张铁架床外,什么都没有了。小男孩儿坐到床上就打开饭盒,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吴嫂这才讲起这孩子的经历:
吴嫂那天刚到车站买票,人很挤,没注意就让扒手把身上的钱全扒走了。她回不了家,就给家里打电话。孩子听说她又不回去,就伤心地哭了。就在这时,她的一个堂叔要从家里来这边打工,因为年前从家里出外打工的人少,车费比较便宜,她便叫他顺便把孩子带了过来。
孩子来后,她不敢把他带进主人的家里,只好让他和堂叔住在这间临时租房里。堂叔一大早就出去找工作,有时晚上也不回来,就让孩子在屋里,一个人呆。而她呢?也只能等有空了才能过来看看孩子,并顺便给他带点吃的……
吴嫂说着说着,突然失声哭了出来:“我出来当保姆已有好几年了,这几年,我一直在照顾别人的孩子,可是,我自己的孩子,我却从来没有照顾过他,也不知他在家里有多可怜。而现在,孩子来到我身边了,我都抽不出多少时间来陪他,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呆在这里……我这心里不好过啊!”
阿杏的眼睛不知不觉湿了:“……可是,孩子来了,你怎么不带他到家里去呢?”
“不,怎么可以呢?那里只是我工作的地方。再说去了,晚上睡觉也不方便,给你们增添更多的麻烦,我看还是算了吧。”
阿杏这才想到,吴嫂住的小房间,其实是个卫生间改装的。原来的屋子本来有两个卫生间,后来就把其中一间填了弄成一个小房间,给保姆住。这个房间小得才放得下一张床,香港人叫它石屎洞。阿杏突然觉得心里酸酸的,就说:“让孩子和我们一起回去吧,孩子住的地方,我想办法。”
可是吴嫂拒绝了,怎么也不让孩子跟着去。当天晚上回到家,吴嫂当着王丰和阿杏面,说她明天可以请假吗?
阿杏一怔说:“明天过年了,你还请什么假呢?把孩子叫过来,大家在一起团团圆圆地过个年,不好吗?”
吴嫂一脸凄楚:“不,明天我要回家过年。”
“你还回家?来得及吗?”
“来得及,很近的。我的家就在我儿子那里。”
阿杏酸酸地说:“吴嫂,你今天晚上就去陪陪孩子吧?我给你放假一星期。这一星期你不用给我们做饭,也不用给我们带小豆豆。你就好好陪陪你那孩子吧!还有,你在车站掉的钱,他的警察朋友也给你找回来了,那两个扒手现在在牢里呢!”阿杏说着掏出一叠钱递给吴嫂。吴嫂接过钱,刚好一千二百块,正是她掉的那个数。她感激得掉下泪来。
而在一旁的王丰却睁大了眼睛。
吴嫂千恩万谢地转身出门了。门刚关上,王丰就冲着阿杏说:“你疯了?你放了她一星期的假,没人看屋没人带孩子,我们还怎么去普罗旺斯。”
“大过年的,还去什么普罗旺斯啊!我哪儿也不想去。只想陪着小豆豆一起过个年,也让吴嫂他们母子团聚好好过个年,这个比去普罗旺斯重要得多。”
“这,可是……你说我那警察朋友,什么时候给她找回来了钱啊?扒手是那么好抓的吗?”
“我们不去普罗旺斯,我把机票退了,这钱不就等于找回来了吗?还有多的呢!”
王丰恍然大悟,一把抱过妻子说:“好,咱们哪儿也不去了。一家三口好好团聚过个年,这比什么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