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音乐卡通剧刚刚谢幕,当演员们摘下戴在头上的面具,整齐地列队向全场观众鞠躬时,雷鸣般的掌声淹没了整个剧场。一群家长流着泪走上讲台,给自己的孩子献花,一个个家庭紧紧抱在了一起。张宇按下快门,记录下了这最感人的一幕。
他曾是中国演艺界的一名童星。曾与刘欢、范琳琳、崔健、程琳等歌手一起演出,还参演过电影版《红楼梦》,与刘晓庆演对手戏。口语熟练的他和杨澜一起主持过中英文的双语晚会……17岁时,他从影视娱乐圈华丽转身,凭借出色的能力进入通用汽车公司,并创下辉煌的销售业绩,19岁时,张宇已经成为一名年轻的创业者。20岁时,张宇顺利地出国,三年时间就拥有了自己的汽车行。但拥有这一切的他却突然转身回国发展,做起了有关智障人的公益事业,成立了旨在为提高智障人就业的“特奥天使艺术团”和庇护工程,为此不惜卖掉公司、丢了老婆,依旧义无反顾……
海归精英遭遇智障孩子,我的人生有了新方向
2000年2月,在美国经商六年的张宇带着妻子,决定回到阔别已久的祖国,年轻有为的他很快在北京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二手车公司,又申请了刊号,准备筹办一本二手车的杂志。他对未来充满信心,凭借自己的才华,他相信自己不久以后就会在这个行业崭露头角。
2000年3月,一次偶然的机会,张宇认识了国内一所智障人学校——智光学校的校长王丽娟,王丽娟邀请他去学校参观,张宇爽快地答应了。
当他驱车来到北京远郊的一个小小院落,一下子就被温馨的氛围吸引住了,这是一个多么可爱的家啊,小小的校园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五颜六色的花在花坛里绽放,孩子们在门口排成两排,热情地欢迎新来的客人。一个小男孩竟然上前拉住张宇的手,甜甜地叫了一声“爸爸”。
王丽娟偷偷告诉张宇,这个孩子叫智光宁,从小就遭到父母的抛弃,刚来的时候性格孤僻,还喜欢打人,在老师和同学们的关怀下,他慢慢找回了安全感。现在他把学校当成了自己的家,把老师和志愿者当成了自己的爸爸妈妈。一遇到有人来学校看他就会叫爸爸妈妈。王丽娟带着张宇参观完几间教室和宿舍后告诉他,这里本来是一个影视公司废弃下来的仓库。因为年久失修,学校刚搬来的时候院子里的荒草有一人多高,所有的设施和设备都不能用。她亲自带着施工队进行了两个月抢修才赶在开学以前全部改造完成。王丽娟叹了口气说:“过一段时间这里就要被拆掉了,希望在下个学期开学之前能够找到新的校址才好。”
张宇看着王丽娟一脸愁苦的样子,脑子里突然又浮现出智光宁那张天真的脸。
第二天,张宇没和妻子商量,就从积蓄中拿出五万块钱送到了智光学校。妻子听说张宇把创业的钱拿去资助了一所智障学校非常生气,张宇反复和妻子解释,“这些孩子太可怜了,如果学校垮掉,这些学生很可能就会失去受教育的机会……”
2000年4月,王丽娟欢天喜地地打电话给张宇,新校址已经找到了,占地50亩,房租也已经交了,张宇心里也跟着一阵欢喜。他对王丽娟说:“我给学校组织个参观募捐吧,现在学校要重新装修改造,处处需要花钱,”
张宇特意抽出了一个星期,他四处奔走,跟过去娱乐圈的朋友、曾经的客户反复游说,终于组织了二十多个人前来智光学校参观,参观后有几个企业家当场承诺,将以企业的身份赞助学校。送走这一批参观者以后,张宇和学校的老师们一起清点了一下,短短的一个上午,学校收到了三千多元,加上几个企业家承诺的赞助,这一次募捐为学校争取了四万多元,王丽娟如释重负地说:“新校区的装修总算是不缺钱了。”
当天回到家里,张宇心中有说不出的快乐,他决定要把这个志愿者长期做下去。但一想到该怎样跟妻子解释,他心里却犯了难,自己一个星期没有管公司的事情,全是妻子一个人打理,现在自己又想做智光学校的长期志愿者,她能同意吗?回到家里,他诚恳地向妻子说明了学校的难处,又保证在做志愿者时不会因此而耽误公司的事情。妻子耐不住他的死磨硬泡,终于勉强答应了。
搭上了老婆和公司,智障孩子比什么都重要
2000年6月的一个周末,张宇和妻子收拾好行李,准备利用周末的时间去京郊放松一下。行李刚刚放上车,王丽娟的电话就打来了,她沙哑着喉咙问张宇:“你有没有认识的人要出租房子的,两个月前学校选的新址不能用了,房东变卦了。”
张宇赶到那里的时候,所有的门都被上了锁。原来,之前的房东得知房子的使用者是一群智障人,觉得太晦气,要求涨价10万块钱。当他来到学校的旧址时,他发现孩子们的情绪都不太高。一个叫张越的孩子一脸委屈地说:“张宇爸爸,我都不打人、不吵闹了,他们还说我们晦气……”
不远处,他看到几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正开心地嬉闹着,张宇只觉得心里一阵心酸,迟早有一天他们要走入社会,独自面对这个世界,到时候他们又该如何面对这些歧视的目光?
2000年7月,王丽娟终于东奔西走地找到了新校址,张宇才跟着松了一口气。
2002年是国内汽车业发展的强盛时期。这一年,张宇的公司获得了超乎想象的好业绩,很多朋友都纷纷找他开展新的业务。张宇却给出了让人不可思议的条件:新成立的公司,每年必须给智光学校的毕业生提供三到五个岗位。这样苛刻的条件吓跑了不少的邀约者。
很多朋友不解地说:“你这不是和自己过不去吗?”张宇告诉他们,这么多孩子走出学校以后连饭都吃不饱,我怎么能只顾着自己挣钱?
原来,张宇发现智光学校的毕业生找工作一直是个老大难的问题,尽管国家对于安置残疾人就业的单位会在税收上给予一定的优惠,但大部分的企业还是不愿意雇佣一个智障人。张宇也考虑过将一些学生安置到自己的公司工作,但公司并没有适合这些孩子的岗位。
张宇考虑到智障学校的孩子们要就业,必须借助全社会的力量,而智光学校的名气还不够。2003年,他自己出资给学校做了一个网站,又借助自己以前在媒体圈的资源向媒体求助,在他的努力下,关注智光学校的人终于多了起来。
可张宇还觉得,这些孩子受关注的程度不够。于是2006年他果断地做出决定,卖掉公司,专门为孩子们服务。可就在这时,妻子的离婚协议书送上门来了。因为无法忍受张宇整天围着一群智障儿童转,妻子终于决定选择分手。
妻子走了,家没了,张宇真的把家搬到了智光学校。
让全社会侧目,把智障孩子送上舞台
2007年,张宇决定在学校开设庇护工厂,暂时缓解一下孩子们的就业问题。
要找一个智障人能够胜任的工作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整整半年多,张宇都在东奔西走。最终,英国皇家学院生化学博士吴安平先生受聘于智光学校。他从自己众多发明创造中选择了适合智残孩子们操作并且环保、安全又有经济效益的高科技产品中的加工环节进行工作。如今,庇护工厂已经能够生产过滤水芯、节油宝和雪莲霜三个产品。张宇又积极解决产品的销售问题,水过滤系统的水芯加工,已全由外商包销;节油产品中的“节油宝”也已由运输系统包销。
2007年12月25日,庇护工厂正式揭牌,30名毕业生正式过上了自食其力的生活。然而,随着新一批学生的临近毕业,张宇又开始犯愁了,三间不大的车间只能提供30个岗位,新毕业出来的孩子又该怎么办?
2008年6月1日,学校组织了一次汇报演出,从小活跃在演艺圈的张宇带着几个中度智障的孩子排练了一个小品,没想到在现场“笑”料不断。张宇注意到,每一个表演者的脸上都充满了自豪感。
曾经做过演员的张宇心想:“能不能把这些有表演天赋的孩子组织起来,让他们组建一个艺术团?”经过和王丽娟协商,决定将新组建的艺术团命名为“特奥天使艺术团”,张宇担任团长。
然而,当张宇兴致勃勃地拿着相关的材料来到北京市工商局注册,可是按照国家有关规定:演出单位必须要有演出许可证才能注册。这一关可难坏了张宇,他一再地和相关负责人沟通,得知艺术团的演员是一群智障人以后,这位工作人员破例跟领导反映了一下这个特殊情况。最后,北京市工商部门破例让艺术团拿到了演出许可证。五天以后,工商局负责这项工作的工作人员又专程赶到智光学校,为艺术团的孩子们送去了500块钱。她动情地说:“你们能够为这样一群孩子无私奉献,真是太难能可贵了!”
接着,张宇开始满北京地寻找排练场地,正在张宇一筹莫展的时候,艺海集团的老总听说有一群智障孩子要排演节目,慷慨地将自己公司位于昌平的三栋别墅的钥匙交给了张宇。
尽管一切都准备停当了,但要说服家长让孩子们来排节目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孩子们的情况很特殊,很多家长都不希望他们抛头露面。张宇一家一家地做家访,半个月下来,同意让孩子参加演出的家长依然寥寥无几。最后,他只得向家长承诺,所有参加演出的演员都戴上面具,任何照片都只留下孩子们最光鲜的一面,也不大肆渲染孩子的家庭情况,在他的再三努力下,终于凑够了12个演员。
把演员搞定以后,张宇又开始马不停蹄地找排练的导演。可因为剧目的问题,张宇始终没能找到合适的导演——这些孩子上台以后都必须戴上面具,而因为表现能力有限,他们也不能完成太过复杂的剧目。最后,张宇决定将孩子们的剧目定为音乐卡通剧,他找到了木偶剧团的导演王磊。王磊听说艺术团的演员们是一群热爱表演的智障孩子,马上将自己的工作推后,免费来为孩子们排演节目。
最终选定的剧目是《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虽然孩子们的情况特殊,但经过张宇的精心教授,一个月后,当所有演员彩排的时候,导演王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正常孩子需要三个月才能熟练演出的音乐剧,这些孩子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熟悉了!
2009年6月,张宇决定正式推出特奥天使艺术团的首场演出。
张宇联系到北京21世纪剧场,剧场考虑到特奥天使艺术团的特殊情况,同意给他们优惠三万元的场租,可优惠以后的场租也需要五万块钱,到了最后,张宇发现艺术团只剩下三万块钱,连场租也交不上了。
眼看离正式演出的日子近了,张宇愁眉紧锁,准备将演出的时间推后几天,等筹到钱再说。这时候,“白雪公主”提着美丽的大裙摆羞涩地走到张宇的面前说:“张宇爸爸,我穿裙子好看吗?爸爸妈妈看了我演的白雪公主是不是就会喜欢我了?”
看着“小公主”闪亮的眼睛,张宇做了一个决定:把车卖掉。用来交场租和押金。
2009年9月26日,特奥天使艺术团的首演终于如期举行。看着整个剧场座无虚席,张宇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发现,平常从来没有去排练场看过一眼的家长,今天都来到了现场。
一场《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音乐卡通剧刚刚谢幕,当演员们摘下戴在头上的面具,整齐地列队向全场观众鞠躬时,雷鸣般的掌声淹没了整个剧场。一群家长流着泪走上讲台,给自己的孩子献花,一个个家庭紧紧抱在了一起。张宇按下快门,记录下了这最感人的一幕。
如今,张宇已经开始考虑将艺术团推广到社区,帮助更多的人就业——轻度和中度智障的人担任演员。没有能力表演的人则从事票务、清洁等工作,全国有几千万的智障人群,特奥天使艺术团虽然不能一一帮助他们,但张宇相信,只要有一部分人走上了充满鲜花和掌声的舞台,他们就能够改变社会对于智障人的歧视。几千万智障人的现状也将得到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