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岳搭车去柏林(谷岳著)(2)

2012-11-03

　　《搭车去柏林》之所以打动那么多70后、80后的心，是因为让他们看到这个世界的生活方式其实可以有很多选择，决定权都在你自己。“有些事，你现在不做，永远也不会去做”这句话一定击中了某些人内心尘封已久的地方。[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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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岳搭车去柏林(谷岳著)
		谷岳搭车去柏林(谷岳著)

阿克苏
新疆是最安全的地方之一：“这里人简单朴实，如果他们看你一个人在戈壁上走，肯定会捎你一段。”
喀什
我被街道边的小巷子吸引，它们有种神秘的气息。小巷子一眼望不到头，仿佛神秘地消失在两侧房屋巨大的阴影里一般。有些房子的二层像桥似的横跨在巷子上面，在巷子里投下一个个方形的阴影，使整条巷子明暗不断。
吉尔吉斯斯坦
很快，关于两个中国旅行者和他们神奇打印机的消息流传开来。一个邻居男孩骑着马过来请我们给他和他英俊的爱马拍照。山谷下半公里外的一家人全体来看这个奇观，排着队等着拍全家福。几分钟的光景，我们就起到了聚集这片山区每一家家庭成员的作用。那个场景就像上个世纪初村里演大戏似的，主角是两个城市青年，用最时髦的科技迷倒了所有村民。
道路穿过一个山谷，两侧是草地山坡，上面有牦牛和马匹在吃草，远处的雪山仿佛高大的神俯视着草原，这是我们一路上看到最美丽的地方。
奥什
我们在迷宫一般的大巴扎里穿来穿去，最后从后面找到一个出口，那里有座石板桥，桥下有条小溪。站在桥上从后面看大巴扎，非常有趣和意外。原来大巴扎最外面一圈的商铺都是用废弃的集装箱改造的，刷成了白色、蓝色、和红色，像乐高积木似的搭起来。
黄昏时，我们爬上了“所罗门王的皇冠”——矗立在奥什中央的一个参差不齐的巨石小山。传说先知默罕默德曾在这里祷告。我们跟着游客和信徒爬到山顶，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奥什市。太阳消失在云海里，最后一缕银丝似的阳光隐匿在了远处雪山顶的后面。情景十分美妙而宁谧，是我们在奥什最享受的一刻。
阿尔斯兰鲍勃
在泥水塘里游泳，让我悟出一件事：旅行时，我需要强迫自己做一些打破常规的事，只有这样，我才能体会不同的经历，通过这样的经历发现新的自己。
下午的日光里，村里很静谧。一头大耳朵的小驴正在吃驴妈妈的奶。一位长着白胡子的乌兹别克老人坐在一棵盘根错节的古树下。我在他旁边坐下，他和蔼地跟我打招呼，我用仅会的几个俄语单词跟他聊了会儿。我告诉他我来自中国时，老人微笑着竖起大拇指。我沿着宁静的泥土路继续前行，一个在田里干活的小姑娘看到我，她戴着紫色的头巾，脸上露出害羞而甜甜的微笑。什么都没说，她把双手伸向我，手里捧着一把红莓。她看着我吃完，然后跑回田里继续干活。
萨瑞彻里克湖
我们前方，巍峨的群山拔地而起。和天山山脉的雪山不同，这里的特卡尔（Chatkal）山脉国家公园覆盖着松树、银枞和桃金娘树。蝴蝶在我们面前飞舞，蜜蜂嗡嗡地在白色的铁杉和金黄的油菜花间穿行。景色美丽怡人，难怪萨瑞彻里克湖地区成为国教科文组织“西天山生物多样性保护项目”的一部分。
我把刘畅的T恤递给他，正好遮住他的内裤。他正要出来，一位年长的吉尔吉斯男人想跟他合影。那个男人做手势让刘畅把T恤脱了，刘畅试图跟他解释，给他看他的透明湿内裤。想到他们拿着照片给亲戚朋友看穿着透明湿内裤中国游客的情形，我赶紧把刘畅换下来，反正我穿着黑色大平脚裤，没什么看头。我和5个穿着紧身内裤的吉尔吉斯男人手挽手站在水里，另一个男人拍下了这张照片。
我们发现吉尔吉斯斯坦钞票上印的都是这个国家历史上著名的诗人、作家、艺术家和这里的秀丽风光。看到一个国家的货币上引以为荣的是艺术家，而不是自大的政客，令人耳目一新。
高山环抱中，蓝天白云下，湖面如镜，秀美安宁。我们花了两天半时间到这里，现在坐在栈桥边缘，感受着阳光的温暖，将湖光山色的宁静融入心中。我们并不介意这里和瑞士很像。最后我俩脱了衣服，再次跳进碧蓝的湖水中。
苏萨姆伊尔谷
我坐在石头上，双脚浸在溪水里，阳光照着我的脸。我意识到这几个可爱的男孩带我们到他们最喜欢的地方来玩，钻树林跳小河都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好玩。让我想起小时候住在北京先农坛，也像这里一样那时候我们的生活很简单，没有电视没有游戏机，我们得出家门自己找乐趣。童年时在户外玩、探索新的地方，无疑培育了我成年后的冒险精神。这些男孩将来会是出色的旅游家。
终于，我们说服两匹马沿着左边的山往上走。我想知道山另一侧有什么。我们快到山顶时，在蓝色的天际和绿色的草原中间呈现出一大片白色的云海，浮在雪山顶上。眼前是一大片鲜红的罂粟花和金黄的油菜花，点缀在及膝高的绿草之间。我收紧双腿，我的马跑进花海。在红色和黄色的花海里我们跳下马在这里漫步。这里的景色很像windows的电脑桌面，我一直以为那样的景色并不存在，但现在看到的景色比那个还美。这就是我们要找的天山天堂。终于，我们在这了！
古老的吉尔吉斯谚语说：马匹是吉尔吉斯人的翅膀。几千年来，马是游牧民族的生活中心，是朋友，是劳力，是食物来源。给予游牧民族强大的文化根基，给牧民提供行动的自由，驮着蒙古包和人翻山越岭，提供肉、皮、奶。
阿克陶
“谢谢你，谷岳。”他感激地说：“这样的生活就是我最喜欢的。永远预料不到明天发生什么事情。随时随刻都是失望，但随时随刻又是惊喜。”
这就是我热爱旅游的原因：仅仅12小时前，我们又热又挤的货车箱里和野蛮的妇女抢座，而12小时后，我们在美丽的里海里跳水、游泳。旅游总是充满了不可预知的事情，让我感受到我在活着，“在活着”。
土耳其
旅行的时候，我的心总在路上。活在另一个世界里的我和日常生活中的朋友沟通就会出现些许困难。伊卡说好像我有双重性格，一面温柔体贴，充满对她的爱；而另一面却很冷漠，似乎对她毫无感情。
如果不去看伊卡，这个旅程还有什么意义？我们可以明天就停下来，宣告结束。她在柏林等着我——这就是我全部的目的。尽管我没有每天都盼望着抵达柏林见到她，但她是这个旅程最重要的动力，激励我穿过炎热的沙漠，越过一个又一个地平线。如果没有了这个目标，没有了这个动力，我觉得好像迷失在了死气沉沉的灰色海洋中。
卡帕多齐亚
我们在这里站了很久，仍然还在被无意中所发现的美丽所感到惊讶，围也没有游客。我领略到了旅游的神奇经常会发生在当你完全迷路时：It is just as much as about how you get there as the destination itself（旅行的过程和目的地一样重要）。
然而，正是这份未知，这份无法预见是否会迷路的未知，让大部分人不敢独自旅游。我们常常去旅游，以获得“旅游经历”。拿八达岭长城和兵马俑举例，那里的旅游方式已经被标准化、机械化，结果每个人的经历都差不多：预定旅行社、被成群地运送到目的地；下车、听导游讲已经重复了一千遍的故事；站在牌匾或者其他景点拍千篇一律的照片；上车；然后认定已经去过这个地方，将它从旅游名单上剔除。很多人离开的时候，心里并不完全满意，但又不敢做出与众不同的行为。想要经历独一无二的、只属于自己的旅行，首先要走出自己的框框，首先要“迷路”。
阿兰亚
我在沙滩上坐了一会儿，看着德国和瑞典的游客躺在沙滩椅上，喝着鸡尾酒，觉得很孤独。过去5天里，我没有找到旅游者可以聊天，而现在面前有上千名旅游者，但我却一点共鸣感也没有。我在另一个世界里。
伊斯坦布尔
站在连接欧亚两座大陆的桥上，看着西边，我仿佛能看到柏林，能感到我日思夜想的最亲爱的伊卡。自从我们在北京出发，到达柏林这个想法一直觉得很遥远，好像我们要去另一个世界。两个月来，13000公里的路上，我的脑子里总想着，下一站是哪里？什么时候能搭到下一辆车？今晚睡在哪？我有些怕想柏林，怕“柏林”二字会让我失去前行的勇气，它太遥远了，所带来的挑战容易让人气馁。现在，我终于要跨入欧洲了。到达柏林的目标，和终于要见到伊卡的念头，忽然变得触手可及。我拿出日记本中一直夹着的伊卡的照片，当我的手指滑过她的脸庞时，我想象着，很快，我就能把她拥在怀里。
保加利亚
但是我意识到，对她和她这些坐在电脑前的朋友来说，录像里的生活代表着一个与她们不同的世界——一个她们梦想拥有的世界，她们这个特殊职业几乎无法拥有的正常世界。除了坐在沙发扶手上的女孩，敏卡和其他几位女士显然已经过了这个职业的优势年龄，社会文化让她们重返正常世界变得异常艰难，她们多半沦为给年轻姑娘做饭服务。然而在这样的状态下，她们的精神却让我吃惊的乐观。当你可以对眼前的事物微笑时，何必为不能控制的事情哭泣呢？
站在路边，回想我第一次“沙发客”的经历，虽然“沙发客”最开始是为了免费住宿，但它带来的最大惊喜，是当你离开时收获了永久的友谊和对当地人与文化的深刻理解。
罗马尼亚
米哈伊向前倾着身子向我总结孤儿院的内容：“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需要有个家。每个人都有了家，国家就不会灭亡。就这么简单。”
过去的两天，我们的情绪就像过山车，经历了最漫长的等候，就在我们觉得被世界遗弃时，一位陌生人从天而降，搭上我们，将我们从失望的谷底抛向惊喜的顶峰。
柏林
从背包里拿出一张白纸和记号笔，开始写牌子。我已经等这一刻很久了。这一路上我们写过很多牌子，保定、石家庄、平遥、天水、柳园、伊尔祖姆、布达佩斯、布拉格……终于，我在纸上写的是“柏林”这两个字。这是我们最后一个牌子，不用再写别的牌子了。柏林就是我们的目的地，我们现在离它好近。
他接着说：“觉得每天就是出城，路边上，然后蹲点儿，然后搭车。搭车以后进城再找地铁，然后找青年旅舍，换钱，然后找便宜地方吃，完了再干点儿什么。这个日子已经习惯了。现在……明天干嘛呀？明天去哪儿呀？”刘畅注视着窗外。
“这就是咱们在路上的生活，不知道每天能遇到的什么样的人，每次都遇到好人，都很有意思。”我接过话：“可以说，世界各地的人都来帮我们。”
后来旅程结束后，我数了数，我们大约搭了88辆车，不包括公车、火车、和飞越里海的飞机。
伊卡推着自行车，我在另一侧握住她推着车把的手，走向她姑姑家。刘畅跟在我们后面继续拍摄。太阳挂在西边天空，悬在树梢上，金色的阳光柔和地洒在我们的脸上。我的脸黑得像板栗似的，脸上的笑容则像弥勒佛一样大，我禁不住一直笑。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会在街上遇到伊卡，我紧紧握住她的手，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终于见到她了，经历了千山万水、数不尽的起起落落、失望和高兴，现在仿佛一下子进入了充满幸福和快乐的春天。这一天，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
阳光下，湖面仿佛金色的天鹅绒一般。坐在沙滩上，我搂着伊卡，她靠在我的肩头，我闭上眼睛微笑。来柏林的一路上，我看到过很多次美丽的落日，但这次是最美的。
那是2006 年春天，我在繁忙的北京东直门簋街尽头和一位美籍华裔女孩以及一位加拿大男孩合租了一个公寓。我教英语挣的钱刚够付房租并过得惬意自由。后来房租涨了，我的两位室友决定搬出去，但我无处可去，于是开始在网上找新室友。有几个人来看房子，其中有一个叫丹妮拉（Daniela）的德国女孩。虽然她不太喜欢这个公寓，但我们成了朋友。那年夏天，世界杯开始了，丹妮拉邀请我和她的朋友们在工体北门对面的“Red Ball”足球酒吧看比赛。我们坐在室外的啤酒花园里聊着世界杯，我看到一个苗条娇小的女孩走过来。她金色的头发齐肩长，额前留着短刘海，笑容亮丽甜美。我身边正好有把空椅子，她坐下来，我们聊了一会儿。她叫伊卡，是丹妮拉的朋友，也是德国人。她在昆明学了一年汉语，在上海工作了半年，然后搬到了北京。我记不得那晚我们还聊了什么，只记得我的脑子晕晕的，因为坐在她旁边，手心里紧张得全是汗。结束的时候我没敢要她的电话，因为这仅仅是我们的初次相遇。
接踵而至的世界杯让我有充分的理由和伊卡及她的朋友们在一起，这样的场合不会显得我是故意要接近她。每次有比赛，我们一群人就聚在“Pavilion”酒吧看球，有德国人、法国人、美国人、中国人。我在院子里热闹的人群中偷偷地看着她，她美丽的笑容和迷人的灰蓝色眼睛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终于有一次，我在比赛刚开始时找到机会跟伊卡聊了一会儿。她对人很友好，但我感觉到她对我好像不是特别感兴趣。在我那些令人尴尬的恋爱史中，我发现自己最不擅长弄清楚到底我心仪的那位女孩是喜欢我，还是仅仅对我表示友好而已。因为有好几次我以为人家喜欢我，结果发现人家只是对我友好而已。
对伊卡的暗恋持续了好一段时间。终于，一个周五的深夜，一次难得的机会，我俩单独交谈了一会儿。我觉得可能是酒精让我放松大胆了不少，我仅以自己会的最笨的方式，鼓足勇气在她耳边悄声说：“我喜欢你……那你喜欢我吗？”我已经习惯了被拒绝，所以说完这句话后并没有抱太多希望。想不到的是，我没像以前那样，看到礼貌的微笑，也没听到“我像喜欢一个朋友那样喜欢你”这类的安慰话语，伊卡拉过我的手，轻轻把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一开始跟伊卡谈恋爱时，我没有想到我们的爱情能持续如此长久。刚认识她的时候，我觉得她很漂亮，被她的美貌吸引住了，不久后又觉得她的性格有些平淡。而且我发现德国人的幽默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我们从来没有好莱坞电影里的那种你死我活的恋爱。然而，通过更长时间的相处，我逐渐发现，伊卡是一个多么优秀难得的女友。她有一种现今社会里少见的纯洁心地。她不但外表美丽，内心充满爱，脾气也那么随和，从没有一般女孩的那种乏味的怀疑、嫉妒和控制对方的小心眼。有时候我们也有小吵，我的脾气倔强，生气时会闷着不说话。这种时候她反而会主动地跟我理智的交谈，直到双方的误会都解除了。我还发现伊卡另一个可爱的地方：她很独立，不需要人总陪着她。她不爱逛街，但喜欢读书、旅行、听港台歌曲，爱看80年代版的《神雕侠侣》和《射雕英雄传》。
伊卡对物质看得很轻。以她的中文水平和学历，她完全能胜任一家德国大企业的工作，但她跟我一样，觉得那种生活很无聊，宁愿靠着教德语的一点工资来支持她写书的梦想。而我在教了一年的英语后，开始加入电影和广告拍摄工作。我也在寻找自己想做的事业。和伊卡交往了两年后，我们终于搬到一起住了。我们选择在东四十条的一个回迁小区租房。我们都喜欢住在北京的老胡同边儿上，看着小区的爷爷奶奶遛狗、打麻将，她说这才有北京的气氛。阳光好的时候，我们去天坛闲逛或者去北京郊区爬山，远离市内的喧嚣，享受大自然的宁静。我俩虽然都挣钱不多，但生活愉快满足。
2008年底，由于伊卡对北京的空气和食物一直不适应，她的身体变得越来越不好，又因为很想念家人，所以她决定先回德国休养一段时间。她在德国，我在北京，我们开始了异地恋。我跟她承诺，我会去德国看她。
自从上次周游世界，已经3年过去了。2008年底，我开始有了点啤酒肚，双腿也不如以前那么结实强劲，晒黑的肤色也都消失了。封闭的、可预知的生活过得太久了，我的心渴望上路，过那种不用在乎其他人想法的生活。每次我凝视世界地图时，就会禁不住无边无际地想象，被那些奇怪有趣的地形和地名所吸引，被那些遥远的地方所吸引，那些正在等着我的地方。
从北京到柏林，坐飞机要9个小时；徒步则大概要3个月，16000公里，穿过中亚和东欧；即使开车或者乘坐公共交通工具走完这趟旅程，挑战也会很大；搭顺风车则更加难以想象，令人望而生畏。每次看地图，“望而生畏”这个词都会不由自主地出现在我的脑子里，我需要跨越亚欧两洲广袤的大陆，自己也不知道这样有没有可能。
1990年柏林墙被推倒，伊卡的姑姑和姑父收集了一些墙体碎片作纪念。2008年圣诞节，伊卡回德国前，送给我一块柏林墙碎片。这块边缘参差不齐的水泥，一面布满了五颜六色的涂鸦，大小正好吻合我的手掌。过去6个月，这件礼物一直放在我的书架上。出发前一晚，我把它拿下来，凝视着这块彩色水泥，想着伊卡，想着柏林墙，希望在行程的终点看到他们。我能作的行程准备都做完了。今年最大的暴雨笼罩了整个城市，窗外，犀利的闪电划破深灰色的夜空，巨大的雷声紧随而至。我躺在床上，忧虑、担心、兴奋在我的胸中搅作一团。在舒适安全的“生活泡泡”里过了多年后，走出这个“泡泡”，我将走向什么？各种各样的思绪在我心里盘旋，难以宁静。我大致确定了明天的计划，但仍有太多未知。
终于，雷电停止了，但城市上空仍密布着不祥的阴云，毛毛雨仿佛无尽无止地下着。我们选择的启程日不能再糟糕了。但因为刘畅的工作，我们已经两次推迟行程，第一次从6月1日改到6月6日，又从6月6日改到6月8日。而刘畅的德国申根签证8 月底到期，我们今天必须走。站在两个鼓鼓囊囊的背包前，我再次检查“打包单”：照相机、摄像机、地图、凉鞋、睡袋、帐篷等。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些东西全塞进90升背囊和相机包里的，这是我能找到的最大的相机包。我试着把背囊拎起来，差点拉伤了肘关节。说真的，我怎么可能背着这么两个包横跨亚洲和欧洲？我把所有东西拿出来，摆在地上，逐一称重，并在脑子里审查每样物品的必要性。我放弃了洗发水和几件衣服。现在重量轻了一些，但把大背囊背起来还是很不容易：我先把背囊放在膝盖上，然后借助甩的动作，小心地再把背包转到后背上；接下来，我慢慢屈膝，拾起地上的相机背包。我像个三明治似的，夹在两个大背包中间，走起路来仿佛是个粗制滥造的机器人。我的包重得离谱！为了省钱，这几个月我一直住在我爸爸家。除了我的两个背包外，我所有的家当都放在十来个塑料箱子里，整整齐齐的在客厅的一侧墙垒着。我从家出来，走下六楼，搭公共汽车，再坐地铁2号线到积水潭站。地铁里没什么人，但那几个人都盯着我，或者说他们都盯着我的巨型背包，我那个样子十足像准备回家过年的农民工兄弟。如果我跟他们解释我要去柏林、要穿过亚洲和欧洲，而且是要通过搭顺风车的方式，他们会明白吗？他们绝对都不会相信我，都会认为我是个疯子。虽然心里有点局促不安，但我安慰自己说，地铁里每个人都在进行自己的旅程，只不过我的旅程比他们的稍微遥远一点而已。我静静地站着，没有人向我提问，这让我放松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