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长鑫同学的一次绽放
八(3)班第七次阅读交流会开始了,刘长鑫同学排在第五位出场。在他没有上场之前,班里大部分同学是不知道他要上场的,大家(包括我)都对他的交流演说不抱什么期望。他是那种在各方面都需要帮助、需要鼓励的实力很弱的同学,他能向我们交流些什么呢?
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大家对他的冷遇,看着台下一片不屑的眼神,听着耳畔甚至有些刺耳的嘘嘘声,他并未显现出慌乱。他将两手支撑在凉凉的铁皮讲桌上,脸庞因激动而红得发亮,一双眼睛在沉思中闪烁,仿佛还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一颗星辰偶露微光。他的短暂的凝神引得众人莫名地安静下来,在这当儿,大家的头脑里既没有喜悦的期待,也找不出可以代替的其他情感,因而只是一片漠然。那时间似乎长得难熬,但其实只是意识的一个空档,等刘长鑫同学再次抬起头来,那档位一下子就挂上了,稳稳当当,清晰的语言从他的喉咙里发出,以一股始料不及的充沛的力量撞向每个人的耳膜。这声音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两年来的朝夕相处,同学之间、师生之间早已把握了对方说话的频率、声调,甚至是音质、音色,陌生是因为这声音所承载的内容,实在让人难以和眼前这个个子矮小、羞怯有余的同学联系起来。这种因外形与内质错位所造成的听众心理的困惑,起初大家是想通过调整坐姿或者偏侧耳轮来改善,但是做不到,无论怎么坐、怎么调整姿势,那声音都以一种不可阻挡之势冲击耳膜,激起阵阵惊叹的浪花。这一层一层的浪花把大家的困惑冲洗得更加雪白透亮,直逼得每个人由心里回应出自己都不愿意相信的赞美之辞。
刘长鑫同学交流的内容是《二战启示录》,严格地说这超出了语文学科的范围,但它并未跨越阅读的疆域,所以听上去实实在在的就是阅读的收获。所谓交流者,首先要求介绍所读的内容,其次是心得感悟,读得越深悟得越透便是好交流。刘长鑫同学的这个交流,是对二战欧洲战场和太平洋战场的一段精炼概括,时间、地点、人物、事件、规模,细细道来,思路清晰,表达连贯,文在腹中,语出泠然。不过这本也没什么奇怪,在这个班上要找口齿伶俐表达流畅的同学也并非难事,关键他是刘长鑫,而且仔细看,他的手上、桌上都没有稿子,没有任何提示。只见他深深的目光像一只探照灯,时而俯视桌面,时而上彻全班,那成串的年代数据、兵力配属、进攻路线、决战意图,尽皆了然于胸。此刻的他已经完全摆脱了一个灰色学生的身份,甚至也摆脱了一个一般意义上学霸的身份,简直就是一个专业军事研究员,一个父辈曾经浴血奋战的军人子弟,一个从沙场上卸甲归来的将军。自他口里发出的声音,那具体而微的每一个数据,起初大家全都满腹怀疑,一致认定是在某个隐秘的地方藏着某张密密麻麻的画满符号的字条或者是更加高科技的某种发光显影的底版,一定有这么一个神奇的东西在暗中帮助了他,以致他此刻得意洋洋挥洒自如,全然没有平日里那种底气不足目光游移的畏怯。但是,当大家伸长了脖颈,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来看去却没有发现任何东西的时候,大家真的有点沉不住气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大家的注意力已经经不起考验,纷纷离开硝烟弥漫的二战现场,离开那指挥若定的某一位将军或固若金汤的某一处要塞,一门心思只想知道这奇妙的声音的源头出自何方,这位刘长鑫同学今天到底是什么神灵附体,他内心的图画究竟是是依据何种蓝本,那蓝本又被一个什么样秘密的机制操纵着传输着,让他如此淋漓酣畅地展示着风采?这简直要把人逼疯了!找不到,什么也找不到!这要我们怎么办,承认这一事实吗?这个曾经远远落后于我们的同学,现在光彩四溢,简直就是智慧的源头,全班的一颗璀璨明星。承认它,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们的无能,我们真的这么不如他吗?这真是件奇怪至极的事儿。是啊,他表现得那么好,午后的课堂,窗外的微风都要被他吸引得偏转方向了,但这一切就是真确无疑、铁板钉钉、无可抹除。终于一片发自大家心底的掌声哗哗响起,它是那么不约而同、热情洋溢、震惊四方,那里面饱含着真心的佩服,由衷的感动,至诚的祝福。这掌声如一片滚动的春潮,席卷教室,冲尽一切偏见与误会,赶走一切怀疑与猜忌,浩浩荡荡,汩汩滔滔,向着年轻人的大胆、自由的梦境进发!
这一场演说结束了,刘长鑫同学扬起眉毛,高昂着头,以从未有过的自信看着大家,他胸中的激情犹自难以平复,那剩余的一部分激情使他勇敢面向同学们说道:“同学们,这是二战的历史,我希望大家都能认真去读,从历史中吸取经验教训,愿你们都喜欢上历史。”这时候,在讲台旁边如梦方醒的我才想起刚才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拍照时机,瞬间流逝的时光把一段最美的演说变成了历史,它长留在每一位听众的心中,波澜起伏,浪涛不绝,至今令人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