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不能忘记的
在我已届不惑之年,于讲台上耕耘了二十多个春秋之后,始终不能忘记的是我小学时候的老师——郭金生老师。
当时的他有着魁伟的身材,酱紫色的皮肤,大大的脸门。他是从部队复员回来的,坐立行走总带有一股军人的气质。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年轻、血气方刚的他怎么竟能容得下几十名十来岁散漫的孩子,我的记忆中,他从没打骂过任何一个人。
在三年级的时候,他领着我们到一处河滩,开辟出一块地来。春天,他领着我们自己动手,在地里插上红薯秧苗;夏天,领着我们给红薯施肥,并引用书中的话:“一棵红薯一把灰,红薯结成一大堆。”虽然劳动的细节,我不大能记得,但劳动过后,我们就在田地旁边的树林里坐下来,听他给我们上课,于是,树林中便传出朗朗的读书声。课间活动时,树林里就更热闹了,几十名孩子互相追逐打闹,树林间便又飞出孩子们的笑声。等到回去时,一个个裤腿上沾满鬼针草,头上沾着许多的苍耳,鬼针草是在草丛里玩耍时的收获,苍耳是你扔在我头上我扔在你头上互相嬉戏的见证。想想那时,在大自然这样的课堂上课,我们怎么会不喜欢呢?
夏收大忙季节,郭老师则领着我们去拾麦穗,一边拾一边给我们讲故事。在无边的旷野,小燕子在上下翻飞,蜻蜓也在我们周围萦绕。我们就像一群小鸡,形影不离地跟着母鸡,他走到哪里,我们就跟到哪里。拾到的麦穗会顶替我们的学费。
秋天,郭老师又领着我们去给生产队摘棉花,我们会高兴地沉浸在劳动的喜悦中,最终用劳动换来的是扫帚等劳动工具。现在想来,十来岁的孩子能摘多少棉花呢?老师无非是培养我们的劳动能力而已。
这些都是我不能忘怀的,但有一件事,对我来说,影响更大,记忆更深。
那是在四年级时,一个课间,郭老师依然在讲台上,同学们做什么的都有。我身边一名叫兰香的女同学出去了;当时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兴许是玩耍吧!抑或是想搞个恶作剧。我就把她的钢笔拿了装在身上,等到她回来,发现钢笔不见了,她马上就报告了老师,一下子,教室就炸开了锅,都把目光投向我们这里,而我也许是胆小的原因吧!始终没敢把钢笔拿出来还给她。郭老师当时也没说什么?只是让她周围的几个学生依次到他的办公室,当然,也有我。我记得当时进了老师的办公室,那时的我已经是非常紧张,一句话也不敢说,只能听到自己的心在咚咚地跳。忽然只听到老师说“把衣服脱下来,”按照老师所说的,我就把衣服脱下来,就在我脱的那一瞬间,一支红色的钢笔从我的衣服中掉在地上,可想而知,我当时有多紧张、脸有多么红。老师并没说什么就让我回教室去了。后来,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因为没人再提起,我也没在意,自以为一则我不是故意去“偷”的,二则那时年龄还很小,老师处理的也很巧妙,总之,我没被人冠以“小偷”的称号。用我现在成人的眼光来看,郭老师是在给我挽回面子。时隔三十多年,我每每想起,这件事总历历在目,就象刚刚发生过一样,而郭老师那高大的身躯、酱紫色的脸也就浮现在我眼前。
就在那年暑假之后,郭老师就离开了我们,也离开了他的教育工作岗位。那时年少的我不知是何原因,后来才知道:他一个不在编的民办老师维系不了一家五口人的生计,他不得不选择离开,另谋生路。我清楚地记得,我们当时凑了钱,买了礼物(当时的礼物我现在都记得一清二楚),送到他家里,那时师生之间依依惜别的深情,就是我当老师之后也很少有的。
在我所认为的我师之中,也许郭老师是文凭最低的,但他却是教我时间最长(一年级到四年级)、对我启蒙最大、影响最深远的老师。
三十多年过去了,我竟然没有再见过郭老师,这是非常遗憾的,但郭老师的高大的身影却一直印在我的脑海里,他的对学生负责的精神也将影响、激励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