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欣赏的梁山好汉
梁山号称108条好汉,既有达官贵人,也有贩夫走卒;既有英雄豪杰,也有地痞流氓。常言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我认为梁山人并不像他们自己吹嘘的那样:个个都是好汉。我曾在《问梁山谁是好汉》一文中,考问了其三头领是否好汉,得出了让人沮丧的结论。也有网友问我:你欣赏的好汉是谁?今天,我要说说《水浒传》中最让我欣赏的几条好汉。
一是行者武松。
武松出身农民,在家排行老二,所以在民间常被称做武二郎。他在哪里学的功夫,书上未交代,只知道他“浑身上下有千百斤力气”。他第一次出场,是在柴进的庄园里,原因虽未说,但从后来武大郎口中,我们可以猜测是他“和人相打,出门躲官司”。别人在柴大官人家,都是低眉顺眼,而武松却敢于对柴进等人的怠慢严词怒喝,全无委曲求全的意思,颇有英雄不受羁绊的豪气。
景阳冈打虎一节是他神勇无敌的具体表现。《水浒传》中几次写到打虎,甚至还有个李忠,绰号就叫打虎将。而最精彩的莫过于武松打虎,其一、层层铺垫,武松并不是冲着这虎来的,他开始并不知道有虎,所以放心地喝酒,而之所以一气喝了十五碗,是因为那“三碗不过岗”的说法,激起了他的好胜心。当武松看见官府告示时,他知道确实有虎,也曾有过一丝犹豫,但怕酒家笑话,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酒后、傍晚、孤身,这些因素叠加在一起,就让我们不能不为武松捏一把汗。其二、描写细腻,虎是在武松醉卧山石之时突然出现的,可谓有备而来,杀气腾腾,而武松惊醒后仓促迎战,哨棒打在树上断了,丢了工具,变成赤手空拳与猛虎搏斗,其凶险紧张激烈可谓扣人心弦,所以书中专门用一首古风来描绘打虎情境。其三、烘云托月,如果武松打虎之后,无人看见,就显得平常。而作者安排让猎人出现,用众人眼光和说法来衬托武松的英勇;用武松把县官的赏赐散给众人,来表现他的义气。
斗杀西门庆是因为西门庆害死了他哥哥,杀他是为兄报仇。整个过程表现了武松智勇双全。他并不是听了哥哥惨死情况后,就去杀人报仇,那是莽夫行为。武松是在细致调查和取得充分证据后,采取了诉讼途径,希望官府秉公执法,替他报仇。无奈衙门上下都被西门庆买通,县官面对证人证物,却要借故推辞。这要放在一般人身上,可能就只能忍气吞声,但武松是何许人?他采取的措施是自己设立公堂,让四邻作证、公开审判潘金莲和王婆,并当街杀了为非作歹的西门庆。这是何等的快意恩仇、光明磊落的大丈夫行为!
醉打蒋门神、大闹飞云浦、血溅鸳鸯楼三节是连贯的情节。打蒋门神替施恩讨还公道,是他义气的表现,他在具体实施时,却采取了佯醉取闹的做法,这体现了武松的精细之处:借踉跄醉步掩饰他的赳赳英姿,既激怒蒋门神、又让他生出轻敌之心,然后抓住机会,一击而中。在此后四邻相贺时,武松那几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告白,真是慷慨激昂。但武松没有想到自己却因此而成为张都监等人算计的对象,一步步走进圈套。飞云浦是野外鱼浦,张都监、蒋门神等人准备在这里谋杀武松,好在武松无比机警,把几个差官都杀了。如果说在飞云浦杀人是为了自保,而在鸳鸯楼上连杀数人,则是他发泄怒火和仇恨。动手时,先砍翻了武艺最高的蒋门神,又砍倒了张都监,再杀了张团练,并用血写了“杀人者打虎武松也”八个大字,一副大丈夫敢作敢当的气概。
此后,在逃命的路上,武松还杀了飞天蜈蚣,救下被掳掠的良家妇女。按说像他这样化妆逃命的人,应该少管闲事,以免引起官府注意。怎奈他天性就是“要打天下不明道德的人”,见了这种事,就忍不住要管。
二是花和尚鲁智深。
鲁智深原本是经略府提辖,是个军官。因为拳打镇关西,出了人命,才出家做了和尚。按说那郑屠与他毫无瓜葛,鲁达是在吃酒时偶然听说了金家父女被郑屠欺辱的遭遇,立即决定出手救助,先是给钱,解决回家的路费;再是亲自相送,防止店家阻挠。在估计金家父女走远后,他才来收拾号称镇关西的恶霸郑屠。对他来说,这郑屠是“狗一般的人”,根本不在话下,所以打斗的过程不紧张而充满戏剧性:先用计激怒郑屠,让他先凶相毕露,然后一边怒斥其罪行,一边痛打。连描写的文字都是戏谑之词,第一拳说是开了个油酱铺,第二拳说是开了个彩帛铺,第三拳说是开了个水陆道场。
被赵员外送到五台山出家,军官鲁达从此成了和尚智深。当然,他这半路出家的和尚,根本不懂什么清规戒律,也不懂得和光同尘,自然要被众僧视为异端,少不得要挑他的错、告他的状。但鲁智深绝不是逆来顺受的人,他在粗茶淡饭几个月后,忍受不了酒的诱惑,下山抢了一桶酒吃;回来被责打时,又把几十人打得东躲西藏。他根本没把自己看做和尚——这从他骂别人秃驴可以看出,所以也根本没想怎么去做个合格的和尚。消停了几个月后,他又醉酒闹事,撞亭子、砸金刚、打众僧,把五台山闹得天翻地覆,自己也再呆不下去,只好另寻去处。
在去东京的路上,鲁智深又有两次义举。一是大闹桃花村。他投宿桃花村,听说山大王要强娶刘太公女儿,古道热肠的他,自然又要插手,但他并不说与人厮拼,却说自己会说因缘,“便是铁石人,也劝得他转”,刘太公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也只好姑且一试,于是鲁智深挥动拳头,把小霸王周通胖揍一顿,救下了刘太公的女儿。二是火烧瓦罐寺。心直口快的的他先被崔道成花言巧语欺骗,但明白之后,立即去与对方拼斗,在得到史进协助下,终于铲除了生铁佛、飞天夜叉这两个恶徒,为民除害。
来到东京大相国寺后,鲁智深最大的收获是结识了林冲,两个人谈论拳棒,甚是投机。可惜好景不长,很快,林冲就被高俅陷害,刺配沧州。重情重义的鲁智深撂下自己的事,暗地里保护林冲,直到两个公差准备结果林冲性命时,他才跳了出来,大闹野猪林,并一路呵斥两个差人妥送林冲到沧州,演绎了一幕千里送友的感人画面。
三是豹子头林冲。
林冲出身将门,其父原是京城提辖官,可以想见在这种环境里长大的林冲,除了练得一身好武艺外,一定从小就受到忠君报国思想的熏陶。所以他不像其他好汉那样快意恩仇,他要学会忍耐,学会逆来顺受,因为只有那样,才能保住自己的官位,才可能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他明知高衙内调戏了自己老婆,也因为怕上司给小鞋穿,而“先自手软了”,并劝阻闻讯赶来的鲁智深权且饶他。这对他来说,是多么憋屈而窝囊的事!
按说像林冲这样对上司陪着小心,不敢得罪领导的人,应该不会招致上司的嫉恨或报复。可是,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就因为高衙内看上了林冲妻子,高俅为满足混账儿子的兽欲,竟忍心加害自己的属下,使林冲误入白虎堂,被刺配沧州道。
当鲁智深从树后跳出来,从董超、薛霸棍下救了林冲,并且林冲也知道是高俅加害自己后,林冲的忠君报国梦想还没彻底破灭,他制止了要杀公差的鲁智深,情愿继续走向服刑地,幻想有朝一日,可以摆脱困境,重整雄风。
路过柴进庄园时,好武的柴进一个劲挑动林冲与洪教头比试。一贯低调的林冲开始一味谦让,不想得罪柴进的师傅,处处给洪教头面子,直到后来,退无可退时,才一棒掀翻了洪教头。
最能表现林冲性格的是风雪山神庙一节。由于奸臣陷害而发配沧州,和妻子千里生离,林冲满怀激愤却不得不隐忍压抑,在风雪交加的夜里,他沽酒浇愁,愁肠百结。这时却意外听到陆谦等人就在庙外谈论陷害自己的事——他们放火烧了草料场,林冲若在里面,肯定烧死;若不在里面,也难逃活命。到此时,林冲才如梦方醒,感到冷彻心底的绝望,在再无退路的绝境,只能反抗,所以拉开庙门,戳翻了几个恶贼,奔梁山而去。
当时梁山水寨头目是白衣秀士王伦,这是个典型的嫉贤妒能的领导,他知道林冲有真本事,就怕他夺了自己的地位,一而再地想赶林冲走。这种人几千年不绝,时至今日也屡见不鲜,自己没才少德,就特别怕被属下瞧不起,老是担心人家要取而代之,总要想方设法给有能耐的部下找麻烦,从来不敢提拔重用有真才实学的手下。在这样的人手下做事,可以想见林冲是多么忍气吞声,无可奈何!一直到晁盖带人来入伙,王伦故伎重演,这才激怒了林冲,演出了火并王伦一幕。
按说当时林冲完全可以自己坐上头把交椅,但心底无私、胸怀坦白的林冲,坚决把晁盖推了上去。这之后,他在梁山始终尽职尽责,屡立战功。
这三人,出身地位不同,性格特点各异,武松和鲁达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喜欢路见不平一声吼;而林冲是个谦谦君子,为人忠厚,老是委曲求全,像一个挑着鸡蛋走在闹市上的人,生怕有人碰翻了他的担子,但在当时那个魔鬼横行时代,他的小心最终并不能帮他渡过难关,怕到后来,退到绝处,才发现退让只会让自己陷入绝境,到了那个份上也就没啥好怕的了,他的血性男儿一面,也就彰显出来,让我们见识了“豹子头”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