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的我是在姥姥家长大的,(我不喜欢叫外婆,那样总是让我想起小红帽里的狼外婆,姥姥就是姥姥,亲切而顺口)我不知道母亲为什么把我留在姥姥家,难道就因为多了妹妹的缘故吗?要知道那时的我只有四岁,正需要父母的爱和关怀。父母走的时候我没有哭,但是,这不意味着我没有想法。
一个午后,太阳格外的火辣,姥姥把凉席铺在堂屋中间的地上睡觉,我也听话地躺在她的身边,但是,我的小脑袋瓜里却在盘算着如何出逃,终于,半小时熬过去了,姥姥的鼾声响起,我用一个头巾包好自己的衣服,然后蹑手捏脚地走出了家门,虽然我年龄小,但是,我知道回家就是一条直路,走到头拐就是,于是,我在太阳下疯跑起来,一边跑一边不住地回头看看后面是都有人追赶,那时,自己不害怕,也没有大人会不停地告诫自己有贩卖小孩的人要小心什么的,那时,安全还是很好的,估计这也和当时温饱问题有关吧。
但是,刚跑出村子有三里地,后面便有自行车的铃声和喊声逐渐走进,扭头,三舅正气冲冲地飞奔过来,扔下车,拎起我就是一顿暴打,我吓得直流眼泪,就这样我的第一次出逃失败了。后来,我才知道,姥姥是因为那天吃了西瓜睡了不长时间就醒了,她发现我没有了,就让三舅去寻,看来计划还是不周密啊!不过自从挨打后,我的确很长时间都不敢有逃跑的想法了。
大舅说不如让她去学校上学吧,这样她就有了约束的地方,要知道我还不足五岁啊!但是,大舅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我很快就进了教室,一个中年男老师,按辈分我应该也喊他舅舅,他正在上数学,讲的什么我不知道,只记得书本上画着一个天平称,左边放着一条大鱼,右边什么也没有,我什么也不会,只有等着放学回家,我记得很清楚,放学回家是需要排着队的,而排队是按照回家的路程划分的,于是,大家一边走,一边还要唱着歌,到了谁家门口谁就从队伍中走出来,我们对他说再见,我是最后一个唱着歌回到家的,对我来说,排着队唱着歌回家比课堂上要快乐的多,第二天,课堂上无聊的我又逃跑了,不幸的是被老师抓住了,送我回到了家,于是,我死活再也不去学校上课了,后来,有人告诉我老师在我黑板上画了一只小乌龟来比喻我逃跑,我对老师崇拜的感觉便成了反感,直至长大,舅舅多次让我在他们那里上学,我都毫不犹豫地拒绝,教学质量再高我都不回去,只因那次逃跑的恐惧和愤怒在心里发了芽。
逃跑的想法像一粒黄豆,一旦发了芽,就要拼命地生长,我记得自己不穿鞋子在雪地上跑,姥姥在后面追,她是缠过脚的,自然追不上我,于是自己一边跑,一边扭头做鬼脸给姥姥看,结果脚下一滑,我使劲地摔在地上,把脚也崴了,姥姥自然不会像舅舅那样揍我,抱着我赶紧找医生看,从此,我倒是安生了几个月,也感受到了姥姥对我的爱。
最后一次逃跑还是发生在一个夏日的午后,这次,姥姥没有吃西瓜,也没有喝水,那天她干了一上午的活,躺下就睡着,我来不及收拾东西,撒腿就跑,路上行人很少,只是到半道的时候看到一家人在浇地,我于是狂饮了一番,洗把脸继续跑,姥姥家离我们家有近三十里的路程,当我跑到离家只剩下四五里的时候,三舅才追上了我,这次,他没有打我,而是让我坐上了车,带着我回到了家,父母都很诧异我的逃跑,但从此,他们再也没有把我一人丢在姥姥家,我自然也就结束了我的逃跑童年。
长大后,回想起自己的童年往往感叹万千,我曾在一堆形容词里来定位我被放逐的童年,到最后才发现动词“逃跑”对童年才最贴切,那时,我自然不知道什么是爱,但是,我却无比渴望能呆在父母身边,能有一份安全感。那时的我真的就如一艘小船,突然被放逐到大海,恐惧与陌生让我无从是从,于是,我不停地漂泊,不停地寻找岸边,对于我来说,岸才是我最安全的港湾。
现在的自己,依然会在夜里感到莫名的恐惧,童年那份放逐让心底始终没有了安全感;有了孩子后,即便自己生活再困难,我都不会把孩子放逐在亲戚家,唯有父母的爱相随,才不会让孩子有深深的无助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