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嘉靖年间,在沈阳城郊的三里店有一户姓习的人家,这习家只有夫妻两人和一个年方及笄的女儿,家境也算殷实。女儿小名叫做丽娟,生得是聪明伶俐清秀可人,因习老头和老伴王氏年过三十才得了这么一个独女,两人爱若掌上明珠。
明嘉靖年间,在沈阳城郊的三里店有一户姓习的人家,这习家只有夫妻两人和一个年方及笄的女儿,家境也算殷实。女儿小名叫做丽娟,生得是聪明伶俐清秀可人,因习老头和老伴王氏年过三十才得了这么一个独女,两人爱若掌上明珠。这年初春时节,丽娟和几个女伴出门踏青游玩,待下午回家后便直呼头晕乏力,晚饭也未曾吃就上床安歇了。老两口以为丽娟出白日玩的累了,所以也没有在意,不想晚上睡到半夜,忽听一阵喧笑声将他们从熟睡中惊醒。习老头和老伴醒过神来便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发现这声音竟然是从女儿丽娟的房间中传来的。老两口心中不由惊疑交加,想着这大半夜的怎么会有人在女儿的房间,莫非是女儿在说着梦话不成?于是习老头便让老伴王氏披上衣服去女儿房间看看。
待王氏掌着灯推开丽娟房门一看,却见她仍然好好的睡在床上,只是口中不停的大声自言自语,仔细听听一会是女声一会是男声,好像在梦中和什么人交谈。王氏见状心中疑惑不已,急忙上前将女儿叫醒一问,结果女儿说白日出游赏花之时遇见一个身着黄袍的年轻男子,生得眉清目秀风流倜傥,一见她的面容就目不转睛的盯着看了良久。丽娟见状心中害怕,急忙拉着几个女伴匆匆离开了,临走之际她回头偷偷看去,那男子还冲着她微微一笑,将她吓的小心肝扑通乱跳,自那之后便一直感觉头晕乏力,所以一回到家中就先睡了。不料睡到半夜忽见那黄袍男子推门而入,坐在她的床边和她说话,开始她大惊失色想要喊叫,可是用尽气力却又喊不出来。男子见她惊恐万分,于是不住安慰于她,只说见她生的貌美如花心中很是倾慕,想要和她做一对长久鸳鸯。丽娟本来心中十分恐惧,可是听男子说着说着不知怎的也就不怎么畏惧了,渐渐还和他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起话来。两人正在调笑之时王氏便推门而入,年轻男子见状也随即化作一股青烟不见了。王氏听得此言,想起方才之事,并未看见房内有什么陌生男子,以为女儿只是做了一个梦,于是便安慰了丽娟两句转身出了门,待回房中给习老头一说,他这才放下心来。
不料第二天夜里三更刚过,老两口又听见女儿房中传来人声,这次的声音仍和前晚一样喧闹。习老头听了半响,心里终究放心不下,于是便亲自和王氏一起到丽娟房中查看。两人推开房门一看,发现女儿仍和前晚一样在自言自语,王氏正待上前将她叫醒,忽听她尖声细气的说道:“有人进来了,我要先走一步。”话音将落只听一阵风起,窗户砰的一声就被打开了,似乎有人刚刚出去一般。两人耳听丽娟方才所言居然如同男子之声,再看窗户无缘无故的被打开,心中不禁又惊又惧。
王氏急忙奔到床前将女儿叫醒,这次女儿醒来依然是迷迷糊糊,所言和前晚一样。习家夫妻俩听完互相看看,彼此心中都惊疑不定。他们担心自己一走女儿又有什么不测,于是便决定让王氏陪女儿同睡,看看到底有何异常。好在这后半夜丽娟睡的很熟,也没有再说什么胡话,王氏见状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早晨起来,只见丽娟精神恍惚,整整一天不思饮食,老两口问她为何如此她也不答,只是坐在闺房发呆。习老头和王氏看在眼里急在心上,都很为她担忧。到了黄昏,丽娟忽然推说身体疲倦,又早早熄灯上床睡了。习老头见状放心不下,仍让老伴去陪女儿同睡。
不料这天半夜,王氏又被女儿的胡言乱语所惊醒,她起身一看,只见丽娟双眼紧闭,口中却喃喃说个不停。王氏看着女儿,脸上不禁满是忧惧之色。她正准备下床将老伴叫来,突然却看见丽娟忽的睁开双眼,眼中绿光闪烁,瞳孔缩成一线,目无表情的紧紧盯着她,说不出的阴森诡异。王氏见此情形大吃一惊,口中惊呼一声便欲下床去找习老头,不料双脚刚刚挨地就觉一阵天旋地转,随即两眼一黑便砰的一声摔在地下人事不知了。习老头在自己房中睡的正香,忽听隔壁老伴大叫一声便没了响动,他心知大事不好,于是急忙起身将灯点燃,掌着油灯过来查看。不料一进门便发现王氏摔在床下,额头已渗出汩汩鲜血来,女儿却浑然不知,依旧在床上说个不停。
习老头见此情形不由惊慌失措,赶紧上前先将王氏扶起,口中一边呼唤,一边用衣袖擦拭她额头的血迹。正在手忙脚乱之间,忽见丽娟猛然从床上坐起,将头转过盯着自己,眼中仍是绿光莹莹。过了片刻,她忽然一字一顿的大声说道:“你家老太婆太不懂道理,冲撞了本大仙,姑念她这是初犯,这次我就不予计较了,下次若是再犯,本大仙叮当不饶!”声音尖利干涩,犹如蝉噪,绝非女儿平时的声音。习老头看见老伴摔的头破血流,本就心惊肉跳,此时再看女儿如此诡异,更是魂飞魄散,脑中瞬间一片空白,急忙抱上王氏夺门而出,耳听身后传来一阵狞笑之声,在寂静的夜空中让人觉的更加毛骨悚然。
习老头跌跌撞撞的回到自己房中,将老伴放在床上,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背,王氏这才慢悠悠的醒转过来,一睁开眼睛看见习老头便止不住的流泪,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习老头问她如何摔倒,她便将方才之事断断续续的告知了老伴,习老头听罢,叹一口气对王氏道:“看现今之情,丽娟要么是得了什么疾病,要么就是撞了妖邪。我看眼前之际是要先找个大夫来给丽娟看看再说。”王氏听了也觉除此之外别无良策,于是便点头同意了。好在过不多时天色已亮,习老头便赶紧出门去找大夫,不到半个时辰便找了一个在附近居住彼此相熟的大夫回来。夫妻二人和大夫一起来到女儿门前,悄悄将门推开,没想到丽娟早已起床,正坐在镜前梳妆打扮,回头一见父母和一个陌生男子进得自己的闺房来,不由又羞又急,脸上瞬间绯红一片。习老头小心翼翼的上前问她昨晚之事,她却是茫然不知,看见母亲头上的伤痕还惊讶万分,一个劲的追问是怎么回事。两人对女儿说了昨晚的情形,丽娟听罢也是惊疑不已,只悄悄告知母亲每晚做梦都会梦见一个黄衣男子和她调笑亲热,其余一概不知。
王氏对习老头一说两人心中更是疑惑,于是便让大夫给她把脉。这大夫给丽娟把完脉,将夫妻二人叫到门外,对他们说道从脉象来看小姐身体并无大碍,只怕这不是什么疾病啊,建议他们找个巫师再看看。老两口听罢深以为然,送走大夫之后又急忙找来一个本地小有名气的巫师。这巫师一到丽娟房中便四处查看,脸上表情庄严肃穆,待得看完他一本正经的对习老头说这房间内妖气冲天,急需自己做法,于是便戴上法冠手持铜镜便开始跳神驱妖,足足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方说妖怪已被除去。习家老两口闻听此言心中大喜,口中连连称谢不已,临出门的时候更是给了他一大笔钱作为谢意。送别巫师回来两人不由都松了一口气,认为驱了邪女儿应该安然无恙了。不成想到了晚上女儿依旧梦话连连,和前几天得情形一模一样,不仅如此,两人还不能再将她叫醒,否则的话轻则被她破口大骂威胁一番,重则当场便飞瓦走石将老两口打的头破血流。自此以后每天晚上女儿都不能安睡,不到半月便日渐消瘦,老两口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不由心急如焚,可是却束手无策,自是苦不堪言。
过得半月,习家之事逐渐传了开去,附近居住的街坊邻居都觉得很是不可思议,于是纷纷主动上门出谋划策,可他们所说的无非就是巫婆神汉之类,习老头听了总是摇头,因为有了前车之鉴他心中都觉得恐怕是靠不住。这一日几个邻居正在街头谈论此事,忽被一个走街串巷的卖货郎听见了,他本是一个热心为善之人,于是便专程上门告诉习老头道,离此地十五里之遥有一个名为无极庒的村庄,庄上有户姓赵的人家,这赵氏家族在当地是妇孺皆知的大户,不仅仅因为祖辈世居此地,更因为自宋朝的时候赵家的某位祖上不知从何处学来了驱邪之术,可以去妖除怪甚是灵验。赵家自称此术是得自神仙真传,所以历代相传至今,人称驱邪赵家。这附近十里八乡的村民遇见怪异的事情或者不干净的东西,只要找到了赵家的人出手,定能驱邪避祸逢凶化吉。如今这赵家当家的名叫赵晓庆,因在家排行第三,人称赵三爷,若是能请他老人家出手,定当能妙手回春手到妖除。习老头一听此言心中狂喜,有如落水之人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一般,当即便向货郎打听清楚去赵家庄的路径,然后吩咐王氏备上一份厚礼,再请来几位好心的邻居照顾丽娟,两人便一起去了无极庒。
他们一路走走问问,不到三个时辰便来到了无极庒。两人在庒中边走边问,在村民的指引下很快来到了一处宽大的院落前。只见此院由八间青砖瓦房构成,两扇红漆大门在阳光下甚是耀眼夺目。习老头沿门口台阶而上,抓住门环就开始敲门,只敲得数下门便被从里打开,从门里走出一个年约四十六七的精壮汉子来。此人身着一身青袍,个子不算高大,但却是身材健硕,面上不怒自威,一双大眼炯炯有神。习老头当即对他躬身做了一个揖问道:“敢问赵三爷此刻在家吗?”这汉子双手抱起也还了一个礼道:“不敢当。在下便是赵晓庆,不知您登门拜访有何贵干?”原来此人正是赵晓庆赵三爷。习老头得知此人就是赵三爷,当下也不说话,一挥手先让王氏赶紧上前将所带银两和礼物奉于赵晓庆面前,口中这才说道:“我们带了一些薄礼,还请赵三爷笑纳。”赵晓庆一见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中不知怎么回事,于是赶紧将夫妻二人让进屋内。
他先请夫妻二人在堂中坐下,再让家人奉上香茗,本想等他们休息片刻后才问二人来意,习老头却心中焦急难耐,不待茶水端上便将家中近来所发生的怪事告诉了赵晓庆,赵晓庆听完后方才知道老两口所来为何,当下笑道:“驱邪除妖本是我赵家的本分,即是如此,待我收拾一下便和你们一起去看看。”习老头听罢心中大喜过望,没想到这赵三爷如此爽快,并无半分架子。正待起身欲行,却忽听赵晓庆道:“只是我有一个要求,需要贤伉俪答应了才行。”习老头本来正暗自高兴,忽听得此言不由心中又是一紧,想着莫非他嫌我们所带钱财太少?正待张口相问,又听赵晓庆道:“我赵家当年蒙仙人垂爱授予异术,当时就已发下誓愿,以后驱邪除妖绝不收人一丝一毫,否则必有天谴。我可以随你们去,但是你们所带的礼物需原封不动的再带回去,否则的话,恕我实难从命。”老两口听罢互相看看大感意外,没想到赵三爷提出的居然是这个要求,心中不由感激万分。眼见他说的坚决,只好先答应下来再说。赵晓庆看老两口应允下来,这才回房收拾了一个包囊,背在肩上和他们一起出门离去。
待三人回到习家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赵晓庆一进门便对习老头说道:“此时不要让令爱看见我,免得妖孽有了准备早早逃逸,待得晚上我再去她室中除妖。”于是习老头便将赵晓庆悄悄引至一间偏房内,让王氏做好酒饭先端到房内,待他用过晚饭便在房中休息,只等半夜再出去降妖。到了漏下二鼓的时候,习老头和王氏耳听得女儿闺房中又传出嬉笑声,急忙来到赵三爷房中将他请出,王氏在前掌灯,习老头和赵晓庆二人紧随其后,三人一起来到闺房前推门而入。赵晓庆前脚刚踏入室内,忽觉一阵阴风扑面而来,身上不由连打了几个寒颤。正待上前察看,忽见丽娟刷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满头乌发披散下来将脸庞遮住,只露出两只赤红的杏眼,怒目圆睁紧紧盯着自己。习老头和王氏见状不由吓了一跳,同时向后退了一步,唯独赵晓庆不为所动,气定神闲的站在原处一言不发。此时又见丽娟小口一张,居然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声音依然尖利高亢,有如杀鸡一般,让几人听后浑身说不出的难受,全身上下不由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只听她笑了一会,忽然阴森森的说道:“久闻赵三爷法术高明,今天我姑且来试一试,看看所言真假。”说毕便端端坐在床上,将头缓缓转动向三人一一环视。
赵晓庆见状也颇为讶异,心中暗道历次除妖凡是一听我大名的不是抱头鼠串就是早早求饶,从未见过如此嚣张之物。当下不敢怠慢,从身后所负的布囊中拿出五色乾坤令牌一付,吩咐习家老两口退在身后,接着脚走禹步,口中喃喃念起咒来。只见他身形越走越快,不到半柱香时分已然足不沾地行走如飞,一时间将习家夫妻俩看得头晕目眩眼花缭乱。再走片刻,忽见他双手用令牌互击起来,只见每击得一下,令牌之间便隐隐有火光一闪,而床上的丽娟每听得一响就全身一抖,击的数下便牙关紧咬,数次想奋力起身站起,只是身形甫动,一听到令牌交击的声音便又坐回床上,好似腿软无力一般。赵晓庆眼见如此,脚下步伐加快,双手互击越来越急,眼见丽娟全身抖如筛糠,忽的噗通一声仰面便倒在床上一动不动。
赵晓庆见她倒了下去,当即从囊中拿出一个红桃木做的手镯来,转头示意习老头和王氏上前帮他将丽娟右手按住。此时夫妻俩在早已看得目瞪口呆昨舌不已,耳中忽听赵晓庆呼喊声方才醒过神来,战战兢兢上前将丽娟双手牢牢按住。丽娟此时已然醒来,但是似乎依然无力反抗,躺在床上也不挣扎,只是口中兀自谩骂不已。赵晓庆先将桃木手镯戴上丽娟的手腕,然后从背囊中拿出一个雕刻精美的银盒来。待他打开盒子一看,原来盒中装着五根银针,每根约有三寸之长,针身上还镌刻着篆书一般的细纹,只是针针图案不尽相同。
只见赵晓庆拿起一枚银针将其插入丽娟右手尾指之中,鲜血随即殷殷而出,她却似浑然不知一般,忽转头对赵晓庆笑道:“赵三爷,你难道就只有这点本事吗?我可不畏惧于你。”赵晓庆见她不惧,也不答话,当下拿起第二枚银针,又从无名指中插了进去。这次银针刚刚插入,丽娟忽脸色一变,似乎不能忍受这痛楚,口中虽不时呻吟,却依然说道:“待我恢复过来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赵晓庆见此妖如此凶悍,手拿第三枚银针便欲刺入右手中指,丽娟一看不由面色大变,厉声尖叫道:“赵三爷,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一定要我的命呢?”赵晓庆听得此言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你既然这么怕死,为什么还要再祟人呢?”口中说话间,手中作势便欲扎下去,丽娟此时又叫道:“请三爷饶命,我再也不敢了。”赵晓庆停下手中之针对她说道:“若是真的如此,你应发下毒誓速速远去,否则我一定不会饶恕你的。”语音刚落,丽娟就言辞凿凿的发起誓来,赵晓庆待她发完誓言,方才依次拔针。银针刚刚拔出,就见丽娟口中连呼两声“可惜,可惜”,随即眼中赤红消退殆尽,慢慢闭上双眼就此一头倒下昏睡过去。习老头眼见女儿右手血流不止,将被褥床单都已染红,不由心疼不已,赶紧让王氏找来布匹包上,眼见赵晓庆正在收拾器具,心中不解他为何将妖孽放走,于是张口问道:“敢问赵三爷,此妖为何物,为何要将这害人之物放走?”
赵晓庆一边将银针等法器放入囊中,一边对习老头道:“此物实乃一只修为颇深的刺猬成精,即俗人所称的白仙。人属阳,妖归阴,此妖本系至阴之物,白日阳气旺盛,故妖不敢侵人,而女子性本阴柔,加之夜晚睡觉阳气内敛,故此物能有可趁之机,惯于在梦中幻化祟人,吸取精气。而今我已将它驱走,谅它不敢再来。上天本有好生之德,自我赵家祖上起,都不欲赶尽杀绝,故留它一条活路罢了。”老两口听罢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罪魁祸首即是此物,当即对赵晓庆千恩万谢那是自不待言。几人说话间丽娟已然醒转,猛然间看见房中居然有个陌生人不由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发问就觉右手痛彻心扉,转过头来一看王氏正在包扎自己的右手,一时心中千般疑惑却不知从何说起。此时赵晓庆已将自己的物品一一收拾妥当,眼见留在丽娟的闺房甚是不便,于是背上包囊便要告辞。习老头再三挽留他道等吃了早饭再走,赵晓庆不愿再过打扰,趁着天光已放亮便欲踏上归程,习老头实在无奈,一直送到三里外才依依不舍的与他道别。
过得半月,这丽娟在家中慢慢调养之后,身体也逐渐恢复了健康,习老头便与老伴商量着带上女儿去赵家专程登门道谢。这一日两人备好四色礼物带上丽娟来到无极庒赵家,敲门进去后便道明来意,可赵晓庆仍是坚持不收,正在两人拉扯推辞间忽见一十七八岁的少年公子从门外进来,原是赵晓庆的独子易生从外游玩回家。赵晓庆见状便叫住易生让他给习老头和王氏行礼。习老头一见这赵公子长的是玉树凌风儒雅俊秀,口中不禁称赞不已,和赵晓庆聊得几句才知易生至今尚未娶亲,两人又寒暄了几句,赵晓庆就是不肯收下礼物,无奈之下习老头夫妻俩只好又带着礼物和女儿怏怏而归。待得回家之后习老头总觉得心中过意不去,于是和老伴一商量,不如将女儿许配与赵家公子,一来赵家对丽娟有再生之恩,二来这赵公子的确生的一表人才,嫁与他也不会亏了女儿。两人商量毕就去问丽娟的意思,丽娟那日在赵家见了赵公子,心中本也有点倾慕,此时又兼之是父母之命,当即便羞涩的低头小声道:“全凭父母做主。”夫妻俩见女儿也同意了,心中自是喜不待言,于是就找了本地一个很有名望之人作为媒人去赵家提亲。
赵晓庆听得媒人一说,初时心中大感愕然,可是见媒人言之凿凿,自己又不便推辞,于是便去问儿子。易生自那天见过丽娟之后一直觉得这女子清秀委婉,颇为可人,心中本就念念不忘,此时见父亲来问,当即便说愿意。赵晓庆见儿子同意了,虽然心中觉得有些意外,但转念一想既是习家一番美意,若是自己再过推辞会让人家觉得过于托大,于是也不好再说什么,便也点头默许了。当下两家便定了个吉日隆重成亲,成亲之日鼓乐齐鸣宾朋满座,上至县城的绅士名流下至周围十里八乡的村民纷纷前来祝贺,都认为这是天作之合。合卺之后夫妻俩夫唱妇随倍觉恩爱,对翁姑也很孝顺体贴,一家人过的是其乐融融。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赵晓庆受人所请出门除妖,因这家所住的地方甚远,所以这一去要两三日才能返还。当天晚上易生睡的正香,忽听耳旁有人说话,他睁眼一看,丽娟竟然又开始胡言乱语起来,易生见状大惊,急忙伸手推她想要将她唤醒,没想到丽娟忽然睁开双眼,眼中绿光闪闪,随即恶狠狠的对他呵斥道:“你这凡夫俗子怎敢睡在这里,还不快给我滚!”说毕便张嘴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一口咬了过来。易生见此情形心中大骇,纵身一跃便跳下床去,丽娟随即也起身在后紧追不已。易生无奈之下只好夺门而出,在院中一边奔跑一边大声呼叫。
这一番大叫将赵家上下都被惊醒,待众人起来一看,都是惊吓莫名。易生的母亲和几个家仆想要上去拉住丽娟,却见她披头散发容貌狰狞,见人便作势欲咬,于是一时间谁都不敢上去,只好拉了易生避进房中,各自紧锁房门待在里面不敢出来。只听外面丽娟一直在大呼小叫高声咒骂,随之飞沙走石狂风大作,将赵家院中水缸等物瞬间砸了个粉碎。众人见丽娟狂态可怖,于是更是紧闭门窗坚守不出,一直到了第二天清晨鸡叫三遍,众人听得外面突然静悄悄的没了声息,于是便偷偷打开房门观看,只见丽娟却仰面倒在地下一动不动。易生从房中出来大着胆子上前查看,发现自己的妻子已然口吐白沫人事不知,于是赶紧将她抱入房中,煎来汤药灌下,丽娟这才醒转了过来,只是她两眼发直面容痴呆,任凭易生怎么问她就是一声不吭。易生无奈,只好先找家人将她照看,自己急忙出门去找父亲回来。到得黄昏的时候,丽娟忽的又坐了起来,左顾右盼烦躁不安,家人见此情形很是害怕,于是偷偷退出房外,将门反锁起来。不一会功夫就听里面传来她的叫骂之声,过了片刻又听到砰砰之声不绝于耳,原是她又将房内家具打了个粉碎。
正闹的不可开交之时,却见赵晓庆和易生匆匆走进门来,两人都是一头的汗水,显是赶了很远的路。原来赵晓庆见儿子匆匆前来找他不由大为诧异,待听得缘由后更是心惊,好在此时他已将这家的妖物驱走,当即便向这家借了两匹快马和儿子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没想到前脚刚刚进门,就听丽娟房中传来一阵尖声道:“赵家老儿,你口口声声称除妖不收一文钱财,可是你赶走了我却将如此美人做了你家儿媳,这岂是钱财可以相比的?”赵晓庆一听此言不禁面有惭色,只好温言相劝道:“此事非你所想,况且你已经发过毒誓,为什么还要背弃呢?”只听房内声音又道:“习家女子天香国色,我实在是不甘心放弃,纵是背誓身死,也绝不容她进你的家门。”赵晓庆听罢却不怒反笑道:“我除了几十年的妖,没想到今天却被妖怪进了家门。”说毕便盘膝坐在门外,从背囊内拿出七个纸人放在地下,口中念念有词,忽然向纸人吹了一口气,只见七个纸人随即起身立起,依次转起圈来。
赵晓庆双目微闭,口中喃喃做声,地下七个纸人也随之越跑越快,同时从丽娟房中隐隐传来雷电交加之声。过了半柱香时分,只听房中轰然一声巨响随即就没了动静。赵晓庆转头吩咐易生端来一碗清水,含了一口喷在纸人上,七个纸人随即停住倒下。赵晓庆小心的将纸人收进包内,随即站起身来让家人将房门打开。待众人进去一看,只见丽娟已倒在地下一动不动。赵晓庆见状又拿出银针来,不由分说连刺三指,只刺的地面一片鲜血淋漓。此时丽娟忽睁开眼睛大骂道:“你这老畜生就只会这点本事,我几百年的修为且能怕你这点雕虫小术。”赵晓庆眼见丽娟眼中赤红如欲喷火,知道这妖怪的道行又加深了不少,于是拿出银针便扎在食指之上,只见丽娟脸色突变,似不堪忍受,默然良久忽大声叫道:“我知道三爷的厉害了,请放过我吧。”
赵晓庆心中暗暗思量,我这五雷银针贯心术普通妖怪能捱到三针的少之又少,此妖居然能受四针方才求饶,可谓凶悍异常。此次它既能背誓,难保下次不会再来,过的几年它道行深厚只怕连自己也制不住了,况且这祸患是在自己家中,务必要铲除干净。于是大声呵斥道:“你这妖孽反复无常言而无信,今天说什么都没用!”丽娟一听更是百口求生,赌咒发誓绝不再犯。赵晓庆不为所动拿出最后一根银针便狠狠扎进了拇指中。丽娟忽大叫一声,头发竖立怒目如炬,死死盯着赵晓庆道:“五百年的基业毁于一旦,赵三真是狠心人!”说完便倒在地下一动不动,眼中绿光也渐渐消散殆尽。赵晓庆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头吩咐儿子将丽娟抱上床去包扎伤口,自己收拾了东西对家人说道:“此妖已被我除去,但尸身仍在院中。此物性喜阴暗潮湿,大家在这些地方四处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众人听他说罢便依言在院中到处寻找,过得一会忽听有人惊叫不已,赵晓庆赶去一看,原来家人在后院堆积柴火的地方发现了一只黄色的刺猬,此物身形有如牛犊一般巨大,口舌尽赤,右爪上五个血洞正冒着黑血,已然死去多时。赵晓庆命家人将刺猬剥皮熬汤,用此汤给丽娟连续服用七天,这才让丽娟恢复了正常,自此以后赵家也再没有什么异常之事发生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