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上海的杨百万我羡慕得要死,现在我已将他远远甩在了我的身后！我正在向更高的目标迈进！总有一天,我要上全球富豪排行榜！我坚信,这个目标一定能实现！我要疯狂地赚钱,让东风厂为我下几屋子金蛋,然后,我将全部资金投入房地产。
我跟李局长坐在沙发上聊着,王厂长又给我点了一支中华烟（已经第9根了）,慢条斯理地的对我说：“小金啊,去年新建了一家乡办厂,是你们东风厂的同行,我们可要大力支持,决不能拖改革的后腿啊！”李局长说的这家乡办厂我知道,王厂长批给他们几百万元的订单了。我知道这家乡办厂很不简单,于是我说：“李局长,您说的这家厂子我知道,我们东风厂一如既往,大力支持乡办厂的发展！”
李局长满意地笑了笑：“好滴,好滴,我们都要为改革保驾护航。我们只有与时俱进,才能顺应改革的潮流,才不会被改革的洪流吞噬！小金啊,你当厂长的事我为你奔波了好一阵子,现在基本上定了,过几天交上面批一下就妥了。小金啊,你可不能辜负我对你的厚望哦？”我欣喜若狂地说：“李局长的知遇之恩,小弟没齿难忘！李局长,我有个建议。”李局长笑道：“说说看”。我说,我们让那家乡办厂加工的产品,他们做好后还要送到东风厂来,既浪费时间又增加物流成本,不妨让他们在乡里租借一个大仓库,以后,他们就是东风厂在本市的供货商,我让客户直接上他们处提货……
李局长沉思一下说道：“小金啊,你可以直接找刘厂长谈嘛，啊？哎,小金啊,肚子饿了吧？走,我们出去吃夜霄去！”我摇了摇头说：“我不饿,再说,我没有吃夜宵的习惯。”李局长神秘地一笑,对我悄声说道：“走,我带你上一个地方去见识见识,是男人都会喜欢的！”
是夜,李局长开着他的那辆豪车来到一条僻静的小路上,停在一个大院前面,站在铁门外的一对帅男靓女马上跑过来,男的替李局长泊车,那个女的冲李局长甜甜一笑。李局长带着我进了院子,走进一座小楼（院里有好几幢这样的小楼）,两个帅男马上迎上来,一个领着李局长上了楼,一个领着我走进楼下一间豪华的套房,随后他出去了,不一回儿端着一杯热气腾藤、香味四溢的茶进来了：“先生请慢用,如有需要尽管吩咐小弟。“他说着走了。不一会儿,一个犹如模特儿的小姐风度翩翩地走进来,那脸蛋,那长相,那身材,那气质,堪称一绝。这一夜,我度过了我有生以来最消魂的一夜……
我们东风厂的规模全国首屈一指,不论是技术力量、工人队伍还是产品质量,全国许多同行都无法跟我们竞争,因此,我们的产品畅销全国,走向世界……我们东风厂的产品真的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至少在我任厂长的期间内）。许多客户都是我们的老客户,他们给我回扣,我也给他们回扣,这就是新时代的生意经,这就是“双赢”,没有这个“双赢”,现在谁跟你做生意？而所谓的“回扣”,无非就是想得到更大的优惠,结果却在一定程度上损害了企业的利益,利润空间越来越小,而个人却发了大财。仅仅近半年,我就从一个无产者变成了有产者,我的资产就达六位数了……
当然,我也不能忘记李局长。上个月他女儿生日,我送了一个五万块的红包外加一根钻石项链。我本想当面给李艳的,可李艳跟一帮富二代出国旅游去了,只得让李局长转交。李局长起先不肯拿,在我再三请求下他笑纳了,他笑道：“下不为例！我们可不能兴这一套,决不能做贪官哦？”我是一个明白人,说道：“这是我给你女儿的生日礼物,与李局长您无关,李局长可不要自作多情啊？”李局长更开心了：“好滴,好滴,这本来就是你跟小艳两个人的事,当然与我没关系啦？我会帮你转交给她的,我也不谢你了,要谢让小艳谢你！”之后的好多年,我送给李局长的礼,光现金就有100多万,还不包括一幢别墅和其他许多贵重物品,都是借李艳过生日的名义送的……
几个月又过去了,大概在国庆节前几天,一位副局长来我们东风厂召开厂部会议暨全厂职工大会,我被任命为厂长,厂里没有掀起滔天波澜,因为我当新厂长早已是预料之中的事了……不少干部纷纷向我祝贺,请我上饭店吃饭,我都一一谢绝了。我说,要是大家同心同德,努力工作,再创我们东风厂的辉煌,不是你们请我吃饭,而是我请你们大家吃饭,而是我应该好好感谢你们的！大家听了我的话,无不感动,无不佩服,我在大家的心目中树立起了良好形象,威望也如日中天……但大家不知道的是,一些原本该有东风厂赚取的利润已装进了我和刘厂长的腰包。当然,我不是一毛不拨的人,给了一些人大恩大惠,给了一些人小恩小惠。大家还当我是企业家,开拓者呢,其实我狗屁都不是！可不,当天夜里,我却在一家酒店开房,跟嗲妹妹和另一个女出纳（女出纳是嗲妹妹拉来的,王厂长好有色眼,厂里的财务个个如花似玉）正在玩3P呢！
俗话说,每逢佳节倍思亲。国庆长假我好想与李艳共度美好时光啊！跟她在一起,真的是其乐无穷啊！国庆节一大早,我打电话给她,想约她,节目有她定,吃饭、旅游、购物还是酒店开房随她挑,或开着我那辆越野车去兜风（新买的厂长专车）……她说,她对我的节目没有兴趣,而对于开房更是没有“性趣”……说着就把电话挂了,把我气得要死！这臭婆娘,丫头片子,臭三八,要是你哪一天落在我手中,我非SM不可,让你生不如死！
我原定计划落空了,只好去找刘厂长,我想了解一下上次对他建议的事是否有眉目了。刘厂长还是那样大气,请我在一家星级酒店边吃边聊。他说,他们厂根据我的建议,已买下了一座旧厂房改作仓库,约有5000平米。我说,好极了,有这么大一个仓库,别说做上海地区的总代理,做华东地区的总代理也绰绰有余啊。刘厂长喜笑颜开地说：“今后还仰丈老兄您的关照了。”我说那当然,我们都要做改革的先锋嘛,只有顺应历史潮流的人才能成为风云人物……尽管李局长和刘厂长都没有对我说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我看得出,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不是亲戚也胜似亲戚,我只有投其所好才有美好前程！
时间如流水,转眼又过去三年了。由于我跟客户们都保持很好的关系,客户们都与我保持着业务往来。我从不斤斤计较,对他们很大气,出手又很大方,他们都觉得我是可以信赖的,与我做生意得到的利益将会更多。逢年过节,我把他们一一打点到家,他们对我自然也不薄。他们知道,我们双方都是翘翘板上的人,只有双方用力,翘翘板才不至于会荡在空中或摔在地上。他们明白,彼此的利益是相同的,是同一条贼船上的人,谁缺了谁都不行,要是谁出卖了谁,另一个贼还是贼,决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这三年,厂子表面看很正常,运转也正常,只是利润在不断减少。物价在飞涨,新一轮通涨又拉开了序幕,职工隔年要加工资,待遇也一年比一年好,利润大幅减少大家都是可以理解的。但谁又知道危机正在包围着我们东风厂呢？一个主意早就在我心中酝酿,时机成熟我就向局里摊牌,我相信李局长一定会一如既往支持我的,并为此作不懈努力,甚至愿意为实现我的愿望一搏的,因为我相信我的第六感……
企业不死不活又过了两年,连同前三年,我当东风厂厂长已有5个年头了。这五年,是我人生第一次辉煌（后五年是我第二次辉煌,再后五年是我第三次辉煌，我已成为资产达几十亿的一个房地产开发商了）。由于厂子表面上形势一派大好,职工们的钱包一年比一年鼓,大家对我很尊敬,有的称我“金总”,有的称我“金老板”,有的称我“金厂长”,“金总”尤其是“金老板”的称呼,是改革年代出现的新事物,在毛时代,厂长就是厂长,而“老板”则是资产阶级或剥削制度的产物,是无产阶级专政的对象,谁敢称厂长“老板”？又有谁敢以“老板”自居？除非你准备戴着高帽子游街,不怕被革命群众斗得死去活来……
再说说这五年我跟李艳的关系,恐怕你们要失望了,我跟她没有什么绯闻,跟她更没有风流韵事。五年中可能总共见到过她五次,而且都是我有事去李局长家拜访的时候。而见到她的时候,不是她进门时就是她出门时,她是很少在家吃饭或住的,她整天野在外面。她已老大不小了,她老爸为她的终生大事急得要命,而她却一点也不急。她总是说：“结婚,结婚,到底有啥好？结婚的人都是‘热昏’,难道你们也让我热昏吗？”哎,老爸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气得李局长谈起宝贝女儿总是说：“知道她这副德性,当初就不该生她！”我笑道：“还是有点意义的,当初你跟伯母不是因为‘快活’才生下李艳的吗？”
李局长让我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现在我跟李局长无话不谈,简直就象哥们。我现在总是向李局长诉苦,什么国企负担太重,规矩太多,压力太大,迈不开步子,难以大发展啦,等等一罗筐的话。李局长说,政府也看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不是正在做很多实事吗？抓大放小乃至关停并转、分流富余人员,都是改革中的新举措,事实证明政府是很英明的,不是吗？许多国企转制后焕发出了青春活力,一盘死棋走活了,企业有了大发展,而没有改制前企业却死气沉沉,陷入困境难以自拨……
今天我又对李局长煽风点火,李局长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他问我这几年东风厂到底怎么样？还有没有发展前景？会不会也象许多国企那样陷入困境？我说,东风厂早已陷入困境了,只是东风厂原来身体好,要死也没有那么快,但事实上却已病入膏肓了,这是国企的通病,也是不治之症……李局长深深地点了点头：“还是小平同志看得远啊！改革是对的,不改革,中国只有死路一条！看样子,只有私有化才能救中国啊！”李局长让我加大改革力度,胆子要更大一些,步子要更大一些,要敢于试,敢于闯,敢于走前人没有走过的路！我答道：“李局长,我一定遵照您的指示去做！”李局长笑道：“我的话不是金科玉律,更不是圣旨,我的话只是起抛砖引玉的作用嘛。我们都是为党工作,所以要对党负责,对人民负责,对历史负责嘛。”
那天,我想把我的意思告诉李局长,但我不知怎么还是没有说,或许是时机还不成熟吧？聊了很长时间了,我也该告辞了。当我向房门走去的时候,李局长忽然想到了什么,对我说：“有人对我说,洋妞别有风味。这样吧,哪天你跟我去荷兰走一走,看一看如何啊？”这当然是我求之不得的：“承蒙李局长的厚爱,我真的是受宠若惊,理当效劳！”
半个多月后,李局长就跟我去了荷兰（随行的还有一名翻译和一名我不知身份的人）,我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走出国门……自从去过荷兰后,此后的好多年我对洋妓特感兴趣,世界上的红灯区几乎都有我的足迹……当然,现在我不用出国找洋妓了,三年前我就已定居国外成为外国人了,我觉得还是外国好,至于哪个国家我就不说了……
去过国内一些高档会所尤其是去了荷兰等国后,我对李艳再也没有以前那种激情了,厂财务嗲妹妹在我眼里再也不嗲了,我告诫她不要再惹我,否则就让她吃不了兜着走。嗲妹妹也很知趣,从此再也没有在我跟前轻薄,我跟她没有了那种暧昧关系。而李艳却象个高傲的小公主,在李局长家见到我最多点点头,就匆匆出门或进自己的房间了……据说李艳还没有交男朋友,她可能注定要当剩女了。管她呢,我对她也无所谓了！我现在有钱了,有钱要啥有啥,女人算个什么鸟？身上的衣服耳！不适合就换,太大了就换小点的,太小了或太旧了扔掉再买新的！18岁少女嫁81岁老头,社会就是这样现实,这么残酷！我似乎也成剩男了,至于结婚,遇到合适的就结,遇不到我也不强求。现在只要有钱,天天可以做新郎,急个鸟？结个鸟？
日子一天天过去,日子一年年过去,人类社会就是这样发展着！有的人富得流油,有的人穷得没有丁点儿油！当然,富的人会在一夜之间变成穷光蛋（譬如企业破产,这样的例子在资本主义国家屡见不鲜）,穷的人也会变成富人,当然,这个过程艰难而又漫长……东风厂的辉煌早已过去,再要辉煌那是做梦！有我、刘厂长、李局长这样的蛀虫（老百姓给我们这种人一个名字====狗官或贪官）。有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也想过自己的行为极不道德,我们这种人已经背叛了人民,人民恨我们理所当然。可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这个社会早已属于富人,既然不属于穷人,那我只有一搏了！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你来到人世不是享受而是受苦受难,那你来干什么？人生就是应该享受人生,在这一点上,或许李艳是个聪明人,她只在乎今天快乐,哪管明天洪水猛兽？你已经享受到了你该享受的了,即使死了又有何惧呢？
在我当东风厂厂长的第六个年头,危机终于来了。企业已经入不敷出,赚的钱远不够用。这一方面是由于物价连年上涨,而职工们又要不断加工资,提高福利水平,企业的成本逐年上升而企业又没有足够的赢利能力；另一方面,我吃里扒外,暗里把许多订单都转给刘厂长做了,让别人赚走了许多利润。要是我不这样做,东风厂也就不会陷入困境,而要是我真的不这样做,李局长会让我当东风厂厂长吗？我的前任王厂长不也是这样做的吗？除此以外,我与几个头头时常出国考察（考察个鸟）,公费吃喝玩乐……即使一座金山也会被我们挖空……
怎么办？东风厂究竟怎么办？东风厂究竟向何处去？难道就此走向穷途末路吗？我想能撑一天是一天,能活一天是一天！我在企业开展了声势浩大的增收节支运动,还让一些职工下了岗……我要让全体职工充满忧患意识,发扬主人翁精神,以饱满的热情投入到工作中去,再创东风厂的辉煌！我明知我是愚弄职工,但我们必须要调动一切积极因素,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就要作百分之百的努力！天无绝人之路嘛！死马当活马医吧！由于领导班子采取了一系列积极措施,东风厂最后一口气总算又拖了两年,这两年其实是回光返照,垂死前的挣扎,就象一条鱼杀死挖空后，好长时间不动了,你也确认它已死了,突然间它又蹦达了几下……
在我任东风厂厂长的第八个年头,也就是公元1998年,东风厂终于撑不下去了,眼看工资都发不出了（已有好几个月为了发工资东凑西凑了）,我终于向李局长袒露了东风厂所面临的窘境……李局长沉默不语,香烟一支接一支抽,可以看出他的情绪很复杂……终于,他开口了,语调很沉重：“近几年我也不时听到关于东风厂的传闻,可我对东风厂还是……”我的心情也很沉重：“李局长,我辜负了你对我的厚爱,没有把东风厂管好。”“你已经尽责了,我们都是知道的,只是……只是国企气数已尽,非人力可为,你也别太自责了,你能检讨自己,精神就很可嘉。你打算怎么办？”我伤心地说：“现在……现在我的头脑很乱,也想不出好主意,或许也只有走关停并转的路了。”“若改制可以起死回生那就改制,是卖给私人好还是股份制好,你也想一想,局里也研究一下。你把东风厂的现状详详细细写下来,再把你们领导班子的构想也说一下,我们研究一下,拿出个方案来。”
我告别了李局长,开着我的爱车（当厂长八年我已换过三次车了,一辆比一辆豪华和高级）行驶在马路上,车窗外高楼大厦鳞次栉比,霓虹灯闪烁着耀眼、迷人的光芒,行人们在匆匆走着,我又胡思乱想了起来。他们中间,有多少人是应该来到这世上又有多少人不该来呢？有多少人是在享受人生又有多少人是受苦受难呢？我可以向全世界宣告,我没有白来人世,枉做人类！曾几何时,上海的杨百万我羡慕得要死,现在我已将他远远甩在了我的身后！我正在向更高的目标迈进！总有一天,我要上全球富豪排行榜！刚才李局长要我拿出一个构想,其实我早就有了,将东风厂买下来或承包,成为我个人的资产,然后再创东风厂的辉煌！我坚信,这个目标一定能实现！我要疯狂地赚钱,让东风厂为我下几屋子金蛋,然后,我将全部资金投入房地产。我相信,未来10年将是中国房地产大发展的最好的历史时期！然后,我移民到国外,真正开始享受人生！
大家看看这世界吧,机会总是属于有头脑人的,而我,就是一个有头脑的人！因为,脑袋决定口袋！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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