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力是我小时候的同学,比我还小一岁。名字虽说叫大力,人却很瘦小。我那时已经十六了,差不多能赶上他一个半了。别看他又干又瘦,却是我们学校里出了名的"惹事精",大概是属马的缘故吧,早熟的很,听说已经开始谈"恋爱"了。这在县城里也不多见,更别说在农村中学里了。
不过他的个人情况很特殊,他娘在他差不多一生日(这是我们农村里的说法吧,也就是一岁)时,我们村里来了个算命的,他娘让他算了算,说她八字很硬,可大力的八字又很软,是天生克子的命,又说什么她要不死,大力怕是养不大之类的话。他娘信以为真,想来想去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就喝了一瓶农药自杀了。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他父亲是村里的信贷员,平常日子过地也不错,过了没多久就又找了一个老婆。那娘们不是个好东西(这是大力小时候常挂在嘴边的话),大力还有一个姐姐,当我们上初中时她已经在另外一个县的银行里上班了,平时也很少回来。他在家里就更是无人管无人问了,这就让他成了一个"野孩子",成天在校里校外拉帮结伙,打架斗殴。反正不是他打人家,就是人家打他,这在我们小时候也是常有的事。
村里的大人都不让自家的孩子和大力一起玩,怕让他带坏了,只有我和他一直不错。我也常在学校里和同学打架,那时我已经人高马大,打架基本上没吃过亏,不过我更喜欢独来独往,虽说是很看不上大力的所作所为,看在放学后一起回家的份上我也不说什么。倒是他有时候吃了大亏,还让我帮他找回来,一直把我当成他最好的朋友。那时我们念书的学校离家很远,差不多有十二多里吧,放了学骑了破自行车快一点也要二十多分钟,农村学校里又没有宿舍,外村女孩子和一些小胆的男孩儿都在近处的同学家或亲戚家里借住,只有我和大力一天四趟来回跑。他又常和那些狐朋狗友们出去鬼混,大部分时间都是我自己一个人回家。
那根公路是一条很重要的省道,天天车来车往的,自然也出了不少车祸,尤其是在我回家的必经之路的中间。那儿有一座桥,向西三公里就是205国道,向东四公里连着另一条省道。在这公路两边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工厂,我们乡政府和医院也在其中。听说那医院的太平间就紧挨着公路,每走到那儿,就觉着浑身汗毛直竖。可是真正让人害怕的却不是医院的太平间,而是那座普普通通的小桥。
在桥边路南里有一个村子,名叫西门,有一条窄窄的柏油路从村子里通出来。对这个二千多口人的村子来说,这条路就成了村里外出的必经之路。那时正是农村经济大发展的黄金时期,摩托车、三轮车在我们这里已经越来越多。可是绝大多数人都有是无证无牌,上去会开能走就行。车祸当然少不了。就在这座桥为中心的一公里范围内,大大小小出了上百次车祸,死了好几百人。最惨的那个大胖竟被无数车轮碾成了肉泥,他家里人一夜久等不回,第二天才想到他上班的地方问问消息,听说公路上又出了车祸,就看到了自己家的摩托车好好的停在路边上,旁边围了些人正在议论纷纷,也有说是喝多了让车撞死的,也有的说是让人害死后又扔在公路上的,反正各持己见,争地不可开交。大胖老婆好不容易挤进去,有认识的人就对她说:"你家大胖让车撞死了。"农村人说话就是直来直去,当然也不管不顾。那大胖老婆当时就昏了过去。她儿子心细,就去公路上看看,在路中间找到了一条那时很少见的真皮腰带,正是大胖舅子送给大胖的,这才证实了死者就是大胖。母子二人抱头痛哭。可怜大胖二百多斤的人就剩了几块碎肉,一根腰带。可奇怪的是,那辆崭新的摩托车连块漆也没掉,肯定不是车撞的,要说是谋财害命,这摩托车也值个三五千块,再傻的贼也没有理由好好放在那儿。天长日久大人们得出了结论,那就是遇上鬼了,让鬼迷了给它当了替死鬼,那老鬼才能重新投胎。一时之间一传十,十传百,这座桥就成了一座鬼桥。说来也怪,从那以后很多人都在这座桥上遇上了一些奇怪的事,包括我俩在内,今天先讲的就是大力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