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年4月,一位40多岁四目无亲的妈妈收到儿子在海南意外死亡的消息(公安局专人送来信函并读出),她当场晕倒在地。随后的日子她痛切心屝。由于孤苦伶仃、思儿成疾,为了舒援寂寞和思念之苦,每天夜里用手机拨打儿子生前的手机号码,对着根本不可能打通的手机哀语绵绵。如此过了两年多,一夜突然打通了,漫长的思儿摧残,妈妈此时已变成神志不清、每日行尸走肉的沧脸老人。她对打通的电话已毫无知觉了,继而又是每夜睡不着时就重复拨打这个号码,对着儿子自言自语一般。
电话那头正好是个22岁小伙开通的手机卡。由此,两人便引发了一场感人肺腑、惹万物同悲、鬼神同哭的人间故事,最后小伙成了“老妈妈”的儿子,“老妈妈”亦爱抱着“儿子”的手臂依偎着走在街上。听到这,我感动得泣不从声,泪水直流。告诉我这个故事的弟兄们也都哭了。
这个妈妈,就是我队友“黄伟栋”的妈妈,黄伟栋跟我们在同一组同一排。06年,在执行一个夺取战略重桥的任务时,被子弹打穿心脏阵亡,未满23岁。
他和另一队友钱光良被派出配合四个巴勒斯坦士兵前往桥对岸节节压进侦探情况,突然对岸机房里机枪声响起,子弹托着电光嗞嗞射来,两个巴士兵当场中弹被打穿身体,血花飞涧半空滚倒在地。没被子弹射中的其余四人大惊失色,以训练过的灵活技巧和遇险逃生的本能,各自越身寻躲掩体,黄伟栋、钱光良和一巴士兵不约而同向左侧铁池跃去(用铁和木板筑成的蓄水池),另一名巴士兵却向右侧的钢筋水泥拦车墙奔去,没跑几步“啪”一声一颗子弹击穿他右腿关节,痛叫了声趴倒在地。三人跃身飞上铁栏杆,已自顾不暇。相对于钱光良和那名巴士兵而言,黄伟栋仅因慢两步翻上栏杆,跃在上空之时一颗子弹“卟”了声击入他的心窝从背部穿出,在这人生道路上他最后只喊了声“喔”,伴随着涧出的血柱一起跌落地下,钢盔滚走一边,他便呜咽着挣扎,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了。被击穿关节的巴士兵,却拼命哭喊着残拖着只有几寸筋肉相连的断腿,惊恐失魂的往拦车墙处爬,逃生的欲望、恐惧的侵袭,使他变得神志不清。他孤立无助,却已不明白,越是爬动,对岸越可能向他开枪。
我们伏身隐蔽在桥头的废虚楼房里,这幕一览无余,欲救不能,心中隐隐作痛。钱光良和那名巴士兵蹲在铁池边,望着只离自己五米多正痛苦挣扎、口中直吐鲜血的黄伟栋,钱光良更表现得万分抓狂和无耐,五米多的距离对他来说就已经是生和死的距离了,他几次欲扑去救黄伟栋,但马上又收回姿势,看来他心乱如麻、非常害怕,不一会便禁不住哭开了花。我们在90多米外的桥头硬是急得直跺脚,虽然我跟黄伟栋和钱光良都不算很熟,关系没什么特别的,但必竟大家都中国人,一同来到这陌生土地执行共同的任务,咱也是相依为命的。我的心弦在为黄伟栋动弹,心里在默默为他打气“坚持,再顶住,等到我们来……”然而,他的嘴巴似乎吐不出一个字,他欲说话,想说最后的话……
大概15分钟后,巴勒斯坦士兵的迫击炮十几发炮弹往桥头陆陆续续轰去,将几栋楼房炸得东倒西歪、浓烟直冒之后,他们一个排的士兵30多人,立即全体呼叫着对桥头方向冲锋。对岸守桥的以色列兵便开枪还击顽强抵抗,机枪也嗒嗒大作。
我们班长猛然冲进来,大声喊道“大伙注意,准备了,依照联合行动计划,老巴们一冲到桥对岸20秒后,中国士兵要马上跟进推上,往前冲锋,准备好准备好!弹药!检查!”我们心情顿不由自主崩紧起来,忐忑不安,有不详之兆。也许还会有人中弹,那会是谁呢?
班长接着补充些值得注意的话,从他状态看,班长也有些紧张“……延着两边的隐体冲锋,姿势要绝对压低,避免被则翼子弹射到,冲锋时千万不准开枪,以免伤到前面友军,射击时一定要停下瞄准……”他似乎说了很多,可我好像没记住什么,只感到心里蹦蹦直跳,十分紧张,不知其他队友们是不是也一样。
“老巴”们已准备接近桥头,但看不清战况如何,几个医务兵也尾随跑上了。
班长恐着发令“弟兄们,注意,就是现在,检查装备,上弹,快,上弹!……”我们咖嚓作响,七手八脚打开自己枪的保险并拉动枪塞,有些紧张的士兵竟蒙得把刺刀也上了。班长指着桥对岸厉声道“现在!!冲——!!”我们一个班十来人顿如脱缰之马,争风向前,直朝门口蜂涌而去!仿佛《光荣岁月》在激昂凑响“(英文原版)如果是军人就知道履行神圣使命,都是为了世界反法西斯并谋求和平的战斗,我们的先烈弟兄们,在激励着我们不要放弃,继续勇敢朝前冲,前面哪个中弹倒下的,我们很快会冲过他身旁……”
我跟着队形冲在桥上,交错的脚步声响成一团,慢慢接近黄伟栋倒下的位置了,一些零星的子弹忽左忽右呼啸着从周围掠过,令人心惊胆寒,唯怕哪一颗取命的正巧打穿自己身体。我无心注视远外桥对岸的情况,只盯着黄伟栋的位置。两名医务兵正为他手忙脚乱做抢救措施,钱光良早跪在旁边痛哭不已、不知所措,枪也放一旁。我们都看到,黄伟栋已动也不动了,双眼吃力挺睁,嘴巴的血吐了一地,也将自己的脸涂染得一片血色,无法辨认。胸口涌出的血把身上军装和大部分装备染个红透。他沾满鲜血的右手正紧紧捏着折叠成方的信纸,这应该是他的遗书(我们每人身上都带着早写好的遗书)。此景感染了我,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目瞪口呆望着他。一会,跑上来的几个队员也跟着停下脚步望着。班长冲来后猛拍了下我们肩膀喊,“跟上队型,加速,姿势放低!快!”我才转脸握枪加速跟去。这时两颗子弹“啪啪”打在其中一个医务兵胸前和脖颈上,鲜血迸涧,喊了声倒在地上便撕嗓门的挣扎,另一医务兵立即放弃无生存希望的黄伟栋,转救刚倒下的战友……
如果我们有随行摄影师,抓摄到此凄烈场面,一定会特写般地将镜头缓慢升上天空,慢慢地朝蔚蓝的天空和小白云升去;如果还有另一名摄影师,他一定会将镜头移动到桥下的河水中,水中翻滚着几股鲜红的血,若隐若现的漂浮着两具巴勒斯坦士兵尸体。随着缓慢升上天空的镜头,能看到这里的天空和咱祖国的一模一样的,“这里不是我们的土地,我们为何来这里。”
镜头升到顶端接着应该艺术性地往下降,已看到一座中国城市映入眼帘,正望见黄伟栋的妈妈提着刚从菜市场买回的菜行走在巷街上,准备做一顿美味可口的晚餐。左右两旁的邻友街坊不时向黄妈妈打招呼,黄妈妈都一一微笑着回应了。饭菜做好了,开着电视放新闻联播,黄妈妈还是一样孤独一人用餐,显然她今天吃得晶晶有味。但她却不知儿子遇难的事……
黄伟栋走后,给黄妈妈带来巨大伤痛。虽然世人不知道黄伟栋,但黄妈妈,始终是无名英雄的妈妈,我们会为她吭歌,我们都是她的儿子、她的女儿。
然而有一个事实是悲哀的,黄妈妈一辈子都不能知道自己的儿子原来是个士兵,是个军人,她永远也不知道儿子的光辉事迹,永远也不知道儿子是为世界反法西斯的战争而光荣阵亡的。黄妈妈,默默作了贡献却不为人知的妈妈,自己是那么骄傲而却不能感觉到的妈妈。
做为第六批远赴中东战场的无名作战部队,D组仅05年06年,一年半时间阵亡人数超过120人。意味着,有无数像黄伟栋一样的士兵倒在中东战场,有无数像黄妈妈一样的母亲痛失爱子,孤饮苦水无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