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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诞行为学(怪诞行为学升级版+怪诞行为学2)(套装共2册)(丹.艾瑞里著)(2)

2012-11-07 
  《怪诞行为学套装》内容简介:我们是如何看待金钱的?是什么让华尔街的银行家们对经济看走了眼?是什么让人们超出自己的经济能力去借贷?非理性是如何驱使我们作出决策的?我们如何才能摆脱经济危机的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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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诞行为学(怪诞行为学升级版+怪诞行为学2)(套装共2册)(丹.艾瑞里著) 去商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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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常常暗下决心节食减肥,但是只要看到卖甜点的小推车一过来,我们的决心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我们有时候兴致勃勃地去购物,买回来一大堆东西,却放在家里用不上。这是为什么呢?
头痛的时候,我们花5美分买的阿司匹林吃了不见效,可是花50美分买的阿司匹林却能立竿见影。这又是为什么?
工作之前让员工背一下《圣经》十诫,大家就能比较诚实,起码在刚刚背完的时候是这样。如果没这样做,不诚实的现象就很多。这又是为什么呢?换言之,为什么荣辱规范可以减少工作中出现的不诚实现象?
读完这本书你们就可以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还有其他很多问题的答案。这些问题既与你的个人生活、职场生活有关,也涉及你观察世界的方法。例如,知道上面讲的阿司匹林问题的答案,不仅与你如何选择药品有关,还可以用来观察我们整个社会所面临的最重要问题之一—保健产品的成本和效果。懂得了《圣经》十诫可以有效地减少不诚实现象,可以给我们一些启发,帮助我们避免下一个类似安然事件的发生;懂得了冲动进食时的心理机制,就可以了解生活中其他形式的冲动决定—从而懂得,为什么“储蓄备缺,未雨绸缪”这个道理人人皆知,但实行起来却那么困难。
我希望通过这本书,能够帮助你们从根本上重新思考使你们和周围其他人生生不息的动力是什么。我希望通过展示内容广泛的实验成果和趣闻逸事—其中很多是饶有兴味的—来达到这一目的。一旦你们看到某些错误的发生是有系统、有规律的,看到你们一犯再犯的原因,我想你们就会开始学习如何避免这些错误。
不过,在给你们讲述我对吃饭、购物、爱情、金钱、拖沓、啤酒、诚实以及生活中其他领域的研究之前—这些研究虽然异常古怪,但却普遍实用,且吸引人的眼球(有的妙趣横生)—我觉得应该先给你们讲一下我的另类世界观,也就是我写作本书的初衷。不幸的是,把我带进这一领域的是多年前的一起绝非好玩、绝非有趣的意外事故。
在一个18岁的以色列少年的生活中,这本来应该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星期五下午。可是,天有不测风云,灾祸从天而降,短短的几秒钟里,一切都无可逆转地发生了。一盏大型镁光灯(战场上用来照明的那种)发生了爆炸,导致我全身70%的皮肤遭受三度烧伤。
以后的3年里,我被迫住在医院里,浑身上下全是绷带。偶尔在公共场合出现,身上也要穿着特制的合成纤维紧身衣,头戴面罩,样子活像一个“蜘蛛侠”。由于无法像朋友和家人那样参加日常活动,我感到自己已经与社会隔绝了,于是我像旁观者一样,开始观察曾经构成自己日常活动的各种行为。我好像一个来自不同文化(或不同星球)的人,开始反思各种不同行为的目的,既包括我的,也包括别人的。例如,我想弄清楚为什么我爱这个女孩而不是另一个;为什么我的日常安排根据医生的安排来设定,而不是按我自己的;为什么我喜欢攀岩运动,而不喜欢学历史;为什么我非常在意人们对我的看法;不过,我想得最多的还是生活中人们的行为究竟受什么力量的驱动和造成我们行为的原因。
住院的3年时间里,我经历了各种各样的疼痛。在理疗和手术的间隙,我有非常多的时间进行反思。在这漫长的几年里,每天最大的苦难总随着“浸泡治疗”结束才算完结。所谓“浸泡治疗”就是每天一次,全身泡在消毒溶液里,然后除去绷带,把皮肤上的坏死组织刮掉。皮肤完好的时候,接触到消毒液只会稍稍有点痛感,绷带一般也能顺利解下来。可是如果仅仅残存一点儿皮肤或者根本没有皮肤,就像我这样的严重烧伤,绷带直接粘在肉上,遇上消毒液的刺激,那种撕心裂肺的剧痛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
早些时候在烧伤科里我与每天给我做“浸泡治疗”的护士进行交谈,了解她们治疗的方法和步骤。护士们通用的方法是,揭起绷带的一角,快速撕下来,让我的剧痛时间尽量减短。就这样一条一条地撕,大约要一个小时才能把所有绷带除去。这之后再往身上涂一层油膏,换上新绷带,第二天一切照旧。
我很快了解到,护士们这样做的理论依据是,快速地用力扯去绷带,确实会给病人带来瞬间的剧烈疼痛,但比一点一点慢慢揭要好,因为那样做虽然疼痛程度会减轻,但病人疼痛的时间会延长,病人疼痛的程度从总体上来说会加大。护士们还得出一个结论,即先从疼痛最重的部位下手再逐步处理较轻的部位,与先从疼痛最轻的部位下手再到最重的部位,两种处理方法没有区别。
由于我饱受撕扯绷带过程的疼痛,对她们的理论我无法认同(她们的理论和做法从未经过科学的测试)。而且,她们的理论根本就没有从病人的角度进行考虑:病人在等待治疗的过程中内心的恐惧,病人长时间应对不同程度的疼痛,病人对疼痛何时开始何时减轻一无所知,经过长时间疼痛后没人提醒他何时疼痛会减轻、消失,从而得到安慰。处在当时的无助地位,任凭他们怎样为我治疗,我只能默默忍受。
我一出院(当然随后的5年里我还必须不时地回医院接受手术和治疗)就去了特拉维夫大学。第一学期我修的一门课深深地改变了我对研究的看法,而且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我的前途。这就是哈南·弗伦克教授的人脑生理学。除了弗伦克教授在课堂上展示的关于人脑活动的引人入胜的讲授资料,令我感触最大的是他对质疑和不同见解的态度。有很多次我在课堂上或者到他的办公室提出我对他研究结论的不同诠释,他总是回答说我的论点的确也是一种可能(看起来未必成立,但终究是一种可能),并要求我采用实验的方法来找出它与传统理论的不同。
完成这样的实验谈何容易,但是科学本身就是一连串艰苦的实验,所有的参与者包括像我这样的大学新生,只要找到实验方法对理论进行检验,就能找到替代的理论,这一信念给我开启了一个崭新的世界。有一次我到弗伦克教授的办公室,提出了关于某一阶段癫痫症状如何发展的一个理论,包括如何将其在老鼠身上实验的设想。
弗伦克教授很支持这一想法,其后的3个月我给大约50只老鼠做了手术,在它们的脊髓里植入导管,注入不同物质来造成和降低癫痫的发作概率。采取这种实验方式,我有一个实际困难—因为烧伤,手的活动受到限制,因此给老鼠做手术就非常困难。幸运的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容·威斯伯格(坚定的素食主义者和动物爱好者)—勉为其难地同意花几个周末和我一起到实验室帮助我做手术—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真正考验友谊,这就是吧。
实验结果证明我是错的,但这并没有影响我的热情。不管怎样,我学到了一些东西。即使我的理论是错的,我能明确无疑地知道错在哪里。我对事物怎样发展、人们怎样行动一直有很多疑问,现在我有了新的认识—我们对感兴趣的任何事物都可以研究,科学为我们提供了手段和机会,这一认识吸引我进入了研究人类行为的领域。
利用这些新手段,我最初主要把精力集中在探求我们对疼痛的体验上。原因很明显,患者在“浸泡”之类的治疗过程中需要长时间经历疼痛,这是我最关注的。有没有可能减轻这些疼痛?以后的几年中,我在自己、朋友、志愿者身上实施了一系列实验—应用了冷热水、压力和强声引发的肉体痛苦,乃至股票交易中损失金钱引发的心理痛苦等—来寻找
答案。
实验完成后,我认识到烧伤科的护士们都是善良宽厚的好人(对了,有一个例外),她们对“浸泡治疗”和拆除绷带很有经验,但在如何最大限度地减少病人痛苦方面却没有正确的指导理论。我不明白,她们的经验如此丰富,竟然仍会错误到这般地步。我和这些护士都很熟,我知道她们的行为绝不是由于恶意、愚蠢或缺乏敬业精神。相反,她们只是深受一种固有偏见的毒害,对病人的痛苦缺乏正确认识,而且很显然,她们的丰富经验无法改变这种
偏见。
出于这些考虑,一天上午,我非常兴奋地回到烧伤科,详细介绍了我的实验结果,希望能改变护士拆除绷带的方法。我告诉护士和医生们,事实上,采取低密度疼痛治疗的方式,时间会长一些,但病人所感受到的痛苦比高密度短时间的做法要轻。换言之,她们当年如果给我慢慢揭绷带,而不是猛拉快揭,我会少受许多罪。
护士们对我的实验结论从心底感到惊奇,但令我感到同样惊奇的却是当年我最喜欢的护士埃蒂说的话。她承认过去她们对此认识不够,治疗方法应当改进。但她同时提出,研究“浸泡治疗”引发的痛苦还应该考虑到病人疼痛时的叫喊给护士带来的心理痛苦。她解释说,如果护士们为了缩短自己的心理折磨(我的确常常觉察到她们神情中流露出来的内心痛苦)而采取快速撕扯绷带的做法,或许是可以理解的。不过最后,我们还是一致同意操作方式应该改进,有些护士从此也开始采取我的建议。
就我所知,我的建议并没有使很多医院改变拆除绷带的操作方式,但这件事给我留下了特殊的印象。如果说那些经验丰富、对病人充满爱心的护士尚且不能正确理解病人的真实状况,其他人则同样可能错误地理解自己行为的后果,因此作出错误的决定。我决定扩大我的研究范围,从疼痛扩大到另一类案例—人们为什么会一再犯同样的错误,而很少从中吸取教训。
人人都是非理性的,本书就是要带大家开始一次探索之旅,探索非理性表现的方方面面。这一研究课题所属的学科叫做行为经济学,或者叫做判断与决策。
行为经济学相对来说是个新学科,从心理学和经济学的某些领域演化而来。它引导我研究所有的一切,从我们不愿储蓄防老到性兴奋时的思维不清。我要弄清楚的不仅是行为,还有我们行为背后的决策过程—你的、我的和所有人的。在往下讲之前,我要先简单解释一下,行为经济学到底是研究什么的,它与传统经济学有什么区别。我们首先从莎士比亚的一小段台词开始:
人类是多么神奇的一件杰作!他的理性多么高贵!才能多么无理!动作多么敏捷,体形多么令人赞叹!行为像天使,悟性像天神!宇宙之至美,众生之灵长。
—《哈姆雷特》,第二幕,第二场
经济学家、政策制定者、非专业人士和普通百姓普遍认同的关于人类本性最基本的观点,在莎士比亚的这段话中都得到了反映。当然,这一观点在很大程度上是正确的。我们的大脑和身体的能力所及,令人叹为观止。我们能看到远处抛过来的球,能瞬间计算出它的运行轨迹和速度,能移动身体用手臂把它接住。我们能轻松地学会新的语言,特别是小孩子。我们能精通棋艺。我们能记住几千人的相貌而不混淆。我们能创作音乐、文学、技艺,还有艺术—一切的一切,不胜枚举。
赞叹人类大脑的不只有莎士比亚。事实上,我们对自己的认识与莎士比亚的描述并无二致(虽然我们确实认识到我们的邻居、配偶、老板常常达不到这些标准)。在科学领域里,这些关于人类完美推理能力的假定被写进了经济学。在经济学里,这一基本观念被称为“理性”,它为经济理论、经济预测和政策建议的产生提供了基础。
从这一视角出发,就我们对人类理性的信念而言,人人都是经济学家。我不是说我们每个人都能凭直觉创造出复杂的博弈论模型或懂得一般显示性偏好公理(GARP),而是说我们对人类本性的基本信念与经济学的立论基础是相同的。在本书中,我提及的理性经济模型,就是指多数经济学家和我们很多人对人类本性的基本假定—这一既简单又令人信服的理念,即我们能够作出正确的决定。
虽然对人类能力的敬畏之情是合情合理的,但是敬佩之心是一回事,认为我们的推断能力完美无缺是另一回事,二者相去甚远。事实上,本书探讨的就是人类的非理性—我们与完美之间的差距。我相信这样的探讨对于探求真正的自我是非常重要的,并且还能使我们在现实中受益。深入了解非理性,对我们日常的行为和决定,对理解我们对环境的设计以及它给我们提供的选择,都很重要。
我进一步观察到我们不单单是非理性的,还是可预测的非理性—我们的非理性一次又一次,以相同的方式发生。不论我们作为消费者、生意人,还是政策制定者,懂得了非理性的预测方法,就为我们改进决策、改善生活方式提供了一个支点。
这就把我带到了传统经济学与行为经济学之间的真正“摩擦”(莎士比亚可能会这样说)中。传统经济学认为人们都是理性的—这一假定的含义是,我们能对日常生活中面临的所有选择的价值进行计算和权衡,择其最优者而行之。一旦我们犯了错误,做了非理性的事情,又会怎样呢?这里,传统经济学也有答案:“市场的力量”会迅速把我们拉回正确理性的道路上去。事实上,就是基于这些假定,从亚当·斯密以来,一代代经济学家们推导出了深远的无所不包的种种结论,从税收到保健政策,再到商品、服务的定价。
但是,你们会从本书中看到,我们远远不像传统经济学理论所假定的那么理性。不仅如此,我们这些非理性行为并非无规律、无意识,而是成系统的。既然我们一再重复,它就是可预测的。那么,对传统经济学进行修正,使它脱离真空的状态(它常常经受不住推理、内省,尤其重要的是,经不起实验检验),难道不是顺理成章的吗?这正是新兴的行为经济学领域—本书作为这项事业的一小部分—正在试图达到的目的。
正如你们会看到的,本书的每一章都基于我数年来与杰出的同事们一起做的一些实验。为什么要做实验呢?生活是复杂的,多种多样的力量同时向我们施加影响,这种复杂性使我们难以弄清楚到底其中何种力量、如何形成我们的行为。对于社会科学家而言,实验就好比显微镜和闪光灯,帮助我们把人类行为放慢,分解成一个一个的镜头,把每种力量单独提取出来,放大开来,仔细加以观察,让我们直接地、明确无误地检测我们行为的原动力。
关于实验我想强调一点:如果实验的结果受到具体环境的局限,其价值也有局限性。不过,我希望你们这样来看待这些实验,即它们是对普遍原则的具体演示,提供了对我们思想和决定的深入洞察—不仅是在某一特定的实验环境下,而是通过推断,洞察到生活中其他多种环境。
每一章里,我都进一步把实验结果推演到其他环境中,试图描述它们的内涵可能与生活、工作、公共政策等方面的关联。当然,我推演出的关联,仅仅是一部分。要想从中乃至从社会科学的总体上获取真正价值,对读者而言更重要的是,要花点时间想一想如何把实验里所确认的人类行为原理应用到你们的生活中去。我建议你们每读过一章后稍事停顿,考虑一下实验中揭示出的原理能让你在生活中有所得,还是有所失,更重要的是,你有了对人类本性的新认识之后,将如何改变自己的行为。我们真正要探索的也就在这里。
现在,我们就来开始这一探索之旅吧。
人们并非想象的那样理性



你怎么样我不清楚,但是直到今天,我还没碰到一个从不拖沓的人。遇见麻烦就往后拖,“明日复明日”的现象随处可见—无论我们怎样痛下决心、自我克制,一次又一次痛心疾首地矢志自新,但是克服拖沓恶习实在太难,难得无法想象。
我想通过我本人的一段亲身经历,与大家分享怎样才能战胜拖沓恶习。我18岁那年,遭遇了一次可怕的事故。一颗镁光照明弹在我身边突然爆炸,造成我全身70%的皮肤三度烧伤(事件经过我曾写进《怪诞经济学》一书中①)。更倒霉的是,住院3个星期后我在输血时染上了肝炎。无论什么时候,肝脏染上恶性病毒都不是好事,况且我当时的身体已经非常虚弱,这对我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肝炎增加了手术并发症的风险,耽误了我的烧伤治疗,我全身很大一部分皮肤移植产生了排异反应。更糟糕的是,医生无法确诊我患的是哪一种肝炎。他们只知道我患的既不是甲型肝炎也不是乙型肝炎,但到底是哪一型肝炎无法确定。后来肝炎病情勉强得到控制,但依然时好时坏,不时发作,给我的身体机能造成巨大损伤,因而延长了身体痊愈的时间。
8年以后我读研究生时,肝炎复发,病情严重。我到学生医疗中心检查,经过多次抽血化验,医生给出了诊断:我患的是丙型肝炎,这是不久前刚从已有类型中分离鉴别出来的。虽然我浑身难受,却仍把它当成一个好消息。第一,我终于知道我患的是什么病了;第二,当时还处在试验阶段的一种新药—干扰素—对治疗丙型肝炎可能有很好的疗效。医生问我是否愿意作为志愿者参加干扰素疗法的实验研究。面对肝纤维化和肝硬化的危险,以及丙型肝炎可能引起的早逝,尽管新药实验有风险,两害相权取其轻,对我来说,志愿参加该药的临床实验明显利大于弊。
治疗的第一阶段需要每星期3次自我注射干扰素。医生警告我注射后会有副作用,会出现感冒一类的症状,包括发烧、恶心、头疼,还有呕吐—不久后,我发现他说得非常准确。不过我已经下定决心根治肝炎,从此以后一年半的时间里,我每个星期一、三、五的晚上,给自己规定并实行了“雷打不动”的操作规程:回到宿舍以后,从药品柜里取出注射器,打开冰箱,按规定剂量抽进干扰素,把针头扎进大腿。然后,我就躺进大吊床—这是我在那间阁楼一般的学生宿舍里拥有的唯一好玩的家具—躺在上面我可以正对电视机屏幕。我在吊床下面放着一个可以随手拿到的桶,因为过一会儿我准会呕吐,我还预备了一条毯子以便发烧感觉冷时盖上。大约一个小时以后,恶心、发烧、发抖、头疼等症状一一出现,再过一阵我就睡着了。到了第二天中午,我觉得多少好一些了,再回学校去进行研究项目。
我和参加实验的其他病人一样,不仅需要长时间地与药物副作用作斗争,同时还要艰难地面对自己的拖沓恶习和自我控制问题。注射干扰素那天就是我的受难日。我需要经受注射后16个小时副作用的种种折磨,同时又希望有朝一日这种药物能根治我的病。用心理学家的术语来说,我为了“正面长远效应”必须忍受“负面即时效应”。这种问题我们经常遇到,有些事情尽管从长远来看对人们有利,但大家却往往不会去做。尽管我们的良知激励我们采取行动,但多数人却宁愿逃避那些目前不尽愉快的事情(参加锻炼、从事会令人厌恶的工作、打扫车库),尽管将来会有好的结果(有益健康、获得晋升、得到配偶的赞许)。
苦熬了18个月,医生告诉我,我是参加实验的志愿者中唯一自始至终地严格按治疗规定注射干扰素的人。其他人都不同程度地多次未按规定进行注射—考虑到严重的副作用,这并不令人感到奇怪。(实际上,不按照规定进行治疗是个非常普遍的问题。)
我是怎样经受住了十几个月的痛苦折磨的?难道我真的有钢铁一般的意志力吗?其实我和世界上的芸芸众生一样,在自我控制方面也存在很多问题,每到注射干扰素的那一天,我也巴不得逃过去。但是我有个小诀窍,能够让这一治疗过程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这就是看电影。我酷爱看电影,如果有时间,我天天看也看不够。医生告诉我注射后可能出现的副作用以后,我就决定用电影作为激励手段。由于注射干扰素的副作用确实存在,我其实也没有什么别的好办法。
每到注射那一天,我就先到上学路上的那家音像店挑几部我喜欢的电影录像带。整整一天的时间,我想的都是电影会有多精彩,急切盼望放学后放给自己看。放学回去,我先注射干扰素,然后一跃跳进吊床躺好,把身体调整到最佳观看角度,接着按一下遥控器的播放键—我的小小电影节开始了。这样,我把前面的注射与后来欣赏一部精彩电影的体验联系起来。最后,注射的副作用开始发作,此时电影带给我的好心情会有所减弱。尽管如此,作出这样的安排仍然使注射的痛苦与观赏电影的愉悦之间建立了更紧密的联系,某种程度上抵消了副作用带来的痛苦,也使我最终把治疗过程坚持下来。(在上面的例子里,我很幸运,因为记忆有误,有些电影我反复看了好几遍。)
这个故事让我们得出什么结论?我们大家都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特别是在户外风和日丽、景色迷人的时候。我们都不喜欢填写报税单、核对那些乏味的单据、打扫后院、坚持节食、准备报考研究生,或者像我一样接受痛苦折磨的治疗。当然,如果我们都是理性的,拖沓问题就不难解决。我们会计算长远目标的价值,又会与眼前的短期享受加以比较,明白我们眼前忍受一点儿痛苦可以换取更多的长远利益。如果做到这一点,我们就能集中关注与我们利益攸关的事情,工作时就能想到工作完成后我们的满足感和成就感。我们就能把腰带一扣一扣地往里缩,坚持下去可以增进健康,令人身心愉快。我们就能严格遵守医生制订的医疗方案,希望有一天医生会说:“你体内的病毒已经完全消失了。”
可悲的是,我们多数人宁可享受即时满足而放弃长远目标。①每天的行为表明我们似乎相信,不远的未来,我们会有更多时间、感觉更好、更有钱、精力更充沛、感觉不到压力。“未来”的时光似乎无比美妙,生活中所有令人厌烦的事情到那时都能解决,尽管到头来我们还得费力地清理杂草丛生的院子、缴纳报税滞纳金、忍受病痛。我们毫不费力就能认识到人类经常不肯为了长远目标而作出短期牺牲。
上面说的这些与本书的内容有什么关系呢?总的来说,密切相关。
按照理性的观点,我们的一切决策应该符合我们的最大利益(“应该”一词是关键所在)。我们应该辨别面临的各种选择并准确计算其价值—不仅是眼前的价值,同时还有长远的价值—作出符合我们最大利益的选择。如果遇到互相矛盾的两难境地,我们应该不带任何偏见全面判断形势,我们应该像选择不同型号的笔记本电脑那样客观地权衡利弊。如果我们生病了,并且有痊愈的愿望,就应该严格按照医生的指示去做。如果我们体重超标,就应该认认真真,每天步行几公里,只吃烤鱼和蔬菜,只喝白水。如果我们抽烟,就应该毫不拖延、毫无保留地坚决戒掉。
如果我们非常理性、非常清醒地做到这些“应该”,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不幸的是,我们做不到。否则就不会出现数以百万计的人办了健身俱乐部会员卡却几乎没用过,有人不顾自己和别人的生命安全,一边开车一边发手机短信,还有(你有更好的例子,请补充)……你怎样解释这些现象?
行为经济学正是把这些案例作为研究起点。在行为经济学中,我们并不把人都假定为感觉灵敏、善于计算的机器。相反,我们观察人们实际上怎样去做,这些观察得出的结论常常是人们并非我们想象的那样理性。
肯定地说,我们可以从理性经济学中学到很多,但是它的一些假定—人们总是会作出正确决策,只要事关巨额的金钱就不大可能出错,市场本身具有自我纠正的功能—很明显会招致灾难性的后果。眼光敏锐的英国小说家乔治·艾略特19世纪就看到了理性经济学的问题。她在一篇文章中描述了理性经济学对于人类经济问题的奇特解释,甚至暗示行为经济学在一个多世纪以后所采取的方法。“现代归纳演绎法征服了一切,由此创建出一种倾向,”她写道,“它相信一切社会问题都会被经济学所融合,人们与邻居的关系可以用代数方程式来解决……这些形形色色的错误,与对人类的真正了解,对人类的习惯、思想和动机的彻底研究迥隔霄壤,不可同日而语。”
为了弄清楚艾略特到底说的是什么—她的话无论在当时或现在都同样适用—我们以开车举例。交通运输和金融市场一样,都是人类制造的制度体系,我们只要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人类所犯的悲惨、可怕、代价高昂的错误(这也符合我们另一种带有偏见的世界观,认识自己的错误需要费点力气)。汽车制造商和道路设计者一般都懂得人们在开车时会出现判断失误,他们制造汽车、修建道路时会注意到驾驶者和乘客的安全。汽车设计者和技术人员会在车上安装安全带、防抱死刹车、后视镜、气囊、卤素车灯、测距仪等来弥补人类自身能力的不足。同样的,道路设计人员在高速公路两侧修建安全边道,有的边道上还加了限速带,车轮经过就会发出警告声响。尽管采取了这些安全措施,人们在开车时仍然不断地犯各种错误(包括酒后开车,边开车边收发手机短信等),结果造成事故和伤亡。
想想2008年华尔街金融危机爆发,以及它对整个经济造成的冲击。面对人类易于犯错的倾向,我们凭什么以为不需要设置外部措施防止或干预金融市场上出现的可怕的判断失误?为什么不制定一些安全措施帮助那些管理数十亿美元资金的人们,对这些投资进行调控,防止出现代价无比沉重的错误?
科学技术的发展原则上应该有助于解决人类的一些基本错误,不过实际上却加重了这些问题,使人们更难以按照真正有利于自己的方式行动。我们以手机举例。这个小玩意操作简便,不但可以打电话,还可以给朋友编写和发送短信。如果你一边走路一边编写短信,眼睛只盯着手机屏幕而忽略了人行道上的情况,很有可能撞上电线杆或行人。这当然令人尴尬,但一般没有生命危险。走路时注意力不集中倒无大碍,但是,如果你在开车时这样做,那你就是在制造灾难。
同样的,再想一想农业和科技发展如何使我们陷入流行肥胖症的旋涡。几千年前,原始人类在平原上、树林中打猎觅食需要消耗很多热量,为了保持体力,他们必须储存任何一盎司的能量。只要遇到含糖、含脂肪的食物,他们必须停下来尽力填满肚子。此外,大自然赋予人类一种灵敏的机能:在摄入足够热量与感觉吃饱之间有约20分钟的时间间隔。这就使得人类可以积蓄一小部分脂肪,他们即使不能及时俘获一头鹿,体内也有养分供他们消耗。
然而几千年后,在工业化国家中,人们除了睡觉,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在椅子上,盯着电脑屏幕,不再追着野兽奔跑。人们无须耕种和收割农作物,这一切康尼格拉公司都能替他们做。食品生产商把玉米制成含糖和脂肪的食品,我们再从快餐店和超级市场将它们买回家。在当今这个充斥邓肯甜甜圈的世界里,我们酷爱甜食和含脂肪类食品,不知不觉就摄入了数千卡路里的热量。一份芝士火腿蛋夹面包圈的早餐,我们狼吞虎咽吃下以后,摄入的热量已经足够,饱腹感还没来得及出现,我们又喝下一杯加糖咖啡,吃了半打糖皮面包圈,又增加了一些热量。
从本质上来说,人类早期进化所形成的身体机能在远古时代是有意义的。但面对科学技术发展与人类进化速度两者的极端不匹配,在人类的身体机能保持不变的情况下,原来对我们有帮助的,现在反而成了我们的障碍。不良的决策行为几个世纪前只不过带来不便,现在却对我们的生活产生了严重,甚至致命的影响。
现代的科学设计者没有充分了解我们易于犯错误的本质,他们设计出新的和“改良的”股票市场、保险、教育、农业,以及医疗制度体系,却没有把我们的局限考虑在内(我把这一切称为“科技与人类不兼容”,现在这种情况随处可见)。结果是,我们不可避免地犯下各种错误,有时甚至造成巨大损失。
从表面上看,我们对人类本质这样评价似乎有点儿令人沮丧,事实未必如此。行为经济学家想通过理解人类的弱点找出更人性化、更现实、更有效的方法抵御诱惑,增强自制能力,最终得以实现各自的长远目标。能够理解我们找不到正确方法来克服自己错误的原因,这对于整个社会都将是非常有益的。当我们对行为背后的动因和误入歧途的缘由有所理解—关于企业奖金与激励机制的决策,以至于有关个人生活各个方面,诸如约会与幸福—我们就能更好地把握金钱、人际关系、各种资源、安全和健康,无论对个人还是社会都是如此。
行为经济学的真正目标就是:努力了解我们到底如何运作,更充分地观察我们的偏见,这些偏见如何影响我们,然后才有希望帮助人们更好地作决策。我似乎很清楚人们的决策永远不会具有100%的理性,但我坚信更好地理解影响我们行为的各种非理性力量是改善决策的第一步。而且我们能做的不限于此。发明家、企业管理者、政策制定者可以进一步设计我们的生活环境,使之从本质上更具包容性,无论我们能做到的,还是做不到的都要考虑到。
归根结底,这就是行为经济学所要做的—找出存在于不同领域行为和决策背后的各种力量,针对影响我们个人、企业,以及公共生活的普遍问题,找出解决方法。
接着往下读,你可以看到,本书的每一章都基于我和一些才华横溢的同事们多年来的实验写成。每一章里,我都试图阐明各个领域里给我们的决策带来困扰的偏见,不管是工作场所还是个人幸福。
你可能会问,我和我的同事们为什么会投入这么多时间、金钱和精力进行实验?对社会科学家来说,实验就好比是显微镜和镁光灯,可以把那些影响我们生活的复杂多样的各种力量放大、照亮。实验可以把人类行为,分解成一个一个的镜头,把每种力量单独提取出来,放大开来,作更加详尽和细致的观察,让我们明确无误地检测我们行为的原动力,更深入地理解我们自身偏见所具有的不同特点和细微差别。①
我还想强调另一点。如果实验结果受到具体环境的局限,其价值也有局限性。不过,我请你这样来看待这些实验,即它们对我们的思想和决定进行了深入洞察—不仅是在某一特定的实验环境下,而是通过推断,洞察到生活中其他多种环境。我希望你一旦了解了人性所展现的方式,就可以决定你在职业生涯和个人生活中该怎样处理它。
在每一章里,我还试图把实验结果向日常生活、商业活动,以及公共政策等方面作出可能的推演—集中关注我们怎样才能克服那些非理性盲点。当然,我对推演的概述还是极其有限的。要从本书乃至整个社会科学获得真正价值,重要的是你应该花一点儿时间进行思考,如何把人类行为的一般原则应用到你的实际生活中。既然你对人性有了新的认识,就应该考虑怎样改变自己的行为。我们真正要探索的也就在这里。
熟悉《怪诞行为学》的读者可能想知道本书与它有什么不同。在《怪诞行为学》中,我们详细分析了那些引导我们—特别是作为消费者—作出不明智决策的形形色色的偏见。《怪诞行为学》与本书有3个方面的不同。
第一,也是最明显的—书名不同。本书和《怪诞行为学》一样,也是基于检验我们如何决策的实验写成的,但是对待非理性的角度有所不同。多数情况下,“非理性”一词带有贬义,轻则指错误,重则为愚蠢,甚至有疯狂的含义。假如我们负责设计人类,我们可能会尽一切努力把非理性从设计方案中删除;在《怪诞行为学》中,我探讨了人类偏见的负面表现。但是非理性还有另一面,实际上是相当正面的。有些时候我们倒很幸运,因为非理性能力可以让我们适应新的环境,信任别人,乐于不断努力,热爱自己的孩子。这些力量是我们美妙、奇异、天赋的—尽管是非理性的—人性的基本组成部分(的确,如果人们缺乏适应、信任或者热爱工作的能力,就不会幸福)。这些非理性的力量帮助我们实现伟大的目标,在社会结构中能够很好地生活。本书就是试图抓住非理性有益的一面—假如我们设计人性想要保留的那部分。我相信重要的是要了解我们有益的和不利的各种怪癖,只有这样做,我们才能改正缺点,发扬优点。
第二,本书分为截然不同的两部分。在第一部分里,我们近距离地观察人们在工作环境中的行为,我们有相当多的时间花在工作上。我们会探讨各种关系—不仅与他人的关系,还有与环境以及与我们自身的关系。我们与工资、老板、产品、理想,是什么样的关系?我们受到委屈时,与自己的感受是什么样的关系?真正激励我们提高业绩的是什么?什么能使我们觉得有意义?为什么“孩子是自己的好”的偏见在工作场所总是有立足之地?为什么我们受到不公正或不公平的对待时会有激烈反应?
在本书的第二部分,我们将越过工作环境,深入检验我们在人际关系中的行为。我们与周围环境和与自己的身体是什么关系?我们与萍水相逢的人如何相处?对我们的亲友,对远在天边遭遇不幸的人怎样对待?我们如何对待自己的情绪?我们将研究如何适应新情况、新环境、新恋人,在线约会如何行得通(哪些地方有问题),迫使我们作出反应而引发悲剧的力量,特定时间对情绪的反应会对未来长时期的行为模式产生影响。
第三,本书与《怪诞行为学》不同,还因为它与我的个人经历的关系更密切。我和同事们在实验的进行和分析过程中尽力保持客观,本书相当大的程度上(特别是第二部分)来自于我本人作为一个烧伤病人的痛苦经历。我的烧伤—和其他严重伤害一样—对我来说是巨大损失,但它也很快地改变了我对生活各个方面的观察角度。我的人生历程给我提供了对于人类行为的独特视角。它给我提出了一些问题,通常情况下我根本不会考虑,我的特殊遭遇却成了我生活的重心和研究的焦点。比这更深远,而且可能更重要的是,这一经历引导我深入研究自己的偏见。对自己的经历和偏见进行描述,我希望阐明引发我的特别兴趣和观点的思维过程,并且描述我们共同人性的一些基本成分—这些成分你有,我也有。
下面,书归正传。

文摘

我们为什么疯抢根本不需要的东西?
免费到底为什么如此诱人?为什么我们有一种非理性的冲动,见到免费的东西就勇往直前,即使这些东西我们并不真的需要?
我认为答案是这样的。多数交易都有有利的一面和不利的一面,但免费使我们忘记了不利的一面。免费给我们造成一种情绪冲动,让我们误认为免费物品大大高于它的真正价值。为什么?我认为是由于人类本能地惧怕损失。免费的真正诱惑力是与这种惧怕心理联系在一起的。我们选择某一免费的物品不会有显而易见的损失。但是假如我们选择的物品是不免费的,那就会有风险,可能作出错误决定,可能蒙受损失。于是,如果让我们选择,我们就尽量朝免费的方向去找。
因此,在确定价格的过程中,零就不单单是一个价格了。不错,10美分可能对需求产生巨大的影响(假如你正在卖的石油有数以百万桶之多),但是,免费引起的情绪冲动却是不可战胜的。零造成的价格效应非常特别,这是其他数字无法比拟的。
一点儿不错,“不花钱买东西”,这句话有点儿自相矛盾。但是我来举一个例子,看我们怎样常常落入这一圈套,买一些我们并不想要的东西,仅仅是因为有了这个难对付的玩意儿—免费。
我最近在报纸上看到一家规模较大的电子产品公司的广告说,只要买一台这家公司新推出的高分辨率DVD机,就可以免费得到7张DVD碟片。我们思考一下:第一,我真的需要高分辨率DVD机吗?可能不需要,因为现在以高分辨率录制的DVD碟片不多。即使要买的话,等价格降了再买不是更明智吗?这些产品都会降价—今天600美元的高分辨率DVD机也许明天就卖200美元了。第二,这家DVD厂家的报价背后隐藏着一张清楚的时间表。它的高分辨率DVD技术系统正受到蓝光技术系统的无情竞争,而蓝光技术得到了其他许多厂家的支持。当时,蓝光已经领先,并且逐步主导市场。因此说,如果卖给你的机器正要被淘汰(就如Betamax VCRs录放机),免费又值多少钱?这两种想法,都是理性的,能防止我们被免费的魔咒迷住。不过,这些免费的DVD碟片看上去可真让人心里发痒啊!
买书免运费与免费换机油
当我们谈论价格时,免费当然吸引人。但是,如果给出的不是免费价格,而是免费交换,那将会怎样呢?免费交换能同样对我们产生影响吗?几年前的万圣节前夕,我想出了个主意通过实验来探索这一问题。这一次,秀才不出门,答案送到家。
失恋的伤痛
罗密欧和他的第一个女朋友罗莎莉分手后,你想象得到他觉得世界末日已经来临。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彻夜不眠。他的父母焦急万分,表弟问他近来如何,罗密欧似乎因为受到心爱女友的拒绝而悲伤不已。“她已经立誓割舍爱情。”他悲叹道,“我现在活着也就等于死去一般。”可是,当天夜里当罗密欧遇到朱丽叶时,立刻就把罗莎莉忘到九霄云外。
尽管我们多数人不会像罗密欧那样喜新厌旧,但我们遭遇失恋那种肝肠寸断时的应变能力比预想要强得多。保罗·伊斯特威克、伊莱·芬克尔、塔玛·克里希那穆提,还有乔治·勒文斯坦对一些大学生进行了38个星期的跟踪调查,对他们恋爱的直觉和现实状况进行了仔细研究。研究人员首先询问热恋中的学生:如果和恋人分手,他们的感受会怎样(他们都预料自己会成为被罗莎莉拒绝的罗密欧),然后开始等待。因为研究的时间比较长,这期间肯定会有恋人分手,也就为研究人员提供了观察他们跌落浪漫悬崖以后真实感受的机会。然后,研究人员把参与者们原来的预期与实际感受进行对比。
事实表明,劳燕分飞并不像学生们预想的那样天崩地裂、日月无光,他们分手后感觉忧伤郁闷的时间也比原来预想的短得多。这并不是说恋人分手不会导致情绪低落,而是说它的严重程度一般比人们的预想要轻得多。
大学生们的想法反复无常(尤其是在恋爱上),人们认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但是,这一类现象在不同年龄段的人群里都存在。总的来说,人们不善于预测自己的幸福。问一对夫妻如果他们离婚会有什么样的感受,他们一定觉得到那时将会痛不欲生。这种预期很大程度上是准确的,但离婚对于夫妻任何一方的伤痛却并非像原来想象的那么深重。我无法肯定这一结论能否导致良好的社会效果,但它确实意味着我们不应该对离婚忧心忡忡。到头来,我们会在一定程度上适应,而且还将继续生活,直至将来某一天重新得到爱情。

过去10年里,大量的研究强化了这样一种观点,即内在幸福感会对重大生活事件作出反应,并且打乱“常态”,但它在一定时间内会恢复到基本状态。我们的快感适应力虽然不是万能的,但它在多数情况下,很大程度上都会发生作用—不管是适应新家、新车、新人际关系、新受的伤还是新工作,甚至是囚禁生活。
总而言之,适应性似乎是人类随时都会用到的内在品质。但是,快感适应会给有效决策造成麻烦,因为我们经常不能准确预测自己真正能适应到什么程度—起码与我们实际可以做到的还有一段距离。再想一想截瘫患者和中大奖者的例子,无论是他们本人还是他们的家人、朋友,都无法估计到他们对新境遇的适应程度。当然,这一例子对其他很多环境同样适用—恋人分手、失去职务晋升机会、自己喜欢的候选人落选。所有这一切的情况,我们都可以预测到,如果事与愿违我们将痛苦不已;我们还以为,只要如愿以偿我们就会幸福无比。但在多数情况下,这种预期很大程度上都是靠不住的。
说到底,我们能够准确预料,从昏暗的电影院走到阳光照耀下的停车场会发生什么,但是让我们预测快感适应的速度和程度,我们却很难预测得出。无论好事坏事,我们都预料不到—从长远来看,我们遇到了好事,最终不会像原来料想的那么幸福;发生了坏事,我们也不会像原来料想的那么悲伤。
预测快感适应之所以困难,原因之一是我们进行预测时,常常忘了考虑这样一个事实,即生活会继续,假以时日其他事件(正面的和负面的)会对我们的幸福感产生影响。假设你是个职业大提琴演奏者,对巴赫的作品非常精通。音乐是你的生活与快乐的源泉。不幸的是,在交通事故中你失去了左手,永别了心爱的大提琴。事故过后,你很可能极端沮丧,并且预料自己将痛苦终生。
无论如何,音乐曾经是你的生命,现在却一去不复返了。不过在你的不幸与悲伤之中,你不了解自己到底具有多么非凡的适应性。我们来看一下安德鲁·波托克的故事,他是佛蒙特州蒙特利埃的一位盲人作家。早年的安德鲁·波托克是个有天赋的画家,后因先天性色素性视网膜炎而逐渐失明。他失明后,发生了一件事:波托克发现自己能够用词语来作画,就像他过去使用颜料一样,他写了一本书描述了自己整个失明的过程。他说:“我原以为会一下子跌入万丈深渊,永无出头之日,但是突然间神奇般地得到解脱。一天夜里我做了个梦,梦见词句从我口中喷薄而出,就像庆祝会上无数的装饰品迎面吱吱作响,一一展开。那些语句五彩缤纷,我从梦中醒来,并且意识到我还能做些别的。欢快的词句从我口中喷涌出来,我的内心一片光明。让我惊奇的是,别人也受到这些词句的感染。我把它们写成书出版,同时我觉得上天重新赋予我以神奇的力量。”
“失明最大的困难之一是迟缓,”波托克补充说,“在行动过程中要时刻估计出你的位置,时时刻刻不能松懈。人们好像都和你擦身而过。不过有一天,你会发觉行动迟缓并没有那么糟糕,保持警觉也有回报,你会打算写本书,书名就叫《慢活》。”当然,波托克也总是为失明而感到遗憾,这给他的日常生活带来了数不清的困难。但失明也好像给了他一本护照,让他有机会访问一个原来不曾想象过的国度。
请你把自己想象成那位大提琴演奏家。到头来,你可能会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并且加入新的事物。你可能建立新的人际关系,和你所爱的人度过更多时间,从事音乐历史一类的职业,或者去塔希提岛旅游。所有这一切都会对你的精神状态产生巨大影响,吸引你的全部情感。你会永远对事故感到遗憾—身体上如此,同时还会提醒你生活本该如此—但它的影响不会像原来你想象的那样历历在目、魂牵梦绕。“时间会医治一切创伤”,此话千真万确,因为随着时光流逝,你会部分地适应你的状态和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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