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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风象.秋即是旅行(2012年11月刊)(总第112期)(落落著)(2)

2012-10-25 
在秋季这样一个理想的季节中,栏目通过建立在旅行基础之上的文字绘画和摄影,系统而详细呈现了关于旅行的回忆、正在践行的旅途,与渴望展开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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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风象.秋即是旅行(2012年11月刊)(总第112期)(落落著) 去商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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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的生意究竟做成什么情况我从来不感兴趣,只知道那些年她确实赚了一些,不过代价就是身体变得无法负荷。她有慢性胃炎,也不规律饮食,每次回家都显得比上次更消瘦。
有一天,我们走跳棋的时候她忽然抬头问我:“你说我把现在的生意结束掉好吗?太拼命有时候怎么感觉像自杀?”
当时只是小学生的我被这么问起,感觉就像在全校上千师生前被校长点名表扬。虽然不解她为何这么问,不过情势逼人,只能假装少年老成地说道:“好的!你应该享受生活不应该拼命!”
“赢了!”姑姑率先把自己的棋子都走到对应的三角格子中,轻松取胜。接着她跟我说:“我想好了,我要给自己放假。明天……后天……嗯,就后天吧,去杭州,你想去吗?你没去过杭州吧?”
“后天我还得上课呢。”
“缺个一两天课有什么关系。我帮你去请假。不过别让你爸知道。”
我一边内心狂喜,一边强作镇定,云淡风清地说,那好的,去去也满好的。
我有很多表哥表姐表弟表妹,但所有亲戚中,最合得来的却是和我年纪差二十多岁的姑姑。至今还记得在那个流行席娟琼瑶的年代,她是如何在我面前眉飞色舞地讲述张爱玲的妙处——停电的夜晚,我们挤在一根白蜡烛跳动的火焰下看她带回来的《流言》。“‘喝牛奶的时候,我一定先设法把碗边的小白珠子吞下去’——你看,这个‘小白珠子’和‘吞’,是不是很厉害,你能想象吗?”我的眼睛追踪的她的长指甲在书页上一个个字点过去,念过的字句都隐没在烛光的阴影里。自从她做生意后,类似的相处越来越少,因此偶尔在一起便显得生疏,又因为生疏,更觉得紧张和刺激。
出发前一夜我住去她在南昌路的住处。这是我第一次有机会进入她的领地。
穿过两楼的客堂间,一架木梯悬空搁在阁楼和二楼平地间,我哆哆嗦嗦地攀援而上,一个充满生活气息的、极富女性特征的小房间展现在眼前。我喜欢她床单的花纹、雨伞的手柄、香波的味道……什么都喜欢,什么都想拥有——包括柜子上那一排排整齐列队的香水。这些新奇冶艳的小瓶子真是让人神魂颠倒。我逐一拿起,打开、闻、喷,连包装上的字也仿佛想要刻进脑海里似的默诵着……“喜欢的话你以后拿回去好了,都是地摊上买的,五块一瓶。”姑姑说。
母亲角色缺席的少年时代,成年女性的世界对我来说暧昧而混沌,仿佛纸窗背后摇曳不定的神秘烛光。而现在,在一阵俗辣甜蜜的香风细雨后,纸窗终于被湿漉漉的手指戳穿。
另一个陌生世界,由一瓶廉价香水,抵达某些真相。
我恍惚愚蠢的模样倒是没有引起姑姑的嘲笑。一旁整理行李的她正怀抱一件心爱的连衣裙大声抱怨。原来裙子的前扣被她不小心扯掉一颗。
她一边挑选颜色匹配的棉线缝扣子,一边神神叨叨地跟我说:“这是个坏兆头,看来这次出门要不顺利的。”
然而直到火车停靠杭州,一切都进行得很完美。初秋的杭州反常地热,我们拎着行李出站,像两个靶子站在战前广场中心。很快,有个妇女迎上来展示给我们看几张房间图片,说是要带我们去她的旅馆。直到把价格砍成原来的一半后,姑姑才答应可以先去看看。
旅馆在距离西湖步行可达的巷子里,房间没什么特色。姑姑不置可否,环视再环视,很久说了一句:“等我们先吃个饭再决定。”我想拉客的妇女大概行将崩溃,没料到对方也非等闲,照旧笑眯眯地引我们去隔壁饭店,自己又拿着破旧资料去火车站找下一单生意。
我们落座,姑姑连菜单都不看,直接对着厨房吼道:“老板,来个西湖醋鱼、虾仁锅巴、炒丝瓜,还有莼菜汤。”又转头解释,秋天是莼菜季节,杭州每个饭店都有的招牌菜,西湖醋鱼就更不用说。我心不在焉地答应着。原本我对所谓美食也一直抱可有可无的态度,没想到这么一家油腻的小店竟然烧出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个菜——不是莼菜汤,也不是西湖醋鱼。而是炒丝瓜。没有任何辅菜、没有玄虚、直白到简陋的炒丝瓜。
那段丝瓜被切成均匀的滚刀块,脆生生小家碧玉状安躺在盘子中。
姑姑说:“吃啊。你不肯吃蔬菜,所以脸上要发痘痘。”
我小时候是纯正的肉类爱好者,吃点蔬菜就好像要毒发身亡。但是我姑姑的威胁对死要好看的小孩来说杀伤力实在太大,于是我只好怀着悲壮的心情夹了一筷子。
清脆质朴,鲜香爽淡。天哪,这真的是丝瓜吗?我又猛吃了几筷。
口感竟然完全不同于一般平庸的丝瓜或是丝瓜中的败类那种烂糟糟的质地。因为那种颓废的感觉,使我一直觉得丝瓜是老年人的专属,也一直不愿与之为伍。然而这次,我可以十分肯定地断言,这根卓尔不群的丝瓜,为它的家族擦亮了招牌,也彻底颠覆了我的认知。
“我给我自己点的丝瓜怎么被你吃个精光。你看,跟我一起吃饭,是不是连菜都变好吃了。”姑姑大言不惭地说道,面不改色心不跳。
饭毕绕着西湖散步,入秋以后,只有烧焦似的残荷侵占湖面。湖边很萧瑟,姑姑说还是去虎跑吧。
“夏天来虎跑山是最好的时候。而且山泉最充沛,水又冻,走山路累了直接伸手舀上来喝,是甜的。”姑姑指着山壁上渗出的溪水说。一试果然。
虽然寒露已过,但秋天的虎跑泉看起来并没有干涸的迹象。溯流而上,一路琤琮之音不绝。此时的山林虽未全部化为赤焰之色,但夏日压倒性的绿终于褪去。泉水间跃动的光斑温驯调和,无垢无邪。虽然山道旁时有人杀风景地在溪水里洗脚,在愉快的心情中,看着竟也并不十分讨厌。
山顶的茶室并没有很多人,我们拣了屏风后的位置坐下。茶具是竹器,家具是花梨木,都有古意。服务员先倒一杯白水,泉水表面张力很大,已经在杯缘隆起,却始终不漫出。
据说喝龙井要到第二、三道的时候才是最佳口味。每喝一杯,姑姑就要一边讲解一边问我什么感觉。总之,茶也好、水也好,我完全没有能力分辨,只是非常努力地一杯杯灌下去。人生第一次附庸风雅的行为,回忆起来,并不觉得尴尬,连自己的无知,似乎也在被姑姑当成人对待的郑重里变得可爱。
下山的路不知怎么走差了,原来想原路返回,没想到出公园门是另一条大路。
风过处,一阵浓烈的甜香裹挟而来,几乎让人窒息。
“桂花都开了啊!”姑姑好像原来也不知道这条路栽有桂花。一眼望去,金桂银桂,红尘万丈里杀出一条明黄道路。风过处,疏松的米黄色花粒纷纷扬扬兜头撒下,整条路由凋落的淡黄花朵铺陈开去。
“谢谢啊!”姑姑自言自语。
“啊?谢什么?”我搞不懂。
“谢谢种树的人啊,种了那么好的树,树又有能力开又香又好看的花。了不起啊。”
秋日最后的一点夕阳迟迟不愿离开,徘徊在树林尽头。路牌上“满觉陇”三个字在日光余晖中发亮。我听着姑姑这番诚心诚意的谢词,觉得所有的一切都真的很“了不起”。
后来想起来,这样的“了不起”多少也有些浓烈哀艳、回光返照的绝望美吧。那时我拈起一朵很小的桂花,太小了,手指都拿不住掉在掌心里,像粒米。姑姑就说:“你奶奶以前会用糖桂花做桂花糕做糖藕的,我跟她学过,不过很久不做都忘记了。再说,现在这种东西到处都有卖,一点也不稀奇了。”
她大概忘了她确实是做过一次桂花糕的,在堂弟过生日的时候。那年我也一起参与了桂花捡拾工作,沿着街沿巡梭来回,半天就收获了整整一箩桂花。堂弟是11月生的,桂花加白糖腌了一个月刚好到他生日,于是那年生日饭的甜点就是姑姑做的桂花条头糕。
很多年后想起姑姑对我的感情,那种我从小以为理所当然的感情当然有血亲的因素,也有性格投契的因素。但细细想来,从小到大,她教我游泳,带我学琴,带我走东走西,教我主动写信给妈妈……种种其实没有义务一定要做的事,现在重新分辨,其中一部分也是她以对待已经失去的儿子的心情在对待我。
关于姑姑,我从来没有任何不好的回忆。相反,倒是因为她和爸爸关系不那么好,所以我虽然心里喜欢她却从不愿表现得太过亲近,仿佛那样就有了背叛的嫌疑。念及往日她是如何全心待我,而我又如何以儿童的狡猾应对她,总是觉得惭愧而后悔。
但是最后她病重弥留时我去看她,她却坚称很多时候她对我很糟糕。
“那次我们一起去杭州,回来的火车一直晚点,又是硬座慢车,整辆车又热又臭。我不能跟你坐在一起又不放心你,只能过一会儿来看看你。你呢,就总是那种呆呆的样子,盯着车厢顶上的电风扇,好像不喜欢但又拼命忍。有什么好忍的呢?火车停在一个小站,我问你是不是想吃冷饮。你就很开心地说好的呀。不知道是火车实在太热还是我实在太累,那时一下子无明火起觉得你很烦,就凶你说,问你什么都是好的,你从来没有不好的!不知道那个时候你会不会觉得大人很奇怪啊,明明是自己问我要不要吃冷饮还乱发什么脾气?!”
我很诧异,因为我是真的完全不记得这件事了。
“是的,肯定有的。一骂完你我就后悔了,我就想,你还是个小孩啊,吃个冷饮又没什么,我干吗要对你那么残忍……”然后她就情绪失控,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件事听起来的确很像是我和她的表现。
如果生活对我展露它乌七八糟的一面,我必会想以同样消极无能的表现来回应它,尽管最后仍要花力气说服自己来面对。而她的身上有这样一种特性,让你不愿忍受自己的弊病,不想纵容自身的软弱,也很快忘记消极悲观的事情。
她再婚的时候我去吃喜酒,当时有两个远房亲戚的时髦姐姐,一人一身黑一人一身白,光是看她们就让我觉得生气。等那黑白双煞过来打招呼,我白眼翻得太剧烈以至眼睛都在发痛。第二天还特地去跟姑姑抱怨,她就大笑说:“这种小事亏你也记那么牢!”
而她说的那件事,不但不值得记,不值得说,更不值得让自己难过。生命走到最后一刻的她这样严厉苛刻地反省自己,令我觉得无论以后再怎样加倍对她好,都及不上她对我情意的万一。
也许因为每次和姑姑的相处都很快乐,并且由于她洒脱、明朗、懂得体察,从来不愿意说灰心的话,因此就算遭遇了一系列坏人坏事、恶劣境况,也让人觉得虽然不幸,但并不那么悲惨。
然而她的运气确实很坏,再婚后的第二年就病重倒下。又半年,溘然长逝。火化的时候负责拿骨灰的工人问我们,是不是四十岁都不到,有点可惜啊。
今天,回忆起满陇桂雨中的那道秋光,它没有凉意和肃杀,也从来不会在我低落难过的时候狙击我。正如残荷、湖光、丝瓜、龙井……也许只是异乡单薄扁平的符号,却在情感潜伏的深处,留下关于一个人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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