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到极致是自然
——读王小妮的《上课记》所感
韩素静
王小妮,著名诗人、作家,曾获美国安高诗歌奖,曾做电影编辑,曾任海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2005年到海南大学人文传播学院任教。当作为诗人、作家的王小妮,站在大学讲台上面对一群蓬勃的生命时,这个独特的世界又会给她什么样的冲击和震撼呢?她因而会引起什么样的思考?她的所见所感又该给中学教师带来什么样的启示?
自2006年起,王小妮就用教师的视觉、作家的敏感开始观察和记录这个独特的世界,这一记,就是5年,因为她敏锐地感觉到:“每一个姓名的背后躲藏着随时能够跳出来的活生生的面孔和表情,他们身上很多生动的细节,没能在发生的那一刻记录下来,很快就淡掉了,失去了即时的鲜活和趣味,想再补记,无论怎么回想都不生动。”在如此情况下写下来的《上课记》,如果用一个词语来评价,似乎唯有“真实”,真实到只是记录,只记录她看到的,连点议论都不掺杂,某节的内容只有112个字,记录之外唯一的一句话是“我感觉很温暖”。跟随着王小妮的文字,我也看到了高校课堂最真实的状态,但越看现代大学生在写作课上的状态,我越有一个强烈的感觉:中学阶段,教师一定要让学生用最朴素的声音表达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为什么有这个观点?还是看看王小妮的记录吧,这样的记录尽管让中学教师感觉很难堪,但我们都躲避不得,因为这正是我们千教万教教出来的成果。
“很多人交上来的通篇都是抒情,堆砌着假大空的‘好词好句’……前3次的作业中,大多数的开头都是一大段铺垫,占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篇幅的抒情辞藻……我提示他们不要展示所谓文采,直接说出你自己的真实想法和原本的感觉。我真怀疑他们有没有‘原本’的感觉。12年的语文教育把这些感觉给彻底毁掉了?我准备消灭毫无意义的‘好词好句’,但是,他们接受起来很困难,一个女生说,她从来就觉得好文章要以好的景物描写开头……”
这,就是我们千辛万苦教出来的学生,除了那些“假大空”的所谓的“好词好句”,他们什么都没有,“好文章要以好的景物描写开头”深深地烙在了他们脑海里,成为他们突破不了一个坎。是的,平时的作文教学中,我们引导学生极尽渲染、铺陈之事,似乎唯有铺陈才能显示之能事。这似乎是每个语文教师都绕不过去的一个弯,但扪心自问,除了考场上凑足字数,除了貌似展示了自己的文采、貌似犒劳了阅卷老师的眼球外,好词好句真正的作用有哪些?当然,优美的语句能够抚慰人的视觉,引起人阅读的快感,增强阅读的趣味性,但,好文章之所以成为好文章,依靠的仅仅是几个好词好句吗?
我们当然都清楚,好文章依靠的是思想和内涵。评价一篇文章和评价一个人有相同之处,一个人是否优秀不是看他长得是否漂亮,漂亮不是优秀的必然条件,历史上很多伟人长得都很丑,就如苏格拉底,据说,苏格拉底是“凸眼睛,扁鼻子,脸像被平底锅拍过一样”;还有苏轼,据说,苏轼的脸很长,一滴眼泪流很久才能流到下巴。但,苏格拉底和苏轼因为相貌影响各自的成就了吗?当然没有。一篇文章也是这样,文章的价值和好词好句没有必然的关系。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还热衷于好词好句的堆叠呢?王小妮这样说:“没有力量的作品,也许能靠好词好句得到化妆品的作用,而扎扎实实的写作恰好相反。”也就是说,当我们没有能力让作品具有力量具有内涵时,我们只能玩弄些华丽的皮毛——好词好句装点一下门面而已,而扎扎实实的写作是在让思想说话,不屑于装点和修饰。这也正如化妆,一流的化妆在生命,二流的化妆在精神,而三流的化妆只是在面部。这样说来,真正的写作,是要用思想说话,而不是“文采”的堆叠,不仅不要堆叠,甚至有时还要“去文采”。
既然这样,平时的教学中,我们还是少引导学生堆叠些优美的语句吧,少让学生铺陈所谓的文采吧。不要所谓的好词好句,不要铺陈文采,那么,真正的教学要教给学生什么?王小妮下面的记录也许能给我们一些答案。王小妮说:“课程快结束了,有同学对我说,他还是希望老师能给出一个准确固定的模式,比如,怎么开头,怎么结尾,怎么写对白,一段小品到底该怎么布局,得总结出个操作定式。我说,我的目的就是消灭模式,我希望你们获得开放的眼界和思路,学会关注发生在每个人身边的看来微不足道的小事情,时刻做一个有准备有头脑有创造力的人,我们不是要造八十块标准的红砖,我是没有模坯的。”
“获得开放的眼界和思路,学会关注发生在每个人身边看来微不足道的事情”,这就是我们应该要求学生的。什么是大写的人?大写的人就是具有开放的眼界和思路的人,而要让学生具有开放的眼界和思路,老师平时就要让学生学会思考,不要让学生的大脑成为知识的容器,成为别人思想的跑马场,要让学生学会辨析,学会发出自己最真实的声音。
告诉学生,美到极致是朴实,美到极致是真实,美到极致是自然。让我们关注孩子的内心,关注孩子的灵魂,因为思想和灵魂的成长,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成长,注重思想和灵魂的教育,也才是真正的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