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春的一天,香港的一栋别墅里,一位妇女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床头一位20岁出头的小伙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妇人喃喃地说:“宝藏、宝藏……”同时将一份遗嘱和一串钥匙递给小伙子,紧紧攥住小伙的手,吃力地说:“答应我,一定要保护好这些东西。”直到小伙子使劲点头,妇人才慢慢闭上了眼睛。
病床前的小伙,名叫赵泰来,去世的是他的大姨妈郑月娥。
30多年过去后,已经取得英国国籍的赵泰来,成为收藏界鼎鼎大名的“捐宝痴人”。从1991年起,他先后向中国捐赠文物6万多件,总价值超过8亿元人民币,两次获得“世界杰出华人奖”。
赵泰来的稀有文物从何而来?他为何将高达8亿元的宝物捐献中国?
姨妈守护遗产终身不嫁
1954年,赵泰来出生在广东东莞一个名门望族。他的曾外祖父是中国近代著名外交家伍廷芳。清朝末年,伍廷芳出任驻美国大使。民国初期,官至司法总长、外交部长、代总理。其业余爱好,就是收藏。
赵泰来祖居新加坡,祖父和父亲曾在香港挂牌行医。新中国成立后,父亲携家眷回到东莞,当起了普通医生。1969年,在“文革”中失去双亲的赵泰来,投奔香港的大姨妈,因家中长辈与黄君璧、张大千、赵少昂等人交好,15岁的赵泰来成为岭南画派四大杰出画家之一赵少昂的入室弟子。
1992年,赵泰来移居伦敦,加入了英国国籍。
在赵泰来印象中,大姨妈是一个充满神秘的女人,她拥有巨额财富,却终身不嫁。“大姨妈年轻时姿色出众,性格温柔,又很有修养,拥有众多追求者。其中一位香港富商,苦苦追求她多年,大姨妈却若即若离,始终不肯披上嫁衣;还有一位文化名流经常给她写炽热的情诗;香港皇家警察一位高级主管甚至跪送玫瑰,也被大姨妈拒之门外。”
赵泰来还记得交付遗嘱时,大姨妈对他说的话:“千万记住,遗产之事不能对外泄露半点风声。实话告诉你,有些财产连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这让赵泰来紧张异常。
1979年,赵泰来开始接受大姨妈在香港的财产,除了价值数千万港币的房屋和产业外,还有大量收藏品。
1981年春,赵泰来又接到去英国接受遗产的通知。伦敦郊外有一处巨大的庄园,是赵家80年前购买的。赵泰来拿着藏宝图费尽周折,才在庄园的一个隐秘处找到了存放宝物的地窖入口。难以计数的木箱,堆满地窖。
赵泰来还记得他第一次打开门时的情景:“我看到的都是稻草和破棉花,大多数箱子上的木板都坏了,里面生了很多小虫子。我打开几只靠近门口的木箱,里面全是古书画、陶瓷、玉器、铜器……”赵泰来不知道地窖究竟有多大,里面到底装了多少箱宝物,但从小擅长文物鉴赏的他知道,这个尘封的地窖,将会向世人展开一幅灿烂绚丽的历史画卷。
赵泰来终于猜到了姨妈终身不嫁之谜:她怕被男人骗走那些价值连城的文物,自己又没有能力清理,又不敢告诉外人,只得献出自己的一生,守护这些宝藏。
坚持10年地下工作
得到如此一大笔遗产,赵泰来并没有欣喜若狂,他的第一反应是——麻烦来了。
“我在伦敦这边没亲人,又不敢请人,被人知道了随时面临杀身之祸。我只好一个人偷偷下地窖。”赵泰来连妻子也瞒着,因为担心妻子知道太多会危及她的安全。为了清理宝藏,赵泰来搁下了心爱的绘画事业,做起了“地下工作者”,夜以继日地在自家庄园里抢救“帝王将相”。
“为了清理地窖里的东西,我几乎天天出去找包装材料。一看到卖家具的,我就去捡人家丢掉的包装。周围的人都以为我是捡破烂的。”
清理地窖非常辛苦,他起早贪黑,像蚂蚁搬家,一件件将宝藏从地窖里扛出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他整整干了10年。10年下来,赵泰来整理出来的藏品达6万多件。
卖掉四处别墅送文物回国
“太太,有一件事我对你隐瞒了10年……”1991年,赵泰来对妻子说,“我们家的那些破铜烂铁能买下英国的一个小镇。”谁知妻子异常平静:“这个我早就知道。再宝贵的财富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一生只想和你做平民夫妻。”妻子的话震撼了赵泰来,这也是10年来,他日思夜想的。
“为了遗产,姨妈奉献了一生;为了遗产,我们这么大的家从来没请过一个工人,总怕别人偷。每天精神紧张,失去了平静的生活。”
1991年,赵泰来决定捐出文物。他认为,艺术品是世界遗产,由国家派专业人员管理,既安全又有意义。“如果自己留着卖钱,用不完,有什么用途?我从来不穿名牌,连车都不买,每个人的思维方式和性格不同,我希望推广文化、教育。”
捐赠的过程异常艰难。为了把这些文物运送回国,他甚至卖掉了伦敦的四处别墅,当作路费。
对于赵泰来的大手笔捐赠,很多人难以理解。赵泰来说,经历过“文革”后,他深刻体会到“民众缺少理智的行为与文化素养有关。要让国家富强,就必须提高国民文化素质。”在与番禺宝墨园协商捐赠事宜时,赵泰来强调,宝墨园的门票不提价,保证老百姓都能去得起。
赵泰来的生活一向俭朴。“做人心胸要开阔。我就看不惯一些人建房子,总想比别人的高,比别人的大。这种心态非常不好。”
赵泰来最大的梦想是背个背囊,周游世界。“人要知足常乐,平平淡淡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