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前,她在家人的陪伴下走进我的办公室,把厚厚的一摞信纸交到我手上,那是她写给风的信。连最疼爱她的亲人都不知道的一些秘密,她犹豫再三,还是告诉了我。她说:“阿姨,我知道,你曾用你的文字帮助过很多人。”
她叫欣然,1995年出生于一个贫寒的矿工家庭。在她两岁时,她妈妈生病去世,她跟随父亲和祖母一起生活。9岁那年,她的脊椎突然发生病变,由于家贫,无钱治疗,就一直拖了下来,病情越来越严重。
今年15岁的她,身高由原来的一米五下降到一米四几,整个脊柱严重变形,弯成S形。
她今年读初二,在课堂上,为了保持身体平衡,她不得不用左胳膊支撑在课桌上,用一种固定的姿势坐45分钟,常常累得汗湿衣衫。由于常年用左胳膊支撑身体,她的左胳膊肘上磨出一层厚厚的老茧。
15万元,就能让她做脊椎校正手术,让她变成一个羽翼丰满的天使。可是,她拿不出这笔钱。
在老师和同学们的眼里,欣然是一个既懂事又勤奋的女孩。她几乎把所有的课余时间都用在了读书与涂涂写写上。她的学习成绩在班上一直名列前茅,她的作文永远是班上最棒的。
但大家不知道的是,两年来,欣然趴在课桌前奋笔写下的,除了作业,还有写给风的信。
“亲爱的风,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还在与病魔抗争。在这阳光明媚的日子里,你轻轻地吹过大地,绿色的小草悄悄钻出地面,享受你的抚摸。可是,你为什么忘了角落里的我正在偷偷哭泣。我的家人、老师和同学,他们都那样爱我、体贴我,正因如此,我才不想把自己心底的痛苦说给他们听。你是风,可以把我的痛苦轻轻吹散。你是风,可以把大自然最美妙的声音带回来给我……”
读着欣然写给风的信,我甚至怀疑自己读的是哪一位散文大家的人生随笔。那份欲说还休的痛苦和忧伤,那份面对不幸人生的宽容和豁达,真的出自一位15岁花季少女之手吗?
182封写给风的信,200多页信纸,娟秀的字迹描绘的是一个让人惊奇又美丽的世界。
“风,我看到了蔚蓝的大海,我看到我和我的同学们在金色的沙滩上赤脚奔跑,你轻轻掀起我们洁白的裙角……”
“风,我看到了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原,成群的牛羊是散落在茫茫绿毯上的花朵,云在天上轻轻地飘着,我和同学们策马奔向没有尽头的天边……”
“风,我到了千里风沙的大漠,夕阳的余晖将我们的驼队拉出长长的影子,而你轻轻地摇响一路驼铃……”
这是一些描写她同大自然亲密接触的信件,她给它们取了一个诗意的名字,叫《走进风的怀抱》。
欣然写的这些信,我几乎是一口气读完的。《走进风的怀抱》写了她对美好的大自然的向往,《幸福在身边》描绘的是她丰富多彩的学生生活,在《快乐城堡》里,她告诉风,她躲在那个贫寒却温暖的小家里,折叠出美丽的千纸鹤、青蛙王子、椰子树……
当然,信里也有疼痛和泪水。当她每天躺在牵引床上忍受着刀割般的剧痛做牵引校正的时候,当有人向她投来那种含义复杂的眼光的时候,她问风,为何上苍如此不公平,把这么多痛苦降临到她身上?但那样的信很少,因为在那些信的第一页上赫然写着:“我的脊椎弯曲了,但我有不屈的意志!”
那些信,我反反复复地看,那篇报道我却是一气呵成。《给风写信的女孩儿》以最醒目的标题占据了那天晚报的整整一个版面,那是我能给她的最大帮助。
此后的那段日子,报社的电话几乎被打爆了,热心的读者们关切地询问那个“给风写信的女孩儿”的近况,希望能给她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写给风的信,风没有回音,这世间善良的心意,我却收到了,请替我谢谢所有的好心人。”欣然对我说。
几个月的时间里,热心善良的市民已帮助欣然解决了她急需的手术费。而我也终于可以对着窗外缓缓流动的风,展露笑颜。
是的,这世间最温暖的怀抱,不是风的怀抱,不是云的怀抱,而是善良人爱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