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对单身的人来说,总显得相对漫长。为了打发漫漫长夜,她经常独自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闲逛。有一天,她在一只灯箱上看到一个国画班招生的广告,就停下了脚步。
做一个美丽的女画家,挥毫泼墨,不多时就是一幅灵动的山水花鸟,想想就美到不行。她站在这广告前,看见寥寥几笔、枝条斜出的兰草,心想与其这样无聊,不如培养一个比较风雅的爱好。
国画班就在一家画廊的楼上,画室当教室,摆了四五张课桌,授课的就是画廊老板。第一次上课,她跟两三个小朋友一起,从入门开始学起。说实话,她觉得很丢脸,一个二十好几的姑娘,跟几个七八岁的小孩子一起上课。就这样走了神,看着老师的嘴一张一合,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的嘴很性感,线条分明,莹润有光泽。他冲着她笑,提醒她该动笔了,她才回过神来,红了脸。
他握着她的手,教她如何运笔。她听见自己强烈的心跳,他的心跳她似乎也感觉到了,他就是靠得这么近。
她下意识地往前挪了挪,他松了手,望着她笑,表情再自然不过了。
你需要一对一的指导,他说。
嗯。她答,羞涩地收好纸笔,低头匆匆告辞。
第二次授课,台下只坐了她一人,他在上面专注地讲:“我们一般是以画兰来练基本功,你别看小小的兰草,每个画家画出来都不同,有的凝练,有的洒脱,有的大气,从中足以看到每个画家的造诣。”
他走到她旁边,提笔在纸上示范,“像这样一片兰草,一般人临摹很多遍,也能大致像那么回事,但真的要有神有韵,却要有深厚的草书功底。”
见她不太明白,他又走到她正面,干脆拉起她的手,在她手心里画着,“入笔慢,顿,再渐快,拖,收……”
她想缩手,却没有,他的指尖碰到她手心的时候,那种触感就像墨色在水里晕开,有一种强大的攻势。
“就这样,轻轻地带一带就好了……”他的语音低沉又温柔,近似呢喃。她的手任他握住,在纸上游走,不知是谁的呼吸很急促,虽然楼下不那么安静,呼吸声还是清晰可闻。
末了,她跟他说再见。他低头收拾东西,头也没抬,一如既往淡淡地说:“下次见。”
她想,今天讲的就是山水画理的有意与无意,有意是事先的构思,无意是不知觉的出彩。他贴得这么近,他的呼吸这么急,他的眼里别有深意,他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朋友问她,你水墨学得怎样了?
她却说,春风惹桃花,若有若无地摇曳,似虚似实地触碰,或许春风无意,桃花却开了。
朋友笑,春风怎么会无意,这分明是挑逗。
她答,那就迎合他,老师说,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下笔都不要缩手缩脚。
曙红色加胭脂轻调,一点一勾,花瓣凹凸有致,含苞待放,妩媚多情。
这不是在画桃花,这是她一挥笔,不小心将一笔赭石色点在了他的身上,赶紧掏出纸巾帮他擦的绯红意境。
她解开他的衬衣扣子,拿手指轻触那点洇开的颜色。不知不觉两人越来越近了,她贴近他嘴唇,轻轻地叹息。
他抽了一口气,轻仰着头,闭着眼。
一道去喝茶,他离她依旧很近,他弯腰低头轻轻说话的时候,气息从她耳边划过。
古色古香的瓷壶有高高的藤环,他轻轻提起,帮她续水,欢快的水滑过杯沿,响起回旋的乐音,清亮的茶色在杯子里起伏。
他笑,弯弯的嘴角很好看。他离得这么近,近得只能看到局部,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茶香怡人。
紫色的细纱落地窗帘,偶尔被风吹动。
她有些恍惚!
转头,他呼吸越来越急促,捧住她的脸,两人就在露天茶馆里肆意地亲吻。
她原本以为这幅画会浓墨重彩,没想到戛然而止。
有一天,一个女人来对她说,当初我也是跟他学画画,眼神迎来送往,手指将触未触,不知道多心潮澎湃,千不该万不该,我跟他就这样结了婚。
该挥洒的时候就挥洒,该收的时候就要收,哪有一幅永远画不完的画。
当初那种欲罢不能的激情早不在了,再怎么触碰,也没有一丁点轻舞飞扬的感觉,两个人却还要维持长久的婚姻,你说有多累人?我也早不爱他了,要不是有个女儿,也许就不会再缠在一起。你想跟他深发展,我也不拦,只怕他还会这样跟别的女人玩,你伤不起。
他只是爱玩,爱暧昧,不是真的爱你……
她想,原来在一起,是要有深厚的感情基础的,那些短暂的迎来送往,只不过是一点皮毛、一些花架子,支撑不起长久实实在在的关系。
既然该收就收,那就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