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面对着眼前的信纸,一时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该写些什么呢?想想真是可笑,自己是土生土长的加拿大人,现在却要证实自己学过英语。这事要是说出来还不成了天大的笑话。苏没有自己高中的电子邮件地址,所以只好写信向自己的高中求救,希望他们能出一封证明信,证实自己的英语水平……
这一切说起来话长,两年前苏随着丈夫把家从加拿大迁到了悉尼,苏在加拿大当了15年的外科医生,本以为到悉尼后找工作应该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加拿大也是英联邦国家,两个国家的体制基本相似,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苏在来到澳洲前,也在网上查了不少资料,知道澳洲医生短缺,许多病人要等很长的时间才能得到治疗。让她吃惊的是,在悉尼的一家大医院里,一位产妇居然在急诊室的厕所里流产了,这足以说明医院没有足够的医护人员,来照顾所有的病人。
自己是医生,救死扶伤是自己的责任,苏觉得也许这就是上帝的安排,让她去澳洲一显身手。在加拿大他们也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丈夫在一家电脑公司做销售经理,也许是厌倦了每天四处奔波的生活,他想换一个生活环境,再说加拿大的冬天也太冷了,澳大利亚显得非常有吸引力,温和适宜的气候,英语国家,应该说是没什么问题。
他们带着孩子来到了澳洲,一切都还算顺利,丈夫很快就找到了工作,孩子们也都上学了。苏把家里的一切都安排好后,也希望能找到一份工作,当然,自己是医生,还是应该去给人治病,不用找别的工作。可是,苏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医生资格还要重新确认,她要经过种种关卡,填了无数的表格,如果这些都是正常的程序,苏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她希望这一切都能尽快结束,早日回到医生的岗位上。
各个国家都有自己的官僚制度,有些事情也是可以理解。医生毕竟是给人治病,关系到人的生死,当然就要严格一些,不是所有的医生都可以在这里重新做医生,这一点加拿大也是一样。要说是歧视,也有些不太公平,因为你所受的培训毕竟是在另外一个国家,多多少少总是有些不同,得给人家考验自己的机会。苏也没什么可怕的,毕竟自己有15年的从业经验。
最让苏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居然还要证明自己的英语能力,这些官僚们是不是没长脑袋,加拿大不是英语国家吗!不错,我们是有说法语的魁北克省,可是我也不是从那里来的,再说填写所有这些表格不都是用的英语吗?如果是从非英语国家来的,那这一切还有情可原,可是自己的母语就是英语,这还需要证明!没有想到澳大利亚的政府还是这么官僚?怪不得许多非英语国家的医生都无法在这里找到工作,母语是英语的人都这么困难,别人更没有机会了。
苏真想给卫生部长写封信,告诉他如果这样下去的话,澳洲医生短缺的现象10年之内也得不到任何缓解,人们对政府会越来越不满,等待治疗的人的名单会越来越长,难道这些都不足以让政府介入,改变现行的体制吗?或许,自己能给他讲一个笑话,来证明自己的英语水平。那是几年前在欧洲旅行,他们夫妇乘坐丹麦航空公司的航班,机上的空中小姐服务非常热情,不时地询问乘客是否有什么需要。当问到苏的时候,苏笑着说我想打个盹。没过5分钟,小姐满脸带笑地给苏送来了一盘鱼,笑着说,请您慢用。这一切让苏莫名其妙。后来,她才想起来,自己说打盹时使用了俚语(kip),也许这个音在丹麦语里是鱼的意思吧。每当她把这一切当成笑话讲给朋友们听的时候,总能逗得他们捧腹大笑。当然,到现在为止,苏也没弄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这难道不能说明自己的英语程度吗?如果英语不是自己的母语,怎么能这样熟练地运用英语呢?
官僚们显然并不愿意听她的笑话,还是得拿出证明材料。苏上大学学的是医科,想要证明自己的英语水平,就只能请高中的老师证明,自己发表过文章,但是谁知道自己的英文水平呢?也许文笔很差,根本都读不懂呢?苏越想就越生气,这一切为什么这么难呢?如果自己真是没当过医生也就罢了,可是自己干了15年,什么病例没见过呢?可是她还真不知道如何治官僚主义这种病。同丈夫说,丈夫说那你就写封信吧,反正在人屋檐下,你想怎么样是不行的。可总不能就听之任之吧!如果每个人都这样,这官僚主义得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病人能等得起吗?如果我现在就能行医的话,是不是可以多救几个人呢?可是,我这样等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医院工作啊?我不是担心钱的问题,而是我的事业我的病人,这难道有错吗?
丈夫说那你就向政府抗议吧,看看能有什么结果。苏想了想,抗议是没有用的,这一切都要记录下来,也许能在这方面做些研究,呼吁社会的力量来帮助自己。苏还是给自己的高中写了信,陈述了自己的处境,他们还很帮忙,很快就给她回了信,还附上了证明材料,证明她在上高中的时候,一直是运用英语,而且英语是她的母语。
所有的材料交上去后,苏还是很幸运的,她终于可以行医了,不过还不能上手术台,只能做内科医生。这一切就花费了两年的时间,她还要再等两年才能正式重返手术台。经历了这一切,苏对其他国家的医生有了更深的同情,自己这么难,那么别人会是怎么样?
苏又一次坐到了写字台前,这一次她不再犹豫,而是奋笔疾书,一气呵成地写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