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 月黑风高。 荒郊一片阴森恐布,蟋蟀的叫声,猫头鹰的叫声,所有声音令人听来都毛骨悚然,但秋生却是无动于中。 不因为他年轻,也不因为他是茅山师父九叔的徒弟,只因为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 ...
第 一 章
月黑风高。
荒郊一片阴森恐布,蟋蟀的叫声,猫头鹰的叫声,所有声音令人听来都毛骨悚然,但秋生却是无动于中。
不因为他年轻,也不因为他是茅山师父九叔的徒弟,只因为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遇上什么令他觉得是恐布的事情。
他一路走来都很轻松,一直到他踢着了什么。
那到底是什么他实在不如道,他在看天上的黑月,脚下便踢着了。
那东西硬硬的,他险些也绊倒,划手划脚,好不容易才站稳身子,然后他听到了一下呻吟声,循声望去,便看见了一个老头儿。
那个老头儿一身白色的衣杉,滚跌在地上,头缩着颈缩着,一双手不停发抖,在地上爬动,爬起来又跌下,看样子可怜得很。
秋生完全不知道那个老头儿什么时侯出现,看见踢着了这样的一个老人家,心里实在难过,慌忙走过去,一把扶起他。
“老伯,没事吧?”
“骨头总算还末散开。”老头儿嘴唇哆踩着。
“对不起──”秋生一阵歉疚:“方才我真的看不见你老人家。”
老头儿把手一摆:“我们这些老儿,有什么人会放在眼内。”
“老伯,我可是真的无意这样。”
“那是我有心好了。”老头儿摇头叹气:“我们这些老鬼,当然是碍手碍脚的了。”
“老伯,你这样说,我心里难过。”秋生心里的确觉得很难受。
老头儿看来也实在太可怜,皮包着骨头,一脸都是皱纹,眼睛凹陷,疏落的白发在风中飞舞,身子老是在发抖,嘴唇也老是在哆睬。
“算了,年轻人──”老头儿终于爬起来,两条腿弹琵琶似的,抖动着一步一步移向前。
秋生不由追前去:“老伯,怎么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家去?”
“现在不是回去了。”老头儿缩着脖子:“就是人又老,力又衰。”
说着他身子一歪,差一些又摔倒地上。
秋生连忙一把扶着他说:“老伯,我背你回去好了o”
老头儿一笑,道:“好心不一定有好报的。”
“走我自愿的。”秋生也是心里话。
“是你自愿的啊!”老头儿笑得更开心。
秋生随即蹲下身子。
才蹲下来,老头儿便一只青蛙也似地一跃而上,扒倒在秋生背上。
秋生那刹那几乎一跤摔倒地上;老头儿看来瘦瘦的,那知道竟然这么重。
老头儿双手搭上,从秋生颈旁伸头向前,笑问:“年轻人,怎样了?”
他的笑容很奇怪,秋生若是看见,一定会发觉不妥,可惜他没有。
“是重一些,但可以支撑得来。”秋生前行两步,据实回答。
“我可是舒服得很。”老头儿眉飞色舞的。
“老伯,你家在那儿?”
“过了这座山,再过一座山。”
“什么?”秋生叫起来:“那岂非要跑到天亮?”
“不用跑到天亮的。”老头儿双手之间突然多了一条狭长的白布,蒙住秋生的眼睛。
白布落在秋生眼睛上。突然又消失;那刹那,秋生只觉得眼前一花,前面道路白烟弥漫,翻滚着向这边涌来。
“怎么突然间雾这样大?”他有些奇怪。
老头儿笑了:“不用怕,我会指点你的,走吧!”
秋生应声背着老头儿前行。
“小心撞上树,左转。”老头儿随即叫一声。
在秋生眼前与之同时出现了一株大树,秋生连忙往一侧避开。
“对了,右转,再左转啊!”老头儿一声声的叫。
秋生不由自主左转再左转。
他是怎也想不到他是背着那个老头儿在原地打转。
那块白布原就是鬼布,掩上了,秋生所见的便全是幻觉。
老头儿的连声“左转”也是有意诱他打转。
由于受幻觉影晌,他是一无所觉。
那到底转了多少个圈子,秋生没有细数,转着转着只觉得背上的老头儿越来越重,自己却是越来越累。
忍不住喘起气来,额上也汗珠纷落。
到他气喘如牛,汗流披面,老头儿更得意了:“桀桀”的怪笑起来。
秋生的一双眼直勾勾的望着前面,所见的只是一片烟雾迷漫,跑着到底忍不住问:“老伯,还有多远?”
“没多远的了。”老头儿怪笑。
秋生只有继续往前行,汗水滚滚而下,滚进了他的眼睛,不由令他眼睛连眨。
那实在不舒服,他探手拿汗巾,却拿错了插在腰间的一张护身黄符,他的手并没有感觉,随手抹上脸去。
黄符抹在眼盖上,一抹白灰便掉下来,一股清凉的空气由眼睛透入,秋生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颤,眼睛同时又睁大。
他眼前的烟雾同时消失,所见仍然是最初遇见那个老头儿的地方,不由得一呆,目光及处,随即看见地上只有自己的影子。
那个老头儿月光下怎么没有影子的?秋生就是最笨也如道发生了什么回事,偷看一眼那个老头儿,只见老头儿阴阴森森的尽在笑。
“怎样了,年轻人?”老头儿笑问。
秋生微笑地说:“老伯,我很累,要歇一会儿。”
“好──”老头儿一口答应。
秋生心头大喜,蹲下身,将老头儿放下,有意无意的横移两步。
老头儿一只青蛙也似的蹲在地上,瞪着秋生,仍然是一脸阴笑。
秋生再横移一步,身子一弓,发足便跑。老头儿与之同时一跃,正好跃落在秋生背上,将秋生按个正着。
秋生脱口叫出来:“老伯──”
老头儿阴笑着:“年径人。就这样想将老伯丢下,太狠心了。”
秋生没有作声,猛然一个后翻,背撞向地面,企图将老头儿撞个狠狠的。那知道老头儿半空中身子一缩,已离开了秋生的后背。
这一撞,秋生便后背撞在地上,只撞得张牙咧嘴,病入心脾。
老头儿身形一跳着地,又是一只背蛙也似蹲着。瞪眼看着秋生站起来。
秋生忍痛偷眼看看老头儿,一个身子面对着老头儿倒退,越退越快。
老头儿“喋”地一笑,身子突然又跃起,正向秋生扑去;秋生伸手要挡,老头儿已扑至。面对面双脚一缠,双手一箍,张口便往秋生面颊士咬去。
老头儿嘴巴落下,一吸便缩回,秋生面上的肌肉随着一张又平复。
秋生大叫。
老头儿应声张开嘴巴,只见口内一片漆黑,一颗牙齿也没有,他跟着一笑。说:“不用怕,老伯太老了,牙也脱光了。”
秋生惊魂甫定,怒从心起,他霍地站起,挺着胸膛向路旁一株树木撞去,人还未撞到,老头儿已扳着他的肩膀,凌空翻到他背后。
他的胸膛随即撞在树干上,只撞得一股血气翻腾,几乎窒息。
“年轻人,要跟老伯耍手段,还差一点呢。”老头儿“咭咭”的阴笑。
“你要怎样?”秋生无可奈何的问。
“要你背着我。”老头儿双脚一夹一扭,秋生身子不由得一转。
老头儿随即骑马也似一个身子不停的摇动,秋生不由得一匹马也似地往前奔。
他一面奔前一面叫,老头儿大乐,摇得更急了。
前奔了故十丈,秋生一眼瞥见路旁一个石龛,供奉着一个土地公公,脚步立时一顿。
老头儿只顾笑没有看见,发现秋生停下,双脚又一夹。秋生马上大叫一声,一下子扑向路旁,扑在那个石龛上。
老头儿发觉不妙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在他的眼中,一股毫光从土地公公的石龛上透出,经过秋生的身子袭来。
老头儿立时触电也似被弹起来,弹飞数丈,摔在地上。
土地公公随即现身对秋生大叫一声,道:“还不快走──”
秋生立即醒醒,应一声,一条狗也似跨过石龛,往前狂奔。
老头儿一眼看见,大叫扑前,石龛上毫光再现,挡个正着。老头儿惊呼一声,身子倒翻,又是一只青蛙也似蹲回地上。
毫光同时缩同去。
“真的这么厉害?”老头儿眼睛左瞄右扫,探左手一试,石龛的毫光立时向左面暴长,老头儿急忙缩左手,身子往右一侧,再伸右手向前。
右位的毫光随即向右边伸长。
老头儿身子急忙缩同,目光及处,探手抓了一把绿叶,迅速变成了一顶绿帽子,向土地公头上掷去。
“唉唷,绿帽──”土地公公一样怕戴绿帽子,立时消失。
石龛上的毫光同时消失。
老头儿在石龛上一跃而过,青蛙般一跃一跃追前。
学茅山术的人可以说没有不知道九叔这个人。
九叔本来姓什么,没有人知道,但他的精通茅山术,则是人所共知。
他做事也只求实际,不着重形式门面,这从他的屋子便可以看出来。
那与一般的屋子并没有分别,不过部份被用作义庄停尸放棺。
提起义庄,总令人有种阴森的感觉,九叔这个义庄表面却没有什么阴森恐布。
对秋生来说,能够回到这地方便就是最高兴的一回事。
他一只猴子也似窜到门前,扑倒在门上,双拳乱捶,一面惶急的大叫:“九叔,九叔……”
门马上打开,秋生一冲而入,双手将门关上,再下门闩,才转过身子,靠着门不住的喘息。
九叔看着他,在他身旁还有他的贴身徒弟文才。
这个人胖胖的身子,样子看来有些傻气,这下子看着秋生,更就像个傻瓜也似的。
他实在看不出秋生为什么这样恐惧。
九叔似有所觉,花自白的双眉一扬,举起右手,掐指一算,侧着头,也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文才看看九叔,又看看秋生,忍不住大叫一声:“秋生──” 第 二 章
秋生大吃一惊,应声:“什么──”
他应得也很大声,文才亦给吓了一跳,嘟喃一声:“你是见鬼了,叫得这样响?差一点拾你吓死我了。”
秋生不管他,冲到九叔面前道:“九叔──”
九叔很冷静的笑笑道:“给文才说中了?”
秋生嗫懦着:“那个鬼麻烦得很,老是要我背着他。”
“是不是很老的?”九叔笑问。
秋生一怔:“你老人家怎么知道?”
“只有老鬼才要人背着上路。”九叔摇头:“你也算倒霉了,什么不去惹,偏要惹上一个死老鬼,总算你吉人天相,那个老鬼是不会罢手的。”
文才插口问:“师父,老鬼是不是很厉害的?”
“厉害倒不一定,狡猾则是一定的:俗语也有说,人老就精,鬼老就灵。”
文才看看九叔,再问:“师父,那是你精一些还是他灵一些?”
“看看怎样。”九叔老气横秋的,目光一扫:“你们还不去准备东西?”
秋生一惊:“他会追上门来?”
语声末已,敲门声音传来。
九叔应声,一喝:“快!”
文才秋生马上从九叔身旁走开。却不是去准备捉鬼的东西。秋生一个虎跳,扑进旁边的一具空棺材。随即又探身出来,却是捧起棺盖急忙盖上。
文才也不慢,飞身扑到床上,一把拉过被子,大被蒙头,一个身子缩起来。
“你们──”九叔拉也拉不住,叫也叫不住。
敲门声更晌。
九叔目光一转再转,急奔到桌子旁边去。
桌子上放着一盏油灯,凳旁一个洗脚木盆,水里放着抹脚布,九叔探手一把将木盆放到桌上,捞上抹脚布丢掉。
再扑到墙边,抓起了挂在墙上的一束柳叶连枝,手一抓,抓了一把柳叶在手,另一只手抓起了旁边几子上放着的一叠符纸。
他将柳叶撒在木盆内,再以油灯燃着符纸,回头向那边望去。只见门闩正在缓缓的移动。
一分神,符纸已烧到了手旁,九叔冷不防一痛,忙将符纸扔进木盆水内,顺势搅动一下,再看门那边,门闩已移尽。
九叔马上捧肴木盆抢上。
门立时打开,九叔把握时机,一盆柳叶符水泼出。
符水泼空,酒落地上。
九叔不由一呆,目光及处。只见那个老鬼一只青蛙也似蹲在身前,头才来到他的肚脐,那符水一泼,当然要泼空。
老鬼双手一条白布,随即抹向九叔的眼睛,九叔转身一下避开。
白布抹空,化作白灰洒下。
老鬼把手一拍,阴声阴气的问:“是不是有一个年轻人跑进这儿来?”
“哦──”九叔一时间也不如道如何回答。
老儿也不理会他,举步走进来,左看看右看看,嘟哺着:“那个小伙子也真是残忍,竟丢下我跑掉。”
九叔这时侯已镇定下来,应声:“这年头的年轻人就是样,老兄一定很累的了,坐下来,喝杯茶。”
九叔随即走到桌旁,一手拿起两只茶杯,一翻,右手剑指一并,虚空往右手的茶杯子画了一道符,指一落一点,那右手的杯底便出现了一道朱红色的符咒。
他放下杯。拿过茶壶往杯子斟茶,那有符咒的杯子立时冒出了一股烟来,一冒即散。
“喝茶──”九叔马上转身。
老儿已不在他身后,他回望向左边,只见老鬼已站在桌旁,一手拿起了那只没有符咒的杯子,向自己一举,一声:“饮胜──”
九叔一怔,无可奈何的拿起有符咒的杯子,往老儿一敬,深深的吸一口气,饮下去。
符水进肚子,一阵怪晌,九叔一阵昏眩的感觉,脚步也浮动起来。
老儿从容将茶喝下,得意的一笑,放下杯子,走过去伸手敲敲放在墙脚下的一具新棺材。
九叔同身望去,眼前所见景物重重叠叠,昏眩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摇摇头,右手再起剑指往眉心一按,一股清凉之气透进,脑袋才一醒,所见的景物也才回复正常。
他随即再以剑指划了一道符咒在右掌上。
那是五雷符印,劈鬼最凌厉。
他的脚步仍然有些浮动,一步一步走向老儿。
这时侯老儿已来到了秋生藏身的棺材前面,似有所觉的阴森森一笑。
秋生在棺材内同时也有阴森森的感觉,由心寒出来。
老儿阴笑着看看,探手正欲将棺盖推开,九叔已从后面一掌拍来。
老儿当真是狡猾,早已看见九叔移前来的影子,及时松手转开。九叔一掌便拍在棺盖上,青烟冒处,棺盖上便现出了一个五雷符印。
那股青烟同时透过棺盖直追秋生面门,秋生是人,当然并无所觉,不受影晌。
九叔也当然拍痛了手掌,把手掌移开,棺盖上现出五雷符印,尤在冒烟。
老儿看在眼内。也不敢再碰那具棺材,目光及处,移步向床那边走去。
“原来藏在那儿。”他是看见床上的被子在颤动。
文才一听由心寒出来,拥着被子又是一阵发抖,一面不忘应一声:“我不是秋生啊!”
老儿听着笑了,只要是年轻人使成,是那一个他可不在乎。
他脚步跟着加快,九叔看在眼内,右手马上再动剑指,虚空一画符,指向灯蕊一挑,一团火马上被他的剑指带起来。
他剑指一划,那团火候化作火柱一道,向老儿射去。
老鬼正将被子一角揭开,有意无意身子突然一转,火柱正好从老鬼身旁掠过,正射在文才的屁股上。
文才大叫,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一见老鬼,急忙跳下,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九叔身后。
老鬼两条腿抖动着追前,一面叫:“年轻人,年轻人──”
文才连忙摇手道:“我已经不年轻的了。”
九叔就在这时举起手,指头往文才头顶一敲,喝一声,道:“还不将老伯背起来。”
文才一呆:“什么?”
“说什么,快过去──”九叔再喝。
文才也不是第一次侍候九叔了,当然明白九叔另有分故,却不由得还是面青,懦懦着一声:“师父──”
“师父自有分寸,千百要镇定。”九叔轻声吩咐。
“我现在如何镇定得来?”文才两条腿抖过不停。
九叔接挥手:“去吧──”
文才回头才看一眼。老鬼已青蛙也似一跃,跃到了文才身上。
文才如何闪避得开,苦着脸,看着九叔。
“不要让老伯掉下来。”九叔再吩咐一声。
老鬼“咕咕”地笑:“我会缠着他的了。”说着双手箍著文才的脖子,身子一动再动,又笑笑道:“道个肉多,还要舒服。”
九叔干笑:“去,不送的了。”
老鬼双脚一夹,文才不由自主往外边跑。
九叔随即将门关上,一个箭步跃到棺材前面,将棺盖推开。
一股烟从棺中冒出,秋生棺中呛咳着一惊跃起,看见九叔,才松一口气。
九叔板着脸,接喝一声:“快动手──”
秋生往门外看一眼道:“师父,怎么你也有心无力,让文才背着那个老鬼去送死。”
“胡说──”九叔冷笑:“不是师父有心无力,是那个老鬼太狡猾。”
九叔说着一面走到椅上拿符纸、柳叶枝。
“这如何是好?”秋生忙问。
“师父不像你们这样没义气,有什么风吹草动,骂上开溜。”
秋生苦笑着,道:“我就是袒心现在再不追,那个老鬼也不知将文才赶到那儿去。”
九叔又一声冷笑:“用不着你来袒心,他们现在还不是在门外转圈子。”
秋生疑惑的一看九叔,一个箭步,到窗下往外望去。
九叔果然没有说错,文才正背着老头儿在门外空地上不停打转。
“历史重演了。”秋生口过头来。
九叔一把符纸塞进秋生手中:“快──”一面将柳叶从枝上摘下。
文才就像秋生,背着那个老鬼不停的转圈,他人胖更易累,一会便气喘如牛,汗流如雨。
老鬼当然是乐不可支。
“千万不要停下来。”他大叫。双脚不停的推送。
就在这下子,门突然打开。
秋生背着九叔从门内跑出来,跟在文才老鬼身后。
九叔一头变得花白,额上也添了不少皱纹,外貌竟变得与那个老鬼接近,连动作也似。
秋生背着他走了一圈,已追上文才。与文才并排往前走。
老鬼本没有在意,突然在意。双脚一夹,双手一勒,令文才停下来。
秋生同时停下。
老鬼目光落在九叔面上,脱口一声:“奇怪──”
九叔同样语声态度:“奇怪──”双脚接一缩,突然踏上秋生的肩头。
老鬼以为九叔是同类老鬼,有心示威,连随亦一缩双脚,跨上文才的肩头。
九叔接一翻身,翻到秋生而前。
老鬼有样学样。亦翻到文才面前。
九叔再翻身,秋生正好背脊一弯,九叔也就一屁股坐在秋生背上,以手托着腮,肘支着秋生的头上。
老鬼依样画葫芦,文才都没有秋生配合的好。头被肘撞,背被老鬼屁股撞,苦不堪言。
九叔突然再凌空一翻。
老鬼亦一翻。九叔等的也就是这一刹那,把握机会,在老鬼翻身背向自己的刹那,反手一张符纸打在老鬼的后背上。
老鬼立时触电也似震动起来,不由自主把文才搂紧,文才也有感觉,正要把老鬼摔下,九叔已大喝一声:“把他抓稳,秋生怎样做你便怎样做。”
文才一看秋生,只见秋生抓稳了九叔双脚,他连随亦抓稳了老鬼双脚。
老鬼拚命挣扎,但背上贴着符纸,力道裹紧,如何摆脱得了。
秋生随即背着九叔冲向门那边,文才跟着做,老鬼知道不妙,挣扎不开,张口便咬,却是没有牙齿,总是咬不稳。
文才的肌肉随着老鬼的口咬一弹一弹的,虽然不痛,如是肉麻之极,唯有大叫壮胆狂冲向前。 第 三 章
门内这时侯已安排了一个大澡盆,满载了柳叶符水,秋生在盆边停下,一个翻身,将九叔背撞向地上。
文才同样劫作,正好将老鬼背撞进木盆柳弃符水里。
柳叶打鬼,打一寸,缩一寸,再加上符纸的威力,老鬼掉进去之时烟飞雾起,扎手扎脚的痛苦狂叫。
九叔背撞在地上亦痛得失晕落魄。大叫起来。
秋生这才省起,一把扶起他,道:“九叔──”
“谁叫你来真的?”九叔揉着腰。
文才那边大叫:“你们看看我啊!”
他长得胖。难免笨拙,在木盆里爬不起来,手忙脚乱。
九叔手一探,将文才一把拉起来,老鬼没有随着起来,一个身子像黏稳在盆底,手脚朝天乱动乱抓,凄厉的不住尖叫。
九叔连随取过皋上准备好的一杯符水,灌进老儿的嘴巴,一股白烟即时从老鬼口内冒出,老鬼一个身子同时软下来,声音也变得低沉。
九叔双脚左弓右箭,再摆姿势,出剑指,喝一声:“火──”
文才秋生双双将灯火送上,九叔剑指一挑,一条火柱直射进木盆内,“蓬”地一团烈火从木盆内冒起。
老鬼也就在烈火中灰飞烟减。
文才秋生惊魂甫定,一齐奔到九叔身旁:“师父本领,这个老鬼终于拾你收拾了。”
九叔干咳一声,有些感慨的说道:“人老怕寂寞,要找伴儿。鬼老也是的。幸好他还有一些争强好胜的脾气,更容易应付了。”
文才接了一声道:“师父就是懂得骗鬼。”
九叔反手敲在文才头上:“还不去收拾妥当,早些睡觉,明天早上我们还要到茶楼跟任老爷谈迁葬的事。”
文才应声一望秋生。
九叔已接上话:“秋生可以回家去了,要不是你姑姑责骂下来::”
话还末说完,秋生已摇手道:“我远是留在这里好了,这个时候上路,再遇上一个老鬼,如何是好?”
“那来这么多老鬼,明天早上你要看铺子。”
“总之,我一定要睡在这儿,不到天亮是不肯跑的了。”秋生也不再理会九叔,转向文才:我帮你一把。”
文才当然不会反对。
九叔也没有再勉强,他也不想多找麻烦,正如秋生说的,难保再遇上一个老鬼什么。到时侯跑回来求救,大家也不用睡觉了。
九叔一向都守时,天亮便入镇,带著文才赶到云来茶楼。
时间虽然尚旱,茶楼内已有不少茶客,喝早茶原就是大多数人的习惯。
文才换过了一身光鲜的衣服,看来却还是有些傻气,一进去便只顾望看那些捧过的点心,一副急不及待的表情。
看见空座头,文才立即一屁股就坐下去。
“师父,这里有位子。”再一望,他随即扬手大叫,抬首道:“先来一笼叉烧饱──”
九叔横看他一眼:“茶还未叫便叫点心,你这是饿鬼投胎。吃迟一会不会饿死的。”
文才装傻扮槽,只当作没有听到。
九叔方坐下,一个小二便走过来。
“九叔,这么早──”
“约了任老爷,所以早一些。”提到任老爷,九叔面上也仿佛多了三分光采。
在这儿,任老爷到底是一个有名望的有钱人。
“任老爷已经来了,他吩咐过见到你老人家便请你到楼上雅座去。”
九叔连忙站起来,伸手一拍文才后脑:“还坐在追儿?”
文才给拍得一头冲前,九叔亦连随起步。
走到梯间,文才不由一声:“这个任老爷也算尊重你老人家了。”
九叔心里高兴,脸仍板着:“这叫做礼貌,好像你们两个,没规没矩,没上没下。记着,在家里不要紧,你们怎样称呼也可以,一会在任老爷面前──”
文才抢看同答:“千万不能叫伸九叔,一定要叫师父。”
“还有,师父坐下的时候,徒弟便要站在师父身后。”九叔再叮瞩。
文才接问:“那么,徒弟坐下的时候呢?”
“混账!”九叔喝一声。
“是,九叔,不,不是,师父──”文才恭恭敬敬的再一声:“师父──”
九叔摇头叹气。
上到二楼,文才目光及处便叫出来:“师父,你看──”
九叔循指望去,只见那边坐看一个老头儿及一个少女。
少女很漂亮,正在向老头儿撒娇。
那个老头儿,九叔一眼便认出是任老爷。
文才却不如道,摇头叹息:“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屎上。”
“是牛粪。”九叔不由纠正。
文才抓抓头:“我就是不明白,粪跟屎有什么分别?”
九叔低声轻喝,道:“那个就是任老爷。”
文才恍然大悟的:“我明白了,话该说得动听一些,应该是说,老尚风流是寿微。”
这个人一向都喜欢卖弄学识,却是学识有限,说多错多。
九叔听着又骂:“是寿征,不是寿微,你以为是茶叶。”
任老爷这时候已看见他们了,听到一些没听到一些,喜出望外的:“这么巧,九叔你也是喜欢喝寿眉茶的?”
九叔一征,只有应一声:“是的,任老爷。”
那个少女也就在这时侯一牵任老爷的袖子,又撒娇:“爹,好吧──”
文才一听一伸舌头,知道差一点又闯祸。
任老爷看看少女。又看九叔:“这是我的宝贝女儿婷婷,叫九叔──”
“九叔!”婷婷倒也听话。
任老爷接摆手:“坐,坐──”
文才老实不客气的坐下来,眼定定的看着婷婷,那里还记得九叔之前的吩咐。
九叔看着一怔,轻喝一声,道:“文才!”
文才应声:“九叔,我明自完全是误会了。”
九叔为之气结。
任老爷听着奇怪,随口问:“什么事?”
“没事。”九叔摇头。
任老爷目光转向文才,道:“这位是──”
文才抢着回答:“我叫文才,文质杉杉的文,才疏学浅的才。”
婷婷忍不住笑出来。
九叔不由摇头叹息道:“你可真才疏学浅了,是文质彬彬,那来的杉杉。”一顿转向任老爷介绍:“这是劣徒。”
文才听着毫无反应,只顾看婷婷。
九叔无可奈何的坐下。伸脚一踢文才,还是没有反应。
任老爷倒是礼貌周到,伸手拿茶壶:“来,先喝一杯茶。”
九叔立即往文才头上敲一下,示意他拿茶壶斟茶。文才反应是有了,而且很快,却是拿杯子迎向任老爷的茶壶。
九叔为之气结,连忙接过任老爷手中的茶壶:“自己来好了。”
文才接一声:“是啊,不用客气。”杯子又想递向九叔手抓着的茶壶,总算及时省起,将杯子缩回去。
九叔也不管他,自顾斟了一杯茶,放下茶壶。
任老爷干咳一声,一清咽喉:“关于先父迁葬那件事,不知道九叔是否已择好日子?’
九叔下意识亦干咳一着,还未开口,文才已抢先,一面看着婷婷,一面口沫横飞的:“日子已经择好了,最好就是三天后酉时。”
婷婷没有理会他,只顾向任老爷撒娇:“爹啊──”
任老爷挥手止住,向九叔道:“我们做后人的又应该怎样?”
九叔又干咳一着,这一声干咳。又给文才抢在前面先答:“最好当然是沐浴净身,先吃三天济度斋。”|恐怖网站:
任老爷“哦”一着,婷婷又来一声:“爹啊──”
“等一等──”任老爷挥手止住,不由望著文才。
文才只顾在婷婷面前卖卖弄,更加口沫横飞道:“不过,济度斋有七种,不要吃错。”
任老爷追问:“吃那一种才对?”
九叔看著文才,干咳一声。
文才完全没有听到似的,继续同答任老爷:“要升仙当然是吃上清斋。有什么三长两短要找神仙打救,便要吃指教斋了。你爹爹死了这么多年。当然用不着再跟阎王爷打交道,这你说要不要吃明真斋呢?”
任老爷听得入神,探头过去:“那::要吃什么斋才对?”
文才一时间省不起来,数着手指,沉吟着:“上清斋、指教斋,明真斋,洞神斋::”
然后他突然省起九叔,回望向九叔。
“到底你是师父还是我是师父?”九叔冷笑着问。
文才快快的应声:“学无先后,达者为师。”
这一次他倒是一字不错。
九叔真是气上头顶,一手拍在文才头上。
婷婷看着失笑,随又向任老爷撒娇:“爹啊──”
任老爷实在不胜其烦,无可奈何的应一着:“好吧好吧!你喜欢到街上买东西,去好了。”
“谢谢爹。”
婷婷雀跃而起,转身奔去,到了梯口,有意无意,同头向文才一笑,才跑下去:文才立时触电也似一下子站起来,九叔没有在意,以为他省悟,点头:“这才对,师父坐着说话,徒弟便该站在后面学习。”
文才接一声:“师父──”眼睛又望着梯口。
九叔挥手截住,向任老爷道:“起棺出土,难免要惊天动地,那便要向天地水官谢罪,吃三元斋便对了。”
任老爷点点头,那边文才又一声:“师父──”
“听好了──”九叔回头喝一声,再转向任老爷:“祭品方面依照一般便可以,但记着千万不要用黄芽豆。”
“为什么?”任老爷奇怪。
文才又插口一声:“师父──”
九叔冷眼再看文才一眼:“记稳了。”又转向任老爷:“黄芽豆样子像“如意”,所以又叫做如意菜,丧葬到底不是如意的好事啊!”
任老爷连连点头,文才即时又一声:“师父──”
九叔不耐烦的回头:“要吃东西便吃,叫什么?”
文才急急的:“我想去通知秋生,叫他也准备一下。”
九叔摇头.道:“时间多着,你急什么?”
“师父有所不知……”文才眼睛又望向梯口。
九叔冷哼:“秋生平日要替他姑姑看店子,你不要去骚搅,用心学习。”
“是,师父──”文才没精打采的。
宝香斋是一间专卖胭脂水粉、化妆用品店子,在镇中也算是颇有名气的。
姑姑就是全凭这间店子将秋生养大。
秋生自小父母双亡,一切都有赖姑姑,也所以虽然不喜欢看着这种店子,亦无可奈何。
这时侯他正站在蹬子上,拿着鸡毛帚子在打扫着门前的招牌,姑姑则坐在门边以线在替一个女孩子夹面毛。
一个少女从招牌下方过,停在一旁,往店子内一看再看的,就是不敢举步走进去。
这种少女秋生早已见惯,鸡毛帚子往下一沉,扫在那个少女的颈后。
少女一惊回头,一脸的雀斑,样子也真够吓人的。
秋生吓一跳,总算没有摔下来。连随问:“买什么东西?”
少女看着他,羞人答答的。
秋生跳下来,拿着蹬子走回柜抬内,一面笑容:“我这个卖女人东西的男人也不怕羞,你这姆买女人东西的女人怕什么?说啊──”
少女胆子立时大起来:“宫粉──”
“要多少?”
“三斤──”
“什么,要来扫墙壁啊!”秋生随口一句。
姑姑那边听着立即停下手,同过头来:“秋生,卖东西便卖东西。怎么对客人这样说话。”
“晓得了。”秋生摇摇头。探手进去将一盒盒的宫粉从柜抬拿出,放在少女面前。另一个穿花布衣裳的少女也就在这时侯一旁探头进来:“有没有胭脂?”
“涂面的还是涂嘴唇的。”秋生漫不经意地问。
“有分别的?”
“当然有了,”秋生拿出一个胭脂盒子打开,以棉球染了少许胭脂末,轻印在花布少女的脸上“涂面颊,用这个。”
“那嘴唇呢?”
秋生再拿出一盒胭脂纸,拈起了一张,“张开嘴巴。”
花布少女倒是服从。将嘴巴张开。
秋生随即将胭脂纸放进丢:“含着。”
花布少女如言合上嘴唇。
“一、二、三──张开,”秋生将胭脂纸抽出,接着将一面镜子推到花布少女面前:“你自己看吧!”
花布少女的嘴唇已经给染成血红色,对镜一照,眉开眼笑:“好看啊──”
秋生眯上一只眼睛。只当没有看见,那个来买宫粉的少女一旁看得清楚,连随嚷起来:“我也要胭脂。每样两盒。”
姑姑这时候又回头:“算清楚。别算错了。”
“不会算错的。”秋生指尖在算盘上拨打。
姑姑继续替那个少女夹面毛。
那个少女闭着眼,简直就是在享受。
打发了那两个少女,秋生不由走向姑姑,问:“我就是不明白。女人买馅一分一钱也要说过没完了。胭脂水粉。你要她多少钱便多少钱?”
姑姑摇摇头:“你就是不明白女孩子的心意,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女孩子喜欢。”一顿手中线往秋生手里一塞:“好了,你来,我丢买馅。”
秋生不由苦着脸:“这怎成,这可是女人的工作──”
姑姑立时一堆说话:“你三岁没了爹,七岁没了娘,要不是全靠这种女人工作,你能够长得这么高?”
秋生垂头丧气的接过线,绕在双手里,交搭着便要替那个少女夹面毛。
那个少女仍然闭着了眼睛。
秋生线还未落下已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喋,实在不忍卒看。
姑姑看了他一眼,他知道姑姑在看着他,无可奈何的夹下。
到姑姑转身走开,他胡乱夹几下子便停下,随手拿鸡毛帚子往少女面上轻扫了一下,一声:“成了。”
“成了──”那个少女张开媚眼。
秋生不耐烦的挥手:“走吧走吧。”
那个少女再抛一个媚眼。
秋生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寒禁。忙又打挥赶那个少女离开。
也幸好那个少女离开了姑姑才挽着馅蓝子出来,一见奇怪:“这么快?”
秋生一拍双手:“我们年轻人。当然眼明手快。”
“姑姑真的老了!”姑姑走前几步,突然省起了什么的:“是了,一会对面怡红院有一个叫做青青的女孩子到来买胭脂水粉。”
“知道了,例斩三刀,狠狠的刮她一把是不是?”
姑姑连忙嚷起来:“你千万不要这么做,她二岁没了娘,七岁没了爹。”
秋生一怔:“跟我差不多?”
姑姑叹息:“她就是卖身葬父,才进怡红院的。”
“那是更惨了。”
“记着,有多便宜便算多便宜,人家赚的钱可真是有血有泪。”姑姑叮嘱着前行。
秋生听着不禁鼻子发酸,探首望去,正好见姑姑在怡红院前通上婷婷。
姑姑当然认识婷婷,这个地方大官人家的女儿所用的胭脂水粉,一向是由她打点。
她连随上前招呼:“任小姐,这么巧啊。”
“我是千辛万苦说服爹,才让我到街上跑。”
“是了,早些时任老爷吩咐送去的胭脂水粉怎样了?”姑姑不忘生意。
“很好啊!什么时候你再给我送一些去?”
姑姑心头一动,随手一指宝香斋:“我店子便在那儿,你走过无妨看看。看对了,叫秋生写下来,我送去好了。”
“秋生?”
“是我的侄儿,既聪明,又懂事。”姑姑眉飞色舞的。
秋生那边着得清楚,却听不清楚,道:“那个一定是青青了,人倒漂亮,可怜啊!”
他嘟喃着摇头,冷不提防刚才那个夹面毛的少女,突然在身后出现。手指戳在他背上。
他一惊同头:“又是你?”
少女的面上仍然有白粉,手一指道:“这儿还有一撮面毛呢一”
她的脸随即迎向秋生。
“这一次真的成了。”秋生只好在她脸上胡乱夹几下。
“走吧──”秋生赶走了那个少女,不由拿着粉线往少女的去向空夹几下。
一阵银铃也似的笑声立时从他身后传来。
他同头望去,便着见婷婷一脸娇笑的站在那里。
秋生不能不承认婷婷实在漂亮,却以为她是怡红院的妓女青青,更觉得可怜。不由叹一口气。
婷婷应声看看他:“很辛苦啊?”
“只是有些难过。”秋生不觉玩弄着手中粉线。
婷婷一望秋生双手,好言相劝,道:“工作无分贵贱,为了生活,没有人会笑的。”
她是以为秋生在为自己替少女夹面毛难过。
秋生却是以为婷婷在诉说她做妓女生涯,有些意外:“你晓得这样想便好了。”
婷婷目光落在胭脂水粉上:“你姑姑方才:”
秋生抢着说:“她说过了。你喜欢什么,随便拿好了。”
接将一盒盒胭脂水粉,画眉用的柳枝拿到婷婷面前,在柜抬上排开,都是最好的东西。
婷婷看着奇怪,道:“原来有这庆多选泽的!”
秋生接问:“你很少外出的?”
“是啊──”婷婷挑选着胭脂水粉,随口回答。
秋生又问:“看得很紧?”
“是啊──”婷婷漫不经意的同答。
“坦心你出来不肯回去?”
“也许吧!”婷婷仍然是漫不经意的说。
秋生叹了一口气,婷婷接问:“你没有到过我们那儿?”
“我那有这个资格?”
“怎么这样说。我们可不是那么势利的人。”
“你们那儿地方很大啊?”
“很大。”
“平日一定很多人进去的了?”
“有时是。蓬年过节是最多的了。”
秋生有些疑惑,再问:“很多人找你的?”
“每一个我都要见一面的。”
“那你岂非忙得很?”
“也没有办法啊!”
秋生又叹了一口氛:“多数是什么年纪?”
他在说到青楼的嫖客,婷婷却以为他在问来家里的亲戚,接应“老到七八十岁的也有。”
秋生脱口一声:“那些老不死──”
“什么?”婷婷一怔。
秋生心里替她难过,也不想再说下去,接问:“挑好了?”
“我要这个::这个::”婷婷手指说着。
“送的──”
“还有这个::这个::”
“送的。全送的──”秋生很豪爽的道。
婷婷见他应得爽快,笑说:“你姑姑跟我说过了,一定送的。”
秋生一拍胸膛:“她不送我送。”
“秋生*你在算计什么?”一个声音突然传来。
秋生同头,只见文才划手划脚e就像做贼的走过来。
婷婷一见文才,忍不住又笑了。
文才立时大晕其浪,接一声:“秋生不送我送。”
秋生奇怪的看着他,“你不是陪着师父去见任老爷吗?”
“还说呢?我在一旁不停师父师父的叫,叫到口也累了,师父吃不消了才让我出来。”
婷婷听着又笑,文才接向婷婷道:“这么巧又在这儿遇上你,我还以为人花桃面,一次便没机会再见。”
婷婷笑得弯了腰。
秋生看了看文才,道:“人面桃花啊,胡说八道!是了。”他按着压低了嗓子:“你什么时候到过那种地方?”
文才愕然:“那种地方?”
秋生偷眼一望婷婷,手暗中指向怡红院:“那种地方啊一”
文才那有空看秋生的手指,以为秋生在说茶楼,所以应:“很多时都跟师父去的。”
“什么?”秋生大吃一惊。
文才也不理台他,转问婷婷:“是了,任小姐,你还看中了什么?”
秋生一愕:“任小姐?”
“你以为她是什么人,她是任老爷的千金呢?”文才冷眼着着秋生。
秋生冲口而出:“怎么她不是怡红院的那个青青?”
文才听说当场怔住。
婷婷奇怪的一看秋生:“什么怡红院?”
“不就是对面那间妓院吗?”文才口快快的应了一声。
秋生要阻止,如何来得及。
婷婷一张俏脸立时差红起来,盯着秋生,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文才秋生脱口急叫:“任小姐──”
婷婷头也不同,自顾前行。
秋生想追又停下,盯著文才:“这一次要给你害死了。”
文才亦埋怨:“我给你害死才对,她对我原是印象不错的.”
秋生突然省起来,“不怕,还有机会解释。”
他是想起了三日后的迁葬。
酉时将近。
褚币纸钱晚风中墓地上飞舞。
九叔绕着任老太爷的坟墓转来转去,不住的右望右望,摇头又摇头。
文才秋生站在香案一侧,眼睛却只顾看着站在任老爷身旁的婷婷。
任老爷奇怪的看着九叔,婷婷偏开脸,看也不看秋生文才两人。
九叔转过来,又转回去,任老爷再也忍不住走前去,文才秋生看见有机会会可乘,立即移步向婷婷走去。
“九叔,是不是有什么不对路?”任老爷来到九叔面前,随即问。
九叔摇头:“不对路是不对路的了,不对路到那个地步可要等任老太爷的棺木出土才知道。”
九叔说着继续绕着坟墓走来走去。任老爷不知不觉跟在九叔后面。
文才秋生这时侯,已经来到婷婷的身旁。
秋生也不怕难为情,先来一声说:“任小姐──”
婷婷“哼”的将脸偏开。
文才随即帮上口:“他今天纡尊降贵,是特别负荆请罪来的。”
“哦?他很尊贵啊!”婷婷冷笑。
文才知道又说错了话,秋生更只有垂头丧气的份儿。
“我三岁没了爹,七岁没了娘,年纪小小便要跟姑姑到宝香斋干活。”秋生叹着气:“这当然没有多大见识,才有那样的误会。”
婷婷听着悠然生出怜悯之心,一想却还是瞪了秋生一眼:“你是说我的样子看来像妓女了?”
秋生慌忙摇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文才插口:“以我的分析,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了。”
婷婷随即偏开脸。
秋生瞪了文才一眼:“你少说一句成不成?”
“那全都让你说话了,我岂不是很吃亏。”
秋生也不再管他,追上前,文才也不慢,快要追上婷婷,突然一个人从旁跃出来,伸手拦着他们的去路:“什么事?”
那个人的个子也算高大,看来也很神气,可是一说话,便令人有一种滑稽的感觉。
只因为他的语声跟他的身材相貌完全不调合,油腔滑嘴的,声音还带着一点娘娘腔。
婷婷一看那个人,再看秋生文才,摇摇手:“只是一些误食。”
她是不想文才秋生惹麻烦,文才却那里知道好歹,不领好意。反而神气的瞪着那个人:“这跟你没有关系。”
那个人应声:“我是她表哥。”
“我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表哥,十个表哥九个唉啃,管他的,上──”文牙接把手一挥.。
秋生立时配合文才的行动,一齐上前去。
那个人伸手再拦住:“唉──”
文才秋生亦齐“唉”一声。
那个人接问:“你们可如道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拉进衙门会有什么后果?”
文才秋生对望一眼,文才随即一声冷笑:“拿官府来吓我们了。”
秋生立时含意,眼瞄向天一翻:“你可如这儿的捕头跟我们是什么关系?”
那个人一怔:“你说吧?”
秋生把胸膛一挺道:“我们三岁玩泥沙……”
文才马上接上口:“四岁桃园结义发誓打天下。”
婷婷听着忍不住笑了:“原来你们三个只是三四岁玩在一起的,难怪到现在见面也不相识。”
那个人同时大喝一声:“我就是这儿的捕头武时威。”
文才秋生齐皆被吓一跳。
一阵吵杂声即时传来,秋生口头看一眼:“棺材出土了。”
两人偷眼看看武时威,嗫着脚走开,武时威看着他们冷笑一声,转向婷婷,又换回一脸亲切的笑容。
文才立即推秋生一把:“那还呆在这里,过去啊!”
婷婷没有理会他,移步向棺材那边走去。
坟墓周围的泥土这时侯已被挖开,露出了棺材,赫然是直放,也光洁如新。
秋生一见,脱口一声道:“这具棺材可真不简单,埋在泥土里十年仍然这样光洁。”
文才摸着脑袋:“却是直放。”
任老爷听着洋洋得意的一看九叔,在他的心中,文才秋生看不出,做师父的也应该好不到那儿去。他接问:“九叔,你看怎棣?”
九叔吁一口气:“到现在我才放心,老太爷所葬的乃是一个怪穴,叫做蜻蜓点水。”
任老爷一怔,点点头,眼中已没有轻视之意。
九叔笑接:“葬这个穴不能够平葬,一定要法葬。”
秋生插口问了一句话:“什么叫做法葬?”
九叔手一指:“就是这样直放进墓穴,事实道个穴可用的丁方不到五尺,根本不能够平葬。”
文才亦插口:“地面这么大,肯掘,五十尺也有。”
“不懂便不要胡说八道。”九叔沉下脸。
任老爷目光一转:“那个风水先生说,这个穴若是葬得好,寅时葬卯时发,财丁兴旺。”
“不错啊!”九叔点头。
“那就奇怪了,近这十年来我们任家生意越做越艰难,人丁也越来越单薄,我娶一个填房没一个,怎样也只得婷婷一个女儿。”任老爷欺着气。
九叔摇头:“葬得不好之故。”
“不是头上脚下直葬吗?依足那个风水先生的吩咐了。”
九叔沉吟着道,“恕我大胆问一句,老太爷跟那个风水先生,是不是有些过不去?”
任老爷考虑了一会才说出来:“这块墓地原是那个风水先生的,先父如道是好穴,钱之外,多少用一些威吓的手段。”
“这就难怪他说一些不说一些了,你看,坟墓全用水泥石屎密封。”九叔伸脚踢开地上的一块砖头:“葬在这个穴,棺材头部最低限度也要有一尺露出地面。”
“那岂非风吹雨打?”任老爷怀疑的道。
“蜻蜓点水,没有水,点什么,发什么?风水先生骗你,十年二十年,真的不错。”
任老爷一想再想,长叹一声。
九叔笑接:“幸好十年,你现在还年轻,可以由头做起,重新努力。”
任老爷立时一阵兴奋。
件工这时侯已经将棺盖的钉子翘走,一声:“九叔。可以了。”
九叔点头,向任老爷道:“我们上前去看看老太爷。”
任老爷嘟哺一声:“十年多,该全化了。”
“希望就是。”九叔沉着声。
棺盖移开,众人目光及处,不由一声惊呼。
老太爷仍然直立在棺材内,清楚看见年约三十,面色青自,眉宇轻盛,皮肉干扁,一见风,便微微胀起来。
尸体外露于衣袖外面的十指亦微微伸直,指甲并没有增长。与常人无异。
任老爷脱口一声:“爹──”连忙跪下去。
文才看着尸体,又看着任老爷:“有这回事,看样子换过来差不多。”
武时威亦不觉插口:“是啊。这样年轻。”
秋生亦插口:“你现在死掉,十年后不变,开棺看看还不是这样子。”
武时威立时目光一亮:“你好大的胆子,这样跟我说话。”
秋生缩回去,武时威转望尸体,不觉嘟喃道:“这块墓地可真不错,有天我百年归老,葬在这地方──”
婷婷正好在旁听着。闷哼了一声。
武时威这才察觉,难免有些儿尴尬。
任老爷即时回头喝一声:“婷婷,远有你们──还不跪下?”
婷婷还有那些随来的婢仆获得吩咐,连忙着下来。
“爹!这样惊动你老人家,实在不孝。”任老爷跟着叩了三个头。
文才忍不住又一声道:“他听不到的了。”
“文才──”九叔喝住。
“我是说事实。”文才嘟喃着。
任老爷叩过头,忍不住问九成:“九叔,怎会这样的?”
“这样子密封,棺材又是上好的料子,要化?难了!”
“这个穴──”
“可一不可再,没用的了。”
“那便要麻烦九叔你替我再觅过一块上好的山地再葬家父的了。”
九叔看看任老爷,沉着声音:“以我着,倒不如就这样烧掉。”
“不成!”任老爷立即反对:“任家虽然家道中落,还末至于连买山地的钱也没有。”
“我只是怕老大爷的尸体起变化。”九叔的语声更低沉。
“那更要赶快丢寻找。”
“你还是不明白。”九叔摇头。
“我明白你是一番好意替我省钱,只是人死入土为安,连这一点也做不到,做儿孙的如何过意得去?”任老爷语声一顿,转向其他人,“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当然点头称是。
“好吧──”九叔无可奈何的:“老太爷暂时便存放在我那儿,明天一早我便替老太爷找一块好山地,早日下葬,待他安息。”
任老爷这才露出微笑。
“文才秋生──”九叔一声吩咐,走到香案前。
文才秋生左右齐上,将福金铺成两行。
“起棺──”九叔接喝一声。
一切弄妥已经是黄昏,所有人都已离开,只剩下文才秋生两人。
他们仍然有工作未了,文才将纸钱烧着一把一把撤上半天,秋生则捧着一大把线香,三炷三炷的插在墓穴的周围。
文才一面撒一面嘟哺:“这个任老爷也算孝顺的了,这批金银衣纸烧下去。老太爷在下面真够威风的。”
秋生接一句,说道:“最要紧是生前孝顺。”
“听说任老爷生前也是很孝顺的。”
“什么任老爷生前,应该说是任老爷在老太爷生前。”
“你明白我的意思便成。”文才将最后一堆福金烧罢,拍拍双手站起来:“总算烧完了。”
秋生这时侯亦已将香在墓穴旁边插遍一圈,应一声:“我也成了。”
文才随即叫起来:“秋生,你这是怎样插的?”
秋生回过头去:“你在说什么?”
文才手指着插在墓穴旁边的香,道:“你看,三炷点一炷,偷懒也不是这样。”
插在墓穴旁边那些香,果然三柱中两住长长便熄去,只有一柱烧到短短的一截。
“怎会这样?”秋生奇怪:“我插下丢的时候,柱柱都是烧着的,你看。”
他接将里下来的香举起,果然一柱都是燃烧着。
文才说:“这就真的事有蹊跷了。”
“师父说过这些香是插来预卜吉凶的,烧成这样子,一定要跟他说。”
“这如何说得清楚,拿回去给他看好了。”文才拔起了其中三柱香,一转身。马上被秋生手中的香灼了,大叫起来:“你这是存心要我的命。”
“插剩这些。”
“丢掉算了。”文才一面前行。
秋生左看右看,顺手将香往旁边的坟墓前插下:“便宜你好了。”
“谢谢──”一个幽幽的声音自坟墓内晌起来。
秋生似乎听到,又似乎没有听到,不由自主的一望,总算留意到墓碑上的字。
“张小玉。享年十九岁,这么年轻啊。”秋生摇摇头:“真可惜!”
“用不着可惜。”那个幽幽的声音又传来。
这一次秋生听清楚了。左右一看,并无发现,越想越心寒,打一个寒禁,急忙拖著文才离开。
夜色这时侯已降临。
苍茫夜色中,一个长发披肩的少女出现在张小玉的坟墓前面。由无到有。
道样子出现的,当然不会是人。
一入夜,义庄的气氛,便变得阴森起来,到底是停尸的地方,停放了那么多具棺材。
任老太爷的棺材也就停放在堂中,供桌上放着祭品,还有香烛等物。
九叔也就坐在一侧桌旁,灯光下细看秋生拿回来的三炷香,长叹一声:“烧成这样子,就是催命香,十天之内。只怕必有死伤。”
秋生连随问:“是任老爷家里?”
“难道是这儿?”九叔没好声气的回答。
文才那边正在偷吃祭品烧肉,听得说应一声:“既然与我们无关,管他死人塌屋。”
秋生却坦心的问:“那任老爷的女儿会不会受影咱?”
文才口快快的接一声:“那少得她的份儿。”然后才省起在说着婷婷,连随走到九叔面前:师父,不管怎棣你也要想想办法。““早在想了,否则也不会将棺材弄到这儿来。”
“这具棺材难道有什么不妥?”文才奇怪地问。
“不妥的是那条尸。”
文才抓抓头:“说到那条尸又真的很奇怪!”
秋生接上口:“是啊!葬了十年多,还是活生生的。”
文才看看它们,走过去揭棺材盖。
九叔说:“所以说凡事都要听其自然,不要强来,好好的一块蜻蜓点水福地便这样浪贵了。”
“那个风水先生也真的恶毒,钱收了,还要指引一条黑路。”秋生大摇其头。
文才即时大叫:“你们看──”
九叔秋生回头,只见文才已然将棺盖移开。
文才接道囔:“尸体好像发了福,胖了。”
九叔面色一变,一个箭步走近前去,探头一望。只见尸体的肌肤果然变得更丰满,而且多了层光泽,十根指头的指甲竟然长了三寸,眉宇也疚得更深。
秋生看得真切,一声:“我说,好像冤屈了很多。”
九叔入耳惊心,急喝:“抉将棺盖移回去,快──”
文才秋生被喝得跳起来,急忙将棺材盖移回。
九叔转身便跑,拉开旁边通往家中的门,走进去。
门“碰”地关上,文才秋生面面相觑。为之愕然。
“看他的恶样子。”文才摇头。
“好像吃了火药。”
一阵“唧唧”的叫鸡声即时仰来。
秋生听着奇怪:“师父在干什么?”
“好像就是叫鸡了。”
语声甫落,叫鸡声已停下来,门再开,九叔双手捧着一头雄鸡进入,在供桌前一阵摆弄,口中念念有辞。秋生文才一旁探头探脑。
九叔一阵把弄之后,将鸡送到文才面前:“捧着──”
文才手忙脚乱的捧住。
九叔接着拿起供桌上放着的利刀,一阵舞动,刀光闪闪。猛喝一声:“碗。”
秋生双手捧着一个大碗连忙迎上,碗中盛着半碗墨汁。
九叔剑指接将符画在刀上,再喝一声:“疾──”一手将鸡头拿起,反手一刀将鸡颈子割断。
鸡血滴进碗中。
九叔双手往桌面一挥。以鸡头在一张黄纸上画了一道血符。
文才目光一落,突然一声:“怎么鸡血是黑色的7”
秋生一看:“鸡血混墨汁,近墨者黑,不是黑色是什么色?”
文才立即反驳:“鸡血可是朱红色,近朱者赤,应该是赤红色才对。”
九叔没有理会他们,将血符烧着,放进碗中,一股火焰马上从碗中冒起来。
九叔接将一个墨斗放在桌上。
文才一见又囔:“什么东西?”
“墨斗啊,大惊小怪!”秋生接上口道。
九成紧接将碗中墨汁鸡血倒进墨斗里面。
秋生目光一转道:“师父要拿墨斗弹什么地方?这屋子四平八稳,没有什么不妥。”
文才接问:“是啊,哪儿不妥?”
“棺材──”九叔沉声一喝。
文才目光落在棺材上:“棺材都是这样子的了,师父打算要怎样加以改造?”
“不妥的其实是棺中的尸体。”
“看来很好啊。”
“变起来够你们害怕的。”九叔语声沉重。
“声什么?”
“僵尸!”九叔语声更沉重。
“什么?”文才秋生齐吃一惊。
九叔叹一口气:“死人有两种,一种一死便断了气,另一种死前气憋在心里,到死了,气还是未出来。”
秋生大悟:“这就是叫死不气断。”
九叔点头:“你们都看见了,老太爷的遗容到现在还是眉头疚起来,不用说就是那口气还憋在心里。”
“十多年了,还在?”
“尸体若是腐烂,那口气自然会散出来,麻烦就在他家里富有,卧的是上好的棺材,还被风水先生胡乱指点,葬错在蜻蜓点水穴,到现在仍然未腐化。”
秋生又有所悟:“原来做人非独生前要化,死后一样要化。”
九叔颔首:“所以说做人样样都不要放在心上,斤斤较较。”
“那就是会变僵尸的了。”
“还要十灵日十灵时生,十灵日十灵时死。”
“太复杂了。”秋生大摇其头。
文才接问道:“人说僵尸,是专害亲人的?”
“不是害,是亲近。”九叔很仔细地解择:“只是僵尸没有人性,难免出手有轻重。”
“即是说怎样亲也不例外。”
文才惊叫道:“婷婷遇上他不是死定了?”
九叔冷笑:“这还用说。”
文才秋生齐问:“那该怎样?”
“先用墨斗在棺材上弹一个墨斗网,那他就是变也变不出什么来。”
“师父──”
文才一句话出口秋生已截住:“还说什么,快弹。”
两人随即接墨斗网往棺材上弹着。
九叔一面看一面点头:“总算是发觉在先,有墨斗网网着,就是尸变,也不会变出什么来。”
文才弹着忍不住问:“师父,这个墨斗弹出来的网可是中看不中用?”
秋生亦一样怀疑:“可不是,墨斗这种东西乃是泥水匠人用的,跟对付僵尸有什么关系?”驼九叔立时又大发议论:“风水先生叫做风水师,泥水匠人叫做土水师,找对了龙穴,你看没有泥水匠帮忙,风水先生能否弄出一个坟墓来。”
文才自作聪明地随即应道:“风水也都是茅山的一种,所以师父你这个茅山师父跟泥水匠也有些关系,用到墨斗不足为怪。”
九叔一仰首,更神气,话说得更远了:“墨斗最初其实不是泥水匠用的,这东西人人都说是泥水匠的祖师鲁班所造,其实不是,轩辕黄帝的时候,据说便已经有的了,不过不叫做墨斗,是叫做绳墨。”
“那时侯是用来干什么的?”秋生追问。
“什么东西不妥不正,便拿来弹妥弹正,你们想想,有什么东西?可以弹出那么正直的线?”
文才接上口:“我明白。邪恶的东西最避忌的就是正直。”
秋生亦恍然大悟的:“难怪那一个做了亏心事,被别人一弹便为之震惊。”
九叔笑笑:“最怕是对又弹,不对又弹。”
“应该不好的才弹。”秋生笑接。
文才按着再;“旁门左道呢?”
“弹──”九叔冲口而出。
文才奇怪地一看九叔:“师父,你算不算是旁门左道?”
九叔瞪了他一眼,为之气结的。
文才也如道说错话,低头只管弹墨斗网。
到墨斗网弹完了他们两个才松一口气。
“弹完了师父。”
九叔顺口问,“没弹漏吧?”
“没有──”文才随手比划。
表面看来棺材也的确弹满了墨斗网,就是棺材底没有。
文才秋生忘记了棺材底,九叔也一样没有在意。
秋生往窗外看一眼,随即一整衣杉:“师父,我得先跑了,太晚回去,姑姑会不高兴。”
“好──”九叔不反对,文才却不忘一声吩咐:“你最近倒霉,千万要带着灵符。”
秋生打一个寒禁:“已经带在身上了。”
九叔白了文才一眼:“那来这么多老鬼。”
“年轻的鬼不少的吧?”文才唯恐天下不乱的。
秋生不由打一个寒禁。
九叔看了看文才,摇头道:“常人身上都有三把阳火,一般鬼怪未够道行的不容易接近。去睡吧,明天我们还要上山去替任老爷找寻山地。”
“应该是说替任老爷的父亲。”文才插口。
九叔反手拍出,总算叫他闭嘴。
有九叔的一番说话,秋生当然放心了的。
深夜的街道一片寂静。
秋生虽然有师父的一番话,放下心,走着还是不免有些心寒。
小玉的鬼魂也就在这时候在一侧墙边出现。
与她出现同时一阵冷风。
秋生不由得一个冷颤,同头望去,在他的眼中,看不见小玉。
他回头再行前,小玉亦动身,飘然移向秋生,一面含情脉脉的笑容。
距离丈许。秋生的头顶与双肩便出现了三股阳火。
那三股阳火有半尺高下。“突然”的飞舞,在小玉鬼眼中,阳火盛的男人都是这样,既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不会觉得奇怪、继续向秋生接近。
她知道那是阳火,却从来没有接触过,不知道有什么后果。
现在她知道利害了。
她的手才接近,秋生身上那三股阳火便旺盛起来,“碰”地冒起老高的三条,疾卷向她。 第 四 章她连忙闪过,手仍然是灼着,一阵刺痛,慌忙缩回。
她看看被灼痛的手,心里还是不服气,再移步上前,再伸手。
这一次秋生那三股阳火冒得更高更盛,小玉看着害怕,忙将手缩回,目光及处,正奸瞥见怡红院的招牌。
在招牌的旁边,一排晾衣竹,串着好些衣裤,都是一个式样。
小玉心念一动,把手一伸,那些竹竿便慢慢的脱出来,衣裤全都虚空悬在半空。
一阵狂风随即大作,衣裤漫天飞舞,向秋生迎面飞罩过去。
秋生未觉,突然有所觉。抬头望去,衣裤漫天飞舞而来,他很自然的双手乱拨,将飞舞过来的衣着一一拨开。
小玉看着,心一急。手抓着一条扩大的裤子凌空向秋生当头罩去。
女性的衣裤可以减去男人的阳火,只要阳火减去,小玉便可以随心所欲。
秋生立即发觉,在他的眼中只见一条裤子凌空飞来,立即挥手拨出。
小玉立时随同那条裤子飞开。摔落在地上,一跃而起,跺着脚,一句家乡话冲口而出:“好鬼衰。”
竹竿纷纷散落在地上,秋生连随跳开去。
怡红院楼上一扇窗户即时打开来,鹄母马大娘探头出来,往下一望,只见秋生立在一大堆亵衣裤中。手拿着一条老大的裤子,马上囔起来:“我以为是那一个在动那些衣裤,原来是你啊!”
秋生连忙分辨:“不关我事。是大风吹下来。”
马大娘伸手一探:“那来的风,你这个小伙子什么也不学,学那种人偷女人裤子。”
“没有啊──”
“你手里拿的走什么?”
秋生目光一落,连忙将手中的裤子丢掉。
“我们这儿的内衣裤全都是一个式样。没纪认的,你要拿一个,叫你姑姑拿钱来怡红院好了。
你喜欢那一个。跟她要便是。”
秋生看着,不由得倒退,身子一转,急奔走离去。
马大娘大叫:“你不替我拾起来就这样跑掉了。”
语声未落,秋生已不知所踪。
“好,明天跟你姑姑说。”马大娘心有不甘的。
义庄内香烛这时候已烧去大半。
老太爷那具棺木底部的钉子一根接一根脱出,棺材也就由棺底慢慢升起来。
一只指甲长长的手从缝隙中伸出,闪闪发着亮光,生硬的一转便要将棺材托起来。
指甲也就在遗时候碰在墨斗网上,两下接触,火花闪亮,尸手有如触电般弹开,缩回棺材内。
被掀起的棺材马上落下,“碰”地发出一下声响。
九叔应声惊醒,从床上坐起来,奇怪地左望右望。
文才摊开手脚,大字趴在床上。鼻鼾如雷。
九叔再四望,到底不放心,跳下床。穿上了鞋子,燃亮桌上的油灯,一手抓灯走往通向义庄的门户。
棺材底左边的缝隙仍然压着一角衣袖。
九叔推门而入正走向棺材的右边,用灯照着小心细看。
他若是转到棺材左边不难有所发现,那一角衣袖却在他转过去之前已缩回。
转到左边,仍无发现,九叔油灯上下移动,摇摇头:“没事啊──”
即时又一声巨响,九叔霍地回头,急走向寝室那边。
入房他使看见文才连人带床板翻落地上,仍然大字的卧着,鼻鼾如雷。
九叔不由摇头:“原来是你这个小子。”将油灯在桌上放下,接将床板放回,探手将文才的衣带抓住,一把掀起来,掷到床上。
文才毫无反应。熟睡如故。
“人肥总是笨一些。”九叔嘟哺着将灯吹灭。
文才最害怕就是跟九叔上山去找寻风水好的地方,除了捧着罗盘,他还要背着那些长短不同的尺杖。
最要命的是九叔往往一找便是六七个时辰,他长得胖,六七个时辰跑下来也真够受的了。
这一次要替任老太爷找一块好的山地,九叔颇得更加小心,翻山越岭,时而看罗盘,时而拿尺杖量度。
文才既忙过不了,两条腿也跑得发软,汗流挟背。
九叔终于在一个山坡上停下来。摆头摇脑。
文才到底忍不住,喘着气上前问:“师父*你到底要找一块怎样的山地?”
“当然最好的就是廉贞发祖,辞楼下殿,开帐起伏,忽大忽小,穿田过峡,蜂腰鹤膝,曲曲活动,中心出脉,特起穴星,尖图方正,龙虎重重环抱,山水层层护卫::”
文才一面听一面摇头,终于一句:“我就是不明白。”
九叔“哼”一声:“已经消化了才说出来的。”
“那是我的肠胃有问题了。”
“不是肠胃,是脑袋。”九叔一叹:“你师父我英明神武,想不到::”
文才马上接上口道:“不是你这个徒弟,我迟钝──又怎显得你这个师父英明神武?”
“废话!”
“那么什么时候才找到一块师父你说的那样的山地?”文才抹一把汗问。
九叔再叹一口气:“好像这种大富大贵的山地,正所谓可遇而不可求,找一世亦未必能移找得到的。”
“什么?”
“就是找到了,也留给自己,待百年归老。”
“你不是在给任老爷找的?”
“是任老爷的父亲。”九叔更正。
文才突然叫起来:“师父,不知怎的,我突然又头痛身热::”
“你不能走下去,我们就选择这里好了。”九叔随即将手中木杖狠狠的插进脚前地上。
秋生倒是希望跟看九叔到处跑,那最低限度没有这么难受。
这时侯他没精打采的正坐在宝香斋的柜抬后面,而姑姑则坐在门前正在替一个少女以粉线夹着面毛。
街道上行人往来,两个怡红院的妓女经过宝香斋门前,省起了什么的便往内看看。
秋生不知道这两个又是怡红院的妓女,但已如惊弓之鸟,一会才嗫嚅着问道:“两位姑娘要买什么?”
两个妓女看看他,耳语了几句,掩着笑脸离开。
秋生立时明白来的叉是什么人,无地自容的脸一转,向着墙壁。
姑姑也这才转过头来:“看,又来了,怡红院四五十个姑娘,轮流到来,也够你受的了。”
“姑姑──”秋生苦着脸。
“你这是自找麻烦,什么不去偷,偷那些姑娘的内衣裤。”
“这真是冤枉,是大风吹下来的。”
姑姑不管,叹一口气:“找也找一个良家妇女,怡红院那些姑娘只是样子好看,很难有生养。
你三代单传,就算不为你死去的父母,也替你姑姑设想。”
秋生头垂下来。
九叔文才这时侯经过了宝香斋。文才难得九叔不再往山跑,看见姑姑也兴高采烈地大叫一声:“姑姑──”
姑姑看着他:“文才,什么事这样高兴?”
文才这时侯已经留意到秋生的表情,奇怪地反问:“秋生怎样了?”
姑姑笑笑:“没有什么,只是脸不知放到那儿去。”
秋生连随抬头问九叔:“师父,要不要我帮忙?”
“暂时用不着。”九叔继续前行。
文才很高兴的接一句:“有我去成了。”大步追向九叔。
秋生追上前,忙问:“到那儿去?”
“任老爷的家。”文才回头轻声同答,继续轻松快活的追前去。
秋半一听立时站起来,坐立不安的转来转丢,忍不住又探头望望九叔文才的去向。
姑姑终于留意,摇头往外望一眼,正好看见怡红院的招牌,摇摇头:“怎样了,又心动了?”
“姑姑──”
“男人偶尔蓬场作戏原是闲事,姑姑本来也不会反对的,只是你还末成家立室,万一弄坏了身子。唉──”
“唉──”秋生亦突然大皱眉头,苦着脸长叹一声。
姑姑看看秋生,道:“什陵地方不舒服?”
“肚子──”
“搽一些药油好了。”姑姑从衣袋拿出一瓶药油。
秋生摇头,双手掩着肚子便往外走。
姑姑后面伸手一把抓住:“店子里有三个马桶。”一顿一声冷笑:“你这招是没有用的了。”
“姑姑──”秋生苦着脸。
“老老实实说,要到那儿去?”
“任老爷家里。”秋生鼓起勇气说出来。
“又来谎话了。我方才听得清楚,你师父说用不着你去的了。”
“我只是要去看着任老爷的女儿婷婷。”秋生鼓其余勇。
姑姑一怔:“什么──”
“我只见她一面便喜欢上了。”
“你──”姑姑手指秋生的鼻子,说不出话来。
秋生又叹一口气:“我也知道配不起她,可是看她一眼也是好的。”
“胡说八道。”
秋生垂下了头,道:“我是有一句说一句。”
姑姑笑骂:“我是说你怎会配不上,这个店子早晚也是你的,总算是一个小老板啊。”
这一次到秋生怔住了。
“还不去──”姑娘连随催促。
秋生故意的东望西望:“让我先执拾一下店子的──”
“执拾什么,快去──去!”
姑姑连推带拥,将秋生推拥出店外。
已过黄昏。
武时威一身官服。才在任老爷一侧坐下来。
婷婷正在任老爷身后替任老爷捶背.她绝对是一个好女儿。
仆人阿保阿胜将茶端进来。
阿保将茶杯放在武时威身旁的几子上,一声:“表少爷喝茶。”
“嗯嗯──”武时威大马金刀的坐着,很自然地把手一挥。
阿保亦很自然的退下。
任老爷看着低微一笑:“时威,你不是说近来忙得很的?”
“忙是忙一些,县太爷最近身子有些不好,府街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都要我打点。”
“其他的人呢?”
“那些人一个个只懂得作威作福,没一个管用,不过就是怎样忙,我也要来看看表姨丈跟表妹的。”武时威表情十足的看着婷婷。
婷婷故意偏开脸。
“唔,好像昨天,我不是整天都来帮忙?”武时威总是不忙说自己的好处。
“那衙门方面?”任老爷信口一句。
武时威冲口而出:“人多的是,有他们看着,可以了。”
婷婷马上插口一句:“你不提说他们没一个管用的?”
武时威一怔,连忙问任老爷:“迁葬那件事怎样了?”
“只等九叔找一块好的山地。”
“表姨丈就走为追件事忧心。”
“还有就是婷婷的婚事,婷婷都这么大了。”
停妊撒娇一声:“爹,又说这些。”
任老爷一笑道:“做父母的总是坦心嘛!”
武时威咽一口口水:“表姨丈,我也年纪不少的了。”
任老爷漫不经意的问道:“可有三十岁?”
“二十九岁半。”
“也该成家立室的,找到对像了?”
武时威一看婷婷,眉飞色舞的:“找到了。就是不知道表姨丈会不会反对。”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没有什么不妥啊?”
“我父母双亡──”
“由我来作主。相信你泉下的父母都不会反对的。”
“多谢表姨丈成全。”武时威只以为任老爷已明白他心意,将婷婷许配给他。
任老爷不以为意的笑接:“亲戚份上,你开到口,表姨丈一定会帮忙的。”
武时威更就心花怒放。
阿保就在这时侯将九叔文才秋生带进来。
秋生喘着气,不住抹汗。他若是不跑着追,也追不上九叔文才。
文才看着他,嘟哺肴,“师父叫你不用来的了,你看,又喘气又流汗的,失礼任老爷。” 第 五 章
“师父意思是我来见识一下也好。”
“你以为一定有便宜?”
“有没有不晓得,但我若是不来肯定吃亏。”
九叔见已进大堂两人还在嚷,回头一望,轻喝一声:“你们还在吵什么?”
“没有──”文才秋生齐应。
任老爷即时迎上前来:“九叔,这么快成了?”
“总算不负所托。”
任老爷目光转向汗落淋漓的秋生:“是秋生吧,满头大汗,真的辛苦你了。”
这真是错有错着,文才不由傻了脸。
任老爷接又一句说:“年轻人千万不要怕辛苦,坐下歇一歇。”
“我会的了,任老爷。”秋生由心笑出来。
任老爷转向九叔:“我们进内堂好好的谈谈。”
九叔点头,转吩咐文才秋生:“你们两个留在这里,规矩一些,不要闹事。”
任老爷前行几步,省起了武时威:“时威,什么时候有空。待我去帮帮眼。”
“什么?”武时威一呆。
任老爷接问九叔:“那里?”
九叔一面前行一面说:“那块山地不算太好,但也算很不错的了。”
文才秋生看着九叔任老爷两人转进内堂不见,立即左右上前,向停婷打一个招呼。
“任小姐──”
婷婷尚未有反应,武时威走上前,一声:“出去──”
文才转向秋生:“他叫你出去啊。”
秋生同一句:“叫你啊。”
武时威双手一挥:“你们两个都出去,免在这儿阻碍我与婷婷说话。”
秋生应声道:“我们也是要跟婷婷说话。”
“可不是。”文才亦应一句。
武时威双眼一翻道:“你们是什么身份?”
“姑姑说我将来是小老板。”
“师父说我将来是小师父。”文才也不吃亏。
武时威胸膛一挺:“你们知道我又是那一个?”
“捕头──”
“那远不晓得怎棣做?”
“不晓得。”文才秋生齐摇头。
“出去──”武时威往外一指,道:“否则我便将你们两个锁起来,抓回衙门去,控告你们阻差办公。”
文才叫起来:“唉唷!他原来还知道这儿并不是衙门。”
秋生接上:“就算衙门又怎样,我们可没有犯罪。”
文才再一声道:“这可是任老爷的家啊!”
秋生马上问:“不知道任老爷家中出了什么罪案?”
武时威一怒大喝:“你们可知道我现在是任老爷的什么人?”
“不如道。”
“那你们又可知道我将来是婷婷的什么人?”
文才秋生不由一齐望向婷婷。
婷婷一怔冷笑:“表哥吧了。”
武时威亦一怔:“方才表姨文不是同意给我们拿主意的了?”
“是跟你,他还叫你有空带他去帮帮眼,看看那个女孩子呢!”
“甚么?”武时威随即一挺胸膛:“表妹你要的知道我二十岁是小卒一名,三十岁已经升到了捕头,这样升啊升,很快便升到一品将军,到时你便是一品夫人。”
“难了。”文才插口道:“十年才一升,以找所知,佐校尉才是从九品。就算他现在已经是佐校尉,也要一百八十年之后才升到正一品建威将军。有没有这样长命啊?”
这一次他如数家珍的,这么复杂的数字也居然算得出来。
秋生接一句:“千万别受骗。”
文才以为是说他,马上说一句:“秋生──”
秋生也变得聪明起来,立即知道他误会,一声:“我是叫婷婷别听他胡说八道的。”
婷婷听说不禁一笑,转身走向内堂。
武时威瞪一眼文才秋生,急追向婷婷:“表妹,你到那儿去?”
婷婷同过头来:“进去听听九叔怎样说,这可是我们任象的家事。”
秋生立时帮上口:“即是叫你别进去骚扰。”
他与文才连随挡在武时威面前,婷婷那边同时已转到布幔后面。
武时威心头冒火,戟指文才秋生:“我警告你们!”
“说吧?”
“滚过一旁。”武时威一挥手。
“这倒是什么意思?”文才接问。
“你们没有资格跟我站在一起。”
文才秋生听着互望一眼,索性翘起双手,左看着右看着,只当作没有听到。
“你们是不肯滚开的?”武时威语气更重。
文才秋生一无反应。
“好,那我走开。”武时威脚步移动,走到远远的坐下,背着身子,看也不看文才秋生。
秋生看着心头一动:“这个小子气焰迫人,我们看如何作弄他。”
文才尚未有反应。婷婷已在柱子后探头出来:“好啊──”
武时威即时听到什么的回过头来,文才秋生及时身子一靠,挡在婷婷身前。
“哼──”武时威同过头去。
秋生想想,问文才:“你可知道他的生辰八字。”
文才一呆:“我跟他非亲非故,如何如道?”
婷婷立即接上:“我知道。”
“好,这件事我日经解决了三份一。”秋生转望武时威:“我现在去解快另外三份一。”
他随即移步上前。好像欣赏什么的东张西望,却是走向武时威,转身同时,手里已多了一柄小刀。不停转动。
婷婷一见大惊失色:“他要干什么,要杀人?”
文才大摇其头:“他三代单传,怎会干这种冒险的事?”接随从身上袋中拿出一张黄符:“剩下的三份一,由我来完成好了。”
这时侯秋生已走到武时威身后,武时威一无所觉,秋生挥刀便想割武时威辫尾的头发。
武时威摇头摆脑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辫尾也随着落来落去,秋生一刀在手,实在不知如何下手,难得辫子一停,正要一刀割下去,武时威突然头一摇,辫子往前一抽,探手正好抄住,有型有款。
秋生怔在那儿,不何如何是好,同头一望文才。
文才那管那许多,伸手作刀状*作势一割。
秋生把心一横,便要在武时威头上一刀割去,正好此际,武时威把手一挥,辫子飞回。正好落在旁边几子上。
秋生把握机会,刀一落,割去几条头发,一把抄住,回身走向原地。
文才已将武时威的生辰八字为在黄符上。
秋生将头发,以符裹好,往灯火上烧去。
武时威终于嗅到烧焦东西的氛味,鼻子一嗅,同头望去,道:“你们在干什么?”
秋生即时一巴掌拍在文才头上:“真笨!这也会被灯火烧着头发的。”
武时威立时一声冷笑:“人笨就笨。”回过头丢。
秋生马上将头发符灰倒进茶杯内,以指搅动,道:“现在只剩下最后三份一的了,你吃亏一些成不成?”
文才一呆。手指鼻:“我?”
婷婷正好探头出来:“他方才说最后三份一由他负贵的。”
文才又是一呆,看一看婷婷,没有作声。
秋生将茶杯递前:“喝下去。”
文才按杯在手:“话说在前面,只是吃亏一些。”再看婷婷,免为其难的将符水喝下,立时一股不知如何的反应,眼睛往上不住的翻动。
武时威同时作出同样反应。
秋生着看武时威,看看文才:“打自己一下。”
文才又看看婷婷,无可奈何的举起手来,往自己脸上轻轻的打一下。
武时威同时做着同样的动作,一打之下,有些奇怪地看看自己的手,摇摇头。
秋生看着,亦摇头:“叫你玩耍?重一些。”
文才应声用力地举起右掌,狠狠的打向面颊,但到了面颊,又变成了轻轻的一拍。
秋生不耐烦的伸手:“我来。”
文才吓一跳:“你要公报私仇啊!”
秋生叹气:“那你是要浪费我们一番心血,不想替婷婷出一口气的了。”
文才不由望一眼婷婷。
“是不是打你就是打他?”好婷多少已有些明白。
文才立即应:“这是小茅山,很有趣的。”
“那你痛不痛?“婷婷接问。
文才立即说:“你打一定不痛的。”
婷婷随即用力地一巴掌打去。将文才打得飞起来,摔向地上。
武时威同时飞起,摔在地上,掩面呼痛。
婷婷一见不由拍手。
“好玩啊。”一笑接问文才:“不痛啊?”
文才应声一弹而起,正好立在婷婷面前:“我不痛。”
他的一边面已红起来,但因为是婷婷打的,当然不能够叫痛。
秋生即时拿起婷婷的手:“他不痛啊,我都说,该我来的了。”话声一落。回身一巴掌,将文才打得飞摔开去。
武时威同样反应。
文才才从地上爬起来。
秋生的手又打到,一下接一下的。
文才武时威齐都仆来仆去,婷婷看着开心,不由拍手:“好玩啊好玩啊,看你以后是否还敢到我家来。”
文才已被秋生打得心头冒火,但看见婷婷开心,亦只有强笑。
秋生继续打下去,越打越兴奋,拳打脚踢,分明公报私仇的样子,冲口而出,一句:“看你以后是否还敢到来?”
文才终于发觉,也终于反脸,跟秋生打做一团。
武时威那边的动作与文才也一样。
婷婷越看越觉得不妙,要阻止秋生文才却不知如何阻止。
九叔这时侯已听到打斗的声音,急急与任老爷跑出来。
任老爷看着奇怪,九叔左看看右看看,立即明白是什么回事,上前先挡开文才秋生,一掌将秋生打翻地上,再一掌将文才打翻。
武时威与之同时翻倒地上。
九叔嘴唇一阵嚅动,剑指画符,手掌猛一挥,食中无名三指上冒出三股火焰,向文才与武时威当中一划。
那三股火焰立即暴长,两股分向文才武时威烧去,一烧便消失,文才武时威同时一阵灼痛的反应,一齐叫起来。
武时威这时马上清醒,也不如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只手只顾往身上痛的地方揉去。
文才一下子跳起来,挥拳便又要打秋生,秋生亦随时准备还手的了。
九叔立即喝一声:“文才秋生!”
两人这才如梦初觉,一望师父,忙缩到一旁,一声:“师父──”接指向对方:“他……”
然后他们才发觉彼此都是口青面肿。衣衫破烂,不由都笑起来。
“还笑!”九叔再喝。
文才秋生垂下头,偷眼一看武时威,样子更狼狈,不由又偷笑。
任老爷目光转到武时威:“时威,你这样成何体统?”
武时威大梦方觉,发现衣不蔽体,不如所措。
九叔连随向任老爷道歉,道:“任老爷,两小伙子就是不知天高地厚,没规没矩的。”
“不要紧。”任老爷再向武时威摇头:“时威,你也是,为人父母官,应该以身作则,怎能够惹事生非。”
“我,我……”武时威一时间也不如道应该说什么,只想到可能被秋生文才两人作弄,不由瞪眼望去。
任老爷接说一句:“还不回去换过衣服?”
“是──”武时威无可奈何的,急急离开,眼睛不忘瞪著文才秋生。
文才秋生不由又笑,无意对望一眼,笑容一敛,又有动手的意思。
九叔目光一扫,回到任老爷的面上,道:“好了,明天我一早便到来,跟你打点一下上山迁葬的东西。”
“好的,那先父的棺材……”
“午时正由义庄出发。”
“辛苦你了,请请──”
“不用送了。”九叔再看文才秋生:“还不跑。”
文才秋生跟在九叔身后,偷眼一看婷婷,暗暗挥手。
婷婷不由又笑了。
任老爷对他们没有在意,转向老太爷的遗像:“爹,孩儿一定要你老人家入土为安。”
老太爷的画像当然一无反应。
师徒出马大显身手夜渐凉。
义庄内那棺材“格格”的又再升起,落下再升起,突然四分五裂,“轰”地爆碎,棺材内的僵尸直挺挺的一弹而起,双手伸直,僵尸虽然没有思想,多少还有些灵性,如道墨斗网接触不得,便换过另一种方法木碎尘土飞扬,僵尸一跃,便落在地上。
僵尸的面色灰白,肌肉已由丰满变得干扁,指甲长及半尺,口一张,一股白烟冒出来。
月光从窗外透入,照在僵尸面上。
僵尸再跃,穿窗而出。
天际一轮明月,狼叫声也就在这时侯响起来。
月圆之夜,据说也就是僵尸出动最好的时候。
文才九叔终于回到义庄。
九叔看来仍然精神奕奕,文才却是疲倦不堪的,走着忍不住打一个呵欠:“今天真是要命,现在总算回到家来。可以好仔的歇息一下了。”
他把门一推,一步便要跨进去。九叔喝住:“慢着──”
“要做的全做了,还不能睡觉吗?”
“先过去那边看着棺材,好似有什么不妥。”
“你去我去还是一样?”
“文才──”九叔一喝。
“师父──”
“你还记得我是师父便成了。去!”
“是──”文才无可奈何的走向义庄停尸那边。
九叔看着,摇摇头,伸一个懒腰:“真累──”举步走进丢。
文才来到停尸的房门前,一面双手推门,一面双眼已累传垂下,大大的打一个呵欠。
九叔的声音那边又传来道:“尸体怎样?”
“很好──”文才双手将门拉上,转身便走,根本没有看到义庄里面的情形。
吃过饭,任老爷吩咐了家人明天准备的东西,回到内堂,走到老太爷的遗像前,烧了三炷香,插在香案的香炉上,一拜再拜三拜。
婷婷跟着,亦烧香三拜,有些奇怪的问:“爹爹,爷爷这么年轻,到底是怎样死的?”
“你这么大了也不怕告诉你,是见财化水,活活气死的。那年他的知道盐价会高涨,跟盐商买了三百担,还一次将钱付清,那如道那个监商随便叫人运来,什么防备也没有,半途遇上大雨,三百坦盐便这样没有了,他回去找那个盐商理论,却被气得要命。”
“那个盐商怎么这样奸?”
“俗语也有说过,奸商奸商,无奸不成商。你爷爷也是的,生意到底是不熟不做。”
“原来是活活气死的,难怪当日开棺,面上肌肉都绷着,那么难看。”
“别胡乱说话,很晚了,去睡吧。”
“爹也早睡,明天事多着呢。”婷婷雀跃着离开。
任老爷看着一笑,回头再望老太爷遗像,突然发觉香案香炉上所插的三柱香两柱已熄去,另外一柱却急速的在烧短。
他着着奇怪,突然一阵急风,灯火摇曳,一阵奇怪的脚步跳动声从身后传来。
他同头,便看见了老太爷那具僵尸,最后一跳立在他面前,双手伸直。
“爹──”任老爷又惊又喜。
僵尸一口白烟喷出,跃前,双手抓向任老爷。
天亮不久,九叔便带著文才秋生来到任家门前,只见门外人头涌涌,聚着不少人。
文才奇怪:“这么多人在任家门外干什么?”
秋生接一句:“迁葬这么大的一件事当然要来看看热闹了。”
“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再说这是任老爷家,有什废好看?”文才突然叫出来:“难道……”
九成应声一惊,上前分开人群走进丢。
文才秋生也不敢怠慢,急跟在后面。
任老爷的尸体也就放在堂前,盖着白布,乡绅父老全都来了。
九叔分开人群进来,老远一着,便如道出了事,急忙上前。
婷婷伏在堂内的桌上哭过不停,武时威只顾劝解,其他的事都忘了。
“表妹放心,很快我便会找到线索,将凶手抓起来。”他这话才说完,一个捕快便上前来头儿,那些乡绅父老在等候你答覆。”
武时威挥手:“你以为我是神仙,这么快便查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随便说几句好了,否则他们不肯散丢,也是麻烦。”九叔对武时威说。
“现在已经够麻烦的了。”武时威沉吟着走过去。
九叔将白布揭起来,一看,眉头打结。
任老爷的尸身也不如开了多少个血洞,看著令人心寒。
武时威目光及处,大喝:“你是什么东西?还不将布放回去。”
九叔放下白布,看着武时威。
“你可知道随便移动现场的物证该当何罪?”
“任老爷是死在这里的?”九叔接问道。
“不是这里是哪里?你说──”武时威喝问。
“这里便这这里了。”九叔一耸肩膀。
武时威目光一扫,转向众人:“现在任老爷──也就是我的表姨丈被人杀死了,在公在私我都要查清楚这件事,在还为找到凶手之前,任何人也有嫌疑。”
“你也不例外啊。”文才插口一句。
武时威目光一转:“什么?”
“没什么。”文才秋生齐应。
九叔立即喝住:“文才秋生!”
“是,师父──”
九叔随即低声吩咐:“你们马上赶回义庄去看看。”
文才摇头道:“我要留在追儿安慰婷婷。”
“我也是。”秋生当然不肯吃亏。
“立即去!”九叔沉下脸。
“有什么好看的?”文才秋生齐问。
“看看老太爷的尸体,是否还在棺材内?”
文才嘟啼:“不在棺材内还在什么地方。”
秋生突然省起了什么似的,道:“莫非──”
九叔喝住:“未肯定之前不要胡说八道,快去!”
文才秋生相顾一眼,不敢怠慢,急步离开。
武峙威这时候绕着任老爷尸体不停踱步,嘟哺着:“以我的推测,以我的推测啊──”
众人的眼瞄一直跟着他转动,他看在眼内。知道不交待几句不成,硬着头皮再开口:“是了,我绝对可以肯定任老爷是昨夜死的。”
九叔忍不住应:“当然了。昨天晚上我们还在一起商量山地迁葬的事。”
武时威冷冷看一眼九叔:“根据仆人阿保阿胜的口供,昨晚一些声音也没有,不用说当然是死于意外,否则,也就是说一定是被人暗算的。”
九叔忍不住问:“这么多伤口又怎么解释?”
“这个凶手不是狂人便是疯子,拿着刀子不住的往死者身上刺。”
九叔一揭白布:“这不像是刀伤。”
“那就是暗器。”
“你看清楚再说。”九叔仍拿着白布说。
“放下──”武时威手往九叔抓着白布的手拍去。
九叔连忙放手。
武时威接问:“那你说,伤口是什么东西弄出来的?”
九叔道:“看清楚你便知道是手指洞和指甲洞。”
“也是说凶手是练铁指功的了?”
九叔不由摇头叹息:“练铁指功就不可能长着长指甲。”
“有道理。”
“你再想想,有什么人会长着长指甲,又会拿长指甲插人的。”九叔蹲身又想揭开白布。
这一次武时威终于留意到九成的双手留着长长的指甲,喜极而呼:“我现在明白了。”
九叔站起来:“你还算聪明。”
武时威突然一把抓着九叔的手:“你的指甲也留得不短啊!”
九叔一怔。武时威接问:“留来干什么的?”
这实在难以解释,武时威也不给他时间考虑,冷笑着:“无从解释了,看看尺寸对不对?”
他说着一手拆开白布,一手抓着九叔的手往白布下探进去,九叔下意识要挣扎缩手。
“害怕了。”武时威连随吩咐:“抓着他,把他带回衙门去。”
左右立即有捕快上前来抓着九叔的肩膀。
九叔忙叫:“你不要冤枉好人。”
武时威又一声冷笑:“以我的经验,每一个凶手被怀疑杀人时都是这样说的。”
“你可有证据?”
“要是有证据我还会跟你这许多废话,我现在只是怀疑,对任何有嫌疑的人我都有权拿他回去协助调查的。”
九叔闷哼一声:“你这样说我无话可说了。”
“暂时你也无须说什么,不过,你最好就是合作一些。”
九成又一声闷哼,武时威转身再吩咐,说道:“我表姨丈的尸体你们也搬到衙门去。”
婷婷应声抬起头来:“表哥──”
武时威看着婷婷,又看看众人,说道:“我这个人一向公私分明,尸体上面说不定还有什么线索留下。要件工详细检验清楚。”
众人立时一阵赞扬的反应。
文才秋生看见九叔的时候,九叔正被捕快押着从任家走出来。双手戴着锁炼。
看见文才秋生气急败坏的奔来,九叔亦知道不出所料,一声叫道:“真的不在了?”
文才应一声:“棺材全碎了,你说多厉害。”
秋生却留意到九叔的情形,抓起铁炼子:“师父,你干什么?”
武时威一旁插淮来,说道:“你师父有杀人嫌疑,我现在带他回去衙门,协助调查。”
文才焦急问道:“师父,你杀了哪一个?”
武时威一声:“任老爷!”
秋生冲口而出:“怎可能?你可是弄错了?”
武时威冷笑:“目前我不能够答覆你这个问题。”
文才接上口:“师父昨天晚上整晚都没有离开义庄。”
“是真的?”捕头阴侧侧地追问。
文才一呆,考虑了一下:“我睡到死人一样,其实也不太清楚。”
武时威接问秋生:“你怎样?”
“我昨夜留在宝香斋。”
武时威摙须微笑:“你两个总算是聪明人。”
九叔摇头一喝:“文才、秋生。”
文才应声说道:“师父,我们自身难保。”
“是啊,要是师父清白,一定会水落石出的。”秋生话说得动听一些。
九叔摇摇头,说道:“我吩咐你们一些事。”
文才秋生还末有反应。
武时威已截住:“好了,这个是犯人,不能够说这许多的。”
文才央求:“说多两句可以吧?”
“不可以!”武时威怪神气的。
秋生突然问文才:“你是否还记得这个人的生辰八字?”
武时成一怔。
文才倒也醒目,一声:“记得很清楚。”
秋生叹一口气:“这一次我吃亏一些,你手脚千万不要留情。”
文才一声:“好──”袖子一卷,秋生那边亦前弓后箭,扎好马步。
武时威连忙上前:“你们只是谈两句吧!”
“怎样?”
“法不下外乎人情,算了。”武时威把手一摆,与一众捕快退过一旁。
九叔这才问:“你们可有搜查清楚,那东西是否还在义庄内?”
文才看着秋生,道:“搜查是搜查过了。”
秋生接一句:“就是不见。”
九叔叹息一声:“看今夜怎样?”
文才秋生急问:“怎样?”
“走运的,就是一条僵尸出现。”
“倒楣呢?”
“加上任老爷一条。”九叔苦笑:“他们父子两个这一次够威风的了。”
“那怎么办?”
“看你们两个了。”
“我们?”秋生文才怀疑的对望了一眼。
“今夜你们千声不要偷懒,带齐治僵尸的东西一个偷进衙门烧掉任老爷的尸体,一个到任家丢去保护婷婷。那个老太爷说不走找她的。”
“怎样保护呢?”
“僵尸一忌墨斗、二怕火烧。”九叔沉着声。
三师徒的头不由聚在一起,武时威着着儿奇怪,亦探头过来,到他要聪的时候,当然是听不明白了。
秋生接问:“要是他接近怎么办?”
“停止呼吸便成了,僵尸追的是人的呼吸,挨得到天亮……”
文才秋生着叫了一声:“便可以脱身了。”
九叔想想道:“还有一样东西可以隔绝……”
下面的话还未接上,武时威已走近来:“还未说完啊,不是说只说两句?”
文才接口:“还未说到那两句呢?”
秋生亦接上一句:“现在差不多说到了。”
九叔即时一声:“记着,糯米!”
武时威冷笑:“这时侯你还要拣饮拣食?”
“你知道什么?”九叔回一声冷笑。
文才亦冷笑,说道:“师父,你不用害怕。”
九叔叹息:“总之你们要当心。”
秋生点头:“放心,我们知道怎样做的了。”
武时威插口问道:妄不要还多说两句?”
秋生目光一转:“跟你这种冥顽不灵的人说多也没用。”
武时威一板脸庞,文才已伸手一拖秋生:“走吧──”
“总有一天你们落在我手上。”武时威看着两人远去,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两个拳头也握的“格格”作响。 第 六 章
入夜,任家的大堂,已经变成灵堂。
婷婷一身孝服,折着纸钱烧着,神情甚栖感。
文才秋生走进来,各背着一大袋的东西。
秋生远远一见婷婷,便低声建议,道:“我们包、剪、陲快定哪一个陪伴婷婷好不好?”
文才马上摇头:“十次有九次都是你得胜的。”
“那抽签好了。”
文才又摇头:“我运气一向都没有你的好。”
“既然是这样,你也无须跟我争,一于这样,我留在这哀保护婷婷。”
“不成。”文才突然眼前一亮:“有了+.”他是看见婷婷在折纸钱。
秋生目光一打亦明白,“你笨手笨脚,如何是我的对手?”
“我们走着瞧。”
两人来到婷婷面前,先向任老爷的灵位三鞠躬。
婷婷一面回礼,一面说:“你们有心了。”
秋生笑笑:“只是我一个,他快要走的了。”
“哪有这么快快定?”文才马上反驳道。
婷婷奇怪的望着两人。
秋生目光再转,亦奇怪:“怎么,只得你一个留下?”
“人人都害怕,入夜全都跑光了。”
“阿保阿胜呢?”
“也跑了。”
“他们可是吃任家的、住任家的?”
“要跑让他们跑吧。”婷婷无可奈何的。
“不用怕,有我伴着你。”文才声大大的。
“还有我!”秋生一面坐下一面拿起一叠纸钱:一五、一十、你的,一五、一十,这十张是我的。”
秋生将十张纸钱,推到文才面前,两人随即将纸钱,放在最近手、最有利的位置。
婷婷有些奇怪:“你们在干什么?”
“折纸鹤。”秋生应一声。
“纸鹤?”
“是折给世伯的,你应该听说过,骑鹤上杨州。”文才解释。
秋生手往文才头上一拍:“胡说八道,骑鹤是做生意的意思。”
“在阴间地府一样可以做生意的。”文才反辩。
秋生摇头,又往文才头上一拍,道:“你记着,吊丧古时又叫做鹤吊,我们做吊客的折纸鹤来说,是表示对死人的尊敬。”
文才立时又装摸作样的:“我省起来了,还有一段故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