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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故事:胭脂痕 (荐)

2009-11-06 
我年幼的时候很喜欢听一些古老而哀伤的故事。虽然根本不能体会那其中的哀伤,却相当迷恋,觉得那些传说中流露的,是多么浓艳美丽的色彩。  那时讲故事的总是我的祖母,她是一个很适合口述传说的人。因为她 ...

我年幼的时候很喜欢听一些古老而哀伤的故事。虽然根本不能体会那其中的哀伤,却相当迷恋,觉得那些传说中流露的,是多么浓艳美丽的色彩。
  那时讲故事的总是我的祖母,她是一个很适合口述传说的人。因为她足够老,而且讲述得足够缓慢,这一切都成为了那些缥缈旧事的装点,令其更加可信,令我更加着迷。
  我记得她向我讲的每一个故事,甚至她讲述时的神情动作,每个细节。即使经过了那样久远的岁月,即使我已经记不完全她的模样,我还是可以记起这些。
  我还可以记得她曾经反复抚摸我细软微黄的头发,说道,胭脂,你的名字是我取的。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叫你胭脂么?
  不知道,祖母,我不知道。
  因为一听到这个名字,他们就会知道你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安娴妩媚的女人,很美丽的女人。这会给你带来幸福。
  祖母,他们是谁?
  他们是男人。就像你的父亲一样的男人。在这世上,女人永远是男人的点缀,所以女人只要美丽就够了,不可以太聪明,更不可以比男人聪明。智慧对于女人来说,是祸根,只会带来猜忌.其实女人这一辈子,只要得到一个男人的宠爱就足以幸福,宠爱你的男人多了,反而不好.胭脂,胭脂,你在听吗?你听得懂吗?
  我懂,我都懂,祖母!您不要讲这些了好不好?我想听故事嘛!
  那天祖母讲的是一个变成龙的男子的故事。
  一个少年救了龙王,龙王为了致谢,送给他一颗明珠。对于世代穷苦的人家来说,得到龙王的秘宝反而会招来祸患,容易招来贪婪权贵的迫害和掠夺。少年为了保全明珠,将它吞进了腹中。谁知吞下宝珠的少年竟变成了一条龙,而且不由自主地向九重天上飞去。这少年舍不得母亲,泪如雨下,变化作滚滚黄河。他不住回望,每回一次头,黄河便多了一道弯。他一共回了九十九次头,于是黄河就有了九十九道弯.
  听完这故事的晚上,我梦见了那条伤心的龙。他似乎有话要对我说,然而终还是一直沉默着,在我的天空久久徘徊。梦是突然结束的,醒时我发现自己汗流浃背,而且哭湿了枕头。
  这时我的父亲走过来抱起我说,胭脂醒醒,去看看你祖母,她不行了。
                 
  这个化身为龙的故事成了祖母一生中讲述的最后一个故事。十几年后我再回忆当日,所执著的不再是那个可悲的少年,而是祖母在讲故事之前对我说的话。
  她说,胭脂,一听这名字男人们就会知道你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她说他们会宠爱我,她说只有那样我才能够幸福。
  如她所愿,我已经长大,变得美丽。我的细软黄毛已变成了长可及地的乌黑长发,丝缎一般。十八岁时,我的美貌名动京城,与我是一个普通塾师的女儿的身份并不相称。
  但我并不幸福,至少还没有得到祖母所期望的幸福。从小一起玩耍的姐妹们都已经出嫁,有的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我却仍不肯松口,不愿这一生就此轻许。
  明知道留不住的,偏偏不甘心。
  我也曾读四书五经,也知自古英雄,只不懂为何女人生来便须依附男人而活?祖母临终的言语仿佛成了一种诅咒。
  不想嫁,并非心已死。也动过情,那是几年前的清明细雨时节,我去祭扫,遇见一个陌生少年夸奖我的容貌。不敢抬头,因为羞怯,也怕失了礼让他见怪,所以没能记住他的相貌。他说过自己的名字,就一遍,我却没能听清,只听到模糊的音尾。其实我很想再问一次的,但直到他走远了,看不见了,也开不了口。
  从此便又成了陌路。他那时送了我一枝杏花,现在早已全部凋落枯萎,花枝也不知去向。总之这唯一的一次动心,还没有开始,就杳不可寻了。
  如今的我才貌双全,却犹如市场上的羔羊,待价而沽。就在这一年的夏末,四王爷走进我的家门,开出了一个天高的价,要娶我做妾。
  他是皇帝的弟弟,位高权重,人也风流俊雅,长相不俗。他可算是少数我见了不觉得恶心的男人之一了。而且他很会讨女人的欢心。
  他并未上门强娶,只是不断地亲自来献殷勤,送衣送物,甚至古董珍玩。最后一次,他送给我一条黄金腰链,上面嵌了七颗月白的宝石。
  他说这金链是大理国的贡品,传说是龙王的秘宝,具有神力。
  龙王的秘宝!这一句,只这五个字,打动了我。我想得到这链子,只为应和童年时的一个梦,哪怕要我付出代价。就在那天,我同意了这门亲事。
                 
  这本是场令人艳羡的婚事。四王妃长年卧病,很可能命不久矣;四王爷并没有其他的侍妾,届时我便可名正言顺地取而代之。因此出嫁前夕我的亲戚们看我的眼光就好像我已经做了王妃一样。
  我却满心空荡荡的,只是终日把玩那条链子。
  七颗宝石看起来相似,其实光泽成色都不同。我最喜欢正当中的那一颗,光线照在上面会显出一种透明而又忧伤的颜色。
  很像我梦中那条龙的眼睛。
  也许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有无法抗拒的宿命,也许每一个灵魂自生至灭都在寻找某一种颜色,或者声音。这是命运埋下的线,还是我们的欲望设下的陷阱?
  大喜之日眼看就要到了,而我心中的不安却与日俱增。我总觉得嗅到了危险临近的气息,它就像一个潜伏在前方的凶兽,只待我走到跟前便会扑上来,将我撕裂。
  这的确就是荒谬的臆想,我不知道它是怎么冒出来的,却真实地感觉到了恐惧。
  我一度将这种感觉告诉了四王爷。他听了只是淡淡一笑,而后言语温存地安慰了我几句。但有那么一个瞬间,我看见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黑色的恐惧,如此阴暗卑怯的,将他的脸孔也映得扭曲。我的心顿时冰凉:就是这个男人,将要成为我的夫吗?
  此时此刻,真恨不得化身为龙,头也不回地飞去九重天上。
                 
  终于还是到了那一天。我穿上大红喜服,戴上珠冠,盖上喜帕,坐进了把我送向不可知的未来的轿子。
  听说皇帝亲临,来喝弟弟的喜酒。朝野权贵、当世名流都来了很多,可谓是高朋满座。
  当时鼓乐喧天,轰动京城。我已经茫然,什么也听不清,什么也看不到,全然随他人摆布。
  我被喜帕蒙着头脸,一下轿就被许多人推来搡去,一会儿站着,一会儿又被按着跪下,拜来拜去,也不知拜些什么,却总是没个完。
  突然一下,所有的声音的嘎然而止,死一般的寂静了。接下来,仿佛是许多人一起撕心裂肺地狂呼起来。
  护驾!护驾!护驾!
  他们说护驾?护什么驾?这时我感觉到背后传来巨大的冲击,一双手将我推向空旷的前方。我向前跌倒,喜帕和珠冠都掉落在地,我的长发瀑布一样哗地流泻下来。
  一切的声音又静止了,这一次是为的我的头发。然后在场不计数的男人的口中都发出了赞叹的声音,汇在一起,那么清晰,然而并非善意的。我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惧,将眼睛藏在低垂的长发下面,不敢抬头,耳中嗡嗡直响。
  又是一阵骚乱,有刀兵相交的声音.之后,又静下来了。一个男人走到我的面前,命令我:抬起头来,给朕看看。
  他自称朕.那么,他应该是皇帝。
  我浑身发抖,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看见一张与四王爷极为酷似的面孔,然而没有他年轻,更多了一种死人般的灰白色。他的眼睛却是很凶的,灼灼地瞪着我。这是会杀人的人的眼睛。
  他看着我,像在打量一件满意的器物,是欣赏的眼光,却满含着情欲,令我害怕。
  告诉朕,你叫什么名字?他很温和地问我。
  胭脂。我又低下头,不敢再面对他的眼睛。
  是胭脂水粉的那个胭脂么?
  是的。
  皇帝大笑起来。好名字,他笑着说,一听就是一个美人的名字。人如其名。
  来人哪,他吩咐道,传朕的旨意,赦胭脂无罪,她的亲族也免罪。
  赦我无罪?我什么都还没有做,哪里来的罪?为什么还要他赦我无罪?我心里脑中一片混乱,莫名其妙。
  皇帝亲手拉我站起来,将我脸上的乱发拂去,又打量了一番我的脸。他说,好,好。
  他说,老四送你的东西都不要留了,你喜欢,朕以后送你新的。
  我恍恍惚惚,然而悟到了一件事,我不是四王爷的女人了。
过了好长时间我才弄清了整件事:四王爷居然利用自己的婚礼谋刺他的亲哥哥,也就是皇帝。他失败了,不仅自己被削爵抄家、终生囚禁,自己的新娘也变成了皇帝的禁脔。
  因为皇帝看中了我的美貌,所以我和我的亲族得以逃过了株连的厄运。
  真的逃过了么?
  父亲是读书人,虽然不得志,却还是笃信着诗书上的教诲。他可以容忍自己唯一的女儿成为权臣明媒正娶的侍妾,却不能容忍她为了自己家人的性命而成为当今皇帝宫外寻欢的对象,没有一个名分。
  在那场没有进行完毕的婚礼的第二天,我的父亲在他教了二十几年书的课堂内悬梁自尽,以死明志。
  父亲本已是我唯一的亲人,他的死斩断了我和那些冷漠亲朋的最后联系。我漠然地任皇帝安排我在一处豪华却封闭的宅院住下,等待百日之后他的驾临和宠幸。
  头七之后,几乎每天皇帝都派人来赏赐我,同时检点我从家里带来的东西,如果发现有四王爷送的嫌疑,就马上带走。
  我的确交出了一切,除了那条金链。对于皇帝来说那算不了什么,他也许可以送我十条百条,然而都不会是那一条了,不会再有那样一颗忧伤的宝石。
  我提心吊胆地藏它了十几天,正以为不会再有人发觉了,却突然来了一个钦差亲自上门讨要。
  来者就是御林军统领,飞凌将军。他奉命查抄四王府,细心清点之下,发现少了这条御赐的龙王金链。他猜测是在我那里,但他并没有向皇帝禀报,也没有声张。他费了一点周折才打听到我的住处,又花了一笔银子才堵住守门太监的嘴,让他们放他进来。
  他做这一切当然是希望保全我在皇帝心中地位。我心里明白,无话可说,只能乖乖交出金链,却掩饰不住脸上的不舍。
  他看着我说,夫人并不像是贪图小利的人,为何偏偏执著于一点黄金?
  我对他苦笑,问他:将军可有过至死难忘的东西么?
  他窘住了,讪讪不能言。
  于是我知道他一定有过。
                 
  飞凌,飞凌.
  他是一个非常英俊的男人。然而不仅仅是英俊,除了英俊一无是处的男人也有很多,有的男人看起来简直就像盛满污水的白玉杯。玉是其表,污水则是内心。
  飞凌还是一个清澈的男人,拥有秋水一般的外貌,流水一样的内心,清澈灵动,英姿勃发。
  我在他看我的眼里看不到任何兽性,他的眼睛透明而温存,是我一直在渴望的那一种。
  他给我的感觉,就像那年清明偶然相遇的那个少年,令我怦然心动,娇羞难抑。
  我知道我已经没有向他表述这一切的资格了。飞凌,他是少年得志、前程似锦的年轻将军。而我,胭脂,只是一只被皇帝养在金笼子内的鸟,什么时候羽毛不再美丽动人了,就是我的死期。
  胭脂,胭脂.这果然是一个必须倚靠男人的宠爱才能幸福的名字啊!
  那天送走飞凌将军之后我坐在铜镜前一个人哭了很久。父亲死了我都没有觉得绝望,现在却那样深切地被绝望的刀子割得死去活来。我知道我真的动心了,对飞凌。
  哭得迷糊时,我又想起那个送我杏花的少年来,我想当年要是追上去问了他的名字现在又会怎样?我努力回想他的声音,想他吐出的那两个模糊的字。
  然而根本想不起来,岁月真是可怕,才那么短短的几年,就不知不觉地将我最不想忘却的记忆抹得干干净净。
  我哭了半天,没有人来劝。这宅子里的下人都是皇帝精心挑选的宫中的老仆,早看惯了冷宫凄凉,只把我的哀怨当好戏,或者,畏惧惹祸上身不敢插嘴。
  我终于哭得倦了,强打起精神,对镜补着胭脂。挑鲜红的一点,用水在左手心和开,轻轻往脸上拍。拍着拍着,我又笑了起来。我知道飞凌他还会再来的,一定会的,很快我又能见到他了。
  我松开紧攥的右手心,里面是一枚近乎完美无瑕的月白色宝石,光线照在上面会显出一种透明而又忧伤的颜色,很像我梦中那条龙的眼睛.
  也有点像,飞凌的眼睛。
                 
  我私自留下了龙王金链上的一颗宝石,当中最美的那一颗。我这么做,除了不舍得宝石,还因为不舍得飞凌。
  他不可能将有缺损的金链呈给皇帝的,等他发现链子上少了一颗宝石,就不得不再来我这儿,向我讨要。
  到时候,也许他会骂我,也许他会鄙视我,他会以为我是一个非常贪心非常浅薄的女人。但我不在乎,我只是想再看见他一次,我对自己说只要再有那么一次的注视,我就可以熬过一生。
  从那天他走了以后,我就一直痴心地等着他的再临。我猜想他会是怎样的怒气冲冲,想着想着就脸红心跳,连想象他发怒的模样都能令我迷醉。
  可惜等待的时间竟比我原想的要长得多,又过了三天他都没有来。我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粗心得够呛,连看都不看一眼就将链子丢入了一堆查抄来的宝物中。
  第三天的晚上,子夜时分,我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有人为了那颗宝石闯进了我的住处。是许多人,却独独没有飞凌。
  夜里我是被一些异常的声音惊醒的。醒虽醒了,脑子却仍不太灵活,四肢也绵软无力,鼻子闻得见一些似有似无的香气,想是熏香。
  我从来不用熏香的,这直是因为讨厌。每天从早到晚点个熏香,往往把鼻子也熏得麻木了,再想闻些别的味道也辨不出了。
  因此这深夜突然出现的香气又勾起了我那时刻提防着危险的触角。我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力量,从床榻上挣扎起来,抓起包着宝石的丝帕,滚到了地上,开始向门口爬去。
  往日总是埋怨它狭小的房间此时竟变得这般大,那本来不放在眼里的几步路几乎耗尽了我全部的精力。一只手终于搭上门槛的时候,我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湿透。
  这时我看见院中有火光,那显然是有人故意放的火。火魔张牙舞爪地凌虐着庭中的花苗和小树,许多陌生的人影,仿佛地狱中跳出来的一群恶鬼,在火光中乱舞着。我看见他们把死尸拖到火堆里,那是守门的太监和服侍我的下女们。
  我的牙齿格格打颤,我听见他们在说,都没有!看来龙涎一定在那个叫胭脂的女人身上!
  龙涎?什么是龙涎?难道.
  我直觉到这些恶鬼一般的人是在找我私自留下的那颗宝石。我想如果把宝石交给他们,飞凌就肯定不会再来找我了。
  我心里此刻只有一个念头,我一定要再见飞凌一面!我很清楚就算再见,我也不可能向他倾吐我的相思.但是,只为这毫无希望的一眼,即使要我落入万劫不复的地狱,我也心甘情愿!
  我从丝帕中取出宝石,将它放进嘴里,用力咽了下去。
  我已经口干舌燥,而这宝石足有拇指大小,我顿时被噎得喘不上气来,一阵头晕,就此失去了知觉。
                 
  我曾经怀疑过自己是否早在那个恐怖的晚上便已葬身大火,而今存留世上的不过是一个酷好做梦的魂魄。可惜这种怀疑,连同我对飞凌那种狂热的爱恋一道,最终都成为泡影,在我那漫长而又迷离恍惚的生命中,渐渐地,碎成了无法还原的尘埃。
  我从恐惧与窒息造成的昏迷中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那是一个宁静的湖岸,开满了碎碎的白花。旁边有一片青翠的竹林,林中有一些不知名的鸟儿在婉转地啼叫。
  我的身上竟是湿透的,破碎衣服被水浸得很重,贴合在皮肤上,却是那么少,几乎不能蔽体,清风吹在身上有点凉。我浑身酸痛,一睁开眼,便看见一个年轻汉子的面容,赶紧本能地交抱双臂,在地上缩成了一团。
  谁知那汉子咕咚一声跪在我面前,纳头就拜,口中还大声嚷着:神仙娘娘!神仙娘娘!
  我惊慌地坐起来,紧紧护住胸口。我问他,你叫我什么?你是不是个疯子?
  那汉子只是磕头,嘴里不住地嚷着:神仙娘娘!您是神仙娘娘下凡!
  他脱下自己的外衣,用双手捧过头顶,恭恭敬敬地献给我。我不敢接,他就一直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口中嘟嘟哝哝地念着我听不懂的词句。
  我不忍心了,终于伸手接过了他奉献给我的衣服,也接过了他奉献给我的一生的忠诚。
  之后我从他那没有条理的叙述中理出了一些支离破碎的原委。这个把我当作神仙的年轻男人名叫子成,是住在附近的农民,偶尔来湖边砍几根竹子换酒喝。
  今天黎明他来到湖边时,看见一道白光从天际直坠入湖底,令湖水沸腾一样地旋转翻覆,发出雷鸣般的轰响。
  子成受了惊吓,失足掉进湖里,旋转的湖水将他一直拉到湖底。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淹死的时候,看见那道白光向他漂来,将他托上了湖面。他爬上岸,一回头便看见衣衫不整、毫无知觉的我仰面漂浮在湖面上。
  这时湖面已经恢复了平静,我的长发散开在湖面上,容颜安详圣洁,给碧清碧绿的湖水增添了几分仙境一般的神秘气息。
  这情形宛若诡秘的图画,那天子成颠颠倒倒、反反复复地向我描述了这幅画。后来的许多年,他又颠颠倒倒、反反复复地向许多人描述过这幅画,不厌其烦。
  当时我看到他一边语无伦次地叙述,眼里一边放着光。我知道那并非仅仅是对神迹的狂热渴慕,还有本能的惊艳。这个单纯的男人,后来真的为了那一眼的惊艳耗尽了一生。
  我问他,这里是哪里?
  他回答,这里是白水集,这个湖叫白水湖。
  我又问,这里离京城有多远?
  他挠挠头,说,京城?京城在黄河北边哪!这儿是江南,离京城总也得有几千里吧?
  我瞠目结舌,凶恶地一把抓住他,声音也变了调:你说,你说!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究竟昏迷了多久了?
  子成结结巴巴,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日期。我一听便又昏了过去。
  原来我从几千里外的京城来到江南,只用了半夜的时间!
十年后我回望当初,再也没有了那种大悲大喜。直到今天我还是不知道那半夜的时光自己究竟经历了一些什么,但我已经无所谓知不知道了。
  虽然说这十年过去,我仍然不觉得幸福,但是我仍然活着。无论如何,活着总是一件好事情。
  后来我所能知的就是那夜过后全京城的人都在传说皇帝的禁脔,那个有名的美人胭脂所住的庭院连夜遭到了洗劫,大火烧尽了一切,包括那曾以美丽长发和精致容貌迷惑圣上的女子,也化为了灰烬。
  是的,胭脂那夜就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我,被人们奉为白水圣女,是受人景仰的在世神仙。
  人们传说白水娘娘只用手摸一摸就能只好他人多年的顽症。她能看见墙壁那头的东西,能听懂禽兽的语言,能为旱地求来甘霖,还能在三伏天令沸水瞬间结冰。如此等等。描述白水圣女的神力的故事数不胜数。
  这些事有的是真的,有的我根本没做过。不管怎么说,我吞下的那颗名叫龙涎的宝石的确具有神奇的力量,它改变了我,赋予我常人所不能的力量,却也主宰了我——我根本无法控制自己身上那种神奇的力量。
  当年在白水集,我莫名其妙地治好了一位老人的病,从此被村民们奉为神仙。我对那种汹涌而至的崇拜感到恐惧,于是离开了那里。与我一起离开的还有发誓要永远追随我的子成。
  十年来我走遍了大江南北、黄河两岸,然而没有再踏入京城一步。不管我愿不愿意,我的信徒越来越多,其中不乏很多是被子成那种虔诚的布道吸引的加入的人。
  而我本人,往往只是冷漠。对信徒们冷漠,对自己也一样冷漠。可惜这种灰心的冷漠总是被他们曲解成神祗的莫测。即使是没有表情,也可以说成从容。
  追随我的人越积越多,最终形成了一个教派,叫白水教。
  后世的人们可能不会知道这一切一切,他们只能从青简史册中读到一两句提到白水教的话,而且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话。因为白水教略有势力之后,就被朝廷归为邪教了。
  朝廷每年都花费大量的银两,用于搜捕和虐杀白水教的教众。他们最想抓的当然是那个装神弄鬼的白水娘娘,然而总是扑空。这不是我能够未卜先知的结果,这些都是子成消息够灵通的缘故。
  子成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头脑简单的年轻农民了,可以说他才是白水教真正的主脑。他对我依旧尊崇和狂热,但他已经不能像最初那样满足于我温柔地看看他、和他说上几句话了。他说他一直不满当初只能献给我一件衣服,他说他要打下一个江山献给我。他要天底下的每个人都信奉白水娘娘,要他们都心甘情愿地跪伏在我的脚下。
我说,子成,这不是我想要的。这些不过是你想要的罢了。
  子成的眼睛像当初一样放着光,他说,对,这些的确就是我想要的,是我最想要的。我喜欢看着那些人齐齐跪伏在您的脚下,一个也不敢抬头,希望得到您的眷顾.可您看都不看他们一眼。您谁也不看,谁也不在乎,因为您是多么高傲的神仙!——您就是我的神仙娘娘啊!
  我无法向他说我的心思我的秘密,无法告诉这样的他我不过是一颗名叫龙涎的宝石的奴隶,而他的作为,又正在把我变成他的傀儡.
  于是我只有轻叹一口气,说,我倦了。离开我,子成。让我一个人安静地待着。
  其实我还想说,我想我们是越来越没有话好讲了,子成。但我连这句话也说不出口,我不想看见他失望失落的神情。我自己已经够失望,够失落,我不想再拉上别人。
                 
  玲珑是比较早开始追随我的人之一。她原本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不知怎的竟听从了子成的传道,便从家中出走,跟着我们一路走来。
  玲珑读过许多书,远比我多。她的容貌虽然不出众,却有着出众的头脑。所以她真正成为子成的心腹后,很快就明白了我不是什么神仙,只是一个拥有一些异能的柔顺女子。
  玲珑并没有因此离开我们。相反的,她是身边唯一一个了解我的全部遭遇,并且对我怀着同情的人。她赢得了我最大的信任,成了我的无怨无悔的倾听者。因为可以向她坦诚一切,使我那种深深的不安与痛苦的以减轻。
  我告诉她胭脂,告诉她龙涎,告诉她四王爷和皇帝.甚至那年的清明那年的杏花,甚至我对飞凌的相思.以及那化身为龙的少年的故事。
  我觉得我很像那个少年。平庸浅薄的人啊,居然妄想永久地占有龙王的秘宝!我已经遭到了报应。
  我觉得我还不如那个少年。因为他竟然可以逃去九重天上,我却只能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地一直活在人间。
  玲珑巧笑倩兮,问我,胭脂,你后来有没有再见过飞凌?
  其实连她也不懂我.她只知道我的情,却看不见我的伤。她不能理解我的自卑和退避。
  我淡淡摇头,疼痛如飞散的烟花寥落心底,口不能言。
  玲珑笑道,其实现在你的地位远比他崇高,为何不去见他?
  我定定看着她,僵硬地笑,这次连摇一摇头的力量也不复存在。
  玲珑笑着说,胭脂,你真傻。我真想不到世上还有像你这样傻的女子!
  她的笑高深无比,完全是一个明了一切的智者的笑容。浅薄如我,当然不能参透。
  她笑的时候我只在想,她会不会是世上最后叫我胭脂的人?我一定要留住这个人。
                 
  白水教的崛起迅速得近乎神话,几乎摧毁了天下所有不信有神的人的信念。它的崩溃差不多也只用了一夕的时间,同样的势不可挡。
  人们并不会觉得奇怪,古往今来,黄巾赤眉,结果不外如此。
  真相早已湮灭无踪了。真相就是那个名叫飞凌的男人。
  京城那个名叫胭脂的女人死后的第十个年头,白水教纵横中原,教徒数逾百万,更向南疆诸国渗透。中原朝廷与大理国合力,派出强兵两百万众,决心一举剿灭白水教。
  那年的隆冬,两国大军集结在澶州的黄河北岸,与南岸的白水教众形成对峙。
  统领这连百万大军的都是战功卓著的两国名将。在代表中原朝廷出征的十余位将军中有一个人的名字叫做飞凌。
  现在是白水教的存亡关头,子成对我说,到了白水娘娘大展神威的时候了。只要打败两国大军,白水教就能称霸天下。
我问他,无可奈何:你要我怎么打败他们?
  两军对峙的第三天夜里天降大雪,黄河一夜之间上了冻,两天之后冰层已有五尺多厚,完全可以承受几百万人同时在上面奔跑。
  两国将士欢呼雀跃,以为此乃天助。就在那天的黎明,他们开始步行过河,向白水教众发起进攻。
  当一百多万的兵马将帅一字担开,一齐走到冰河的X时,伴随着一连串的巨响,结实的冰层瞬间碎裂成为大小不一的浮冰,封冻的黄河又开始急流。上百万的人马同时落入严寒的河水中,顿时哀号震天。
  我和子成、玲珑以及数百教众站在黄河边一座突兀的山崖上。我漠然注视着这一幕人间惨剧,忽然回过头对子成说,我做到了。这下你满意了吧?
  子成率领教徒们一起跪拜在我脚下,高呼着我的名号。
  他们高呼白水圣女万寿无疆。是白水圣女,不是胭脂。
  我懒得回应,只是问,我还要做什么?你一并说了吧。
  子成说,您应该将北岸上剩下的人也一并解决掉,斩草要除根。
  迎着冬日微薄的阳光,我摊开我的双手。我知道这双手藏的力量,我也知道那并不是我的力量。我仿佛听见龙涎在我体内发出狰狞的呜咽。我听见它说,来吧,更多的灵魂,更多的血!
  我明白自己已经成了它的一部分,越陷越深。我其实不是什么神仙,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魔物。
  我将摊开的双手伸向太阳,我也在心里豁出去地大声说道,来吧!
  然而我的心底仍有愧疚,仍有畏怯。我的眼睛并不敢接触那真正圣洁的阳光,而是心虚地在他处游移。我注意到对岸上有银光一闪,于是宿命地被那光吸引了。
  那是一个银盔银甲的将军。我但愿我没有看清他的脸!
  飞凌!
  就在这个刹那,龙涎的力量发挥了出来。黄河的北岸开始整块整块地塌陷,没有踏上冰河的人们也来不及逃窜,纷纷掉进了水里。
  我亲眼看见飞凌也落进了黄河中,一下就没顶了。我的手脚完全僵硬了。
  飞凌!飞凌!飞凌!飞凌!
  我清楚地听到一个模糊的声音从心湖的角落中渐渐浮出,带着春日细草的清香,倏地清晰了。我又听见那个捧着杏花的少年羞涩低沉地吐露他的名字,他叫.
  飞凌?!
  原来,原来.所有的谜底都是残忍的。我们的心再冷再狠再硬,也赢不了造化。
  我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几乎涨裂胸膛的痛苦,我开始用连自己都非常陌生的绝望声音疯狂地大喊他的名字,我喊道:飞凌!飞凌!飞凌!飞凌!
  玲珑是第一个意识到我下面会做什么的人,她伸手拉住我的衣袖,喊道,胭脂,你千万不要——我已经跳下去了,她只撕下了衣袖的一角。
                 
  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在冰冷的黄河水中找到了飞凌的瞬间。在这之前则是最绝望的一段时间,我在苦寒的河水之中费力地游动,寻找。
  那些令人悚然的哀号渐渐静止,只余死寂:因为死亡,所以寂静。
  我在浮着许多冰块许多尸体的流水中挣扎,同时凄惶地大声喊着:飞凌!飞凌!飞凌!飞凌!.
  龙涎的力量使我既不会被水流淹没,也不觉得多么寒冷。可是我能够想象得到飞凌此时有多么冷,有多么绝望。
  我捞起一个人,他不是飞凌;再捞起第二个,又不是.
  我一直不停地呼唤他:飞凌!飞凌!飞凌!飞凌!
  终于,我找到了他,他已经失去知觉了,脸颊和嘴唇都冻得苍白。我喊着他的名字,将他紧紧搂在怀里,向岸边奋力游去。
  我只想着要赶快上岸,根本管不了那是南岸还是北岸。
  我们上了北岸。离了水他很快就苏醒了,他睁开双眼,他的目光依然清澈。他依然认得我,他叫出了我的名字。
  他说,原来是你啊,胭脂。
  接下来,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地上一跃而起,一只手卡住了我的脖子。
  他笑了,那是一个忠于职守的人取得胜利时笑容。他笑着说,你输了,白水圣女!让你的人马上投降,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我痴痴迷迷地看着他的笑容,呼吸困难,一个字也吐不出。
                 
  白水娘娘成了俘虏,白水教众群龙无首,顿时溃不成军。在后来的围剿中他们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没有逃脱的都和我一样成了两国朝廷的阶下囚。连子成和玲珑也不能幸免。
  我们三人再见面时,是在京城的天牢内。飞凌和另外一个年轻将军一起,奉命将一直单独囚禁的我押往天牢,接受两国会审。
  再见的场景倒有点像我吞下龙涎的那夜。漆黑的刑堂内火光灼灼,血腥气和焦糊味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我看见子成和玲珑的脊背上都有大片的血渍,巨大的铁钉穿过了他们的琵琶骨,据说这样他们就不能施展妖法了。
  其实我才是真正的妖魔,他们却不敢这样对我,他们甚至不敢走得离我太近。真是讽刺。
  许多鬼影似的人把我们团团围住,其中一个据说是大理国的使臣的肥胖男人走到离我有十来步远的地方就站住了,问我,你说!龙涎在什么地方?
  他知道龙涎!
  我本来一直像个没有生命的娃娃般任他们摆布,一听到这个词,我抬起了头,心头又有凌厉的气息涌动。我反问他,你说什么?
  我问你龙涎被你藏哪儿去了?你少跟我装傻!
  是的,就是他。他的口音和那晚杀进我住处的那些人一模一样。
  原来他们一直都知道,我就是胭脂。原来那个说过会给我幸福的皇帝,那个我一直深深爱恋着的飞凌,那些险些杀死我的凶手,他们每个人都知道我不是什么白水圣女,我是胭脂.一直受人摆布的胭脂,一直被爱着的不爱的或者仇恨着的人利用和背叛着的胭脂.
  我又看了一眼子成和玲珑。他们都是我爱着的人,因为我的背叛,现在落到了生不如死的境地。我也背叛过别人,我还背负着无数的杀孽,我也活得不纯洁.我活着究竟还有什么意思!
  我说,龙涎十年前被我吞进肚子里了。
  这是实话,可惜没有一个人肯相信。那个肥胖的使臣用云南话声嘶力竭地叫嚣:她说谎,她说谎!
  他挥了挥手,一个大理武士领命走到子成面前,揪住他的发髻,将一把剔骨尖刀紧贴在他的脖子上。那使臣又问我,你说不说?龙涎到底在哪?
  子成大叫起来,娘娘!您不要管我!不要管我!不能帮您打下江山我已经很难过!要是能够为您去死,正是我最大的荣耀!
  几乎是同时,玲珑也大叫了起来,她尖叫道:她说的是真话!龙涎被她吞了,龙涎在她肚里.我可以作证!你们放了我们俩,我知道怎么把龙涎取出来!你们放了我们我就告诉你们!
  子成愣住了,他安静下来,嘴唇剧烈地颤动。这时玲珑还在不停地大叫,我知道怎么取出来!古书上都写着的!龙涎在她的心里,只要把她的心掏出来.我都说了,你们怎么不放我们?
  子成看着玲珑,好像从来不认识这个人似的,突然往她的脸上啐了一口,骂道:叛徒!
  玲珑也安静了。两行泪水从她聪慧的眼眸中流出。她定定地对子成说,子成,我根本没信过她。我从来都是不信神的。
  子成,我是因为爱你才一直跟着你们的呀。现在我做的所有一切都是为了救你呀!
  子成冷冷地说道,我不希罕!他又转过头来看着我,眼里放出光来。
  然而只一瞬,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他已经用自己的脖子划过锋利的刀刃,鲜血痛快淋漓地溅了出来,殷红浓烈,染了那大理武士一身。他吓得慌忙丢了刀,连滚带爬地退到一旁。
  玲珑瞪着这一切,她的瞳仁瞬间涣散了。她开始狂妄疯癫地大笑,便笑边尖叫着,我恨你,胭脂!我恨你,胭脂!
  她看着我,高声叫道,我恨你,胭脂!然后一头向墙上撞了过去,将头骨撞得粉碎。
  我凄迷地望着,并不惊恐,只在想,原来我错了。
  我一直以为玲珑比我聪明的,谁知道天下的女人都一样笨,都是为情而生,为爱而死的愚蠢的动物。
  可是我还是要当一只愚蠢的动物.这时我最希望的竟还是由飞凌来亲手结束我的生命.我希望被他杀死,由他来结束我这无可奈何的人生。这样我甚至会觉得幸福,多么可笑。
  果然,到如今还是没有人敢靠近我,他们最终推举了武艺最高强的飞凌来结果我,用他的剑破开我的胸膛,剜出我的心。
  他们只要龙涎。而飞凌,我不知道他到底要的是什么,难道也只是为了龙涎?
  飞凌提着剑,一步步走进我。他的眼睛那么透明,还有一点忧伤。我知道我还是那么爱他,我觉得自己似乎又一次爱上了他,就在这时候。
  我对他微笑了,迎上前,伸手捧住了他的脸,低低地说,飞凌,飞凌.告诉我你究竟想要什么?是我的命,还是一枝杏花?
  他浑身一颤,宝剑落了地,发出清脆的一声断响。我看见他的眼神迷乱了几个刹那。
  他从我的手中挣脱出来,转身向出口走去。他说,这事我干不了,我下不了手。
  和他同来的那个年轻将军快步追上他,猛然拔出剑来,一剑刺入飞凌的后背!
  我的心一拧,一下子茫然了。
  为什么会这样?
  那个年轻将军嚷道,飞凌已经不可靠了!他被妖女迷惑了,不杀他我们又会多一个敌人!
  他刺得太用力,剑竟拔不出来了。飞凌一手抓住穿透他胸膛的剑刃,慢慢转过身,向我走来,嘴里呢喃着什么。
我听见他说:谢谢你还记得我的名字,还有那枝杏花.连我自己都快把它忘记了.我以为.
  他没有说完便倒在地上死了。胭脂般妖艳的血从他的伤口汩汩地流出,汇成一缕一缕的红色溪流。
  我却看不见,看不见任何的色彩。眼前一切的忽然都变成黑白的了。黑的墙,白的火,白的人,黑的鬼。连那么多那么多的血,也像是黑的,只是黑的。
  我好像又昏迷过去了,但我记得我在昏迷之前拣起了飞凌的剑。
  再后来的事我就真的都记不得了。
                 
  我想我也许就那样死了,随我爱了一生的男人沉睡过去了。我们再也不会醒来,不会误会,不会有恩怨纠缠.也不会再分离了。
  然而我还是会醒来的。睁开眼,我看不见自己的脚,只看见白乎乎的一团,蜿蜒卷曲的,上面许多繁星般的光点。可是我是那样疲倦,连惊讶骇异也来不及,就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过去了千年。
  原来祖母当年的故事真的成了预言,或者根本就是诅咒。年幼时我的梦亦然。那个叫做胭脂的人间女子吞下了龙王的秘宝,于是变成了一条白龙。
  这条龙因为留恋人间一个名叫飞凌的男人,继续以胭脂的形貌在世上又度过了十年的时光,只为再见那男人一面。最后飞凌死去了,伤心的白龙毁灭了京城的一切,飞回了九重天上。
  传说就是这样的,这就是结局。
  如果你在清明时节看见一个长发及地的美艳女子,默默站在杏花树下避雨,你可以去问她,也许她会告诉你曾有过这样一个故事,或者相似的故事,或者根本没有故事。
  往事宛如胭脂划过的细细痕迹,纵然很深很艳,日子久了,总会磨灭。
  我们都知道龙是长生不死的。四个字~凄艳哀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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