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起风了,风透过纱窗吹进屋子里,倪娜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总算清爽些了。她起身,想去洗把脸,拉开椅子转身的时候,搁在桌上的圆珠笔轻轻晃动了一下,骨碌碌滚下桌面,“啪”掉在地上。
声音轻微,倪娜没有注意到。她洗了脸回来,继续看书。
风大,蜡烛蓦的被吹熄。倪娜有些害怕,她大声叫:“妈妈!”
无人应她。
窗外的树影随风晃动,月色朦胧。
喊了一声,倪娜倒不怎么害怕了。她摸索着找到火柴点亮了蜡烛。屋里又亮了起来,蜡烛的影子被放大,贴在斑驳的墙上。时钟滴答的走着,倪娜抬头看看,已经12点。
妈妈又会来催了吧,倪娜想。
她忽然发现圆珠笔不见了,桌上没有,四下看看,果然在地上。她附身去捡,好像在跟她捉迷藏,那笔竟顺着她的手滑开。倪娜的胳膊绷的直直的,还是构不着。正要跳下椅子去捡,忽然门被轻轻推开。
“谁?”倪娜吓了一跳。
“是妈妈,”进来的是一个中年女人,面容憔悴,眼角隐约有泪痕,似乎哭过,喃喃的说:“不早了,该睡觉了。”
“妈妈,你也早点睡。”倪娜答。
圆珠笔已经滚到倪娜妈妈脚边,她捡起来,轻轻放在桌上,又走了出去,轻轻合上门。
一只雪白的波斯猫跳上窗台,“喵呜”叫了一声,又飞快的走了。
倪娜想起来隔壁陈伯伯也养了一只似乎跟它一样的猫,去年已经死了。不知道这只是不是他最近收养的。倪娜也一直想要养一只猫,不过因为房子太小,妈妈又讨厌养动物,她没有如愿。所以她喜欢时常去陈伯伯家看望他的小猫,哦,它的名字还叫小雪呢。小雪似乎也特别喜欢倪娜,看到她,立刻睁圆了眼睛,卧在她脚边一动不动,再看看,已经呼呼睡着。不过那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倪娜自从升了高三,课业繁重,根本没有时间想别的,陈伯伯家几乎也没去过几次。
偶尔跟同学说起小雪的事情,被班长杜子琼知道了。他一直喜欢倪娜,千方百计弄来一只雪白的小猫,想要送她,倪娜也只能拒绝。
倪娜不讨厌杜子琼这个人,相反,她很欣赏他的才华,觉得他为人朴实,风趣,尤其有责任心,同班的同学也都敬重这个班长。更何况,他身材挺拔,一表人材。倪娜其实也是喜欢他的。
被倪娜拒绝,也是他第一次向倪娜有所表示。倪娜一直想跟他说清楚,但是由于功课多,他又总是很忙,找不到机会。
不过,即使说又能说什么呢。尽管他们两人事实上并没有什么,也都隐藏的很深。可是因为猫的事情,他们俩的关系在班里已经有传言。班主任平时盯他们就盯的紧,知道了,明里暗里不住的敲打了几次,说他们是好学生,应该以学业为重云云。
不得已,倪娜只好什么都不解释。她想,也许等升了学再开始也不晚。
杜子琼也许不这样想,他明显的有些惆怅,有时偷偷注视倪娜。
倪娜正在神思恍惚,墙皮忽然剥落了一块,黑漆漆的。
奶奶在世的时候,常常说老屋老旧潮湿,说自己活了一辈子也没能住上好一点的房子。倪娜听着常常伤心,她希望自己长大后有能力为全家买一所新居。宽敞的,面朝阳光,奶奶可以每天悠闲的半躺在老藤木椅上晒太阳。可是,奶奶竟没有等到那一天就得了绝症去世了。
倪娜眼角湿了,她想起小的时候,奶奶诸般疼爱她的情景。
做完了最后一道题目,如释重负,合上书本,吹熄了蜡烛,倪娜躺到床上去睡觉。
月光斜斜的照进屋内,照在墙壁上挂的一祯黑白照,用玻璃框装着,正上方挽着一个黑色的花球,花球两边有黑色布条垂下来,很明显,是遗照。
那照片里的女孩宁静的笑着,正是倪娜。
“我刚才似乎听到倪娜跟我说话。”另一间房里,憔悴的中年女人擦着眼泪跟丈夫说话。
“倪娜已经死了,都是那一场大火,”男人一脸沧桑,无限懊悔,“如果那天没有停电……”他说不下去了,也陪着妻子流泪。
夜色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