抒情散文:养水草往事祭
养水草,是我们杭嘉湖平原水乡人在特殊年代的一种特殊农活。水草又叫东洋草,其学名,我未查过,也不知道该叫什
养水草,是我们杭嘉湖平原水乡人在特殊年代的一种特殊农活。水草又叫东洋草,其学名,我未查过,也不知道该叫什么。其时,是羊儿的主要饲料。在那个特殊的时期,故乡人,几乎没有不吃过这水草苦头的。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水草的了,记得儿时养的羊是吃割来的青草的。后来人民公社化,生产队里大家都干活挣工分。农忙时,鸡叫出工,鬼叫收工。即使农闲时,也总归会有干不完的农活,甭说没时间割草,即便有空,也不大割得到的。桑树地得常锄,草儿自然是长不大的;自留地寸土寸金,那上头更是连草芽儿都难找到;至于坟地、河旁、路边,几乎都见缝插针地被勤劳的人开垦了,即使屁股大的地角,也有人种上了几棵豆类。那时候,每百斤羊栏肥,几乎抵得上一个全劳力干一天活所挣的的工分。而且,羊毛剪了还可卖不少的钱。于是,家家便狠心地多养羊。青草特别金贵,牛也要争、猪也要争、羊也要争,就连鸡鸭也要争,实乃是“草少畜多”啊。
聪明的人终于想出好办法来了:水草是一种很贱的草,无论是在地上,还是在水里,都能生长,且其生命力极强,羊也要吃。于是人们就开始养起水草来了,我们水乡,每家家门口就是小河。割块水草用绳子"拴"在河埠头边,清早起来用专用的“水草钩子”抓些水草,摊在河滩上晒晒干,傍晚歇工回来时,用竹筐装了拿进去给羊吃,既省时又方便。后来,水草也金贵起来了,因为它是羊的主饲料啊!许多人家队里分的荡面不多,或是管理不到位,养的羊又多,水草就不够羊儿吃,只好摇了船远、近去买。花数十或百多元钱,装满满一大船回来,选块地方摊干,藏进屋里慢慢给羊吃,我也曾去三十余里外的地方买过水草。倘买了来做“种”草且路又不是很远,最宜用小划船将水草用绳子缚住,用竹篙沿河流撑回来,新鲜水草“养”下水去,当然最好不过的了。有一年春天,我曾与妻子去距家二里多路的"草头洋"里,买了一分水草撑回来。不料,在撑过一个养鱼的“竹篱门”时,水草被稍深处水下的暗竹桩勾住,先前怎么也找不到水草撑不动的原因,竟拼命地撑,总共花了五六个多小时,才将草撑回来。那份辛苦,未经亲历,恐怕是很难想像得到的。
从前,我们乡下密如蛛网的大小河流都种菱角。其时,便由队里按养羊的头数,划分了给每户养水草。
每当春天,当天气转暖,河面水草长出的嫩草约有半尺多长左右时,人们便拿出上年秋冬起早落夜搓好的一捆捆草绳。有竹园的便砍上三五十根长竹,没竹园的只好去买或是向有竹的直系亲戚讨些。相邻的荡面,双方插打好界竹,再在自家荡面周围打上些桩竹,若荡面很大,中间也得打上些桩竹。再拉上草绳,在水面如同编织好一张巨大的绳网。绳跟竹用活扣扣住,使绳子能随水的涨落上下浮动如自,绳又不会脱离桩竹。绳子交叉处均用稻草缚住,以免草绳上缚上水草后随风漂荡。然后,再用小划船去扯“种草”,扯上满满一船,划回来将草一丛丛地用稻草缚在草绳上。从里面河滩边逐渐向外缚,草绳间距大的中间处有空白的水面,丢些水草,使荡面布满薄薄的一层草,不留一点空白的水面。其时,家家养水草的水面都会尽力扩大些,于是,留下的水道较窄小,所以倘划船出行也很不方便。尤其是有风天,一不留神,船便被吹进水草荡中去了。水草养好后,隔上一二个月,有的人家就像从前养菱荡一样,捻些河泥去"搭"水草(方言:即将河泥均匀地舀在水草上)或是抛些草木灰,增其养分,使草长得快些。养水草,人只能坐或蹲在小船的船头上,一天下来,那劳累自是不用说的了。而且倘不识水性,一旦不小心掉入河里,便没命了。那时候,每年总有听说××地方××养水草淹死了的事。
水草最怕的是大或台风。每次台风过后,水草便被吹得一塌糊涂,有的给吹得老远,有的堆了起来,谁也弄不清那是哪家的草了。因此,几乎每年都得为水草的所有权闹些儿纠纷,甚至打架。
一般,每天清晨,每家的男人就都会赶在出工前,划了船去"抓"些水草来,放于河埠头,傍晚收工后,拿进去给羊吃。到了冬天天冷时,可在晴天多扯点水草晒在自家门前的空地上,待晒干了后,便弄进屋里堆囤着,让羊儿多吃上几天。不过,水草里有蚂蟥,羊会连同水草吃进肚去,然后慢慢地瘦下来,甚至死掉。先前并不知道其缘由,后来终于知道了。所以,以后每年都得给羊儿吃几次驱虫药。
本散文作者:秉镖沈
那年月,羊儿是很值钱的。每年冬春时,我们那儿总有人结了伴摇了大船,傍晚出发,去袁化、硖石等地买羊。因为路很远,第二天回到家,也已是近傍晚时分了,很辛苦的。一头羊少则四五十元,多则近二百或更多。也许是羊儿吃水草的缘故罢,水草的营养可能是差些。我们乡下,常见有人家养的羊死掉,河里也常常可见到漂浮着死羊的尸体。尽管养羊难,但家家却都尽力地多养。
自从改革开放、农村实行了土地承包责任制以后,或许是人们的财路多了,羊儿也就渐渐地养得少了。如今,水草竟成了一文不值的废物,河面上也很少见到的了。即便青草,也到处都有,只因现在人们已很少养羊了,所以青草也疯长着。
养水草早已成了水乡的一段历史,永远地逝去了。可这实在是值得我们记住、玩味、和思考的一段特殊的历史。不知你想过没有,一个关系到民生大计的政策如果有误,那么,不仅是人,就连一只小小的羊儿,也要深受其害的。
06.10.18
本散文作者:秉镖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