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1987年的事了。
正是秋天的季节,下着毛毛细雨,不时吹过一阵冷风,给出行的人们带来了丝丝寒意。那天,我从长沙回安化,上午,没赶上直达安化的早班车,便决定先乘车到益阳再转道安化。
上了车,找到自己的座位,邻座是位看起来同我年龄相仿的腼腆小战士。
车开了,我望着窗外在小雨中急急行走的人们,心里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家。
车上没有暖气,渐渐地,我感觉一阵阵寒意从心里冒出,我抱着双臂,尽量让自己感觉暖和一些,还是无法抵挡那阵阵寒气,牙齿禁不住格格作响。
“穿上这件衣服吧。”是邻座那位小战士的声音,一件草绿色的军上装递到我手中。
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这件衣服穿在身上,感觉好些了。
交谈中得知,他是广西某部一位汽车兵,这次是回家探亲的。
班车到了益阳车站,我们都下了车,他要转车回老家,我们不同路。我脱下军装还给他,他执意不肯。
“你还要坐好几个钟头的车,会很冷的。”他说。
说话间,他的那趟班车已准备开动,他道了声再见,急急跳上车。
怀着一份感激,我又穿上了那件显得宽大的军上衣,中午12点多钟,我踏上了回安化的班车。
邻座换上了一位帅气大男孩,很阳光的样子。
车子不急不缓地行驶在公路上,天空阴沉沉的,窗外的雨似乎大了一点,朦胧了两边远远近近的山色。
渐渐地,我觉得肚子疼起来,我使劲按着。疼痛越发厉害,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恐惧,我咬着牙,颤抖着,鸣咽着,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很大的声音来,只是让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
车内的旅客议论起来。
“这妹子怎么了?”
“看来是得了急病。”
“请抽烟的同志把烟熄了,生病的人是最闻不得烟味的”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谁身上带了药?”……
很快,一小瓶风油精递到了我手中。
我胡乱地在额头上,太阳穴上涂抹着。
“靠在我肩上吧,这样会舒服些。”是邻座。
然后,在泪光中,我看见,这个充满阳光的大男孩,微侧着身子,示意我靠在他肩上。
听着车厢里旅客你一言我一语,一股暖暖的感觉在心里漫过,我不再觉得孤独和恐惧。
车子在一个小站上停了下来,我请求司机等我一下,我要去买药。然后跌跌撞撞走下车,尽管心里有点隐隐的担心,司机会不会把我这个麻烦丢在这个陌生的小地方不管,但疼痛让我顾不了这么多了。
在路人的指点下,我找到附近一家小诊所,找医生开了止痛药,讨了一杯热水,把药吃了,又休息了一会儿。
差不多半小时,当我头重脚轻地走到车边,车门依旧为我开着,过道上站着几位农民模样的人,我的座位在那儿等着我,一车子的旅客,在这个没有暖气的车厢里,静静地望着上车的我,没有一句怨言,我能感受到的,是那一双双关切的眼神。
车子继续行驶在蜿蜓的山间公路上,靠在大男孩的肩上,止痛药渐渐发挥了作用,在车子有节奏的轻微巅簸中,被折腾得疲惫不堪的我,意识渐渐模糊了。
不知过了多久,潜意识里,感觉车子停了,自己被轻轻地放了下来,应该是那男孩到站了,我努力地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
一觉醒来,车已到站,一看表,已是下午5点多钟。
感谢那次经历,它让我在以后的人生旅途中,拥有了一份宝贵的精神财富,虽然也经历过一些大大小小的不如意,但每当想起那些来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的关怀,就象冬日里透过云隙的那束阳光,温暖着我的感觉,感动着我心中那块最柔软的地方。
『作者:梅窗映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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