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来了,风声渐起,穿过树梢,叶落纷纷,地上铺了厚厚一层,扫都扫不开。谷子黄了,高梁低下了头。芦苇的青梗上开着轻盈的粉白的花,像一层白雾,又像一片初霜。而最惹人喜爱的还是那一片黄中泛红的南瓜地,在阳光的照耀下,微光一闪一闪,那是成熟的南瓜。这丰收的景象,让我想起了童年家门前那块南瓜地来,同时还有那位看瓜的老爷爷。
这是一个充满浓郁平原特色的小村子,高高的杨树掩盖着古老的村庄,一座座土房屋错落有致,周围是莽莽苍苍的原野,一条弯弯的小河从村前淙淙流过。这个普通的小村,给我的童年带来了无限的欢乐,时时唤起我那未眠的童心;引起我对童年的追忆,对童年的思恋。
也是这样的季节。田野里的庄稼散发着幽香,一缕缕的沁人肺腑。家门前不远处一片金黄色的南瓜地,尽头吻着广阔的蓝天。清晨,露珠顽皮地在叶子上逗留,宛如数不清的珍珠;中午,太阳强烈地照耀着,南瓜地里一派勃勃生机;最有趣的还是晚上,如水的月华轻轻地流淌,悄悄爬上每一片叶子,每一个成熟的南瓜,于是,叶子和瓜像在牛乳中洗过一般,又像笼着轻纱的梦,微风过处,传来缕缕的轻响。蟋蟀在这里自由自在地弹琴,地虫在这里无忧无虑地低吟,小鸟在树间如梦似幻地呢喃,乡村的夜晚处处洋溢着浓郁的诗情。
记得,我和小伙伴们常常相邀到这里玩耍。尤其是秋天,放学后,正是黄昏时分,在藤叶浓密的南瓜地里,瓜园边的桐树、杨树园里玩捉迷藏的游戏;有时趁晚上看瓜老爷爷不注意的时候,拿着自己做的木头“长枪”、“合子炮”学着电影里的样子打仗,嘴里嘟嘟哒哒地叫着,不时转换地形,像是真的在打敌人,玩得真是开心。我们还常常在这里捉蟋蟀,然后把它们装进用高粱秆儿做成的笼子里,用南瓜花儿喂它们。在月明星稀的夜里,在床头微弱的灯下,看它们振动紫黑的翅翼,唱出清脆的欢歌,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它使我童年的夜晚有了响声!有些蟋蟀通体黑红,大而粗壮,是我们最最喜欢的,每每捉到这样的小家伙,我就感觉如获至宝,好多天不舍得放掉它们。
村里的学校座落在瓜园的北面。校园不大,但学生的欢声笑语总是那么多,每当老师喊“下课了”,我们这些大大小小的孩子便呼的一下子跑出教室,有淘气的干脆就从破旧的窗子跳出,撒着欢儿地向瓜园跑去。八十年代初的村办学校没有什么体育设施供我们锻炼,连个球篮也是歪歪扭扭的,一个学期也鲜能见到一个人在这里打球,因而课间爬树、捉迷藏就成了重要的“体育项目”,那一望无际、花草芬芳的瓜园就自然成了我们的乐园。记得有一次,我正趴在瓜叶下吆喝着叫小伙伴们找,忽然一只大手抓住了我,并把我掂了起来,我回头一看是看瓜老头,心想“不好了,要挨巴掌了。”我心嗵嗵直跳,闭上了眼睛……出乎意料,他没有打我,他把我放在地上,和蔼地说:“可不敢乱踩,瓜秧一踩折,瓜就坏了,这可是咱队一季的收成,坏多了咋办?”我很感动,从此对他有了一种特殊的情感。我和伙伴们常来这里帮他薅草,浇水(其实只是玩水),月光明亮的时候,在瓜棚里听他讲故事;瓜熟的日子,他摘,我们就帮他搬,最后堆成小山时,老爷爷笑了,他夸我们真能干:“添个蛤蟆四两力”!我们听了非常高兴。到了分瓜的时候,看到队里的所有社员慌着往家里搬运,我们心里更是甜甜的。
当西风愈来愈紧,树叶落尽,我们的衣裳渐渐加厚,瓜园里只剩下满地枯藤的时候,还可以在里面捉一些越冬的虫子玩,很有趣;此外这枯藤常常被老奶奶们弄走,在坑塘里沤沤能做小孩的褥子呢,到现在家乡还有这个习惯,做的褥子睡着软活,而且不怕小孩尿湿。瓜园真是全村的宝库。只是后来随着人口的增长,这里渐渐盖起了一座又一座的房子,先是土房,后是一砖到顶,没几年光景,瓜地就消失了。这里,打破了以往的宁静,热闹起来。≤作者:紫航≥
后来老爷爷病倒了,而且愈来愈重,终于卧床不起。在一个金秋的晚上,已成长为少年的我们找到他,还想听他讲故事,可他说话已言不由衷,但从他混浊的目光里,还能看到他对瓜园的深深依恋。不久老爷爷去世了,在一个风卷雪花的寒夜。
寒来暑往,斗转星移。三十多个春秋转瞬即逝,工业时代的喧嚣早已取代了农耕岁月的静谧,很多往事因此一片模糊,但童年的瓜园却婉如秋月夜夜明净。有时我回到月圆之夜的故乡,旧时瓜地旁那一两棵高大、古老的杨树依旧傲然伫立,哗哗的风声响着,我就又想起了童年的点点滴滴……
≤作者:紫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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