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琐记(1)——故园印象
那是个很平常的村子,在长江北岸,离江堤直线距离不超过三公里,距沿江开放城市芜湖有二十公里。
或许离长江太近的缘故,村子的四周都是水,是那种村里人叫塘的水,只有一些曲而窄的细细的土路,象一根根血管,把村子和外面的世界连在了一起。塘或圆或方,也有曲曲折折说不清形状的,但一律都是清水,故乡的人、牲畜和地里的庄稼都是吃这塘里的水,当然,乡里人也是用这水刷马桶、洗衣服、盖房子。
塘,最安静是在冬天,涟漪微起的塘,象一面大镜子,把天整齐的装进去,让日月星星在塘底行走,让白云和一些不愿到外地过冬的鸟儿,在她怀里飘荡飞翔。春天一到,这冬眠的塘就开始不安宁了,先是田里一些多余的浑水要她暂前盛着,然后是一两条冬季住在塘底的鱼儿,浮到水面上翻跟头,接着一支两支性急的荷叶、菱角,就突然从水中伸出脑袋。塘,最美是在盛夏以后,一片片绿油油的菱角,象割据的诸侯,泊在水面上;荷叶象一顶顶晾在塘面上的帽子,一朵朵荷花、荷箭,从荷叶中仰起头,抢夺孩子们的目光和惊叹;一群群的鱼儿,慢悠悠地在水中散步,一叶叶小舟常常从塘的这边荡到那边,最让塘心旌摇荡的是孩子们在塘水里嬉戏的身子,象一条条来回游戈的大鱼。到了秋季,荷花谢菱叶残,芦絮就开始在塘的水面上凫着了,还有一对对戏水的鸳鸯、觅食的野鸭,让塘开始有了宁静前的适应和准备。
沿塘站着的就是树了,树有很多种,楝树、槐书、枣树,但最多的还是杨柳,把村子、把村子里的人和牲畜,就抱在怀中。这些普通平常的树,春天开始发芽,开始招蜂引鸟,开始让沉浸在节日气氛里的村子焕然一新,开始让闲了一个冬天的村里人为春耕做准备。到了夏天,树的叶子,遮住了太阳、挡住了露水,白天,庄稼人喜欢在树下吃饭、拉个家常、歇个晌午,晚上。累了一天的村里人,男女老少,都喜欢把铺搭在树下,然后安静的进入梦乡。夏天一过,这些树就开始忙忙地落叶了,好在冬天到来后,把阳光就让给村庄、让给村子里高高矮矮的房子,让给房子前坐在那里晒冬的老人、孩子、小猫和小狗们。这些看似平常的树,在庄稼人眼里可不平常,村子人盖房用它们,结婚做家具用它们,拴个牛圈个狗用它们,甚至死后入土是还离不开它们。在我记忆的故乡里,村里村外,走到哪里,都有这些树的影子,它们就象村子里那些朴实的人一样,把自己和村子的命运紧紧连在了一起。
在树的怀中安静坐着、被塘守护的村子,就靠着一条条细细的泥土路连着村外的世界,在我的记忆中,故乡的路,雨天一脚踩下去、然后要用很大力气才能拔出来,晴天看见的就是一行被人踩得发白的脚印。十年前,故乡的村边,修了一条几十米宽的通江大道,但村子和大道的连接路,还是那样的瘦,那样的让人走在上面就有种辛酸的感觉。
最近几年,我每年都要回那个村子看看,村子里的房子虽然越盖越好了,但每年我看到的路还是那样的路,树还是那些树,塘还是那样的塘,只是路好象在杂草中显得更窄了,树也比以前有了苍老的感觉,还有那些塘,一年比一年瘦,一年比一年浑浊。每年从故乡回来,我心中都有说不出的伤感,为什么在物质越来越富有的这个时代,我的那个在心中已经生根的故乡,怎么会越来越有太重历史的痕迹、苍老的痕迹呢。
2007、1、23
故乡琐记(2)——渐冷的人情
记忆中的故乡,就是一间间座北朝南的房子组成的小村庄,房子多是夯实的土墙,上面铺盖着稻草,也有家里稍穷一点的,稻草中间夹杂着一些麦秸。当然也有几间很宽敞的红砖黑瓦房,在村子里耸立着,那是村里的大户人家。
在我的印象中,村子有三块相对比较宽敞的空地,这是村子一年四季最热闹的地方。夏天的晚上,忙了一天的乡里人,吃好晚饭洗好澡,然后就把自己家里竹子或者木头做的凉床,搬到这宽敞的地方,休息纳凉。月光静静的洗着村子,洗着那些让庄稼人心里踏实的房子、老树、耕牛,男人、女人都很随意地坐在自家的凉床上,一边用芭蕉扇子驱赶着嗡嗡来侦察的蚊虫,一边很坦然地拉着家常,絮叨着粮食收成、孩子学习、国家政策之类的话题,期间少不了很多浅浅或者爽朗的笑声。围着凉床、围着大人坐在那里的厚实的身影,或者在更远一点的晒场上,就是孩子奔跑的身影,就是孩子捉谜藏的喧闹。整个村子俨然一幅和谐、快乐的样子。到了冬天,这宽敞的地方一样的热闹,只是凉床换成了长凳子、方椅子,但那份热闹、那份融洽,依然和夏天的夜晚一样。 本文作者:飘飘逸尘
而村子里的多少大事情,比如谁家要娶媳妇、嫁闺女,哪家要盖房子、添家什,就在这拉家常的闲谈中选好了日子、定好了方案、选好了办事的人手。在这样只有二、三十户的村子里,只要遇到热闹的事情,红事也罢、白事也好,出力的体重活是男人的,做饭、刷碗之类的细活当人是女人的,孩子在父亲和母亲之间打下手,跑龙套。活忙好了,事情办完了,那三个宽敞的空地,就成了大饭店所在,几张大方桌,端正的摆在那里,每方都是一条长板凳,大人们坐在桌边,孩子们围在四周,吃饭的人开心,招待的主人更开心。当然,不仅仅是哪家有大事的时候,左邻右舍都会伸出手来帮忙,就是一些小事,比如割稻栽秧、堆垛扬场,甚至换个水泵头什么的,只要谁家有人喊一声,保证马上就有几个人站到他家门前。在这样的一个村子了,大家都象一家人一样,互亲互帮互爱。
从故乡出来20多年了,故乡这样浓烈的乡情,一直在我血管里流淌着,并教导着我如何爱人帮人。现在,每次回家,我总期盼着再能看到那种其乐融融的场面,只可惜已经是难得一见了。那些土墙草顶的老屋,早已被三层、四曾的楼房代替了,那三块原来宽敞的空地,也被楼房完全挤占了。更让我不能理解的是,村子的富有、家庭的富裕,却让过去那种浓浓的乡情越来越淡了。已经看不到几十人坐在一起拉家常的场面了,相反看到的是总怕别人听到的悄悄话,已经听不到那些很开心的笑声了,那些从眼中经过的人,总是脚步匆匆,皱着眉头,一脸严肃;过去那种夜不闭户、甚至要饭的花子到门前也不防备的现象看不到了,看到的是紧闭的门、冰冷的锁。这两年,每次从故乡回来,我的心中都会多一份寒气,以至好几次下决心不再踏上那块土地,好让记忆中的故乡、童年的故乡,能在我心中保留的更长久些,温暖我更长久些。只是那块土地,已经在我心头扎下了深根,尽管每一次回去,每一次都有些失望,但我还是一次次往回跑,一次次期待还能再见我那童年里温暖、融洽、淳朴的故乡。
2007、1、23
故乡琐记(3)——过年
春节,说来就来了,仿佛是在昨天,自己还在盘算节日的时间安排,现在春节就站在门前了。一想到每年节日期间不但要买这买那、忙东忙西,还要应付应付那天南海北的人情往来、没完没了的酒场饭局,心,就不自觉的紧张起来,接着头皮也跟着发麻。
一直喜欢安静,一直习惯能挤一点时间,做一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按自己的方式生活。但我毕竟是个凡人,也毕竟生活在这个喜欢喧哗吵闹的年代,作为一个成人,一个和世俗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平常人,我又不能不把真实的自己放下,去做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或许因为这个缘故,这使得我越发怀念那些在故乡度过的春节。
清楚地记得,每年腊八,也就是农历小年的早晨,家家户户都要放炮竹,忙着做粑粑献祭给灶神,粑粑有很多种,糯米面的、米面和麦面混做的、麦麸子的,粑粑的馅有肉的,有肥肉渣的和菜肉混做的。那时候,我们家的穷,在方圆十里是响当当的有名,粑粑总以麦麸的居多,也有年景好的春节用米做粑粑的,但粑粑馅一律都是咸菜的。当然不管什么粑粑,只要一出锅,我们兄弟几个都会争抢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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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灶神的粑粑进了我们肚子以后,我们就爱趴在桌子或者窗台上,用小手托着瘦瘦的腮邦子,扳着小指头,算着大年三十的到来。在我们的盼望中,乡下彰显出一派浓烈的节日气氛,父母亲开始忙着做米糖、做豆腐、买炮竹、置办年货,所谓年货,也就是从自家种的菜园子里,把蒜苗、青菜、菠菜、莴笋、香菜之类的素菜起回来,洗干净备用,到杀猪的富裕人家买上一、二斤猪肉,去两公里外的镇上买点粉丝、豆芽什么的。这期间,我们这些孩子也不会闲着,除了给父母打杂做帮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写春联,红纸从镇上买回来,小心翼翼的裁好,自己磨墨,自己拟对联,然后拿着劲一个个的写,对联写好后,放在桌子板凳上晾着,一群小孩子站在一旁,用是比比划划,写春联的孩子,就美滋滋的在一边欣赏自己的杰作,小脸象早春里的一朵花。 本文作者:飘飘逸尘
年货置好了,对联贴上了大门,大年三十就到了。在我们家乡,一直有着在晚上吃年夜饭的习惯,但每年的除夕,我们总是一大早就忙忙起床,然后围着忙碌年夜饭的父母转悠,等待除夕的到来。终于,夕阳开始西下了,不知谁家的鞭炮,最先宣布的春节的来到,接着村子里的鞭炮,就接连不断的响起来,当自己的鞭炮在大门口化成一缕青烟时,我们一家人全部都坐到大方桌前,不等父亲说话,我们就开始狼吞虎咽了。一年的饭,就这一顿最丰盛,为这一顿饭,我们也盼望了很才行时间,所以,哪年的年夜饭,我都要吃到只打饱嗝,才肯放下筷子,尽管如此离开桌子前,还是要一步三回头的看着桌上那条父母不准去吃的鱼,在我们老家,男女老少都叫它看鱼,春节每顿饭它都会在桌上,但一直医药等到初七之后,才允许吃,象征着家里年年有鱼(余)。
年夜饭吃好了,大人在忙着洗刷,孩子门则眼巴巴在等着父母给压岁钱,钱拿到手后,任凭父母怎么叫和招呼,我和弟弟门都会象一阵旋风,从家中跑出去。大年三十的晚上,村子里有很多小赌场,打麻将的、抹纸牌的、推牌九的、压塞子的。说是赌场,也就是最多两、三块钱输赢的小娱乐,大人门坐在那里,抽烟、吆喝、说笑,孩子门就围着桌子看、跑、笑、嬉闹,偶尔也会把一毛或者两毛钱放到桌子上赌一回。这样的生活一直要延续到三天年结束,这期间,父母不会骂我、打我,甚至不会呵斥我们,我们就象一只没拴翅膀的鸟,在村子里疯跑,在这家到那家之间乱飞,我们真是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现在再想,这些留在童年中的记忆,就会象一幅幅画,挂在我的脑海里,让我眷恋,让我向往着什么时间,还可以再做一个孩子,还可以去过不仅不愁吃穿、还可以一点压力没有的春节。
2007、2、15于养心斋
故乡锁记(4)——春天的田野
在我的记忆里,故乡的田野,一年四季就象一幅幅美丽的油画,晾在大地上、蓝天下,悬挂在我童年的仓库里,让我什么时候想起它时,都能问到油彩的香味,其斑斓的色彩让我一次次地陶醉。
故乡的田野,一个季节有一个季节的美,就象一个美人,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风韵,但最美的时刻还是在春季。三月,布谷鸟催播之后,冬眠的土地开始发力,冬天里养精蓄锐的麦苗油菜由青返绿,开始疯长,这个时候走在田野里,如果我们细心倾听,我们就能见麦子和油菜拔节的声音,这声音会让父老乡亲听得眉开眼笑、心旷神怡,他们从这声音里,听到的是丰收的歌,是收获的喜悦。
五月之后,长江中下游平原,是真正春暖花开的季节了,在温暖春风的吹拂下,在绵绵春雨的滋润下,在明媚阳光的照耀下,麦子首先怀孕抽穗,油菜接着开花分娩。这个时候,一块麦地就象一块绿毯子,毯子上没有一点灰尘,没有一点污渍,一块接一块的饿麦地连在一起,田野就成了大海的一角,成了大海剪裁下来的一部分,微风轻拂,麦苗一波接一波摇首跳舞,象大海里绵绵不绝的波浪。这是,会有一只只啄过春泥的燕子,在这绿色的海上剪水,会有几头从春耕中偷出空闲的老牛,在麦地间的田埂上,迈着比老人悠闲、比哲人深沉的步子,放牛的牧童就骑在牛背上,吹着竹笛、唱着童谣,一幅怡然自得的样子。
这个季节,和麦地争抢庄稼人宠爱的就是开花的油菜了,虽然只是一小块一小块的,成为春天田野的点缀,其气势和声势远不能和麦地相比,但自有另一番景象。和麦地毗邻,在麦地不远的地方,也有就在几大片麦地中间的,是一些花儿开得正起劲的油菜,象一块金色的毯子,在和麦地比着色彩、斗着香味。如果说麦地是绿毯子,那这些小块的油菜地就是金色的毯子,小巧玲珑。麦地是大气的美、磅礴的美,油菜则是秀丽的美、娇柔的美,小巧娇柔地我们不忍心用脚去触她、用手去摸她,而只能站在她身边,呆呆地欣赏她的美丽,吸吞她淡雅的香气,妒忌那些翩翩的小蜜蜂,趴在她的脸上采着她的甜蜜,然后心满意足的飞走再飞回来。 本文作者:飘飘逸尘
在麦地和菜地之间,还有一些塘、一些好没来得及耕耘的水田,就如一块块碎镜子,把太阳、白云和一些成群的鸟儿,揽到这春天的田野里,让麦子来欣赏,让油菜来观光,让顽皮的我们来玩耍。清楚地记得,每年春季,在放学的黄昏,或者是不上课的周末,我都爱躲在油菜地里,看着油菜花出神,或者很小心地去捉来采蜜的小蜜蜂。或者,就坐在麦地中间,看着那些在每地上空飞翔的鸟儿,幻想着自己有一天也能生出鸟一般的翅膀,然后任意地去飞啊飞。偶尔,也会站在水田或是池塘边,把泥块扔向水田、池塘的中央,看着被激起的水波,一圈圈向外扩散,又慢慢的平静下来,心中没有一点的压力,没有一丝的忧愁。
只可惜,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太少了也太短了,进入中学、跨进大学门槛、走上工作岗位后,烦恼一个接着一个,幽怨的事情一件连着一件,生活的压力一天比一天重,已经很难再有时间去看看天地,去享受一下大自然的美丽了。而我又是多么的渴望,什么时候能再回到故乡,再能悠闲的坐在故乡的田野里,看看开花的油菜、摸摸抽穗的麦苗,领略故乡田野的天籁之美,放松我在都市里绷得紧而又紧的心弦,让自己再做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或许,这只能是我后半生的一个梦了。
2007、1、25于养心斋
故乡的琐记(5)——野草的妙用
就那些平常的草,就是那些一岁一枯荣的草,这么多年了,它们一直长在我的心原上,好象它们就没有枯的年月,没有枯的时候。
细细算算,是在七十年代中期,那些不起眼的小草,在故乡一年四季都有妙用。三月过后,草在河沿、田头、路边齐刷刷往上窜的时候,,他们的灭顶之灾也很快就到来了。先是学校要,全校的师生都站在操场上,每个在学校的学生都按年级分配任务;然后是生产队里要,家家户户都一样的要上交100斤。于是,田野里、小河边,到处是来“抢”草的大人孩子,说“抢“,是因为一块长草的空地上,常常有好几个人在那里用手拔,用刀割,有时是一棵草,就有孩子们的两只、三只甚至是更多的小手在争夺。在这个季节,草突然成了人见人爱的宝贝,因为要交的草太多,往往还太急,于是我们常常就把根上有许多泥巴的草,或者是在水中浸泡过的草,往干净的青草中一放,在交给学校的时候蒙混过关。草,交到学校以后,由学校和生产队联系,再由社员把草拉到,和各家各户交来的草放到一起。好的拈出来喂牛,余下的一律撒到田里做肥料,叫绿肥。那时候,还没有现在这些五花八门的肥料,偶尔上面计划给的一点,生产队平常也舍不得用,一定要到麦子抽穗、稻子扬花时做“追肥”。草。扔到水田里,先是慢慢的呕,然后再用脚把它踩到淤泥中,最后才犁田、打耙、栽秧。
草,这种植物,有着很强的生命力,经过春天的那一轮浩劫后,长势更凶猛了,从四、五月份开始,在早上上学之前,下午放学之后,地间田头河边,还能看到孩子们割草的影子,只是不象开春不久那么匆忙,更不会是你抢我夺了。而常常是几个孩子在一起,顺着河沿、田头慢慢去找那些最嫩、最鲜亮的草才下刀。一直到九月底前,这短时间割回来的草主要是喂牛,牛在这几个月是最忙也是最累的,所以,靠它吃饭的农人,舍不得亏待它,不但要给它干净清凉的水喝,经常带它到池塘里洗澡,在它住的地方用潮湿的树枝熏虫子、蚊子,还要给它喂细嫩的青草,据说,牛,吃的青草越好,就越能长膘,下地干活就越有力气。当然,草打回家中,偶尔也选一些上等的嫩草,铡碎后再拌上些麦肤之类的精粮,来做喂鹅的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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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秋收过后,地开始为来年开春养精蓄锐,农人开始闲下来,田埂上、池塘边的小草,也慢慢由青变黄,由黄到枯了,这时乡亲们就开始了另一轮的收割:把田间地头的草逐一的拔干净,那份细心认真的劲头,比打扫自家的屋子、院子还要细心。不但草要连根拔出来,还常常把田埂河沿上的土,用锹翻过来,这样来年就会少许多草来和庄稼争夺土地的肥力。拔起来的草,就晾晒在那里,直晒到用手一扎,能听到清脆的的响声了,才会担到家门前码摞好,在寒冷的冬季,这些散发出清香的小草,不仅可以喂牛,还能生火做饭。 本文作者:飘飘逸尘
这就是故乡的草,这就是记忆中的草。只是这些想起来亲切的画面,只存在我的回忆之中了。现在再回故乡,房前屋后,田间地头河岸上,到处都是丛生的杂草,和树争宠、和庄稼抢肥,和行人夺路。看到这样的景象,我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悲哀。我看着它们的时候,总是在想:这些谦卑的草,就象我们这些平常的人一样,你把我们用好了,用到适合我们的地方,我们就能发力发热发光,你忽视了我们,你遗忘了我们,我们就会成为社会的累赘、人类的负担。
2007、1、26于养心斋
故乡锁记(6)——苦人族
难得回故里一趟,少不了要到田园中坐坐,一来可以逃避都市的腐尘浊气,饱吸自由新鲜的空气,放松自己僵硬的肌肉,绷紧的神经。更重要的可以亲近那久违的土地,以示我对她感恩戴德的心情。这块土地母亲般哺育我的恩泽,我恐怕此生此世也无法回报,一段时间不亲近她,我的心定然不安。尽管,曾是平整坦荡的她,在承包到户后,已经被做成豆腐块块,但丝毫不能抹淡我对她的深爱之情。
过了二十多年的都市生活,尽管厌倦了那不起眼的小城,向往那种怡然自乐的田园。但一回到故乡,看到那些用生命在和自然抗争的乡邻,依然过着与几十年前并无二异的生活,那种归隐田园、情结南山的兴致就丧失了大半。待坐到田园中,看到那些童年的玩伴,一个个皮肤黑亮、神情疲惫的脸朝黄土背朝天,修整那一块田地,我想放松的心情,反而更加沉重了。其实,与其说是土地养育了农人,不如说是象我祖辈、父辈一样勤劳的乡里人,用血汗养育了土地,也养育了自己,养育了儿孙。
我们一直以农业大国标榜,历朝历代的统治者反复强调一切工作要把农村、把最广泛的农民利益放在首位。可放眼神州,从南到北,由东向西,累的是农民,苦的仍是农民。在追农村落后、农民生活贫苦的根由时,有人说是庄稼人不务正业,这实在有欠公平。暂且不说这话是否说地昧着良心,就算是属实话,那农民不务正业的责任,又该由谁来负呢。
农人从耕耘播种,到施肥除草,一年四季,少有闲日,但如今对农业的保障能力实在低下,少收欠收是常有的事情,若遇上天公不成人之美,遇上旱灾雨涝,不少农田直至会绝收,,这样的年份,农民自然要白赔一年的辛劳、血汗,直至比血汗还贵重的本钱,为了生存,乡里人就不得不精打细算,省吃俭用,以苦饥寒,如此还是常常饥而难温,温又难饱。就是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除了种子钱、农药钱、化肥钱,缴了水费、电费、土地税、治安费、教育费、计划生育费、乡政干部活动费等等、等等的牛毛税费,他们已所得无几了。近两年来,国家虽然看到了农业的危机,拯救的措施一个接一个出台,无奈天高皇帝远,农村的土皇帝太多,那些措施落在实处的不及百分之一,我的父辈兄弟还是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
不少没到过在农村的人,总以为田园生活无拘无束,其实田家无闲人,即使妇孺老幼,成日荷锄而出,能过上温饱平安的日子,已是农人的奢望了,哪还敢贪吃懒做,我是土生土长的乡里人,在我小时候,一年吃一次肉,三年穿一件新衣,就是好日子了,上学时买本子铅笔的钱,也是父母从口中省下的。如今回到故乡,看白发花花的老母,身强力壮的兄弟,仍吃辣酱喝稀粥,凭着自己种的白家罗卜扒干饭,我心里就酸酸的,泪就想流出眼眶,农村发展的步子和这个时代飞速向前的轮子,太不协调了,尽管,同几十年前相比,他们已经少受饥寒威吓,他们仍是这个时代最穷苦的人,也是苦人族。是他们不思进取,信奉命运,甘愿受尽。不!他们是这个世界最忠厚的一个阶层,也是最不愿屈服的一个阶层,只是由于想着他们的人少而又少,而啃他们的嘴,张大地象个无底的深渊。
屡屡目睹乡邻苦,我那归乡务农、自由自在的热望早已凉透了。
2007、1、27于养心斋 本文作者:飘飘逸尘
故乡锁记(7)——放鸭子
我小的时候,做了好几年的饲养员。说是做饲养员,无非就是在家中喂过猪、放过牛,养过鸡、鹅和鸭子之类的家禽,在这些养过的家禽中,留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放鸭子了。
清楚地记得,每年暑假,我都要把已经斤把重左右的鸭子,赶到田里去放养。鸭是一种极通人性的动物,每天天还没亮,不等父母亲一而再、再而三的催我起来,鸭子们就在离我看护他们不远处的围子里,一个劲的唱着早起的歌儿催我了。揉巴揉巴两个眼皮不愿分开的眼睛,拿起一根有细又长的竹竿,然后,轻轻咳嗽一声,象是给它们发出的信号,这时鸭子们不叫了,都昂着脖子在等我,待我弯腰把围子的门打开,那些早就在门前等得不耐烦的鸭子,争先恐后的从围子门往外涌。出了围子的鸭,就象囚犯出了牢门,开始不受拘束的四散奔跑,这时非得嚎上几声,并用长长的竹竿敲敲地面,它们才会拢到一起。当然嚎的语言和声音要是它们熟悉的,不然任凭你把嗓子嚎干,竹竿敲断,它们也还是自顾自地走自己的路。
几十只鸭子拢在一起,跟在头鸭的后面朝田里走去,还唱着迎接新一天的歌儿,就象一支受过训练的游击队。我就跟在这队伍后面,不是用竹竿为它们指引方向,比如过小桥时把竹竿往争着过的鸭子前面一放,它就会停下,然后一只只的过,到了岔路口,把竹竿纺一天路上一拦,它们就会朝一天路走去。当然,也经常有鸭子不听话的时候,比如一只鸭子脱离大部队单独行动,这时,我就要跑过去把它赶回来或者捉回来,并用手敲敲它的腿或者脑袋,以示警告。当然,鸭子毕竟不是人,况且人也有不听话的时候,何况这些鸭子呢。常常,走在半路上的头鸭,会在我没注意的时候,突然跳进池塘里,接着听到的就是扑通、扑通的跳水声,任凭我怎么样叫和阻挡,也无济于事。这个时候,我也只能乖乖地象它们一样,扑通一声跳到水中,指挥它们沿水路向既定的目标进发。
鸭子赶到田里,就可以送一口气了,饿了一夜的鸭子,一踏进刚收割过的稻田,只顾低头觅食,象一群几天没吃饭的散兵游勇。这个时候,我这个饲养员就可以扎一个草团,坐在田埂上,想属于我们孩子的心事。当然,能这样清闲地坐在田埂上的日子,还是太少,大多数日子,我要跟在觅食的鸭子后面,好不让其他家的鸭群混到一起。那个时候,几乎家家户户都养鸭子,而且在暑假的时候都是赶到田里来放养,常常是一块田里有几群鸭子,这个时候最怕也是最头疼的事情就是鸭子们混到一起。两家或者几家混到一起的鸭子,常常是鸭子不会找主人,我们这些鸭官也很难认出自己家的鸭子。为此,哪年暑假鸭子出笼前,谁都要给自己家的鸭子身上做上些特殊的记号,如在鸭膀子上涂漆、在脖子上拴上红头绳子什么的。尽管这样,要把两家或者几家混到一起的鸭子,一只只分开,实在是件不容易的事情,为此,几个放鸭的孩子总是要跟在自家的鸭子后面。把各家的鸭子圈在田的一角。尽量不让几家的鸭子混成一大群。
当然,放鸭的都是些孩子,都有分心或者大意的时候,每每这个时刻,不是自己家的鸭子,一只、两只跑进别的鸭群,就是自己家的鸭群闯入一两只不速之客,常常,一场动物比武就这么开始了。这些看似什么不知道的家伙,其实什么都清楚,一只或几只鸭子陌生的面孔闯进自己的阵营,马上就有好事的鸭子围上来,围着陌生者转悠或者表现地亲昵,其实呢是在嗅对方的气味,一旦发现气味不对,马上就叫起来开始进攻,于是就有更多的鸭子跟着围过来,战斗就这样开始了,有时是一对一,也有几对一的。别看鸭子们平时淑女似的,一旦打起来就变得异常凶悍,只要一咬到对方的羽毛就不肯松口,非要扯下几根后在继续咬下一口。遇到这样的时刻,我们这些鸭官得马上赶过去,呵斥着用竹竿或者动手把它们分开,不然它们当中最后肯定有变得和秃鹫茶不多,这样,我们回到家里就免不了要受父母一顿呵斥甚至是屁股挨打。 本文作者:飘飘逸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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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鸭子其实是件很苦的事情,但时间一长,我们这些鸭官和鸭子之间就有了感情,偶尔一天、两天因为其他事情而听不到它们的叫声,心里就象少了什么。最难受的还是卖鸭子的时候,那时候家里很穷,暑假里养一群鸭子,就解决了开学时的书本和学费。在暑假里养大喂肥的鸭子,到了秋天就要捉到集镇上去卖,卖给饭馆里,卖给那些家里盖房子或者娶媳妇的人家。知道卖出去的鸭子,等者他们的都是一把刀,所以每次父母捉鸭子去卖的时候,我都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被卖的鸭子好象也知道自己命运似的,所以在被捉的时候叫的都特别哀婉凄凉,绝没有我放养中偶尔捉它们时的怪顺。我已经有快三十年没再做过饲养员了,但现在只要一看到鸭子,特别是在菜市里看到圈在笼子里待卖的鸭子,我的心中就有鸭子凄凉的叫声,那声音只叫我的脊梁骨都发凉,这也是我始终不啃吃鸭子的一个重要原因。
三十年过去了,三十年只是弹指一挥,在都市呆久了,就容易想到小时候放鸭子的事情,就不止一次梦见自己还在水田里赶着鸭子走动。放鸭子是苦,但苦中有乐趣,苦而不累,不象现在在都市里,不仅仅忙,不仅仅苦,而且还累,还是身子和心灵的劳累。
2007、1、29于养心斋
故乡琐记(8)——故乡的野菜
到江南出差,几个同行者执意在闹市中找了一家乡间小饭店吃野菜,上桌的很多野菜,我都叫不出名字,但吃在嘴里清淡而香,嚼着嚼着,这些野菜一下字就把我拉回了故乡,拉回了吃野菜的童年。许许多多我吃过的野菜,都一一走过来,摊在我已经有些浑浊的眼中。
我最先看到的就是那种叫鹅儿长(音)的野菜,鹅儿长顾名思义就可以看出是长型的,和爬根草相类似,叶如三月里柳叶,生长的旺季当在农历四月以后,主要长在麦地或者是油菜地间的田沟里。鹅儿长受乡里人亲徕的主要原因是嫩,那细长饱满的茎,一掐就是亮晶晶的水,鲜亮透明,用舌头舔舔,味凉而甘。我清楚得记得每年的春天,我都要挎着小竹篮,到田间去采鹅儿长,一采就是一篮子作为一家人中午的菜。鹅儿长可以凉拌,但最好的吃饭是清炒,因为凉拌前用开水一灼,就把草中那些清甜的乳汁挤尽了,就减少的鹅儿长的营养。炒鹅儿长最好是用素油,也有些人家在炒好后放点猪油的,这样,鹅儿长就既有了野菜的清香,也有了荤菜的浓香,吃起来口感更好。
故乡的春天,还有一种被人喜爱的野菜叫马齿菡,一般生长在有水沟的田埂上,马齿菡以紫色为多,也有白色的,它不象鹅儿长那样鲜嫩。马齿菡茎很厚实,连又小又圆的叶子也比一般野菜的叶子厚了很多,所以一篮子马齿菡炒出来要比一篮子鹅儿长多出许多。这大概也是乡里乡亲喜欢这种野菜的缘故。采回来的马齿菡首先要用稻草灰多揉几次,这样就可以去除马齿菡里很重的土腥气,所以马齿菡还有一个名字叫灰灰菜。用草灰揉过的马齿菡,要拿到池塘里多清洗几次,炒时以烈火和荤油为宜,还要适当加点葱花,这样马齿菡炒出来既容易熟,还不会烂得没有一点野菜的味道。马齿菡还适合拌上少许的麦面,在放在青芦苇叶子的竹铺子上清蒸,蒸好后滴上加点芝麻油,那该算上春天里最好的粮食了。
故乡是道地的水乡,到处是清水照天的池塘,每年夏天,池塘里都生长一种叫季扎果的东西,是乡里男女老幼都喜欢的蔬菜。但要把这种长在水里的家伙,变成口中美味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季扎果是一种长出水面的类似石榴样的果实,所以也有水石榴的美称,但真正好吃的却是水下的茎。但季扎果和它的茎上都有密密的、象月季花杆上一样多的刺,稍微不留神就会被扎,一旦刺入肉中,不仅疼痛难忍,而且极不易挑出来。所以每年夏天我们去采它时,都是在长竹竿上帮上镰刀,然后把它割断,待果和茎漂上水面时,再捞上来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捏着放进篮子了。季扎果的米一把做零食吃,季扎果的茎适宜凉拌,把带刺的皮撕下来,然后放入咸盐、葱段,红椒丝、和稍许甜醋,腌制个把小时,就是夏季里最好的下饭菜。 本文作者:飘飘逸尘
到了立秋前后,故乡的另一道野菜就上市了,那就是腌菱角菜或者热调菱角菜。菱角是生长在水里的植物,结出的菱角米,可生吃可煮熟吃,还可以剥去外壳煮稀饭喝,不仅如此,菱角菜也可以做成很好的美味。菱角菜繁殖极为迅速,初夏,或然有那么一天,一个孩子用手指着里村基不远的池塘,高喊一声:“菱角”,这时怕还是嫩嫩的一棵,待到第二天再看,已经是好几棵了,半月以后,池塘里边到处浮着这种野生植物了。菱角菜不喜密,太多的菱角菜挤在一起,结出的菱角就少而小,于是我们就按照父母的要求,划着圆圆的小木盆,把那些多余的菱角菜掐断带上岸来做菜吃。菱角菜捞上来,把叶子去掉,只留下茎洗净待用。菱角菜适宜热调,为的是去除菱角菜里浓重的水性气,做法是待水烧开后,将菱角菜倒进去,稍微在滚沸的水中翻抄几下,然后出锅用凉水一冲,再用手将茎中多余的水份拧干,放上盐、醋、麻油和少许的辣椒酱拌匀,这是不要说吃,就是闻闻,也有一种诱人的香味只往鼻子里钻。热拌的菱角菜,香、脆、辣味俱有,特适合吃刚上市的新米饭。菱角菜还可以腌制后再用辣油爆,,那是菱角米下市以后的事情了。
在我的故乡,还有一种可口的野菜——山芋梗子,其实说是梗子并不合适,梗子应当是茎的意思,但我们吃的确实茎到叶子之间的的那一段。山芋梗子做出来也好吃,但做起来比较麻烦,麻烦之一是把梗子从还在生长的山芋藤子上剪下来,这可是技术活,因为剪的梗子太老就不能吃,太嫩有影响山芋生长,最好的是选老梗和新梗之间的那几段。梗子剪回家中,还要花很多时间,把梗子上那层薄薄的红皮去掉,只留下那白白的茎,然后用葱或者蒜瓣清炒。当然也有不去掉外皮就直接炒的,这样不仅没有了淡淡的香味,相反还有一股涩舌头的味道。
这些在故乡极为平常的野菜,在那个艰苦的岁月,不仅常常作为下饭的蔬菜,遇上粮食紧张的年月,还用来果腹充饥。也可以说,在我小的时候,这些乡间的植物,救过许多人家大人孩子的命,所以,现在说起它们或者听到它们的名字,都感到特别的亲切。
2007、1、30于养心斋
故乡琐记(9)——闹春荒
坐在办公室明亮的大玻璃窗前,阳光明晃晃的披在身上,给我一种融融的暖意,看着办公桌上的日历写着——明天(2月4日)立春,我的心中陡然涌出“春荒”两个字。
十五岁之前,我最怕的就是春天了。春节刚过,家里苇厍里存放的口粮,一天比一天下的快,刚进三月,就能见到厍底了,到地里走走,麦子才刚刚开始拔节,正是青黄不接时。这个时候,肯定有那么一个晚上,一定能听见父母在夜里不止一次的叹息和嘀咕,我知道又要开始春荒了,这么一想,肚子竟然也不自觉的开始咕噜起来,仿佛已经半个月没吃饭似的。第二天早晨,鸡还没打鸣,就听见家里大门吱呀一声开了,然后是母亲小声的叮咛和父亲渐行渐远的脚步。
父亲是到几十里外的姑妈家挑山芋干子,姑妈家在山区,适合栽种红芋,每年秋天起红芋时,姑妈家都会把分给自己家的红芋切成一片片的晒干,然后等待年后父亲去挑回来供一家人度春荒。每年春天,父亲至少要到姑妈家去三趟,没趟都会挑上二百来斤左右的红芋干子回到家中。在此后的两个多月时间里,红芋干子就成了一家人的主食,早晚肯定是红芋干子稀饭,说是稀饭,也只是很少的一把米,放上几斤红芋干子,然后熬成水是水、米是米、红芋干子是红芋干子的稀粥,中午的饭也一样离不开红芋干子,常常是米饭上蒸红芋干子,也有把红芋干子和米放到一起做成干饭的,但不管怎么做,米是每顿都比红芋干子少。红芋干子有很强的抗饥饿功效,两碗红芋干子干饭下肚后,包准半天不会再感到饥饿。但红芋干子的营养价值极低,只要吃上半个月,人不仅回面黄肌瘦,而且面部和腿就会出现浮肿,我不止一次看见母亲用手去按父亲的小腿,也不止一次看见父亲被按的小腿上深深陷下去的小窝窝。 本文作者:飘飘逸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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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我们弟兄四个都在长身体的关键年龄,看着我们几个孩子一天不一天消瘦,父母亲经常长吁短叹,我每年都会看见母亲偷坐在灶前暗暗的抹泪,还能看见她把稀饭或者干饭中的米,一粒粒的望父亲和我们几个孩子的碗里拈。就是这样,也不能去除我们对红芋干子的恐惧,满足我们对大米饭的渴望,有那么两年,可以说我对红芋干子已经有了厌恶之极的恶感,为了能吃上一碗白米饭,我甚至背着父母亲偷偷在上学的中午到外面要过饭,因为我知道如果让父母知道这样的事情,会极端伤害他们的自尊心。尽管红芋干子已经吃到全家人都讨厌的地步,但还是难以让一家人顿顿都填饱肚皮,为此,每年闹春荒的时候,采野菜是我们家中几个孩子比不可少的家务之一。采回来的野菜,或炒或蒸,滴上几滴猪油,虽然也没什么营养,但在我们这些孩子眼中已经是上等美味了,可惜那时候采野菜的孩子太多,能采一点能吃的野菜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所以难得多才点野菜的中午,我们弟兄四个一点要吃到打着草腥味的饱嗝才肯放碗。
闹春荒的季节,最盼望的就是下春雨了,这都不是因为下雨天可以不下地干活,一天只要吃上两顿,就可以少闻一顿红芋干子的味道,还因为下雨时,麦地和油菜地里的水要望池塘里放,池塘里喜欢戏水的鲫鱼和鲤鱼,就会沿着流淌的水往田里游,我们就有了饱食鱼肉、饱饮鱼汤的好机会。我清楚的记得每年春雨绵绵的日子,田野里到处是头带斗笠、身穿蓑衣的孩子,也有大人象孩子一样在田间地头转悠的,人人手中都提着一个小网兜或者小竹篮子,而每个人最终或多或少都有所收获。那个时候,只要逢雨,我肯定是在那些孩子的行列里,和一些别的孩子不同的是,许多孩子都希望能逮到大一点的鲤鱼、青混一类的大鱼,而我更希望多捕点鲫鱼、白条类的小鱼,因为抓到的大鱼总是要被父母拿到街上迈掉,然后换一点油、盐、火柴什么的,只有没人看上眼的小鱼才可以自己家里吃,毕竟,我还是个孩子。
或许闹春荒的艰苦,给我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所以,尽管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过那种春荒里愁吃、愁喝的日子了,但那些日子、那些日子里的心情,却一直在影响着我,这大概也是我一直不太喜欢春天、而喜欢收获的秋天的主要原因。在衣食无忧的今天,我一直过着朴素的生活,我一直关注着那些生活在社会最地层的人,大概也是因为春荒在我心中留下了太重的阴影吧
2007、2、3于养心斋
故乡琐记(10)——快乐的童年
大概是小时候家里生活太艰苦的缘故,现在细细想想,所有和童年连在一起的快乐事情,都是和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些有趣的事情,一直象一幅幅油画或者是电影的拷贝,就藏在我生命的最深处,只要打开那扇门,它们就从我的脑海里逐一掠过。童年之中有许许多多快乐的趣事,秋天捉迷藏、冬天堆雪人、春天坐在牛背上悠悠唱牧歌,最令人陶醉的自然是抓河鱼、掏鸟蛋、摸河蚌、捕鳖钓鳝了。
抓河鱼:四月之后,麦子开始疯狂拔节,油菜也象和麦子在竞赛似的长高,这个时候,最需要的是明晃晃的太阳,但天公就是不作美,春雨一个劲的下,积攒在地里的雨水,必须样尽快地排放到池塘里,。这样的季节,我们总是常常吵闹着要和大人一道去地里给麦子和油菜放水,因为,这样可以去抓河鱼。穿着雨蓑衣,戴着竹斗笠或者打着油布伞,光着细嫩的小脚丫,我们从一块地走向另一块地,只要有放水的地方,就有我们孩子的小身影。雨,绵绵地从头顶上落下来,地里的水,沿着排水沟哗哗地淌着,那些戏水的鱼摇头摆尾,逆水而上,它们不知道这忘形的得意之刻,就是灭顶之灾来临之时。田野里常常能听到我们抓到鱼时的尽情地欢呼,引得一群孩子会争先恐后地朝欢呼的方向跑去。看着,在网兜或者竹篮里跳动挣扎的鱼,我们这些孩子总会有人说一句:谁叫你不老实呢。 本文作者:飘飘逸尘
掏鸟蛋:故乡生活着许多鸟儿,都是些和乡里人一样平常朴实的飞禽,比如燕子、麻雀什么的。这些鸟喜欢把窝建在屋檐下或者树杈上,每年春天,但我们看到原来许多双飞双宿的鸟儿,开始只有一只进进出出,就知道鸟窝里有鸟蛋了,另一只鸟儿正在窝里孵小鸟呢,于是我们就一个鸟窝一个鸟窝的去掏鸟蛋了。大人下地以后,我们几个顽皮的孩子开始在村子里转悠,发现搭建在树上的鸟窝,就按照事先的约定,有一个孩子爬树,其他孩子站在树下,仰着小脑袋看着爬树的孩子,象猴子一样噌噌地爬上去,这是窝中的鸟儿会发出愤怒的叫声,招引一群鸟儿飞过来抗议,最终鸟儿也只能恋恋不舍地从窝里飞开,这是在树上的孩子,就回把鸟蛋装进事先缝制好布兜里,用绳子系好往下放,下面的孩子,则小心翼翼的接着,生怕打烂胜利的果实。在屋檐下的鸟窝里掏鸟蛋是更轻松的事情,但也有遇到以外的,那就是鸟窝的鸟蛋被一条蛇当成了美味,伸手去鸟窝里掏的孩子,抓到的是一跳滑溜溜的东西,常常会吓地大叫一声,然后从站着的桌子或者椅子上摔下来,这时肯定有不允许我们打扰鸟儿的老人赶过来,看着还躺在地上没爬起来的孩子,趁者脸骂一句:谁叫你做坏事的,这就是报应。
摸河蚌:六月以后,那慢慢热起来了,池塘里的河蚌经过一个春天的生长,也慢慢肥起来,摸河蚌的季节就来了。常常是在下午或者是傍晚,几个一般大的孩子,扛着自己家圆形木盆,来到池塘边,然后把短裤脱下来往树杈一搭,光溜溜地扑通一声就跳进池塘了。摸河蚌也算是个技术活,说是摸河蚌不如说踩河蚌更准确,人下到池塘里后,先是沿着池塘四周,小心翼翼地用两只小脚在池塘底寻找河蚌,小心就小心这两只小脚用的力度上,因为很多河蚌是把自己藏在淤泥之中的,用里小了,就会错过它狡猾的踪迹,但用里大了,又怕被我们平常扔在池塘里的破罐子、破瓶的碎片划烂双脚。用脚摸到了河蚌,然后就要屏住熟悉,潜入水中用双手把河蚌抠出泥中,再浮出水面放到木盆里,也有不用潜水,只是用脚指头把河蚌从泥中挖出来,用双脚夹着望水面上送,再用手接住,放到盆中。绕着池塘四周摸了一圈又一圈,估计河蚌拨摸地差不多了,我们就开始向深水去进攻,当然,这只有象我这样有很好水性的孩子才能去,屏住呼吸,一头扎进几米深的水中,用双手在池塘底一块块的触摸,发现河蚌就抠出来浮上水面放到盆里,然后再扎进水中,偶尔也有一次抱着两个大河蚌浮出水面的,这必然会招来很多小伙伴的羡慕或者妒忌。摸回来的河蚌,常常是去了外客,再用白面一抹,然后放到铁锅了蒸出来,佐以盐、醋和油,就是庄稼人夏天最有营养的补品,每次摸河蚌回来,看见父母和兄弟吃地有滋有味,我就会开心地笑起来,这大概就是自豪吧。
钓鱼儿:故乡的四周,是大大小小的荷塘,与荷塘相倚的是或长或方的水田。每年七、八月间,是垂钩的旺季,每家都会有一两位行家,在钩鳝捕鳖中一显伸手。钓鳝是件容易的活,一根二尺左右的线,穿系五号和六号家用针,用横悬空中的针穿上红色的蚯蚓,放到晚稻刚插下去的田中,夜深人静时,鳝从洞中出来觅食,看见蚯蚓,便囫囵吞下去,待它感到有诈,针已卡住喉管,这个时刻,我们就轻松地收钩。钓鳝实是容易,只是作为钓饵的蚯蚓是难得珍品,钓鳝季节,小村会被我们翻过一遍又一遍,能生长红蚯蚓的每个角落,我们都不会放过。钓鳝的同时,就是捕鳖,其实也就是钓鳖,虽然方法与钓鳝极为相似,却要难得多了。针是相同大小,但线却是上等结实的好线,钓铒要用鲜猪肝。那年月,为了买半斤猪肝,早上四点,我们就得赶往四里外的小镇去排队,猪肚买回来,为了防止变味变色,就用一种土方法:把猪肝放进大口瓶中密封,然后用不透水的油布层层包-好后,用绳子拴牢放在水塘中,偶尔一次两次,猪肝被渗进去的水泡得发白,我们就会心疼几天。钓鳖第一件难事就是选点。鳖比鳝狡滑多了,因此,钓钓必须下在远离人群的地方,且是水草极少的塘口,要是在村庄周围,必须是树木成荫的僻静处。钓鳖第二个难题是从下钓到收钩的时间,必须把握好,时间短了,老鳖不易上钩,时间长了,大鳖又易逃脱。常常在下钩以后,便来回巡视,遇有钩线绷地坚的,便断定鳖已上钩,不过池塘里的一些鱼儿,也有时和我们开玩笑。钓鳖最难,当数收钩了,鳖鱼吞下用针穿的猪肝,才发现被针卡住了脖子,就拼命挣扎,以图逃脱,有时抱住一团水草,有时则缠住一盘树根。起钩的时候,常常要站到水中,顺着钩线、慢慢寻找鳖鱼之所在,待查明真相后,再用自编的捞篓,请它上岸入笼。偶尔也有挣断钩线、逃之夭夭的,遇上那种情况,只能空叹一声,惋惜不已。那时,钓鳝捕鳖,只当一件趣事,一天晚上下来,少则几斤,多可达几十斤。第二天早晨,常背着竹篓,高兴地去赶早市,卖它个八角到一元钱一斤。也有例外留在家中改善生活的,届时,全家老小,都会多吃上一碗米掺红芋干煮的干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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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2、4于养心斋
本文作者:飘飘逸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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