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同地震,不是山崩。黑雾迷空,大海蛟龙速避;金光遍地,深山虎豹潜逃;岛洞妖魔 心惊胆碎,幽冥鬼怪魄散魂离。自古雷火天降下。于今烟雾掌中飞。
雷火珠过处,数十堆磷火全无。于冰将手一招,此宝即回;再看二鬼,已惊倒在地下。 于冰大喝道:“这些小游魂,何敢扰乱乡村,伤残民命!”二鬼扒起,连连叩头道:“小鬼 等原不敢胡行光天化日之下,只因出母胎时,年月日时都犯着一个癸字,实赋天地之恶气而 生,今魂魄无依,潜聚在柳树町游戏,仰恳法师,谅情垂怜!”于冰道:“本该击散魂魄, 你等化为乌有;但念你再四苦求,姑与自新之路,此后要听吾收管,不拘千里百里事件,差 你两个打听,俱要据实回复。功程完满,我自送你们托生富贵人家。”二鬼又连连叩头道: “小鬼等素常皆会御风而行,一夜可往来千里;既承法师开恩录用,谁敢不尽心竭力,图一 个再转人身!”于冰听罢,着二鬼报名,二鬼自陈:一叫张崇,一叫吴渊。于冰道:“张崇 可改名超尘,吴渊可改名逐电。”随向腰间解下火龙真人与的葫芦儿来,用手举起,默诵真 言,喝声:“入!”但见二鬼化为二股黑气,飞入葫芦内来。于冰将口几塞紧,系在腰间, 又将木剑用法收为一尺长短,带于身畔,仍悄悄回到原处睡觉。至次早,算还了账目,又吃 了早饭,奔安仁县来。
一路慢慢行走,到日西时分,入了县城。走了几家店房,都为孤身没行李,不肯收留。 于冰想道:“店中人多,倒是寺院里最好。”寻了一会,见城北寥寥几家人家,有一座极大 寺院,旧金字牌上写着:“舍利寺”三字。于冰到山门前,遇着个小沙弥出来。于冰道: “我要寻你师傅说话。”沙弥便领了于冰到西边小院内,有一间禅房,房内床上坐着五十岁 的一个和尚,但见:
毗卢帽半新半旧,纱偏衫不长不短。面如馒首,大亏肥肉之功;肚似西瓜,深得鲁酒之 力。顶圆项短,宛然弥勒佛子孙;性忍心贪,实是柳盗跖哥弟。
于冰举手道:“老禅师请了!”那和尚将于冰上下一看,见衣服褴楼,便掉转头骂小和 尚道:“黄昏时候,也不管是人是贼,竟冒昧领将入来,成个什么规矩!”于冰道:“穷则 有之,贼字还加不上。”随向腰间取出一块银子,放在和尚桌上,说道:“小生有一朋友, 彼此相订在安仁县会面,大约三两天就来。今欲在宝刹住几天,白银一块,权为饮食之费, 祈老师笑纳。”和尚将银子一瞬,约略着有一两五六钱,脸上才略有点笑容,慢慢的下了禅 床,向于冰打一问讯道:“先生休要动疑,数日前也是这孽畜,领来一人,在贫僧禅房内宿 了一夜,天明起来将一床棉被拿去。”于冰道:“人原有品行高下,这也怪不得老师防 范。”说毕,让于冰坐下。问道:“先生贵籍贵姓?”于冰道:“小生北直隶秀才,姓冷名 于冰。敢问老师法号?”答道:“贫僧法名性慧,别号圆觉。”不多时,少(小)沙弥掇来 两盅白水茶放下。性慧看着银子,努了努嘴,沙弥会意,就收得去了。性慧随即出去,与火 工道人说了几句,复入来相陪。到起更时,道人拿入一盘茄子,一盘素油拌豆腐,一盘白 菜,一盘炒面筋,又是一小盆大米饭,摆在地桌上。性慧陪于冰吃毕,说道:“后院东禅房 最僻静。”吩咐道人快去点灯。又道:“敝寺被褥短少,望先生见谅。”于冰道:“小生是 从不用被褥,有安歇处即好。”性慧领于冰到第二层东禅房内,见有两张破床,上面铺着芦 席,一片墙上挂着一碗灯,四下里灰尘堆满。性慧道了安置,回去了。到次日,早午饭仍在 前面饮食,更是不堪。于冰见那和尚甚势利,不愿和他久坐,吃完饭即归后院运用内功。住 了三天,吃了他六顿大米饭,率皆粗恶不堪之物。他问贵友来不来话,到絮说了二十余次。 一日午间,从和尚房中吃饭出来,走至二层院内,道:“我来此已四日,只因炼静中功 夫,从未到这庙后走走,不知还有几层院落。”于是由东角门入去,见院子大小与前相似, 三面都是极高楼房:楼上楼下,惧供着佛像,却破坏得不堪。周围游走了一回,又从第三层 院西角门入去,到第四层院内,见三面楼房和前院似一样修造,只见规模越发大了。于冰在 楼下、楼上遍看,看毕,说道:“可惜这样一座大寺院,教性慧这样不堪材料做住持,不能 从新修建,致令佛像损坏,殿字倾颓。”再要入五层院去,见东西角门上着锁,从门隙中一 觑,后面通是空地,最后便是城墙。于冰道:“真人在西湖吩咐,安仁县有两件事用你了 决,或者就为这一处寺院,着我设法修建,亦未可知;我到明日与和尚相商,成此善举。” 看毕,回到东禅房,闭目打坐。到二鼓时候,猛然心上一惊,睁眼看时,见前面站着个妇 人,甚是美艳。但见:
宝蓝衫子外盖着斗锦背心,宛是巫山神女;猩红履儿上罩定凌波小袜,俨如洛水仙妃。 不御铅华,天然明姿秀色;未熏兰麝,生就玉骨灵香。淡淡春山含颦处,无意也休疑有意; 盈盈秋水流盼时,有情也终属无情。雾鬓风鬟,较蓝桥云英倍多婀娜;湘裙凤髻,比瑶池素 女更觉端严。私奔未尝无缘,陡来须防有害。
于冰见那妇人乌云叠鬓,粉黛盈腮,丰姿秀美,态度宜人,心上深为惊异,大声问道: “你是何处女流,为甚夤夜到此?”只见那妇人轻移莲步,款蹙湘裙,向于冰轻轻万福道: “奴乃寺后吴太公次女也。今午后见郎君在后院闲步,知为怜香惜玉之人,趁我父母探亲未 回,聊效红拂私奔,与君共乐于飞,愿郎君勿以残花败柳相视。”言罢,秋波斜视,微笑含 羞,大有不胜风情之态。于冰道:“某蓬行天下,以礼持身,岂肯做此桑间月下之事。你可 速回,毋污吾地!”那妇人道:“郎君真情外人也,此等话忍出于口?”于冰道:“汝毋多 言,徒饶唇舌!”那妇人又道:“自今午门隙中窥见郎君之后,奴坐卧不安;今偷暇视便与 郎君面订丝萝,完奴百年大事,岂期如此拒人,奴更有何颜复回故室,惟有刎颈于郎君之 前;郎君总忍妾死,宁不念人命干连那?”于冰初见妇人陡然而至,原就心上疑惑;今听他 语言狷利,亦且献媚百端,觉人世无此尤物,已猜透几分。遂大喝道:“汝系何方妖物,乃 敢巧言乱吾,速去了罢!再若少迟,吾即拿你!”那妇人见于冰说‘妖怪’二字,知他识破 行踪,也大声道:“你会拿人,难道人不会拿你么?”于冰见妇人语言刚硬,与前大不相 同,愈知为妖怪无疑。将木剑从腿中袖出,迎面一晃,顿长三尺有余,寒光一闪,冷气逼 人。那妇人知此剑利害,急忙退出门外。于冰下床提剑,追赶至第三层院内,于冰正欲发雷 火珠打他,那妇人回头道:“你不相从也就罢了,我与你又无仇怨,你何苦穷追不已?”于 冰道:“我立志斩尽天下妖邪,安肯当面放过?留你性命倒也罢了,只怕你又去害人。”那 妇人道:“不消说了!”向地下一滚,但见:
目运金光,口喷火焰;刚牙利爪似老猿而尾尖,嘴凹腮缩象苍狗而腿短,身躯肥大,吃 人畜定八九十个;毛皮黄白,炼气血必一二千载;行妖作怪久膺天地之诛,变女装男难免雷 火之厄。
原来现了原身,是个狗大的狐狸,张牙舞爪,掣电般向于冰扑来。于冰急将雷火珠打 去,大震了一声,将狐狸打了个筋断骨折,死在地下;皮肉烧黑,与雷打死者无异。于冰怕 僧人看破,连忙回至寓处,把门儿紧闭。少刻,听得性慧等喧吵而来,在门外问道:“冷相 公你可听见大响动么?”于冰道:“适才睡熟,没有听见什么响动。”性慧道:“岂有此 理!这样一声大震,怎么还没有听见?我们再到后院瞧瞧。”说罢,一齐去了。须臾,众人 跑出乱嚷道:“原听得响声利害,不想就在后院霹妖怪哩!”有说霹的是狗,有说是狼,有 说是毛鬼神,倒没有说到狐狸身上。盖此物经烟火一烧,皮肉焦黑,又兼极其肥大,所以人 猜不着。性慧又到于冰门前说:“冷相公,你不去看看,真是大奇事。天上一点云没有,后 院殿外就会霹死妖魔。”于冰道:“我明早看罢。”又听得火工道人道:“这冷相公真是贪 睡第一的人。”和众僧议论着,向前院去了。于冰打坐到四鼓,听得窗外有一妇人叫着于冰 名字,说道:“我母亲修道将及千年,今一旦死于你手,诚为痛心!我今日总无本领报仇, 久后走必请几个同道,拿住你碎尸万段,方泄我终天之恨!”于冰听得明明白白,急仗剑下 床开门看视,一无所有,又于房上房下,前后庙院,细细巡查,各楼上俱看遍,方才回来。 至次日早,城中男女来了若干,都去后院观看;早饭后人更多数倍,又听得文武官也要来。 于冰道:“似这样来来去去,被这些男妇搅拢得耳中无片刻清闲。此庙去西门不远,我何不 出城游走一番,到晚间再回。”于是出了寺门,向西门外缓步行去。正是:燻 伏鬼降妖日,雷珠初试时; 除邪清世界,也是立仙基。
[史记] [三国志] [晋书] [宋书] [南齐书] [梁书] [陈书] [魏书][北齐书]
[周书][隋书][南史][北史][旧唐书][新唐书][旧五代史][宋史][辽史][金史][新五代史][元史][明史] [清史稿][汉书][后汉书][新元史][资治通鉴] [续资治通鉴] [战国策][贞观政要][荆楚岁时记][逸周书] [古列女传][徐霞客游记][大唐西域记]
[唐才子传] [通典] [东观汉记] [前汉纪][后汉纪][华阳国志][洛阳伽蓝记] [唐会要][唐律疏议] [吴越春秋] [越绝书][竹书纪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