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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很忙2反派的烦恼 | |||
公主很忙2反派的烦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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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竹马要走了
“燕国陛下。”来使领头的正是大将军端木雍容,早年回国以后,在东羌国打了不少大大小小的胜仗,比之当年的冰山少年形象,更多了一份黑铁般的坚毅沉稳以及从容不迫,他道:“八年前,燕国助东羌攻打西羌一战,损耗靡费、死伤无数,足见两国情谊深厚,我们皇上对燕国的援助之情,十分感激。”
“哦?”武帝拉长了声调,心中知道对方必有所求,悠悠问道:“你千里迢迢赶到燕国来,只是为了传达一下东羌的感激之情?还是……”
“下官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带回我们东羌的大皇子。”
“是吗?”武帝问道:“那你们打算用什么来交换呢。”
端木雍容回道:“因为久经战事,这些年东羌虽然休养生息,也并不富饶宽余,但一百万两黄金,还是拿不出来。所以我们皇上的意思是,用甘河、逑川、箜平三城,弥补当年燕国军队的损失,用以换回我们东羌大皇子。”
此言一出,朝堂上面顿时一片窃窃私语。
“三城,三城啊!”
“寸土寸金,这可是……”
东羌居然愿意割让三座城池给燕国?!这和当年约定一起打下西羌,从西羌那边割让城池不同,这三城可是东羌的国土啊!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寸土寸金,割让自己的城池,简直就和人割肉一样。
况且东羌此次交换行为颇为古怪,按理说要是真这么大方,七年前就该把宇文极换回去了。当年不愿意,过了几年忽然又愿意了,这只能说明一点,东羌国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难题,必须索回宇文极,所以才不惜大花血本,以三座城池交换一个皇子!
臣子们能想到的问题,武帝当然也能想到,他微眯着双眼不言语,打量着身材高大的端木雍容,可惜那张冰山脸什么表情都没有,看不出任何端倪。
因为他心里早就已经清楚了。
东羌国皇帝后妃众多,皇子亦多,一个皇子实在值不了三座城池。宇文极唯一贵重一点的地方,就在于占了一个嫡长,听说现任端木皇后一直没有生育,看来是已经确诊不能生了。所以端木一族才着了急,不得不出此下策,否则的话,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让东羌国做出如此决定。
多半……是端木家胁迫皇帝的吧。
“燕国陛下放心。”端木雍容神色虽然不变,但还是有些焦急,怕燕国皇帝突然再提出苛刻的要求,或者不让带走东羌大皇子,不如一口气给他吃够了,于是补道:“这些年我们东羌大皇子一直吃在燕国,住在燕国,想来也是耗费不少。另外当年就该赔偿燕国的军队损失,拖延了这么多年,多多少少也该算上一点利息。”
他大手一挥,另外一个使者捧了托盘上来。
“这是我们东羌国的一点心意。”端木雍容揭开了绸缎,取出册子,让人呈送到武帝面前,介绍道:“此次给燕国带来的礼物有黄金十万两,白银一百万两,上等战马一万匹,各类奇珍异宝三十六箱……”
武帝展开册子一行行浏览,除了前面几项大头,还有什么金镶珠宝首饰,什么纯金器皿,什么珊瑚、玳瑁摆件等等,又是什么麝香、龙脑、苏合香,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活物,六足龟、红猴、九尾锦鸡之类,林林总总罗列了一大堆。
别说养一个宇文极,就是一百个,也值不了这么多东西。
倒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而且东羌国一点儿都不讨价还价,一口气就开出了这么多东西,显然势在必得,要是自己不同意的话,只怕是要兵戎相见了。
燕国虽然不怕东羌,但是也没有无缘无故打仗的道理。
想到这儿,武帝不由哈哈一笑,“稍等,朕让人去传东羌大皇子上殿。”
片刻后,缪逊领着一个身量高挑的少年出来,玄色金边长袍,乌金冠,因为皮肤颇为白皙,衬得他一双眼眸浓黑如夜。那少年是典型的东羌皇室体型,高大、挺拔,肩膀宽宽的,走到大殿往中央一站,便是掩不住的天潢贵胄之气。
朝堂上一片窃窃私语,“原来东羌大皇子长这样儿?”,“听说他幼年一直住在泛秀宫,还以为是一个只会哭鼻子的……”,“嘘,东羌使者……”
宇文极恍若未闻,大步流星走到端木雍容前面立定,抬眸平视于他。
他微笑道:“雍容,好久不见了……”
“你要回国?!”慕容沅一见到宇文极,就忍不住斥道:“你知不知道这一回去有多凶险?怎么能贸贸然答应了呢?”琢磨了下,“听说东羌用三座城池来换回你,倒也算是有点诚意,但是你的母亲已经不在了,现今东羌皇后并非你的生母,更不用说,你还有二、三十个兄弟在争储……”
“我知道。”宇文极当然比她更清楚环境的恶劣,但是自己不得不回去,以前年幼保护自己也罢了,总不能一辈子都躲在燕国吧?甚至就算自己愿意这么窝囊,那么母亲的大仇呢?妹妹呢?就全部都不管了吗?
可是并不想跟她说这么多糟心的事儿,更不想让她担心。
因而不等她继续开口,便先道:“就算我的母后已经不在了,但是我的父皇还在,我始终都是东羌国嫡出的大皇子,未来的储君,有什么可担心的呢?”狠了狠心,“留在燕国,终究不过是碌碌无为的质子罢了。”
“你……”慕容沅被他给噎住了,自己一番好心担忧他,被他这么一说,反倒像是在阻拦他的锦绣前程一样,不由忿忿道:“不知好歹!”但是细细看他的眼睛,那墨玉一般的瞳仁里面,闪着不舍、难过、隐忍,继而有所领悟。
他这是,不想让自己担心吧?所以才说那些气人的话。
“阿兰若。”慕容沅的心又软了,握了他的手,“我实在担心你,别赌气,这可不是赌气就行的事儿,事关你的身家性命啊。”
宇文极见她柔情满满,也再说不出狠话来。
“阿沅。”玉贵妃掀了外面的水晶珠帘,翩翩然走了进来。
“母妃。”
“贵妃娘娘。”
慕容沅和宇文极都站起身来,行了晚辈礼。
“方才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玉贵妃声音清浅,打量着他们两个,女儿亭亭玉立恍若一支新荷,宇文极俊秀挺拔有如青松一般,的确是金童玉女般配的一对儿,叫人看了赏心悦目。
微微出神,不由想起当年和赵驸马的美好时光。
“母妃?”
“哦。”玉贵妃收回心思,接着说道:“阿沅,你不是想让阿兰若留下吗?母妃倒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慕容沅一双大眼亮亮的,急忙问道。
“让阿兰若做你的驸马。”
宇文极心中怦然一动,但继而想到自己的血海深仇,又只能痛苦地把欣喜掩住。
“啊?!”慕容沅差点把下巴掉地上,一头黑线,“母妃,你今儿这是怎么了?说这么稀奇古怪的话?这……这就是你的主意啊。”
“难道你不喜欢他?”玉贵妃觉得自己的判断没错,女儿和宇文极不仅外形般配,而且两人平时最为亲密,简直就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儿。此刻见女儿一脸惊讶,反而疑惑道:“你若是不喜欢他,这么多年你留他在身边,平时还对他那么好,又是为了什么?母妃面前不用害羞的,这可是关系到你的终身大事。”
慕容沅有点无言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不是,我留他在身边只是……”
宇文极不想听她说出冷情的话,不想让自己仅有的一点念想破碎,打断了她的话,“阿沅!”眼中神色复杂,玉贵妃说出了自己最期望的事,可是却不能实现,忍不住悄悄握紧了拳头,不敢再去看自己的心上人。调整了一阵,转而看向玉贵妃道:“多谢贵妃娘娘一番好意,不过……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玉贵妃的脸色沉了下来。
自己只想到女儿情窦未开,可断没有想到宇文极还会拒绝!他凭什么拒绝,他有什么资格拒绝?真是好不狂妄!
宇文极当然看见玉贵妃脸色不好,但还是道:“我……要回东羌去。”
玉贵妃声音寒凉宛若玄冰,确认道:“你再说一遍。”
宇文极重复道:“我要回东羌去。”
“怎么?我女儿还配不上你?!”玉贵妃长长的远山眉轻蹙,眼中寒芒四射,已经是要发怒前的征兆,冷笑道:“你不愿意娶阿沅,那么这些年接近阿沅是为什么?就是单纯为了利用她?就算你一开始有这样的心,我也不怪你,情势所迫,但是这么多年的功夫,难道都没有把你捂热?”她声音尖刻,“若非看在阿沅的面子上,泛秀宫岂会容得下你?!”
一直以为,宇文极是和女儿青梅竹马的一对,加上宇文极本身十分出挑,除了脾气有点大,无论长相、身量、还是文武才学,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这才由得他们整天厮混,今日自己主动替女儿开口,他居然拒绝!
宇文极打量着对方的怒色,自己脸上的血色也渐渐褪去,却坚持道:“我本来就是东羌的大皇子,自然要回国,还请贵妃娘娘见谅。”
玉贵妃顿时勃然大怒,骂道:“真是养不熟、喂不饱的狼崽子!”
“母妃,怎么就生气了?消消气。”慕容沅从未见母亲这么大怒过,不过心下也能理解,以母亲高傲孤僻的性子,既然开口让宇文极娶自己,就笃定他会答应,结果宇文极拒绝了,母亲自然有些受不了。虽说宇文极的拒绝,让自己有点微微不舒服,但更多是担心他下不来台,赶忙上前劝道:“母妃,我可从来没有说过要嫁给他,犯不着为这个生气吧。”
“阿沅,嫁不嫁都是你的事。”睿王从外面走了进来,阴沉着一张脸,“但是即便要拒绝,也是你来拒绝,还轮不到他宇文极挑三拣四!”眼见妹妹被羞辱,一贯的涵养也稳不住了,上前照准宇文极的脸,就是狠狠的一拳,“滚!滚回你的东羌,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宇文极被打得眼冒金星,但却忍痛生生受了,忍痛道:“你们说得对,我就是一个养不熟、喂不饱的白眼狼。”握紧双拳转身便走,“告辞了。”因为不敢再多停留一步,怕自己再停留,就会心软,只顾急匆匆地往前走。
刚巧姬暮年拎了药箱进来,没提防,两人正好撞了一个满怀。
宇文极本来心情就很坏,被人撞到心情更坏,再看清楚撞自己的人是姬暮年,简直坏到不能再坏!这人冤魂不散似的,居然又过来缠着阿沅?!不由火冒三丈,用力一推,失言道:“好狗不挡道,让开!”
姬暮年微微皱眉,“东羌大皇子嘴里干净一些。”
宇文极甩袖绕开了他,抿了嘴,恨恨离去。
“阿沅,别伤心。”睿王的声音在后面悠悠响起,“回头哥哥再给你挑一门更好的亲事,比那些寄人篱下的落魄皇子,要好上一千倍、一万倍。想我大燕国人才济济、钟毓灵秀,哪一个不比那种吃软饭的要强?”他恰到好处地喊了一声,“姬大人,别站在门外了,进来吧。”
比起“吃软饭”这种羞辱,对于宇文极而言,给慕容沅另外找好的驸马,特别是睿王若有所指,言下之意可以把她嫁给姬暮年,则更为刺激自己。当即身体便是一抖,僵硬了片刻,方才能够迈开步子下了台阶。
姬暮年拎着药箱进来,观察情势,识趣地把药箱轻轻放在一旁,这个时候,小公主哪里会有心情把平安脉?至于睿王的那些故意挑唆,也听在耳朵了,只是不好多话,进去以后便静静站立不语。
“你们干嘛都上火啊?!”慕容沅又急又乱,虽然心中也埋怨宇文极没良心,怎地就直接拒绝了呢?可是到底更担心他一些,知道他多半是气话,因而连连跺脚,“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嫁人,你们不要再说这些了。眼下宇文极那个混小子不知轻重高低,脑子一热,就这么回东羌怎么行?我去看看他。”
“你给我站住!”玉贵妃一声断喝,“他若是喜欢你,两情相悦也罢了。既然他一心只有他的锦绣前程,根本就没有把你放在心上,你还关心他做什么?”指着女儿,“你若敢再私自去找宇文极,我就没有你这个女儿!”
“母妃……”慕容沅没料到母亲会如此生气,居然以母女关系来威胁,只得缓缓停住脚步,解释道:“母妃你别生气,我……不是你想得那样的。”
“我不管哪样!”玉贵妃心头怒气难平,整个人都像是蒙上了一层寒霜,“你喜欢他也好,不喜欢他也罢,他拒绝了,你就不许再低三下四地去看他!”
慕容沅情知母亲性子刚烈,怕跟她顶上,越闹越生气,况且宇文极就算要回国,也不是抬脚就走,总得交接一番的,怎么着也得三、五天之后了。只能老老实实地转身回来,上前赔罪,“好了,我不去就是了。”
玉贵妃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抬头看向姬暮年,“给阿沅切脉。”补了一句,“开一副安神调理的方子,让她宁心静气。”
姬暮年上前行了礼,和慕容沅一起来到窗台边长榻上对坐,放了垫子,等待宫女搭了帕子,然后将手指轻轻搭了上去。那纤细的手腕,脉搏跳得特别快,显然是心绪不平的缘故。她口口声声说不喜欢宇文极,不知道是真是假,但不论如何,总归还是牵挂他的,才会因此心情起伏不定。
这……让自己觉得微微有些不舒服。
慕容沅被自己母亲禁足了。
出不了门,整天窝在寝阁里面长吁短叹,想要找母亲商议商议,但是母亲总是避而不见,连一个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不由头疼得紧。
“哎!哎,哎……”
乐莺已经听小主子叹息上百遍了,见她愁眉不展的,小声道:“要不……奴婢把睿王殿下找来?上次祁明夷的事,不也是睿王殿下求情的么?”
“不行。”慕容沅摇头道:“这次哥哥也生阿兰若的气呢。”等着哥哥去求情,想都不要想,他要真去了,宇文极肯定又得多一个黑眼圈儿。
不过那小子也是活该,就算要拒绝,也不能这么硬邦邦的吧。
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这个人也不算差啊。
长得不错,性格也不错,咳咳……自恋了点啊。但自己好歹是金枝玉叶的公主,配他也不算辱没了。
没良心的!难道就真的一点都不喜欢自己?!一点好感都没有?白对他好了。
当然了,这都是慕容沅心里的气话。
实际上心里也明白,宇文极不是对自己无情,是还放不下母亲的死,以及年幼的妹妹,但是好好地把理由说清楚不行吗?自己这些年对他照顾备至,当着母亲的面,哪怕就算给自己留点脸面,说话也该该柔和地说,拒绝也该委婉地拒。偏生拧脾气,说出来的话真是够气人的,活该被哥哥揍一拳。
但是慕容沅抱怨归抱怨,不满归不满,心里到底还是放心不下。
纵使宇文极回国这件事不能改变,好歹得跟自己交待清楚,再让自己帮他安排一下才放心,而现在被母亲困住连面都不得见,如何放心得下?正在托着下巴等消息,外面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由探头看去,“什么事?”
进来的人是白嬷嬷,神色焦急,“公主殿下,出事了。”她脸色大变,“刚刚敬思殿那边传来消息,说是……东羌大皇子中毒了。”
“什么?!”慕容沅大惊失色,“这、这……不可能,我要去看他!”
“不许去!”玉贵妃断然道。
“母妃。”慕容沅知道她还在为宇文极生气,但是他受伤了,生死未卜,自己不可能不去看他,只等确定他平安无恙,求情道:“母妃你别生气了,阿兰若就是那样别扭的性子,从来就不知道说句缓和话,其实那都不是他的本心,再说他现在有危险……”
“那又与你何干?”玉贵妃神色冷淡,手上茶盅“叮”的一声盖住了。
慕容沅急得跟有人在心口挠似的,正要开口,侧目瞧见身形飘逸的哥哥进来,顿时上前抓住救命稻草,“哥哥……”却被哥哥示意噤声,顿时乖巧地闭了嘴。
睿王上前行了礼,说道:“母妃,听说宇文极是真的中毒了,不知道怎样,眼下还是生死未卜呢。阿沅是和他一起长大的,情分难灭,况且他虽然没有良心,咱们该尽的人情和礼数,也还是不能少。别的不说,至少让阿沅去看他最后一眼。”
玉贵妃还是绷着一张脸,不做声。
睿王微微含笑,又道:“母妃不用担心,我陪着阿沅一起过去就是了。”
玉贵妃虽然不情愿,但到底不想弄得女儿大哭大闹,顺着儿子搭的台阶,也就下来了,板着脸道:“那你看着她一点儿,早去早回。”
“多谢母妃体谅。”慕容沅匆匆向母亲道谢,出了门,再也忍不住担心,神色慌张朝哥哥问道:“你去敬思殿了?阿兰若中了什么毒?很厉害吗?”
睿王好笑地看了妹妹一眼,“不说厉害一点儿,母妃怎么会让你出来?”搂了她,“好了,看你慌得跟什么似的,为了那种没有良心的臭小子,值得吗?放心吧,俗话说祸害遗千年,他暂时还死不了呢。”
慕容沅这才松了一口气,朝他捶道:“哥哥也学坏了。”
学坏了?睿王勾起嘴角,目光有点扑朔迷离。
慕容沅一心惦记宇文极中毒的事,并没有留意哥哥的神色,乘辇到了敬思殿,提了裙子就匆匆跳下去,好似一只匆匆忙忙的紫白色蝴蝶。她对敬思殿熟门熟路,也不用通报,直接便往内殿赶去,却在门口见到一个多年前的故人。
“见过沁水公主殿下。”端木雍容一袭深紫色的密纹长袍,衬得他越发高大,稳稳地站在那里,好似一尊黑铁铸就而成的战神。哪怕是此刻欠身行礼,恭谨礼貌,态度谦卑,亦是浑身压不住的战场杀伐之气,叫人不能直视。
慕容沅竟然微微一凛,止住脚步,“免礼。”不喜欢这种略带危险的气息,本能地回避,急匆匆往里面去了。
端木雍容在她后面看了一眼,呵呵……小公主长大了。
睿王跟在后面要慢几步,见了端木雍容,先笑着道了一声,“数年不见,端木将军越发风姿焕然了。”
“不敢。”端木雍容对他行礼,看着那闲庭信步走过来的贵气皇子,忍不住眼前一亮,客套地回赞道:“睿王殿下人物风流、卓尔不群,即便是在燕国皇子当中,亦是佼佼者,一身风采令人折服。”
那又如何?睿王在心里轻声自嘲,自己再出色,都没有靖惠太子那样的尊荣,甚至连代王都不如,姓赵,注定了什么都得不到。不过睿王一向心思深沉,这种念头在心里闪过,面上却是丝毫不带出来,继续含笑和端木雍容寒暄,两人相谈甚欢。
而慕容沅已经到了宇文极的床前,上前细细打量,见他只是脸色难看苍白,但还活着有气儿,又捉了他的手腕,切了一回脉,确认没有生命危险,一颗“扑通”乱跳的心方才放下,叮嘱道:“别动,好好躺着。”
宇文极心情起伏不定,哪怕之前自己说了那样伤人的话,她还是一路慌张跑来,又是如此亲密担心之举,越发觉得无奈和痛苦。眼下那个紫衣白裙的身影,不避嫌地坐在自己床边,背对自己,正在喋喋不休地询问太医详情。
这温情脉脉的一幕,在心底刻成了难以磨灭的画面。
慕容沅抓住太医询问,“断骨草……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你们是说……”
那清澈似水的声音,在宇文极的耳畔飘来飘去,根本没有听清楚她说了什么,只沉溺于那温柔关切里面,不愿意醒来。
“怎么了?”慕容沅问完了话,转身回头,见他紧紧地闭着眼睛,伸手在他脸上拍了拍,“疼得难受?你中了毒,别睡啊。”帮他挪了挪枕头,然后在穴位上轻轻一摁,揉了揉,“给我好好地醒神!等下有点力气,我跟你说说用金针刺激穴位,运气排毒的法子。”
宇文极由得她摆弄,恨不得时间就这么停驻再也不走了。
慕容沅松了手,又朝太医问道:“药喝过了吧?把你们的药方拿来给我瞧瞧。”接了药方,一面看,一面嘟哝,“黄芩、细叶……金银花的分量还可以再多一些,这个药性温和,还有……丹参这种东西得少用,头三副先吃吃吧。”
一切检查得差不多了,方才扔了药方,回头朝宇文极问道:“有点劲儿了没?”见他点头,便叫宫女一起扶了他起来,然后粗略地讲了一下要注意的穴位,“原本想用金针的,但是怕你受不住,第一次我先用手给你摁着,你凝气……先从丹田往神阙穴方向运转……”
宇文极闭上眼睛,按她的吩咐开始缓缓地运内功排毒。感受着那纤细的手指,在自己的穴位上轻跳,像是一只灵巧的蝴蝶,时而不停地变换位置。那指尖的柔和力度,少女的清馨体香,以及那看似喝斥实则关心的话语,使得心绪越发起伏不定。随着真气在体力不断流窜,加上她十分精准地刺激穴位,胸间那口浊气不断翻涌,越来越快,越来越厉害,最终“哇”的一声,朝前喷出一口暗红发黑的污血。
“端水,拿盆,让他漱口!”慕容沅对于杀人不大利索,治病却是雷厉风行,亲自在旁边帮忙服侍,让宇文极漱了口,再让人换了干净被褥,然后还让人化了一粒护心润肺的药丸,让他喝了,方才扶着他躺下。
“好好歇着,别说话。”她叮咛道。
“阿沅。”宇文极从她进门到现在,方才开口,抓住了她的手,“陪我一会儿。”
慕容沅见他没事了,瞪了一眼,抱怨道:“不是巴巴地要走,急哄哄要走,恨不得马上回到东羌,再也不见我么?这会儿又缠着我做什么?”在他面前晃了晃拳头,“小白眼狼,没良心的家伙。”
宇文极心口一痛,“阿沅,对不起。”
宇文极中毒并不深,但是整件事情却十分蹊跷。首先屋子里已经让人彻底搜查过,饮食也检查了,根本没有任何有毒的东西,甚至连花盆、熏香,全都检查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
不知道什么人下的毒,也不知道怎样下的毒。
其次,端木雍容皱眉道:“据太医说,这种毒若是分量下得精巧的话,根本不易察觉,中毒的人起初只是胃口不好,再过几日,慢慢的什么都不想吃,看起来就和生了重病一模一样,很难让人察觉。”他脸色一沉,“多半是下毒的人太过紧张,手一抖,下的份量有点多,这才让大皇子反应强烈而发觉了。”
睿王叹气道:“反倒算是因祸得福。”
“若是那下毒的人手法再好一些。”端木雍容双目微眯,冷声道:“大皇子马上就要随我们回东羌了,到时候在路上这么一折腾,又查不出原委,加上路途中大夫和医药都跟不上,指不定就……”说到此处,他的眼里迸出凌厉的杀气!
慕容沅琢磨半晌,分析道:“总得知道对方是从哪儿下毒的,才能查证啊。”
睿王也是点头,“嗯,不然一头雾水什么都查不出来。”
“我们搜过了,但是什么都搜不出来!”端木雍容的目光十分刺人,带着恼怒,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若是叫我知道下毒的人,绝不轻饶!”又喃喃自语,“不知道大皇子得罪了什么人……”
“的确是得罪了人。”宇文极从里面扶墙出来,方才慕容沅替他按了穴位,燃了安神香,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自己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听得外面说话,方才挣扎着下了床。
慕容沅当即斥道:“你逞什么能?!”上前扶他坐下,仍是喝斥,“不是叫你好好躺着吗?半点话都不听!”话这么说,还是给他拿了一个垫子,塞在后腰,“坐着,少动,不然一棍子打晕你。”
端木雍容微微侧目,看来大皇子在燕国的这几年,和小公主相处得十分好,竟然亲密到了这种地步?若是大皇子能和燕国联姻,不……燕国皇帝肯定舍不得让小公主远嫁,更不用说,非端木姓在东羌还不能做皇后。
让沁水公主为妃,绝无可能!
宇文极享受着慕容沅的服侍,心里发甜,面上淡定,“我没事,就是有几句话要跟你们说。”
看了睿王一眼,想起自己那天挨得一拳。
自己也有妹妹,能够理解做哥哥的心情,换做有人那样拒绝真儿,自己也是要打那小子一拳的,甚至更狠。没想到今天睿王居然还来看自己,都是看在阿沅的面子上吧?想到此处,上前道:“前些天我在泛秀宫说了一些无礼的话,惹得玉贵妃和睿王生气,抱歉,对不住了。”
睿王摆了摆手,十分大度道:“罢了,你也有你的苦衷。我是一时气极没控制好情绪,失手打了你,还望别放在心上才是。”
“不,我不是在怪你。”宇文极摇头,指了指自己左眼还未完全散去的淤青,“那天回来以后,服侍我的春雨说黑着眼圈儿,让人瞧了不好,特别是我马上就要走了,到时候两国肯定一番交接,给外人瞧见,更要传出燕国和东羌不和的流言,所以她拿了一盒子药膏来,说是可以化瘀消肿。”
屋子里的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睿王先道:“你的意思,怀疑药膏里有毒?”
“是,很有可能。”宇文极轻轻颔首,解释道:“毕竟饮食衣物等物都检查过了,没检查出来什么,只剩下这个药膏还没有怀疑过。”
慕容沅叫宫人把药膏拿来,一检查,果然找出有断骨草的成分,不由脸色大变,当即喝斥道:“把春雨抓来!”
结果找了半圈儿都不见人,却等来一个噩耗。
小宫女瑟瑟发抖,回道:“春雨失足落水死了。”
眼看有点线索,人证却消失了,只剩下一个不解的谜团儿。
众人脸上都有恼怒之色,端木雍容则是更甚,东羌国的大皇子,在燕国无缘无故被人下毒,结果却什么都查不到!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当即朝宇文极问道:“大皇子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或者以前,或者最近……”
“以前……”宇文极想了想,祁明夷和莫赤衣都不在皇宫里了,“没有。”继而突然想到另外一个人,“最近嘛,倒是有一个。”他嘴角微翘,“就在前几天,我一时失言骂了姬大人一句,‘好狗不挡道’。”
“姬……暮年?”端木雍容曾经在燕国待了一年,对他有些印象。
“你说姬暮年对你下毒?”慕容沅脸上有点难以置信,但是,心里却开始动摇了,毕竟姬暮年比普通太医还要精通医术,想要做点手脚实在是太容易了。再联系端木雍容的一番分析,姬暮年将药膏给了春雨,结果春雨却没控制好分量,让宇文极反应太过强烈发觉了,春雨……便畏罪自尽。
不,这样也太武断了。
“倒是有点可能。”睿王微微皱眉,又摇头,“但……暮年应该不是那种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