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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风赏(2012年8月刊)(笛安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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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风赏(2012年8月刊)(笛安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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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目：无穷无尽
作者：梁不思
因为出生在每年夏季最高温度均在32℃的高海拔干旱地带，所以最近持续的“炎热”与“潮湿”都是室友阿飞哥的“宿敌”——他坚持将它们称为“宿敌”而不是“天敌”“死穴”之类的，不管他承不承认吧，都是源于看了一年多前看的那几集中文配音版《搞笑漫画日和》。我记得那晚他和往常一样躺在我的上铺，并使这钢铁制成的平行连体婴保持两个身体共振长达近一个小时；我上床时离男生宿舍的固定熄灯时间12点整尚有五分钟零二十六秒，理论上来讲还来得及偷用“热得快”烧瓶热开水，可“热得快”是阿飞哥从大师姐丢弃的杂物里捡回来的，擅自动用我怕会遭雷劈。我只好打消邪念，重新躺下；我在这微妙气氛的包裹下发了会儿呆，接着塞上耳机听了几首歌，直到眩晕着即将睡着的那一瞬。仿佛仍模糊地感觉到阿飞哥那带动了整个宿舍地面的颤抖。
这太令我瞠目结舌了：这货今儿是怎么了？力度+3、速率+2，简直是质的飞跃，连令大多数男性苦恼的持久力都……我承认是我想太多，第二天才知道人家是被“平田君的宿敌”给笑抽了。阿飞哥平时总一张扑克脸，想让他笑抽还真不容易——不过既然话题已经走得这么远，我不如就说说阿飞哥的伤心事吧。我知道他最不想让人知道这个，可我一般给人介绍他时也懒得整复杂的，只能说这个。
不知道你有没有被调查过这个问题：如果遇见前女友，最想要对她一句什么？不是所有回答都令人热泪盈眶，比如那些以“you”结尾的英文词组；思维跳线的也比比皆是啊，我就特别想知道回答“死定了”的哥们儿到底对他可怜的前任做过什么丧尽天良的事，还有回答“你好毒”的哥们儿，到底为他的丧尽天良的前任做过什么耐人寻味的事……相比他们而言，阿飞哥的故事一定太简单太淳朴了，简单的实验室恋情，姐弟恋在如今也平淡无奇；先是图书馆暗恋有三载，接着实验室暧昧又三载，如果大师姐当初一不留神选择了本硕博连读，阿飞哥必须化身陈永仁，一辈子都没机会说真话，漫长的无间地狱在等着他。然而，如果上一句话是个可逆命题，那么七年前当大师姐用尚存天真的瞳孔望着辅导员并虔诚表示“这辈子死都不读PHD”之时，阿飞哥的暗恋、暧昧、毕业表白，还有最后的一夜欢愉，便无一不是命中注定的。
或许是因为得偿所望的快感来去太匆匆，阿飞哥在大师姐离校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对“未知”“漫漫”“无尽”“莫测”等虚幻类代表词语痴迷不已，他像是把自己丢进了一个黑洞，并坦然面对着发生在自我意识上的一切可能。黑洞理论里有这样一条规则：观察一个恒星坍缩并形成黑洞时，因为在相对论中没有绝对时间，所以每个观测者都有自己的时间测量。由于恒星的引力场，在恒星上某人的时间将和在远处某人的时间不同。如此说来请大胆假设，倘若阿飞哥坠入精神黑洞是在那一夜的最后一秒，那么由身处局外的我们，乃至正与他亲密接触的大师姐来看，他所经历的那一秒将被无限延长；然而，由于宇宙黑洞的临界视野范围很有限，所以在阿飞哥看来，他的那一秒仍是在瞬间正常流逝的。不难得出结论——由于那无穷无尽眼神的上一秒的存在，除了他自己，任何人都无法再见到他的下一秒；他的时间流逝早已超越现实世界中无限的未来，于是他所存在的空间也已不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观察到的了。
如果你问阿飞哥，明明那天看见他与大师姐在暮色中并肩而行，他的手臂与她的披肩长发接触得似有还无；你说你看见他随她上了9号女生楼，将她提前打包好了的数个纸箱搬到楼前的空地上，也看见她扯了半张“心相印”替他擦汗，并将灌满凉白开的私人太空杯递给他解渴；你说你都看见了，包括他们结伴去了西区东门外的四川小饭馆，以及再往南步行五百米就看得到的那家著名小旅店……你真的敢说，你想知道这么一件任谁看来都水到渠成的事情究竟遭遇了何等变故，因为大师姐分明在前一晚的卧谈会中宣布，说她不想走了，不想这么快敲定了前程，她想先留下一年，等着那个人一起。
大师姐口中的“那个人”是不是阿飞哥？我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件事，我只是总想起阿飞哥脸上时常浮现出的类似“我已变得足够好，你却再也找不到”的仓惶之态。
“我想说，我现在时间稍微长一点儿了。”阿飞哥没真正回答过我那个问题，我却总能在夜深人静时，听见他从梦里吐出这句话，末了还要加俩字儿，“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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