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年暑假刚结束,经友人介绍到一所学校代课。在感激朋友的同时,我也很纳闷:正儿八经的师范生都找不到工作,他怎么就这么轻易地给我找到代课教师的位置?
别想许多吧,还是先到学校报到吧。
校长很热情:亲自带人到车站接我,还手忙脚乱地帮我搬书搬行李。我很感动。
为了我的到来学校特地把图书室用马粪纸作墙壁,隔了一小块地方给我住,仅仅能放一张小床。
“学校住房不够,两人一间。暂时受点委屈,以后一定解决。”校长还十分抱歉的说着,又拍了拍我的肩,“好好干吧我们对你抱很大的希望。”
在人浮于事的时节,能有个饭碗,还有地方栖身:对我来说就大喜过望了。还能奢求什么?
我很快就安下心来,做好我的教学工作。
期中统考,我教的班级在学区名列前茅。校长在表示祝贺的同时又提到房子:“唉,让你受罪了,我想给你在校外租一间好房。”
“我不想给学校添麻烦了,您把办公室旁边放杂物那套空房给我住,有空我还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收拾。”我趁机向校长提出要求。
“这……这个……”校长面有难色,说话也吞吞吐吐,“你怎么看中这套房?脏兮兮的。我保证给你找一套好房。”
也许是我的运气不佳,学校找人到处租房,都没有着落。而那套放杂物房仍然也空在那儿。
我再次向校长提出住那套杂物房的要求,反正它也是空在那儿,就给我住了,何必那么麻烦跑外面租房子?
“反正我也付房租就是了。”我生怕校长不同意,赶紧申明。
“你胆子大不大?”校长突然这样问道。
“您看我象个胆小鬼吗?”我暗下思忖:这住房与胆量有什么关系,但是为了求个“窝”,我还是挺起了胸膛。
终于,我如愿以偿地得到了那套住房。
搬房那天许多同事都来帮忙,还有许多学生来给我帮倒忙(至今我还想念这些可爱的同学们)。
房子被布置得焕然一新,我很想不通:这么好的房要让它空着?
有几位同事迟迟地不肯走,又不愿在我这儿吃饭,好象有什么话要说。沉默了好半天,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师才说:“要不要找个人陪陪你?”
“不用了。”我感激地对他笑了笑。直到现在,我还为这句话悔青了肠子。
当天晚上,我就出事了!
(二)
我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上倒没有什么不舒服,只是手、脸上都火辣辣的如万箭钻心般地疼。我抬起手一看,只见上面缠着许多纱布。怎么回事?我奋力扯去纱布,一看:上面密密麻地布满了还在渗血的小洞!我大叫一声,又晕过去。
等我再次苏醒过来,看到床前围着同事亲友,还有正在哭泣的学生。
我想说话,可是嗓子干得发痛,根本发不出声音。
“啊,醒过来了。”小护士如释重负,“我去叫医生来。”
大家围扰过来,纷纷地安慰我。
学生也止住了哭泣。
“老师,是谁把您整得这么惨哪?”
“我们去找他去,给你报仇!”
“不,报告给公安局,把坏蛋捉住。”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嚷个不停。
我昨晚不是睡得好好的吗?没有谁欺负我啊!可是我怎么搞成这个惨样子,这是什么回事呢?
医生来了,俯下身仔细给我检查,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终于,他站起来,转身对大家说:“伤并不重,身体也没有其它毛病。”
大家终于松一口气。
“可是,怎么竟昏迷了两天呢?”好友珠儿问道。
“受了点惊吓吧。”医生说。
什么?我竟昏迷不醒地睡了两天!怎么不是昨晚?
我苦苦思索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医生不耐烦地说:“回去吧,让病人好好休息吧,她需要安静!”大家只安慰了我一番,只留下珠儿陪着我。
“你真不该坚持要住那套房子,校长也不打算给你住的。没想到真的出事了。”
“怎么?这与房子有什么关系?”我十分艰涩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是你出事后才听说的——那是一间鬼屋!”
(三)
“什么?鬼屋,别开玩笑吧?”到了晚上,我精神好多了,向珠儿打听起她讲的鬼屋的事。
“真的,听说住在那屋的人几乎都出了事,不过还好,没有死人。”
“怎么我没听说呢?”
“谁敢讲哪,听说对外面讲的人都倒霉了!”说完,珠儿的脸都变白了,突然大叫一声,扑倒在地上。
我慌忙呼救,医生护士来了一大帮,折腾了半天,医生说:“没事了!”
我把珠儿扶到我的病床上,她闭着眼,软绵绵地,只是满脸恐惧还未退去。
“珠儿,别怕,我在哪!”我拍着她的肩。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就沉沉地睡去。
我拖着疲软的身子去护办室给学校打个电话。
校长来了,眼圈儿发青,一进门说问:“我问过医生,彩珠没大问题。到底是什么回事?”
我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校长皱了皱眉头:“要是不住那套房子,也不会出这么多事!”
半天,他又说:“我从来不相信什么鬼的,世间的鬼都是人造出来的。不过这屋子也够邪乎的,到底是什么回事呢?”
“我想,是不是有什么坏人住在里面,他们怕别人住进去,暴露了他们的秘密,就不惜下毒手!”想起学生白天说的话,我很激动,愤愤不平。
“不可能。”校长缓缓地摇了摇头。“校园里有很多学生住校,晚上有人值班,从来也没看到什么人进去过。再说,你住进去之前,门一直都是锁的!”
我想了想,倒也是,那把大铁锁生了锈,好几个人都撬不开。还是找校外的一位石匠硬砸开的。
“难道,你对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一点也不知道吗?”校长沉思良久,终于问我。
“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头天晚上睡得好好的,一点预兆都没有。”
“也许你真的被吓昏了。”校长忍不住点了一根烟。
“以我的人格保证,我绝对没有遇到过什么可怕的事,不可能是被吓昏的。”我赶忙声明。
“我打算进去看看,是什么回事。”校长自言自语地道。可惜,当时我并不在意。我又做错了一件事。
谁会想到,噩运会将临到他身上呢?而且令人意外!
(四)
医生通知我明天可以出院,我好高兴。可是掀起纱布一照镜子,看到尚未完全恢复的鬼脸,比《夜半歌声》里的那个人还要可怕!医生说是可以修复好的,可是现在我该怎么办哪?我趴在枕头上整整的哭了一夜。学校是去不成了,这付鬼样子,别把孩子们吓坏了!有家也不能回,除了本地的亲戚,我还瞒着远方的爸爸妈妈,我怎么能让爸爸妈妈为我伤心呢?
天还没亮,我就偷偷地收拾好自己的衣服,溜出了病房。天上有几点点的星星,在诡异地对我眨眼,我吓得又逃回病房。
突然,一阵嘈杂声,打破了医院的沉寂。
我的心“咯噔”一下,好象预感到有什么大祸临头。
嘈杂声越来越近,竟是那么的熟悉!
我的心都快要蹦到嗓子眼了,忍不住探头出去看了看。
不看则已,一看,我的血都快要凝固了!
一大帮人,中间是一付担架,上面的人脸上血肉模糊,样子可怕极了!
不知为什么,我就能肯定,那就是我们的校长!
医生把我撵回病房,说我这样会打扰正常的医疗工作。临走还随手关上了房门。
整整的一个上午,我都在焦虑不安中度过。只听见外面纷乱的脚步声,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头天已经办了出院手续,护士也不来发药了,我又不敢出门,总是想起早晨天上那些诡异地对我眨眼的星星。
好不容易盼来了我的好友——小玫,她一进门就对我嚷嚷:“知道不?校长昨晚出事了,今天早晨她太太到处找他,最后就在你那间房子里找到的,血肉模糊的,连衣服都给扯了成了碎片片。也送到这家医院来了,怎么?你都不知道?”
我头皮真的有点发麻了!
不管怎样吧,先去探望校长吧(说真的,他是我所有的领导当中最好的一位)。
见到校长满头满面都裹着纱布,我鼻子一酸,忍不住哭了。
“傻孩子,哭什么?我没事。”他慈祥地说着。
“都是我害了你,我一定要把这坏蛋找出来!”
“报案吧,这歹徒也太猖狂了!”小玫愤愤地说。
“呵呵,你到派出所报案,人家也管不了这事。”校长还是那么乐呵呵地。
(五)
虽然校长说派出所管不了这事,可是我还是去报案了。先说明一下,这儿是小集镇,民风淳朴,只有一家派出所。而且派出所也没有什么案子要办,多半维持一下秩序,有时也给镇上的人帮忙做做调解工作,所以派出所的人缘很不错,而不像大城市的警察与群众之间冷冰冰的象猫和老鼠一样。
张所长热情地接待了我,听了我说了一句话,脸上的笑容马上就僵住了。他挠了挠头:“这怪事我早就有所闻,可直到今天,你才是第一个来报案的。”
“难道校长没有对你说过吗?”我很诧异。
“我听说这事,也曾去看了一下,可是校长总是不让我走近小屋,想方设法把我引开。”
“也许,校长是想保护您,不让您受害吧。”我知道他和校长是朋友,就冒冒失失地说了一句。
不料,他脸色大变,阴沉沉的,十分可怕:“怎么我还要他保护?”
我吓坏了,不知道错究竟错在哪里,只好嗫嚅着,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民警小吴连连给我递眼色,示意我快走,于是,我慌慌忙忙地从派出所逃了出来。
从派出所碰了个钉子回来,我非常生气。
怪不得校长说派出所管不了,我真笨蛋,不该找去找那个只会婆婆妈妈的派出所,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还受了一包气。
正当我烦恼之际,派出所全体出动,“浩浩荡荡”地来到我们学校,连所长加起来总共不到五个人!
不一会儿,我就被叫到校长办公室。
张所长笑容可掬,校长的脸色却十分难看。真奇怪!
“你真会给人添乱子。”校长十分不满地看了我一眼。
“刘校长,你先别责怪她。她报案没错,我奇怪的是,您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对我说过这件事?”
“叫我对你说什么?这么多年来,这间屋里一直没太平过,怪事不断,大家都说这是鬼屋,难道叫我对你说,这屋子里有鬼,叫你去抓鬼?”一向安详和善的刘校长突然激动起来。
“说不定我这次就来抓鬼的……”
“你敢,我就和你拼了。”不知什么时候,校长夫人也进来了,愤怒地向张所长挥着拳头。
“张所长,这件事您就不要管吧,目前,学生都在准备统考,你兴师动众的,学生的成绩受到影响,上面追查起来,吃不消啊!”校长几乎是在哀求,然而他的话却棉里藏针。
“刘校长,我相信您的为人,小屋的事,暂时就搁一搁吧!不过希望您保重。”
(六)
站在一旁的我,却十分恼火。校长不准人管,派出所不愿管,我来管,一定要把鬼抓出来,把它跺成肉酱,才能泄我心头之恨。
我取出钥匙打开小屋的门,发现我的书籍行李已经搬走了。
工友杨妈妈走过来,一把拉住我:“别进去,危险,校长叫人把你的东西搬走了。”
“在哪?”
“在办公室里,你先将就一点,明天再想办法吧。”
“不,我还搬回来住。”一个女孩子的资本是什么?青春、才华、外貌。我想,外貌才是第一位。都已经毁容了,人不人,鬼不鬼的,还不如死了好。
就是死,我也要把害我的人拉去到黄泉路上做个伴。
“别进去!”杨妈妈好心地拉住我。
“不,我非进去不可!。”我的犟脾气来了。
正在和杨妈妈拉拉扯扯的,不小心把我头上的纱巾碰掉下来了,露出了我那张鬼脸,杨妈妈吓得大叫一声,我趁机挣脱她的手,拼命地冲进小屋,“砰”地一下关上了门。
外面“砰、砰、砰”地有人打门,我就是不理,最后校长也来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淘气呀!”外面传来校长的声音,“你不出来,我也不勉强,开开门把被条拿去,小心受凉。”
“不,开了门,你还让我进来吗?你骗三岁小孩吧?”校长不让派出所调查,我恨透了他。老鬼,不得好死!
“好好好,姑奶奶,我把被子从天窗塞进来,好吧?”
一会儿,我的被子卷得长长的从天窗塞进来了。
“小陈,你和胡老师今晚就在办公室睡吧,一有动静就叫人。”校长压低了声音吩咐。
“老鬼,监视我呀,等我把屋里的鬼捉到了,再收拾你!”我恨恨地想。
仇恨的毒焰时时在煎熬着我,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
“这孩子,会不会变得和秀儿一样啊?”听得出,这是校长夫人的声音,她跑来干什么?
杨妈妈一阵阵叹息,“可怜,都是好孩子啊。”
“胡说什么,都给我回去,回去!”校长勃然大怒。
纷沓的脚步声渐渐远了。看来这些人都怕校长。这个恶霸!
(七)
夜幕渐渐拉开,校园里很安静。淡淡的月光透过窗外的洋槐照进小屋,影影绰绰的,还有不知名的虫子在“啾啾”地叫,屋里的大老鼠大胆钻出来,用那绿幽幽的小眼睛看着我,还不时地“吱吱”地向我示威。我心里直发毛(方言:恐惧的意思)。
“胆小鬼!”我暗暗地骂自己,“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我斜靠在木板床上,根本不敢合眼。想到上一次莫明其妙地昏迷了一天两夜,只要一犯困,就拼命地用手指对身上乱掐,生怕睡着了。
也不知我掐了自己多少次了,正当这一次我掐得正起劲的时候……
阵轻轻的脚步声,来了!来了!
我的心狂跳,瞪大了眼睛。
只见两点绿幽幽的光向我射来,越来越近,在朦胧的月光的中,分外诡异。
真的有鬼!
我不禁毛骨悚然。
然而,强烈的复仇的欲望支持着我,我静静地待着鬼。
走近了……走近了……
一团白雾,隐隐约约地,人形的白雾……
那两个绿幽幽的……正好象人的眼睛……
我终于可以报仇了!
我只有一个念头:抓住它!
我不顾一切向向那团白雾扑去……
“扑通”一下,我还没弄清是什么回事,就趴倒在地上了。
等我挣扎着起来,面前的绿幽幽的眼睛不见了!
莫非是幻觉?抑或是在梦中?
我转过身准备到打盆水洗个脸,让自己清醒一下。
就在等我转过头来——
那团白雾赫然就在自己的背后!
我拿起桌上的茶杯向它砸去,只听到一阵玻璃破碎声,白雾消失了。
我累得直喘气,那白东西总是忽东忽西的,让我摸不着边。
终于,它定在那儿不动了,也许和我一样,精疲力竭了吧?
可是,等我定睛一看,不禁魂飞魄散。
那东西正好靠着在小屋的门,我将无路可逃。好狡猾的东西!
逃,也是死;拼,也是死:反正都是死,是生是死,也就在这一回了。
我再一次扑上去!
砰!
我重重地磕在门上……
我浑身疼痛,艰难地侧过身子……
呀,那团白雾,那两只绿幽幽的眼睛……
渐渐地,越来越清晰,突然,它张开了大嘴,露出了白森的牙!
我吓得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八)
好半天,周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我才睁开了眼,屋里什么也没有,只有倾泄在地上的惨淡的月光。
浑身的骨头象散了架似的,身上好多地方碰一碰都疼痛得令人直抽冷气。我的心情坏到极点:鬼没抓着,反遭它戏弄。更糟糕的是明天让同事知道了,肯定会笑话我,他们肯定认为我说的纯属子虚乌有。
我敢断定,这不是幻觉。但是我又凭什么说这不是幻觉呢?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呢?朦朦胧胧,若有若无。说它是动物,它分明是站着的人形;说它是人吧,我始终忘不了那双淡幽幽的绿眼睛。
我想得头痛,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不想了!到外面让凉吹一吹吧,这几天来的折腾,我身心都极度疲乏,也许真的是幻觉。好好地养养神,等着真正的鬼的到来吧!
我信步走出门,在林荫道是走着,想用夜晚的风来冲洗这些天的心身的伤痕。
小小的校园风景美丽,我却无心欣赏,想到这几天的遭遇,我真是欲哭无泪。
林荫道的那头走过来了一男一女,我知道,他们是我的同事,也是一对情侣,在月光下喁喁谈心。我不想吓着他们,赶紧隐藏到小花园里。说是小花园,其实比农家的小院大不了多少,里面有花有树,是学生课外兴趣小组的作品。里有四条长石条,是给晨读的学生预备的。
不好,他们俩也过来了,花园的出入口只有一个,我该怎么办哪?
我躲藏在葡萄架下,等他们走过去再说。不料,他们在我对面却拣了个长石条坐下来了。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只看到他们亲密的样子,我的眼泪如泉水般涌了出来。我坐在葡萄架下的草地上,白天学生也常坐在这里。草地干净得很,我就势躺下,眼皮儿早就撑不住了,渐渐地闭上了。
睡梦中,我回到自己的家,和爸妈弟妹们在一起,快活极了!
咦?脸上凉冰冰的,小妹又在玩老把戏了,用她那胖胖的小手蘸着水在我脸上乱画,一边还笑嘻嘻地说这是“给小花猫洗脸”。呀!我想起,这毁容的鬼脸,别吓着小妹——
当我告别梦境回到现实,真的感到有冰泠的东西在我的脸舔来舔去。我睁开眼一看,惊出了一身冷汗!
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正在我脸上不停地舔着。
它似乎也吃了一惊,轻快地跃到我对面,坐下来看着我,一点儿也不害怕。
那双绿幽幽的眼睛,我永远也忘不了!
(九)
我很快就镇定下来,它肯定不会伤害我的,它就是鬼,也不是我要找的那个坏鬼。否则,在小屋里的时候,我就要遭殃了。
我们就这样互相对峙,一动也不动。
四周静极了,只听到墙外稻田里的蛙鸣,微风还不时传来那对情侣的喁喁低语。
奇怪的是,他们竟没有发现我们!
它轻轻地纵身一跳,轻轻地落到我腿上,几乎没有任何重量,轻如浮云,柔若无骨。
我轻轻地闭上眼睛,任它用小舌头在我的手上、脸上舔着,竟然感到无比的舒畅。
我定下心来,打量这个小家伙:一身纯白比小狗还大,分不清嘴脸,也看不到四肢,毛茸茸的的一团,只有那双眼睛发出幽幽的绿光。
这是什么动物?小狸猫,太大了;或许是小狗狗吧,却又体态轻盈;抑或是小熊猫,可它又一身纯白——分明从来没见过。
我想轻轻把它揽有怀里,刚抬起手,它就机警地跳开了。真不到,它和人一样机敏!我只好放下手,继续佯装睡觉,它又回到我的身边,继续用小舌头在我的手和脸上舔来舔去。
真的好舒服!一时间,我那如烈火煎熬着的的心竟渐渐地冷静下来。
“我叫你什么呢?就叫‘小狸猫’吧,我真的不知道该叫你什么。”我心里对它说,没想到,“小狸猫”那双绿幽幽的眼睛竟变得那样的安详柔和。
我们就这样呆了好久,直到那对恋人从我们身边走过。
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吧。“小狸猫”似乎了解我的心思,也轻轻地从我身上跳下,消失在月色中。
我回到小屋,安安稳稳地睡到天明。
后来,每天一到晚上,它就轻轻地来到我身边,很专注地听着我的一声声的叹息,用小舌头在我脸上舔来舔去,似乎是在抚慰我那颗受伤的心。
就这样,我们总是很默契地用心灵交流。“小狸猫”非常善解人意,每当我心情不快是,它就轻轻地依偎在我的我的身边,毛茸茸的脑袋伏在我的膝盖上。看到它那可怜可爱的样子,什么忧愁、烦恼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小狸猫”成了我的离不开的好朋友,每当夜幕悄悄地拉开的时候,我总是翘首等待它的到来。我想,即使我被它伤害过,我也不会对它有任何怨恨。报仇的心早就荡然无存。
学校为了照顾我,把我分配到文印室,还允许我把工作带回来做。
就这样,我昼伏夜出,白天给学校刻写复习资料和试卷,晚上就和“小狸猫”在校园里没人的地方散步。
有一天早晨,我和平时一样,把纱巾蒙在脸上,准备出门。不知什么时候,“小狸猫”
竟站在我身边,也不知它什么时候来的。它轻轻地扯下纱巾,扔到门外,任纱巾随风吹去。
“小狸猫呀,你怎么这样淘气,没有纱巾,我怎么见人呀?”我心里在责怪着它,不经意地,摸了摸自己脸,心中不由一动,打开抽屉,拿出久违了的小镜子。
这么多天了,我还没照过一次镜子,我害怕看见自己!
啊?镜子里是我吗?脸色红润,皮肤细嫩,已经不再是那张可怕的大麻脸。
从那天晚上起,“小狸猫”再也没露面。
也就是那天夜里,我听到屋子后面有女孩子的低低哭泣,还夹着一阵阵幽幽的叹息。
(十)
一连几个晚上,都听到女孩的嗓泣,也听到的低低的叹息。然而,我并没有把它放在心上。也许是这次的磨难使我比较坚强起来了,我仍然住在这间小屋里,象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不过为了安全,我找了一只学生扔掉的断板凳腿,当作防身的武器。
我回到了自己教的学生中间,孩子们高兴地围着我,显得分外亲热。
一个叫代娣的女孩子说:“老师比以前变得更漂亮了,红红的脸蛋真好看哪!”
“咦?我早就想问了,你脸上的伤据说是毒螨咬的,治好也会留下黑斑,可这么快就长好了,是哪个医生给你治的?”正在一旁等着上课的一位同事也插了一句。
我本来对这件事就感到奇怪,因为学生在那儿,我也没说什么。
晚上自习时,我在办公室里,把“小狸猫”的事讲给同事们听,还没讲完,老陈打断我的话:“什么‘小狸猫’?”
我只好又把“小狸猫”细细的描述了一番,没想到他竟十分诧异地叫:“老药王,他还活着?这不可能!”
我呆呆在那儿,不知所措。
大家七嘴八舌地告诉我:小镇上曾经住过一位姓王的九十多岁采药老人,经常用他采的草药给小镇上人治病,大家叫他“药王”。有一年,他在深山采药,带回一只全身纯白的动物,老药王和它相依为命,到了几乎形影不离的地步。后来老药王死了,它也就神秘地失踪了。
“听说那东西很通人性,还能帮老药王尝药草。”老陈又补充道。
“它长得很象狸猫,可是哪有那么大的猫?”
“老药王去世多年,难道它还活着?”
大家七嘴八舌地质疑,直到学生下自习,办公室里还在争论不休。
夜深了,我拖着疲乏的身体回去睡觉,脑海里一直回旋着同事们的话。
迷迷糊糊地好象有什么东西来到我的床前,我一下子惊醒了。跟前赫然是一个披着长发的女人,在惨淡的月光中,看不清她的脸。妈呀!该不是鬼吧?
我猛地打个激凌,大声叫着跳到地上,手里紧紧地握着板凳腿。
她凶狠地向我扑过来,我立即挥舞着板凳腿向她砸去。
没想到她竟一把抓住板凳腿,猛地一拽,我拼命地往回拖……
就这样我们一拖一拽的,“砰”的一声,门打开了,又进来几条黑影子。
莫非她又来了帮手?
我这样想着,一分心,跌个仰面朝天,她立即跨到我身上,舞着板凳腿向我头上砍下……我吓得紧闭眼睛。
“住手!”一双有力的大手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我吓昏了头,又踢又捶地拼命挣扎着被挟出了小屋。
“你这个人怎么搞的,怎么老是踢我们的所长呀!”耳边似乎是小吴的声音。
等我被人扶着站起来,也清醒了许多,门前有许多人,同事,住校的学生,派出所的所长大老张和民警小吴也来了。那个“女鬼”也在杨妈妈怀里抽泣,肩膀一起一伏的。
校长气吁吁的对大老张说:“我就怕要出事的,办公室里一直有人值班。”
(十一)
“你明明知道要出事,还不告诉我们!”所长大老张不满地说,“老刘,在这儿,对大家说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老张,你真是逼我上梁山啊!”校长为难地沉默好半晌,终于下定决心,“好吧,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们!”他说出了让我们震惊的一件事:
原来这女孩子名叫秀儿(化名),四年前来到这个学校就读的,是学校的一名品学兼优的高中学生,她的母亲是某城市的地方歌舞团演员。也许是遗传吧,这女孩子的身材特别好,个儿高高的,又爱好体育,被学校选取到本市的女子体操队进行培训。可是她的父母却不希望孩子学体操,他们要求孩子上大学,考博士,出国。他们有的是钱,缺少的是知识,希望女儿出人头地,将来给他们争光。这女孩子偏偏不听父母的劝告,天天往体训队跑。父母万分无奈,就通过朋友的介绍,把女儿送到这个偏僻的小镇中学就读。
公允地说,这所中学的升学率在这个学区算是高的,在县里也是榜上有名。校长受人之托,何况又是大城市里来的学生,自然不敢怠慢,把她分到重点班,还特地让学校最好的老师给她“开小灶”,又怕城里人在乡下生活不习惯,还特地让杨妈妈关照她。
刚到这个学校时,秀儿什么都感到新鲜,又受到大家的特别关怀,样样都很如意,学习成绩直线上升,还在县、市各级学科竞赛中频频获奖。秀儿多次为学校争得了荣誉,被校长当成了宝贝捧着。
没想到秀儿却一天天地消沉起来,常常莫明其妙叹息、哭泣,人也日渐消瘦。老师们以为她想家,常常来劝导她,却一点效果也没有。
校长、班主任多次托人带口信,让她父母来看望她,可是男的要上班,女的要演出,谁也没有来看望过女儿。听说他们分居啦,男的姘上了本单位的女同事,女的“一气之下”也找了个相好的,还有谁来关心女儿呢?
秀儿常在梦中哭泣、惊叫,有几次半夜披头散发地从女生宿舍跑出来。
“秀儿中邪了!”大家议论纷纷。
再次找她的父母,这对男女活宝竟不知去向,良心被狗吃了。
(喂!如果这对活宝也在电脑前看这段文字,可别怪我骂你们啊。)
秀儿的病时好时歹,好的时候和平常人没有两样,一发病,就闹得翻天覆地。学校只好让秀儿离开女生宿舍,搬到我的小屋后面的隔间里,杨妈妈自告奋勇的照顾她,校长夫人也常来陪陪秀儿,不时地开导她。
她不发病时,校长就让老师们轮流给她补习功课。
“我真心地希望她早日康复,能参加高考啊!”校长如是说。
“还要她复习,还考试!”所长大老张暴跳如雷,“你要把她逼死啊!”
(十二)
后记:
故事完了,我心情很沉重。就网友们关心的事作一下说明:
一、我是被毒螨咬的,据说毒性很大,严重的可以使人死的。但它们只是生活在人迹罕至的地方。那间小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小虫子哪,我也说不清。
二、秀儿终于没能参加高考,大老张托人把她送到城里一家精神病医院看过,病情得到了控制。后来,她外婆把她接走了。
三、校长已光荣退休,和夫人一起到他儿子工作的另一城市享福去了。大老张也“让贤”回家带孙子去了。坐在他的位子上是的一位我不认识的年轻人。
四、只有杨妈妈还在当她的校工。
五、至于“小狸猫”,是老药王从山上带回来的,我也搞不清是什么动物。老药王究竟是不是真的死了,也说不清。镇上人因为很久没见过他,才这样猜测的。我怀疑他还活着,那小动物是可能他故意放出来给秀儿治病的,我也跟着受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