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结婚时,他们很清贫。一间租来的小屋,13平米的空间,被一个简易衣柜隔开,前面是煤炉案板组成的临时厨房,后面一桌一床,算是卧室。床是硬板床,一米宽,一个人睡都不宽绰,两个人睡,几乎翻不了身。每天晚上,她像只小猫一样蜷缩在他的怀里,贴着他宽阔的胸膛,感受着他热烈的心跳,呼吸着他温暖的气息,她觉得很幸福。他也总是紧紧地抱着她,像要把她的骨头揉碎了一样,是无尽的呵护与疼惜。
那样的夜晚,他们的爱和梦,像春天里的花儿,绽放着灿烂的娇颜。他说,等将来有了钱,一定买大大的房子。她说,我们把每个房间里都放上大而柔软的床,想睡哪儿就睡哪儿,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刚结婚时,他们只有一台电脑。他要炒股,她要写稿。两人总是争电脑用,他的股票该卖了,编辑催她的稿子了。他们常常挤在一起,把屏幕窗口缩小一半,再各自错开,一个人看股票行情,另一个人在文档上打字。他的股票涨了,她跟着欢呼雀跃;她写出动情的文字,他也跟着击节赞赏。空闲时,他们一起在电脑上玩游戏,头挨头,手握手,齐心协力地对付看不见的对手。或者从电脑上下载大片,她靠在他的怀里,看得泪眼婆娑。
刚结婚时,他们共骑一辆自行车。尽管两个人的单位一南一北,他仍坚持每天早上骑车先送她上班,再穿越大半个城市去自己的单位。晚上下班后,再重复同样的路线去接她回来。虽然要绕很远的路,但对相爱的人而言,所有的距离都是美景。街东头的蛋糕店有她爱吃的芝士蛋糕,路南的农贸市场门口有他喜欢的糖炒栗子,街心花园是他们常常逗留的地方,看小孩子工工整整地练字,老人慢悠悠地打太极拳……他在前面慢慢地骑着,她在后面揽着他的腰,悠然翘起双腿,自行车清脆的铃声一路叮叮当当飘过,仿佛是幸福在唱歌。
后来,他们终于有了大房子,在房间里放上两米宽的大床。宽阔舒展的大床,可以随心所欲地摆放身体。每天晚上,他们一人一床被子,各守城池。有时候她撒娇想靠着他的胳膊睡,他却毫不留情地推开她,埋怨说:你压得我喘不过气,这么宽的床不够你睡啊?她只好悻悻地挪回自己那半边,床中间空出一大片来,仿佛是无法逾越的天堑。
后来,他用赚的钱又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新电脑放在卧室里,两人一个在书房,一个在卧室,他可以随心所欲地玩游戏看股票,她可以自由自在地写稿子逛网店。没有争执,没有嬉闹,没有抱怨。她想找他分享快乐,却只有一个冷冰冰的背影和QQ上一句短促的“我忙着呢”。同一个屋檐下,从一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的距离,竟是如此遥远。
后来,他辞职做起了生意,几年后,他买了车。可是他每天都很忙,再也没有时间去接她上下班。有一天突然下大雨,她下班后没打到车,淋成了落汤鸡回家。她对他抱怨,他轻描淡写地说:“我哪有时间去接你?你要是觉得不方便明天去给你也挑辆车。”她无言,想起那些自行车上的快乐时光,心里忽然无限酸楚。
是谁拉开了心与心的距离?是谁给我们的爱留下了缝隙?是岁月?是越来越富足无忧的生活?还是我们日益寡淡的内心?或许不是床、车,也不是电脑的问题,婚姻里,有些事一定是要一起做的,有些距离是不能拉开的。爱就是相互纠缠,依赖,亲密无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