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玫儿离我而去,已经一年多了。有时候坐在公寓里点燃熏香,弥漫的百合花香气里,总觉得仿佛玫儿会突然出现似的,笑着同我说:“小薇,你和我品味一样。”与其说玫儿是我母亲,不如说她更像是我的朋友。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我分外想念她,但我也明白我的愿望不过是奢求,玫儿是我生活中匆匆来去的过客,她不会再出现我的生活中。随着时间的流逝,玫儿成了相夹中的相片,为记忆珍藏。
由于公司最近并不景气,所以大幅度的裁员,我也成了其中倒霉的一个。子杭故作遗憾的告诉我:“抱歉,小薇,公司的决定,我无力改变,看来,你只能另找工作了。”我看穿他眼里的虚伪,是求之不得才是真吧,他怕我在他的总经理岳父面前透露些什么,早就视我为眼中钉了,现在有了好机会,怎会不把我扫地出门。
我淡淡的哦了声,表现冷静的出乎他的意料。子杭正想说些什么表示自己的惋惜,办公室的门开了,樱樱-他的妻子抱着婴儿出现了。子杭顿时眉头舒展开,发自肺腑的喜悦,站起身去抱孩子,搂在怀里爱若至宝。小女婴雪肤明眸,樱桃般小口,虽幼已然是个美人胚子。
我起身告辞,临出门前,小女婴忽然转过头来,对我眨眨眼,诡异一笑。我一怔,顿时记起,茉莉,那是茉莉,她真的投胎做子杭女儿,讨债来了。子杭啊子杭,这回债主都逼上门喽!我闷笑的肚子疼。
失业了,开始有些郁郁,但想开了,也没什么,正好乘机休假一段时间,平日里工作繁忙,想休假都抽不出空,这回好了,可以彻底放松一下。我在街上一直逛到天黑,拎着满满两手的购物袋回了家。
开门的刹那,发现房间里灯火通明,不由一呆,以为自己上班时忘了关灯,等发现桌上的饭菜才欣喜的叫起来:“玫儿,是你么?”
玫儿的脑袋从厨房间探出,巧笑嫣然:“小薇,才回来,都等你半天了。”
那一刻,我几乎有些哽咽,今生今世以为都见不到的人,不,是鬼,又出现在我眼前。
玫儿端出最后一碟炒鸡蛋,放在桌上,大舒口气:“好了,大功告成,快吃吧。”
又是满桌蛋的大会餐,我一边吃,一边讥笑她:“你的手艺仅止于此么?”
玫儿坐我对面,双手支腮看着我,俨然一副美女沉思的模样:“其他也会,但并不拿手,怕更被你看笑话了。”
吃完饭,我习惯的点起熏香,斜倚在沙发上,鸡心项坠从我衣领中掉出,玫儿瞥见,过来用手拈起,手微微颤抖:“小薇,你都知道了,是么?”
“我都不知道叫你妈,还是叫你玫儿,你倒瞒得紧。”我有些不满。
玫儿抬头,恢复嘻笑本色:“我只是生了你,对你成长并没尽责,你叫我妈,我会惭愧得很,还是叫我玫儿好了,我乐于做你朋友。”
“你回去后,没受罚吧?”我只担心她的安危。
“阎王好心,怜悯我,况且茉莉也为我求情,所以没罚,你不必担心。”她轻轻拍拍我手背,安慰我。
我突然起了疑心:“你回来,是不是因为我。。”
玫儿急得直摆手,:“不不,你的劫数已过,以后都顺利的很,别担心。”
还顺利,我今天才被炒鱿鱼。我愤愤不平。
“明天,买点植物回来摆摆吧,你这里都没什么生气。”玫儿环顾四周,向我建议,但我没错漏她眼光里的一丝慌乱。她有事瞒着我。
“玫儿,你那里生活比较单纯吧。”
玫儿瞪着清澈的大睛,似乎奇怪我怎么知道。
我叹息一声,人世间尔虞我诈,若玫儿在人间这几十年,早就炼成老狐狸了,偏偏她还保持着单纯个性,看来,作鬼也有作鬼的好处。
第二天,我外出购物时,经过一家名为“仙境”的花店,想起玫儿的话,就走进去,想挑一盆容易养活的盆栽。正弯腰看着,突然听到有人激动地叫我的名字“于小薇?”我直起身,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思维一下停滞,竟想不起来对方名字。
“朱槿,记得么,我是朱槿呀。”她急切的比划着,指指她额头上的淡淡伤疤。
哦,我想起来了,朱槿,中学时一起淘气的同伴。我也激动起来,怎会记不起,中学时候,情同姐妹,她额上的伤疤是我那一回不小心失手砸的,为这我内疚了好久,反倒是她并不在意。
朱槿的怀里抱着一捧白玫瑰,容色憔悴,我直觉有事,就拉着她找了家附近的茶室坐下来。
“自从我搬家以后,我们有多久没见了,5年,还是6年?”她有些怅然若失。
“8年了,我一直都想和你联系,可你倒好,连个地址都没留。”我带点责怪。
她不好意思的笑着:“开始是忙着上学,后来毕业了又忙着找工作,我想你也差不多。”
“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啊,是不是身体。。。”我婉转的表示自己的疑惑。
她眼圈顿时红了,垂下眼帘抚弄着手里的杯子:“我倒没什么,是路桐,他。。”
路桐?是谁?朱槿解释:“路桐,是我的未婚夫,本来今年我们打算结婚的,可是前两个月他查出得了白血病。”说到此处,已经忍不住伏在桌上哀哀哭泣。
可怜的朱槿,我同情心顿起,安慰例来不是我的强项,翻来复去说得都是“会好的,你别担心”之类。毕竟不是当事者,无法感同身受她的哀痛,任何言语都是苍白无力。
看着朱槿脸色很差,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去医院,就陪着她一起去看望路桐。初见路桐的刹那,竟有熟悉感。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瘦弱的路桐,谈笑自若,丝毫不把生死放在心上的模样。只在朱槿离开倒水时,才显露凄然,呆呆看着她离去的方向,郑重其事的对我嘱托:“这些日子苦了她啊,你是她好友,好好劝劝她才是。”
我连连点头安慰:“我会的,你也别太担心了,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你的病会好的。”
路桐瞥我一眼,眼光里带着些失望:“生死有命,找不到合适的骨髓,我的病怎么会好。我也认了,反正人难免一死,就是担心她呀,放不下心。”长长的一声叹息,竟然叹到我心底,顿时酸楚起来。
阴暗的心情一直到家后也没有恢复过来,电视开着,但却视若无睹,脑海里想着的只有朱槿和路桐这一对可怜的恋人。上天让他们相遇,偏偏又捉弄他们,一旦失去路桐,我简直不能想象朱槿会是如何。
天渐渐暗了下来,我独自坐在黑暗里发呆,灯光亮起的刹那,觉得刺目抬手遮住眼前。
玫儿好奇的蹲在我面前,眼神里蕴着关切:“怎么了?一个人发呆?”
“玫儿,你说,为什么上天总是要给相爱的两个人磨难?”
“经得起磨难的才是真爱,真金不怕火炼嘛。”她一本正经轻轻敲着我脑袋教训我。
“那生离死别呢?人都没了,还谈什么其他?”我有些愤愤。
玫儿微微侧着头,长发散落下来,皱皱鼻子,很是可爱的笑了,“上天这么安排自有他的用意,小薇,你别这么生气,只要你想通了人世间的任何巧合都不是无意义存在的,就会感激上天了。”
她顿了顿,见我没反应,又补充一句:“巧合,包括巧遇,例如说,今天你遇到一个很重要的人。”
巧遇?我眼前一亮,:“玫儿,你早知道是么,你知道我会遇到她,所以才。。。“
玫儿神色有些慌张,左顾右盼辩解:‘没有,我怎会知道。”
违背天意是要受罚的,我一凛想起玫儿救我的情况,顿时闭口。
隔天,我跑到骨髓库做了捐献。没想到,不久后,骨髓库通知我有一名患者同我匹配,需要我去捐助。我心知肚明,除了路桐不作他人想。
果然,路桐在骨髓移植后,身体慢慢开始恢复,路桐和朱槿简直把我当作了救命恩人一样看待。每次见到路桐总觉得亲切熟悉,象是亲人般,于是慢慢起疑心,觉得玫儿有秘密瞒着我。
回到家,开始对玫儿逼供:“玫儿,我今天去看望路桐了,他身体比以前好了许多。”
玫儿神色很安慰:“那就好,你救了他一命,将来好人有好报。”
“我怎么老觉得路桐象是我亲人似的,玫儿,你该不是瞒着我什么吧。”我有意无意的望着她。
玫儿脸色大变,手指着我,颤抖的说不出话来。“你。。知道。。什么了?”
“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我们的骨髓刚好匹配,医生说,骨髓移植最理想的供者是同卵双生子,玫儿,路桐他不会是我双胞胎弟弟吧?”才出口,觉得有什么不对似的,但又抓不住重点。
玫儿闻言一怔,接着捧腹大笑,长发披散,笑得泪珠打滚,直不起腰来,一手指着我,几乎喘不过气“弟弟?你说路桐是你弟弟?哦哟,笑死我了。路桐比你小一岁啊,怎么会是你双胞胎弟弟?”
“难道,是父亲的儿子?”我再度提出疑问。
玫儿敛了笑意,坐到我身旁,眼眸中水意盈盈“小薇你太聪明,我知道瞒不过你,迟早你会猜到,路桐,他其实是你父亲。”
我张口结舌,玫儿的回答出乎我的任何想象,玫儿高估我了,若不是她说,这个答案到死我也猜不出。
“我和你父亲相爱的年代正值动乱,我们两家都是资本家后人,怎会放过我们,你父亲受不住那些莫明的耻辱,他向来心高气傲,于是在一个晚上,服毒了。我痛不欲生,就把刚出生不久的你放在一户人家门口,也随他去了。”
可怜的父亲,可怜的母亲,我怜惜的看着玫儿,玫儿却粲然一笑,出乎我意料:“小薇,生死有命呀,不必为我难过。你父亲比我先走一步,早早投胎了,而我在地狱里过了这许多年,倒也想通了。但看到他今生多灾难,一时不忍心才指点你。。。”
“那你这么做,是不是也违背了天意?”
玫儿无辜的望着我:“我做了什么?救人的是你,你积了功德,我可什么都没做。”说着,她狡黠的冲我眨眨眼。
我舒口气,放下心中大石,想起另一个问题。“玫儿,你这回可以呆多久?”
“我没告诉你么?”见我一脸疑问,玫儿吐吐舌头,很不好意思“我已经升职了。”
“嗯?”
玫儿一脸得意,很神气的告诉我“我现在的职务是白无常。”
自从失业以来,我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慵慵懒懒的享受生活。下午会泡上一壶茶或者咖啡,在阳台上晒晒太阳,看看想看的书,或者学猫打个盹,惬意得很。若不是佳荷的来访,我觉得自己已快与世隔绝了。
向来热情善良的佳荷,见我时却吞吞吐吐,神色不安,谈话时心不在焉,让人感觉心事重重。我只做不知,自顾自谈着自己失业后的生活,若她要说必定会说,我若逼她反倒令她难做。
一壶咖啡快喝完了,屋里已经渐渐暗下来,我开了灯,起身做晚饭。佳荷犹自坐着发呆,没察觉我已经离席。正在舀米的时候,玫儿出现了,悄悄问我:“今天有客人?”
“是啊,佳荷是我以前的同事。”
玫儿好奇的偷偷探头望了下佳荷,同我说:“小薇,你的朋友一脸死相啊。”
我停下手里动作,不解的看着她:“什么死相?”
玫儿右手在颈间做了个横拉的动作,伸长舌头,翻着白眼。
锅子从我手中掉落,发出“哐汤”巨响,米撒了一地。佳荷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小薇,出什么事了?”随之响起脚步声。
玫儿食指竖在嘴边,做个禁声的手势,我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她放心的消失了。
“小薇,怎么了?”佳荷进来后惊讶的看着厨房地上一团糟。
我掩饰着心头的不安,强颜欢笑:“手滑了一下,锅掉了,没事没事。”
“我来吧,你可不擅长做家务活。”佳荷挽起衣袖,系好围裙,麻利的从我手里接过锅子。
佳荷向来是家务高手,同她在一起不必担心饿肚子。我做着善后工作,将地上的米都清扫干净。一边扫,一边打量着佳荷,佳荷粉色的脸颊上散着几丝卷卷秀发,神情带着点少见的忧郁,但依然秀丽可人,想到玫儿的暗示,我怎么都不能相信年轻活泼的佳荷会离开人世。
自杀?他杀?交通意外?还是其他?人实在是太脆弱了,总以为自己是万物之灵,但肉体却摔不得,撞不得,打不得,连一场小小的感冒有时都会置人于死地。脑海里胡思乱想着佳荷可能会遇到的不测,心却越来越不安,干脆放下扫帚,跑进了浴室。
“玫儿,玫儿,你在么?”我焦急的低声呼唤着。
“就知道你会找我。”玫儿在浴缸前渐渐显形,悠哉的坐在浴缸边沿,手托腮,一副料事如神的模样看着我。
在我开口以前,她抢先一步:“我不可以泄漏天机,否则会受罚,小薇,你也不希望我受罚吧。”
她眨巴着眼眸,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心一软。
我好言相求:“一点点,透露一点点不过分吧。怎么说,你现在都是白无常了,这点权利总还是有的。”
玫儿犹豫着,托腮的手指轻轻敲着脸颊,眼珠转着,似乎在做重大抉择。
“小薇,一切都是命定,你改变不了什么。我只知道2天后去拘她的魂,别的也并不清楚。”
2天,我如被雷击,佳荷只有2天可活了么?正想再问得清楚些,浴室门被打开了,佳荷一头卷发摇晃着,象个洋娃娃般好奇看着我:“小薇,饭菜都做好了,你呆在里面做什么?”
我一惊,回头看浴缸那里已空,玫儿消失了。
“我。。洗脸啊。”我找个借口,忙出了浴室。
饭菜都已经在桌上摆好,佳荷是这里常客,同我并不见外,洗了手就开始吃饭,但她吃的精神恍惚,只扒着碗里白饭,并不夹菜。我则听闻噩耗,没有胃口,有一筷,没一筷的戳着碗里白饭。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佳荷起身,在沙发上拿起手机接听。
“恩,我在小薇这里。。。不,我不想见你。原因?。。。你自己应该清楚。。。乐海,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不是因为别人,而是我们之间的问题。。。你威胁我没有,我都下决心了。”
乐海?她的医生男友?两个人吵架了么?我的一脸疑问太明显,佳荷看到我的表情有些不自在。
“我和他分手了。”
“为什么?我以为你们会结婚。”
她叹息一声:“从前我也这么以为,但是小薇,他好高骛远,又爱赌,把我的私蓄瞒着我投入股市,5万亏至现在一万都不到,这也还算了,偏偏又把我和他原本要买房的首期款输光了,我原先以为他是个正直上进的人,可他的所作所为令我失望。”
我愕然:“乐海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在我印象里的乐海一直都是乐观开朗,上进的,没想到一下子会变成这样。
佳荷眼里蕴泪,摇头:“人是会变得,小薇,我已经不认识现在的乐海了。而且,而且”她说着突然忸怩起来“我又认识了明光。”
明光?从什么地方又跑来个明光?
佳荷粉脸微微起了晕红:“明光是我新邻居,前两个月才搬来,是个作家,他人很好。”说到这里,她低下头,不敢看我。
这小妮子还怕羞呢,才想取笑她两句,但一想到佳荷时日无多,心便重重沉下来。
“小薇,我并不是见异思迁,是乐海令我失望后,我才。。。”她见我神色郁郁,顿时误解,着急的辩解着。在她惶惶不安的眼眸里,我看到她内心的罪恶感和惶恐。
我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膀:“没人能指责你,感情是双方的事,与别人没多大关系。不必太在意旁人眼光了,对的起自己的心就好。”
“谢谢你,小薇。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走了。”佳荷满含感激的泪水。
我正想提议她住下来,方便我照顾。玫儿突然出现佳荷背后,对我做了个手势,见我没理会,又做着口型。
让- 她-走
虽然不明白玫儿这么说的含义,但我改变了原先的主意,没有挽留,而是把佳荷送出了家门。
关上门的刹那,玫儿舒口气,神情放松,纤手拍拍胸口,笑颜如花的庆幸:“还好你看懂了,我真怕你留她呢。”
“说,你那是什么意思?”我双手叉腰,恶狠狠的看着她。
“咦,小薇,你这模样好难看呢?”玫儿笑嘻嘻的点着我鼻子,在我还来不及有下一步行动前,已经敏捷的移动到沙发上。
我跟着坐过去,死缠不放。“好玫儿,我知道你可不是那么狠心肠的人。”
玫儿皱皱鼻子,眼睛笑成一弯月牙:“小薇,我早不是人啦,你忘了么?”
这个玫儿,才到人间没几天,就学坏了。
见我一脸不满要发作的样子,玫儿赶紧讨饶:“事情也许有挽回余地,不过你别插手就好,千万记住,这两天不许找佳荷。”在我发问以前,她先堵住我嘴:“别问,那是天机,切记,切记。”在她慎重的眼光里,我不由自主的点头答应。
因为对玫儿的承诺,即使整夜睡不安稳,吃饭不下咽,日夜为佳荷担心也约束着自己的双脚不往佳荷那里跑。直到第三天晚上接到佳荷的求救电话。
“小薇。。救我。。快。。。啊~~”
一声凄厉的叫声后,电话断了。
我突然醒悟,玫儿欺骗了我,若不是她这么说,我此刻必定陪在佳荷身边,那玫儿必定会因为我的在场而感到为难,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所以她支开了我。而我出于对玫儿的信任,一丝都不曾怀疑过她的话。
我挂了电话,发疯似的向佳荷家赶去,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那么急的赶去,我也不知道看到玫儿会怎样,佳荷是我的朋友,我不忍见她死,那么玫儿呢?如果我阻止了玫儿,她的下场又会如何?脑海里各种念头如惊涛骇浪般汹涌,但理不出一丝头绪。也许玫儿的做法是对的,为了避免我为难。
一口气跑上6楼,已经喘得透不过气,佳荷的房门半掩着,透过半开的房门我看到她跪在地上掩面哭泣,玫儿背对我站在她面前。
“玫儿。。不。。不要。”我气喘吁吁的努力支撑着跌跌撞撞走进去。但屋里的情形大出我意料,屋里除了佳荷与玫儿,地上躺着的是乐海,已经昏迷手里仍紧握着一把手术刀,另一个潇洒俊朗的男子站在佳荷身旁,但神色凄然的望着佳荷。
玫儿很是意外:“小薇,不是叫你别来么?”
佳荷闻声抬头,却不是看我,而是凝视身旁男子,泪珠成串往下滚落,泣不成声:”明光,你何苦。。何苦如此。“
名为明光的男子缓缓蹲下,望也不望我,他的眼里只有佳荷:“佳荷,你活着就好,我自己怎样并不在意。”
怎么回事?我用眼光把怀疑丢给玫儿。
玫儿微微叹息一声,指着明光:“没看出来么,他并不是人。”
啊?佳荷爱上的竟然不是人么?我瞠目结舌。
“他在世时与人为善,积了不少功德,原本可以在地府里做判官。可惜为了救佳荷,伤了人,逆了天命,真是可惜了,来世免不得受苦。”
屋外远远传来警笛声,玫儿蹙着眉,催促道:“该走了,误了时辰就更不好。”
明光为佳荷拭去泪痕,坦然笑着:“佳荷,我要走了,也许下一世我们会相遇。你可要记着我。”
“好,可不许耍赖,下一世我们约好要见面的。若见不到你,我到地府里找你去。”佳荷急切的握着明光的手求着承诺。
“那我们就一言为定了。”明光轻轻的放开佳荷的手,退后两步,对着玫儿说:“走吧。”
玫儿上前握住了明光的手,他们逐渐在空气中消失了。
佳荷怔怔的望着空气,喃喃自语:“下一世的约定,你可一定要记得。”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警察处理了,乐海因为蓄意谋杀被判了刑,他在法庭上一直说是有个叫明光的男子是第三者,并打昏了他,但调查的结果是明光早就在一年前去世了,他的话被当作疯话不予理睬。
佳荷的心情一直都没有恢复过来,她开始相信前生来世,并尝试吃素念经,我想她大概是想求上天给她一个下辈子与明光重遇的机会吧。
玫儿因为我不信任她而同我赌气,已经好几天不出现了,一个人的日子突然觉得无聊起来。
我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视机长嘘短叹的时候,忽然听到玫儿温柔的语声:“想我了,是么?”
回过头,玫儿正双肘支在沙发背上,调皮的眨着眼睛,对我笑意盈盈。
秋日阳光懒懒的下午,正适合窝在阳台的藤椅上打盹,而我不得不出门的理由,是为了去照相馆取一卷早就该取的照片。如果不是照相馆的老赵连着打了几个电话催我去取,恐怕我早就把照片的事抛在脑后了。
推开照相馆玻璃门的刹那,一个低头看照片的女子走出与我错身,身着淡紫色花连衣裙,项间链坠因着阳光反射发亮,耀花了我的眼,出于女人对饰物天赋的直觉,我发现她的链坠竟然是乘号的形状(或许是叉),镶嵌着钻石,看起来价格不菲。那只是一瞬间脑海的反应,闪过一丝奇怪,但并不在意,步伐依旧。
刚走到柜台前,突然听到屋外传来惊呼,扭头一看,发现刚才出门的女子正呆立在门前,照片撒了一地,神色惊恐。她怎么了?我打量着她,那女子突然蹲下身,手颤抖的捡照片,而且捡起的照片全部背面向上,似乎不敢去看照片上内容。我好奇起来,照片上有什么,让她这么害怕。
“小薇,你的照片在我这都搁了两个多月了,你当我这里是银行的保险箱啊?”老赵不客气的敲着我脑袋。
老赵是养父的朋友,向来不把我当外人,我嘻嘻一笑:“放你这,我放心的很,只要别问我收保管费就行。”
老赵从抽屉里掏出一叠照片递给我:“那,收好了。小丫头不上照啊,拍的够难看的。”
我一边掏钱,一边假装随意的问:“刚才取照片的是谁?看起来好像有点眼熟。”
老赵用怀疑的眼光上下打量我,“小丫头这么没记性,那是老丁家的女儿,小时候和你一起调皮捣蛋的,叫丁什么梅的。哎呀,就挂在嘴边,怎么一下子想不起来。”他焦急的用手指轻轻扣着额头,有些冥思苦想。
老丁家的?小时候?我灵光一闪叫起来:“丁若梅。”
老赵顿时喜笑颜开:“对对,丁若梅,那丫头可比你有出息,去年才从德国念书回来。听老丁说,现在在一家外资企业当上主管了。”
我不服气的正想为自己辩上几句,不被老赵看扁。一个身影突然来到我旁边,原来离开的丁若梅又折了回来,她手里依旧拿着那叠照片,但脸色苍白,神情惶恐的问老赵:“赵师傅,你们这里印照片的机器没问题吧。”
老赵怔了一怔,问道:“是不是照片印坏了,如果印坏了,我退钱给你。”
若梅连连摆手:“不,赵师傅,你误会了,只是,只是我的照片有点奇怪。我才想问问,是不是机器的问题。”
“照片怎么了,拿来我看看。”老赵伸手要去拿若梅手里的照片,若梅本能的手一缩,老赵拿了个空。
她带着歉意,勉强笑笑:“也许,也许只是曝光问题吧,没事。我是随口问问,赵师傅你别介意。”
她神情恍惚向外走去,从头到尾,都没注意过我。我原本打算叫住她,犹豫了一下,终于放弃。毕竟那是若梅自己的事,我何苦非要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插一手。让她去吧,各人有各人的生活,她的世界没我的份。
与老赵闲聊一会才告辞,转弯在人行道等绿灯时,发现若梅也在,她抬头看我,我微微一笑,礼貌的招呼:“你好。”她眼神闪过一丝茫然,似乎想不起我是谁。
“还记得田阿姨家的瘌痢狗么?”我提示她。
小时候,田阿姨家里养着一条长毛狮子狗,我和若梅最喜欢去逗狗玩,那年夏天,父母给我剪短了头发,说是为了凉快。我和若梅也怕狮子狗热坏,两个人忙了一下午,结果狮子狗变成全身坑坑疤疤的瘌痢狗,我一直记得田阿姨那时的尖叫,足可震破窗玻璃。
“啊,小薇,是你。”她终于想起,唇边漾起一抹笑。
“照片没拍好?”我一时想不到说什么,怕尴尬,就无话找话指着她的照片。
若梅脸色立刻变得苍白,身子晃了晃,快要支撑不住的样子。我一惊,忙扶住她,发现她双手冰凉。
“我的公寓就在附近,你大概是被秋老虎晒伤,到我那里坐坐。”我对她提议。
她犹豫片刻,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在我小小的公寓里,若梅有些不安的端坐沙发,捧着热茶的手还在微微发抖,那叠引人好奇的照片依然是背面朝天被放在茶几上。我在她对面坐下来,并不多言,给她时间恢复。
“你相信这世界上有鬼么?”若梅突然抬头望我。
鬼?真算问对人,我可见过不少鬼。
“当然有。”我毫不犹豫。
“那鬼会不会害人?”她紧张的等待我的回答。
我摇头:“不清楚。也许会,也许不会。”暗暗观察了一下她的神色,揣测着问道:“是不是,你遇到鬼了?”
“锵”,杯子掉地,碎片四溅,到处是茶水。
若梅“啊“了声,惊的跳起,但裙子已然湿了一大片。
我赶快从茶几取过面纸,帮她拭去身上水迹,手忙脚乱间,不经意将茶几上照片拖散,撒了一地。
若梅见状竟然将我推开,蹲下身去捡地上照片。我一怔,也上前蹲下想帮她捡起。在我脚边有几张照片在掉下来时翻了个,变成正面向上,我捡起无意瞥了一眼,顿时惊讶的叫起来。
照片里拍的是外滩,背景是东方明珠电视塔,若梅在照片上笑得灿烂如花,但在她身旁竟然有淡淡的一个白影,显呈人形,眉目依稀,是个男子。
“你看到了。”若梅颓然坐倒在地,手里照片纷纷掉落,忍不住双手捂脸嘤嘤哭泣。
“那是你害怕的东西,一个鬼?”惊讶过后,我仔细端详着照片中的白影,不知怎的,竟然觉得那男子神情间似乎蕴含深情。
“他纠缠着我,不肯放我。我知道他不会轻易放手。”她惊恐的啜泣着,言语里含着憎恨。
我有些莫名其妙:“谁?是谁纠缠你?”
“唐仲华。”她有些咬牙切齿。
然后,若梅断断续续将唐仲华的事讲给我听。若梅到德国时,由于家里经济并不富裕,除了学费外,生活费都得依靠打工来维持。她在一家中餐厅找了晚上兼职的工作,唐仲华就是那家餐厅的老板。身在异国,举目无亲的情况下,年轻美丽的若梅很快和唐仲华熟悉起来,两个人陷入热恋。唐仲华学历不高,个性比较木呐,平时也不注重情调,虽然对若梅体贴备至,但时间久了若梅开始觉得两个人之间并不适合,就慢慢疏远他。就在若梅回国的前一晚,他喝醉酒在去找若梅的路上,被车撞了当场死亡。
若梅眉目间有些凄楚:“我不爱他,但他死了,我还是很难过,毕竟我们曾经爱过。可是,没想到我回国以后,拍的照片上竟然有他,他必定是怪我离开他,所以阴魂不散跟着我。”
跟着若梅?我四下打量着自己房子,忽觉有些寒意。一阵冷风从阳台吹进客厅,我微微打了个冷战,突然有了奇怪的感觉,似乎这房子里不止两个人。
外面天色已经快黑了,我开了灯,借口拿扫帚,进了浴室。
“玫儿,玫儿。。”我焦急的压低声音呼唤着。
“嗯~~”打着哈欠,揉着眼的玫儿出现在我眼前。
她鼻子嗅嗅,突然咦了声,眉头蹙起,精神一下子振作起来。
“有鬼魂的气息?小薇你招惹了野鬼回来?“她一副责怪我不乖的样子。
果然,我的预感竟然是真的。于是,我简要把若梅和唐仲华的事告诉了她,玫儿听得连连点头:“必定是哪个白无常不小心错漏了一个,那可是得扣好几个月冥币得大事,我做件好事,把他带回去得了。”
我放心的出去继续和若梅交谈,并安慰她不必担心。
若梅轻轻扯着颈中项坠,柔柔弱弱的叹息:“小薇,我知道你好心,明天我就去庙里烧香,替他做场法事,就盼他快点醒悟,毕竟人鬼殊途啊。
我理解的点头,若梅的看法和做法是对的,唐仲华死了魂魄恋着若梅不去,很痴,让人同情,但对生者并不公平,毕竟若梅也有自己的生活。
突然,玫儿出现在若梅身后,同我做了个手势。我心神领会的拿起杯子,起身向厨房间走去。
刚走进厨房,就听到客厅里传来若梅的尖叫。我直觉的要跑出去,玫儿拦在门口似笑非笑:“看好戏吧,小傻瓜。”
好戏?我一时没明白,但听从若梅的话,在厨房里向外张望。
只见方才还伤感的若梅,此刻满脸怒容的冲着鬼魂喊道:“你做鬼也不放过我?唐仲华,你以为我怕你么。”
唐仲华反而语声凄然:“若梅,我是真的爱你。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时,你那么羞怯的看着我,一双眼睛大大亮亮,我对自己说,这个女孩子是我一直在等的人。你念书这几年,学费和生活费都是我出,你想要的我尽量满足,但那是我心甘情愿,并不求你回报。你是这么优秀的女孩,怎么会真的爱上我,我一直都明白,但不断的骗自己,你终有一天会被我感动。”
若梅冷冷哼了声:“说什么不求回报?活着时一直让我同你结婚,死了也纠缠我,不让我好过,这算什么爱我?若你真爱我,就离我远远的,该去哪儿就去哪儿。“
“若梅,你太狠心,连我死了都不来看我一眼,一滴泪都不为我流,反而庆幸摆脱了我这个包袱。若梅,我怎甘心就此离去?”唐仲华紧握着双手,渐渐激动起来。
一个女人狠心起来真是可怕,我小瞧若梅了,她没我想的那么娇弱,反而聪明得过了头。我自以为是的同情她,原来真正的高手倒是若梅了,唐仲华不过是她前进路途中小小的踏脚石,过河拆桥,他被遗弃该是预算中事。
我苦笑望着玫儿,玫儿撇撇嘴,很不以为然:“看,哪用你出面,连鬼都被她吃的死死的。”
若梅含着怒意喊道:“我现在就到龙华寺里去,有本事你跟我走。”接着我听到大门砰的被关上的声响。
“他会跟去吗?”我有些好奇。
玫儿叹息一声:“会,无论到哪里,唐仲华都会跟她去。”
”因为爱么?但唐仲华明知道若梅利用了他啊。”
玫儿斜倚在门旁,眼睛注视着窗外的黑暗:“因为契约。”
我大奇“什么契约?”
她回过神,点点我鼻子,娇嗔的说:“没注意丁若梅脖子上挂的项坠么?”
“一个乘号。”
“哈哈”玫儿眼睛笑成一弯月牙“孤陋寡闻,那是如尼字母,叫Gifu,是一个礼物,一种一个人给另一个人的东西。它有一个深层含义,收到礼物就将接受者置于对给予者的一种义务之中,它在两者逐渐产生一种契约,爱或者影响的契约。”
那是我第一次觉得玫儿这么博学,惊讶的合不拢口。
半晌才领悟过来:“那是唐仲华给她的礼物。”
玫儿懒懒斜睨我一眼,很不屑的回应:“才想到啊,唐仲华用这种方式表示他的爱,但丁若梅可没想到这些,只以为那是一件贵重的首饰。除非她把首饰毁了,契约才会失效,否则,唐仲华会跟她一辈子。”
那若梅可得自求多福了,我不禁为她叹息,又想起件事:“玫儿,你怎么懂这么多?”
她嘻嘻一笑,俏皮的吐吐舌头:“从唐仲华那现学的。我答应等丁若梅有了悔意,再带他走。”
我瞠目结舌:“玫儿,你徇私舞弊。”
“ 人间有人情,我这是鬼情,懂么,别以为我们鬼都是冷酷无情的。”玫儿凑到我跟前,眼睛清清亮亮的瞪着我,一字一句。
看,玫儿毕竟是玫儿!一朵笑意浮上我脸颊。
朱槿和路桐在秋天结婚了,披着白色婚纱的朱槿美丽的象个小仙女,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路桐随在她身侧,不时用温柔眼神注视她,那种幸福让我羡慕,也让我妒忌的想尖叫。婚礼采用户外草地自助餐的形式,风和日丽的好天气,阳光暖暖的洒在身上,让人好想在这在如茵草地躺上一会。
避开喧闹的人群,我端着果汁和食物餐盘在僻静处找了座位,当清凉的果汁滑过干渴的咽喉,让我忍不住满足的叹了口气。
“原来这里还有志同道合的人。”一个男子低沉悦耳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
我抬头,只见面前站着个面容俊朗,高大成熟约莫三十多岁的男子。我把食物挪过来些,方便他坐下。
“与其呆在那群麻雀中间耳朵受罪,倒不如清净点享受美食。”我指着草坪那边的人群发表看法。
听我这么说,他不由笑了:“呵,那些人都是我家人亲戚。”
我顿时脸红,暗暗责怪自己多嘴多舌,管吃就好,还乱讲什么。
那男子倒也机灵,见我尴尬顿时替我转圜:“我可是家里出名的八哥鸟,比那群麻雀功力还高,你得有心理准备。”
哈哈,我忍不住笑出声来,顿时气氛轻松起来。
他向我伸出手:“认识一下,我是朱天浩。”我犹豫一下,看他满脸诚挚,终于将手伸出:“于小薇。”
“原来你就是小薇,久闻大名了。我从朱槿口里听说了你为他们做的事,可真要好好谢谢你。”他恍然大悟的神情。
“多嘴的朱槿,真该拿针缝住她的嘴。”我反应快的没经过大脑,她答应过我不宣扬,可天知道她究竟告诉了多少人。
一阵清脆的笑声从我背后响起,接着肩膀被重重拍了一下:“好啊,小薇,才一会没见,就在我叔叔面前说我坏话。”
我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她却略含深意的冲我眨眨眼:“小薇,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叔叔朱天浩,十几岁就到国外念书发展,前几天才从英国回来,别看他才三十多岁,可有本事的很呢,赚钱的公司开了一家又一家。他这次回来还打算在上海投资做生意呢。可惜呀!”她顿了顿,瞟了瞟我,又瞟了瞟朱天浩,神秘一笑“他忙着事业,都还没女朋友呢。”
这个朱槿,当媒婆的心思这么明显。自己幸福美满了,就恨不得身边人个个快点结婚。
她拍拍朱天浩的手臂:“叔叔,我今天结婚,忙的很,你倒好躲这里清闲。我可不管,你等会得负责把小薇送回家。”话刚说完,就听得远处有人叫她拍照。朱槿应了声,拎起拖地的裙摆,匆匆忙忙赶过去。
我和朱天浩面面相觑,忍不住都哗然而笑。我将食物餐盘托起,询问道:“要不要来点?”
朱天浩倒也大方,从盘子里拿起一块三明治就吃,毕竟在国外呆了许多年,不拘小节。
“你这些年都在英国?”反正也无聊,我一边吃一边问。
他笑着摇头:“英国那鬼天气我哪呆得住,世界各地到处跑,一来为了做生意,二来我这个人喜欢旅行,正好顺便到处看看。”
说到鬼,我不由一动,停下手里动作,专注看着他:“听说英国那些古老的城堡都闹鬼,是不是真的?”
他微微沉吟一下:“的确如此,我曾经在一家有200多年历史的古堡里住过,晚上就曾经看到过屋里有漂浮的人影。”他顿了顿,担心我害怕,但见我唯有好奇的表情就继续下去:“其实不光英国,世界上有很多地方都有鬼魂存在,只不过大多数的人拒绝去相信罢了。”
“我们常把自己不能理解,或者害怕的东西当作不存在,那是种自欺欺人的做法。炼金术,巫术,魔法,那些东西因为我们的无知而变得神秘可怕起来。”说到这里,他淡淡一笑:“小薇,你说呢?”
我有些茫然:“我相信世界上有鬼魂的存在,但其他,我并不了解,所以不便发表看法,免得旁人笑我无知。”
朱天浩脸色凝重起来,似乎若有所思:“无知并不可怕,但若是不懂装懂就可笑了。”
我一时没有明白他所指,呆呆望着他。朱天浩突然一笑,站起身来:“怎么同你谈这些,怪力乱神的,要吓坏你了。走,送你回家。”
秋天的太阳下的很快,6点不到,天就逐渐暗下来了。坐在朱天浩崭新的车里,听着神秘园的音乐,很舒适,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直到车子猛地一震,我才惊醒过来,揉揉睡眼悻松的双眸,迷迷糊糊的问道:“怎么了?”
朱天浩苦笑:“爆胎了,小薇,真是对不住,我车里的备胎前几天才换上,现在车子可动不了了。”
我顿时清醒过来,安慰他:“没事,我自己叫辆车回去好了。”打开车门,我准备下车。
“等等,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你一个女孩子,我不放心。”他用手机打了电话,通知修理厂来拖车,又拦了辆出租送我回去。
朱天浩一直把我送到了家门口,我心下对他暗起好感,为了表示感谢,请他进来喝杯茶。他犹豫了下,笑着说:“今天我看你累了,早点休息,喝茶么,下次我请你,小薇,你会和我一起喝茶的,是么?”
我羞涩的点了点头。
曾经有人同我谈起缘分,我愤愤不平的说,我相信有缘分,但我觉得自己不会那么幸运遇到它。但,遇见他是缘分,不是么?不知不觉嘴角缓缓扬起。
“嘻嘻,小薇,他是谁呀?”玫儿不怀好意的围在我身旁追问不休。
我故作若无其事:“朱槿的叔叔,是朱槿让他送我回来的,你可别多想。”
“哦~~”尾音拉的好长,明显听出玫儿并不相信我的话。
“鬼都象你这么自作聪明么?我看你们都该补猪脑了。”我恼羞成怒的横她一眼。
玫儿可怜兮兮的叹息:“女儿大了,留不住喽。”说着娇笑着躲开去,我又笑又气的在后面追打着她。
不久朱天浩就频频约我,他通常带我去他的住处喝下午茶,坐在别墅外,一边晒太阳,一边听着见多识广的他谈着各地奇闻趣谈,是我一大乐事。
“艾萨克。牛顿爵士认为自己是自然哲学家,事实上他大多数的作品致力于炼金术和预言,只有一小部分致力于科学。”
我听得骇然而笑:“我只知道牛顿是科学家,他也象古代道士围着丹炉炼金?真不可思议!”
天浩笑得前仰后合:“是,只不过他不穿道袍,设备更好些而已。”他俯身的时候,一枚坠子从衣领中滑出。一个五角星的坠子,我好奇的指着它问:“那是什么?护身符?”
他用手握住那五星,沉默片刻,突然笑了:“小薇,被你猜到,是护身符。”
“原来你这么胆小?”我忍不住嘲笑他。
“对对,被你瞧穿了,不会看不起我吧?”他装着可怜巴巴的样子。
我灵光一闪:“说个故事,说个离奇点的故事,我就不笑话你。”
“哦”天浩微微沉吟了一下,说道“有了,我以前在英国听过一个,你可别听了害怕。”
害怕?怎么可能?见过鬼了还怕什么?我心下暗自好笑。
“从前,有个小男孩,家里很穷,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乡背井到其他地方生活,一个外乡人,到哪里都受气,在他贫病交加快要死去的时候,幸好有个老人收留了他。那个老人叫亨利。克罗利,他的祖先曾经是金色黎明的成员阿雷斯特。克罗利。”见我眼露茫然,就解释:“金色黎明是玫瑰十字会员创建的,简单点说,金色黎明的会员都是一群对神秘术和神秘传统都非常感兴趣的人。”
我半知半解的继续听着。
“老亨利一辈子都没有孩子,就把那男孩当自己儿子一样看待,并在临终前把阿雷斯特。克罗利的笔记送给了他。小男孩从笔记里知道有个达成目的的捷径。。。”
“炼金术?”我惊叫起来。
天浩严肃的摇头:“不,比这要可怕。我说的是魔鬼协定。巫师按照一定仪式来召唤恶魔,让他按照自己的意志办事,对于巫师来说那是最危险的交易。当巫师和恶魔签订协议之后,被祈求的恶魔将在一个时期内满足巫师提出的任何要求,但当过了时间限制,恶魔将永远拥有巫师的灵魂。”
我打了个冷战,觉得身上起鸡皮疙瘩,但仍然好奇:“后来呢?那个小男孩和恶魔签订了协议吗?”
“对于走投无路的小男孩来说,虽然危险,却是唯一机会。他用血在协定上签了名,从此之后,他将花20年的时间利用魔鬼的魔力获取玄妙的知识或者物质的享受。他变得非常富有。”
“原来协议期限是20年。那后来呢,20年后恶魔有没有来索要他的灵魂?”我听得入迷,追问结果。
天浩冲我摊摊手,很是无奈:“不知道,我也不清楚故事的结局,说故事的人没有告诉我。”
我长长的出了口气:“还好只是个故事,用灵魂和恶魔交易,不是浮士德么?”
“对,浮士德,歌德也许比我们了解的更多。”他的神情看起来若有所思。
我看着天色不早,起身告辞。天浩开车送我回去,一路上两个人都沉默着,等我下车之后,天浩从车窗里探出头叫住我:“小薇!”我应了声,一回头才发觉他的伤感。
他深深凝视我:“小薇,或许明天我就要走了,以后怕是没什么机会见面。我很高兴能遇到你,你陪我过的这些天让我一辈子都难以忘记。”
一丝慌乱萦绕上心头,天浩要走了么?我顿时觉得鼻子酸酸,忍不住道:“我以为你会留在上海。”
天浩淡淡一笑:“我也想,可是很多事身不由己。小薇,好好保重,可惜与你相处时间太短。”他轻轻叹息了声:“小薇,祝你幸福。”
说完这句话,他发动车子,离我而去了。我呆呆站在原地,望着渐行渐远的车子,眼睛逐渐被泪水模糊。我不懂为什么天浩要离开上海,离开我,我明明看到他眼里的深情,难道他有难言苦衷?
那个晚上我几乎整夜没有合眼,玫儿也知趣的不来打扰我,直到天快亮才迷迷糊糊睡着。
刺耳的电铃声惊醒了我的恶梦,我擦了把冷汗,庆幸对方来得正是时候。看一看时间已经下午1点多了,披了件外套就跌跌撞撞的去开门。
竟然是朱槿,眼眶红肿,犹自抽泣着。我开了门之后,就懒懒躺倒在沙发上:“怎么了,才结婚就和路桐吵架?我看路桐脾气好得很,你呀得。。。”
还没说完就被朱槿打断:“小薇,我叔叔死了,朱天浩死了。”
我如被雷击,怎么可能,昨晚尚且好好的人怎么可能说走就走?“别开玩笑了,我昨天还见到他。”我声音颤抖的驳斥她。
“是真的,小薇,你听我说,今天一早,我和爸爸过去看叔叔,才发现他死了,一点伤痕都没有。我们报警了,法医说是心脏病发作猝死。我在书桌上发现了这封信,是给你的。”
朱槿泪水簌簌落下,我脸色苍白的接过信,信封上面写着“于小薇亲启”几个字刚劲有力,恰似他为人。
开启封口后,我手颤抖的几乎没办法拿稳信纸,深吸口气才总算稳定下心神,细看信上内容:
小薇: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人世了,但不必为我伤心,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还记得我给你讲过与恶魔签订协议的故事么?我就是里面的小男孩,为了出人头地而跑到异国他乡,过着备受欺凌的日子。在贫病交加的日子里,我对自己发誓,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自己混得象样了才回家。遇到亨利是我得转机,他是个好人同时也是个巫师,教会了我许多东西。他留给了我阿雷斯特。克罗利的笔记,那是个无法抵制的诱惑。我在无数次的心理斗争之后,终于妥协,用血同恶魔签下协议。
我在签完协议之后,不甘心让恶魔得到我不朽的灵魂,于是耍了个小小的花招。我同时又向上帝求救“激励我,哦,上帝,用所有必须的情感,让我从恶魔和所有邪恶的鬼怪魔爪下逃脱吧!”
我从恶魔那里得到我想要的一切,财富,地位,该有的都有了。但每一天我都在担心,一旦到了期限,恶魔将会出现索要我的灵魂,这20年来,没有一天我是过得安稳的。
遇到你,是我这一生最值得庆幸的事情,我将我最灰暗的秘密只告诉了你。小薇,我多想再同你一起喝茶聊天,一起散步。但,我知道,今晚将是最后期限。
我不知道能够逃脱恶魔的追索,若是万幸得到拯救,那我将含笑离去。小薇,珍重,我将永远为你祝福。天浩”
看完信之后,我揪着朱槿的衣服,紧张得追问:“你发现他的表情是怎样?天浩是不是面带微笑?”
朱槿闪过一丝诧异:“你怎么知道。”
我舒了口气,泪水终于滚落,不断滴到手中信纸,字迹因着水迹而淡淡的模糊起来......
已经是冬天了,天气渐渐转冷,我终于找到了工作,在一家公司担任文员。虽然忙碌,但对于休息太长时间的我来说,那意味着重新开始,所以很努力得投入工作。因着快过年的关系,到处洋溢着喜气洋洋的过节气氛,我也不例外,早早为养父母精心准备了礼物,看到他们喜悦的神情,我暗自惭愧,他们的要求竟这么低,儿女小小的一点付出就可以让他们如此安慰。
2003年的年初一,我一直睡到被电视声吵醒,睡眼朦胧起床看到玫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手表已经时间是下午1点多,忍不住一边打哈欠一边抱怨:“能不能把音量调轻点?吵得我头疼。”
玫儿横我一眼,努嘴暗示壁上时钟:“看看都几点了,你和猪有的比。”
“哼,猪有我漂亮可爱么?”我伸伸懒腰,清醒过来,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指着玫儿瞪大眼:“现在是白天,你,你怎么也出现?”
“少见多怪,我过年放大假了。除了冥币红包外,还特许白天显形。”玫儿很神气的告诉我,但边说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不过,白天习惯睡觉了,一下子还真不习惯,我去睡会再来。”
看着玫儿渐渐消失,我无奈叹息。走到门口,突然发现地上有封信,捡起来一看,信封上竟然是一片空白。大概是谁从门下的缝隙里塞进来的。我有些好奇,是给我的么?
犹豫片刻,好奇心占了上风,终于忍不住打开来。
“成添:还记得2年前的约定么,我不远万里如约而来,又怕时光流逝你已经忘了我,我整夜在门口徘徊,终不敢敲门。如果,你还记得我,今晚9点在街心花园的大树下见。白昙”
原来并不是我的信,也许是谁发错了吧。等等,成添,这个名字很熟,好象在哪里看过,努力在记忆中搜索,终于想起,一年多以前,我刚搬到这里的时候,前任房客留下过几本书,上面的署名正是成添。想必是搬家时没有通知旧友,禁不住叹息,女人都是多情而脆弱的,那在我门口徘徊整晚的女子为了见面忐忑不安时,怎知道房里睡得并不是她日夜牵挂的男子,而是一个与己无关的陌生人。
一个女子不顾路途遥遥,赶到这里,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在那里等待,我必须告诉她成添已经不住这里了。也许,她不久会找回他,也许她最终会失望,但无论结局怎样,通知她这个讯息是我该做的。
8点半吃过晚饭,我换外出服时,玫儿出现了,睡觉的确对美容有好处,补眠后得她看起来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小薇,到哪儿去?”玫儿双臂撑在沙发背上,看着我动作,不解的问。
我神秘一笑:“约会。”
玫儿的眼睛顿时一亮:“和谁的约会?”
自从天浩去世之后,我已经好久没有出门同人约会了。所以,玫儿的好奇是可想而知。
只是想起天浩,总令我忍不住伤感。也许是天浩的离去,令我有切肤之痛,对旁人得分离难以视若无睹,所以今天才会去赴约。
我神情黯然,因为不想让玫儿担心,于是勉强笑笑:“暂时保密,回来告诉你。”
走出门的刹那,一行泪水滚落,天浩,你现在还好么?如果你有知,你也会同样想念着我么?我咬着唇,使劲拭泪,但不知怎的,泪水却越拭越多。
外面很冷,冷风吹得我脸冰冰凉,由于过年的关系,路上行人很少,我一路小跑去街心花园,快到时,突然听得空中传来劈劈啪啪的声响,不知不觉停下脚步,抬头看夜空,有五光十色的焰火在闪耀,不过是片刻的光辉,然后消逝。
“很美?不是么?”一个男子的声音在我身旁响起。
我被那些美丽的火光迷住了:“是,很美。可惜太短暂。”
一声轻轻叹息:“美丽的东西都不会长久,无论是焰火,爱情还是花。”
我回过神,注意到身边的男子略带沧桑。又一个为爱所苦的男子,世人总是被爱情折磨的形容憔悴。
“焰火如果不曾有过耀眼的瞬间,一朵花如果错失花期,爱情如果始终无踪迹,那么它们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短暂热烈的存在过,却可以让人记忆永恒,那比得一些无意义的东西不是更有价值。”我思忖片刻,缓缓说出自己看法。
他沉默着,然后淡淡一笑:“或许,但没有人不想永恒。”他朝我微微颌首,便大步离开了。
我呆立片刻,听得大钟敲响的声音,忙向街心花园的大树下跑去。
大树下的长椅上正坐着个穿白色毛衣的女子,一头俏丽短发,听得我跑步的声音,连忙站起身向我看来:“成添。。”昏暗路灯下,看到我脸庞,她顿时露出失望神情,低下头缓缓坐下。
我喘了口气,定定神,慢慢走过去坐在她身旁:“你是白昙?”
她抬起头,露出惊讶表情,直直瞪着我,小巧的嘴微微张着,好半天终于颤抖着问:“你是他女朋友,是成添让你来的,是不是?”说到后来,眼眶里泪珠已经盈盈欲坠。
“不不,你误会了,我不认识成添,也不是她女朋友。”我连连摆手辩解着,并暗自佩服白昙的想象力。
“那你是。。?”她的眼眸带着怀疑在我身上打量。
我理了下思路,把大致情况同她说了一遍。
白昙喃喃自语着:“搬家了,竟然是搬家了,亏我那么远赶来。他竟然搬走,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看她痛苦的模样,我不知怎么去安慰:“你可以去找他,他应该有朋友,或许你可以找他朋友问问。”
白昙缓缓摇头,泪珠在摔头刹那掉落在如玉脸颊,凄楚的可怜。“他连搬家都不告诉我,我还去找他做什么?他早已忘了我。”
默然,在冬夜冷风中,我陪着一个陌生女子掉泪。
“认识成添是在医院的草坪上,我们在那里遇到,他请我吃香草冰激凌,他告诉我香草是由香荚兰豆做的。香荚兰豆刚采收时并没有香味,必须用热水或蒸汽烫一下,在恒温箱中房三小时,再置于25度室温下过夜。如此7天,果荚变成巧克力才密封包装出售,要等几个月到一年的时间才会变香,那时就可以放在各类食物里加香食用了。成添说生活也是如此,必须经过无数的摧折,最后才能体会到甜美。”她含泪淡淡描述着。
“在我出国前,我们约定,2年后今天,我们会在一起庆祝新年。这两年,由于这个约定的支持,令我熬过痛苦的日子,但,现在我的等待还有以后都没有什么意义了。”她的眼光逐渐茫然起来。
“当然有意义,活着本身就是一种意义。”一个男子严厉的声音斥责她。
我和白昙惊讶的抬头,见路灯阴影下,站着个男子。他踏前一步站在灯光下,我才发现是刚才看焰火时遇到的男子。白昙惊喜的叫起来:“成添,你终于来了。”
男子也神情激动,但勉力克制着自己,眉头紧皱:“昙儿,你答应过我的,记得么,出国前答应过我什么。”
受到斥责的白昙象个孩子般委屈低着头,“无论怎样,都要努力活下去。”
“好,既然你记得你的承诺,那就马上回去。”
白昙抬起头,盈盈双眸深深凝视着成添:“成添,告诉我,你可会等我?”
成添沉默片刻,坚定的说:“会,我一定等你。昙儿,若你违背自己的诺言,我不会原谅你,从此以后你再也见不到我。”
“好,我放心了,这就回去。”白昙满意的笑了,泪珠犹自挂在腮边,但却笑颜如花。
“成添,新年快乐!”她轻轻对着成添挥挥手,缓缓向后退着,一转身跑进了黑夜里。
成添轻轻的回应着:“新年快乐!昙儿!”注视我片刻,欲言又止,但终于默然准备离去。
“你没有影子。”我淡淡丢了一句给他。
他挑起眉毛惊讶的看着我,然后苦笑:“是,我没影子。”
“怎会去世?”
“恶性肿瘤,癌细胞扩散全身,无药可救。”
“你骗了她,你已经等不到白昙了。”我很是忧伤。
成添眼眸深深注视着白昙离去的方向,满含伤痛:“总得给她个理由活下去。”
泪珠盈上我眼眶:“她会好好活下去,我相信她会。”
叹息,成添的叹息竟然让人感觉心痛,那种无可奈何的心痛。爱原来会让人如此疼痛,我正想安慰他几句,玫儿突然出现我眼前。
她挡在我身前,一脸警惕的注视着成添,“小薇,你没事吧?”
成添则是恍然的神情:“怪不得明知我不是人,你都这么镇定,原来如此。”
玫儿怎么会突然出现,我的惊讶显露在脸上,玫儿斜睨我一眼,挥了挥手中信纸“我闻到这信纸有灵魂的味道,担心你,才出来找你。”
信纸?那是白昙写的信啊,难道白昙。。。我不能相信我所怀疑的,只把眼光看向成添。他了然但却微微摇头,示意我猜错了。
玫儿怀疑的看我,又转而看向成添:“打什么哑谜?”
“白昙不是鬼,她因为心脏手术而处在昏迷状态。但一直记得我们的约定,即使是在昏迷中都念念不忘。”成添终于同我解释。
“所以,她的灵魂不远万里回到这里同你见面。”
“我本不想见她,可当我察觉到她失去求生意志,才不得不出现。 ”
爱是可穿越任何时空的,他与她阴阳两隔,一旦察觉到对方的危险,立刻出现。只要对方活得好便也是自己的幸福了。
玫儿悄悄拭去眼角泪珠,向成添伸手:“走吧。”
成添镇定自若的上前牵住她的手,回头看我一眼:“谢谢你替我隐瞒。”我微微点头。
我看着他们逐渐在空气中消失。偌大的公园只剩下我一个,我孤零零的站在路灯下,唯有影子为伴。抬头看到夜空中绚丽的焰火逐渐隐没在黑夜,只是一瞬间,但璀璨得不可思议。在我还未察觉时,一行泪已经滑过脸颊,我低低唤着“天浩”,胸口突然感觉疼痛。。。。。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在新的工作环境里认识了不少新同事,人际关系没有以前那么复杂。也有男同事向我暗示好感,但鉴于前车之鉴,我敬谢不敏,常常淡淡一笑故作不知,时间长了,他们也萌生退意,只拿我当单纯同事看待。我喜欢这种平淡安逸的日子,每天都能保持好心情。
2月14日情人节,这个西洋的节日已经成了许多恋人互相表示爱慕,增进感情交流的机会。从一早开始,就有女同事不断收到花。红色玫瑰,粉色郁金香,白色百合,办公室里洋溢着喜悦和欢笑。不是不羡慕那些浓情蜜意,但很多东西并不能顺人心意,我略带伤感的想起天浩,忽觉鼻子发酸,赶忙趁人不留意去了次洗手间。
下午5点不到,老板为了约会提早走了,这下其他人更是忙着收拾整理东西溜走,没一会,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一个。看着手边大摊工作,忍不住苦笑,反正无处可去,加班吧,早点把事情做完也好。
6点,觉得有些饿了,就为自己泡了杯咖啡,一边喝一边吃饼干充饥。突然听到有人敲门的声响,抬头见门口站着个穿粉红色裙装的年轻女子,带着些怯生生的笑意,询问的望着我。
“进来坐吧。”我站起身,热情的招呼。
她见我很友好,于是顿时放松神情,过来坐我一旁。
“找人还是有事?”我替她泡了杯热水,递给她。
她却没有接,略带歉意:“我不喝热水,一向都喝冷水。”
我一怔,收回手,又替她倒了杯温开水。她犹豫一下,接了过去,放在一旁。
“以前我在这里呆过一年,今天正好路过,想过来看看。”
哦,原来是以前在这里工作的职员,还真是念旧。
“那可不巧了,今天情人节,他们都提早走了,办公室只剩下我一个。”我很遗憾的告诉她。
她温婉的笑着:“没关系,我只是回来看看。对了,你今天怎么还留在这里加班,没有约会吗?”
约会?我摇头:“有约会的人怎会留下来加班。”
她顿时同情的望着我,又低声哀怨的说:“我也是,没有爱或者失去爱都是女子的悲哀。”
看来同是天涯沦落人。我嚼着饼干却味同嚼蜡,干脆扔在一旁。
她起身走到角落的办公桌,轻轻抚摸着桌面道:“云丰还坐这里么?”
王云丰,她却直呼云丰,好亲热的称呼。我渐渐若有所悟,她是来这里看一个人,那个人对她而言意义非同一般。王云丰真是好运,在他高高兴兴同女朋友约会时,竟然有另一个女子牵挂着他,特意跑到这里来看他。
“是,他一直坐那里。”
她抬起头,看到我神色,于是了然的一笑,眼光逐渐迷离似乎看到了从前:“云丰以前对我很好,他记得我那些小小的嗜好,总是处处照顾我。有时候空闲下来,他会同我说说心里的烦闷,我不善言辞,只有听着的份,哪里会安慰他。那些日子,现在想起来真是快乐!”
她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知道有人关心,爱护着自己,那真是种幸福啊!”
美好的爱情总是令人不时的回忆,我明白她的感觉,深有同感的点头。
“你呢?你的爱情又是怎样?”她有些好奇的看着我。
我?想起天浩,一阵伤感:“他离我而去了,但我时时会想到他,午夜梦回时总觉得他会突然出现在我身边,叫着我名字,同我说,小薇,那只不过是一个玩笑。”
“唉,有情人的生离死别是最让人难过的。”她过来同情的安慰我:“但是,离去的人也希望活着的那个能够生活的幸福美满,爱就是希望对方过得好,过的快乐。虽然云丰不再需要我,但我还是希望他快乐,希望他过得好,希望他甚至能在偶尔的时候想起我,那我就满足了。”说到后来,她的眼眶中珠泪盈盈欲坠。
她拭着泪,却努力想挤出个微笑来证明她的话。一个可怜可爱的小女人啊,我叹息一声,递上面纸。
“谢谢”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
“打扰你很长时间,我也该走了。”她顿了顿,目光里含着祈求的同我说:“别告诉他我来过,好么?”
我点点头明白她的心意。
她顿时笑颜如花:“谢谢你,对了,怎么称呼?”
“于小薇,叫我小薇就好。”
“我叫杜鹃,很高兴认识你。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是来做最后告别的。小薇,你是个好人,将来一定会幸福的。再见了!”她走到门口,含笑同我挥挥手,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杜鹃走后,我怎么都静不下心办公,干脆收拾东西回家。
刚走到家门口,发现有人等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束花很不满的瞪着我。
“于小薇,你是于小薇吗?”
我有些莫名其妙:“是,我是。有事情吗?”
一支笔和一份单子递到我面前:“我是速递公司的,签收吧。都等了大半天了。”
签完名字,单子立刻被抢过,一束花和一个小巧的礼物盒被塞到我怀里。那个人飞快的跑下楼,我听得楼下传来发动摩托车的响声,想必是去赶约会。
我忍不住展颜,开了房门,心里犹在想是谁送的。
玫儿躺在沙发上看杂志,听到开门声,抬头看到我怀里的花,立刻向我扑过来,惊呼:“好漂亮的白玫瑰啊,是哪个呆子送的?”
我摇头,表示自己一无所知。
打开礼物盒的刹那,一张纸条掉落下来,我俯身捡起“小薇,也许我不能亲手将礼物送到你手里了,但我会一直祝你幸福!天浩”
是天浩送的,他虽然走了,但早早为我就做了安排。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条白金的手链,链扣处垂荡着一颗小小的心。将链子系在左手腕上,那一刻彷佛感觉天浩温暖的手握住了我的手,我再也忍不住,一边微笑着一边掉泪。
玫儿怔怔看着我,然后悄悄转过脸去拭眼睛。晚上,我梦见了天浩,看到他殷殷嘱咐我:“小薇,你要过得好才是。”早晨醒过来,发现枕头湿了一大片,眼睛微微有些红肿。
我用冷水敷了眼,又照常去上班,中午闲暇时记起杜鹃,于是悄悄问同事邱铃兰:“我们这里以前有没有一个同事叫杜鹃的?”
铃兰看我的神情,有些惊讶:“我都在这里呆了7,8年了,都没听过有这么个人。”
现在轮到我惊讶了,我扭头注视着角落的位置,王云丰一边在给桌上新搬来的文竹浇水,一边笑着同人说:“真是可惜我以前那盆杜鹃花了,开花时才好看呢,不知哪个冒失鬼浇热水把它浇死了。想起来都心疼,我都养了好几年了。”
杜鹃花?我顿时领悟过来,抚着左手腕上的链子,那颗小小的白金制成的心在我腕上轻轻晃着,那一刻,我伤感的体会了杜鹃的心。
是清明节了,天气并不好,总是雨意朦朦,象扫墓人的心情,带着阴霾和不能抑止的潮湿。我撑着伞,在天浩的墓前放上一束白玫瑰,看着墓碑上他含笑的脸庞,让我感觉温暖,好象他只是暂时离开似的。
“天浩,我找到新工作了,生活还算不错,虽然平淡却也安逸。你的礼物收到了,我很喜欢,你一向都最懂我心意。看,很合适,不是么?”我将左手腕上的手链微微晃动,展示着,我总觉得他会看到,听到。
离开墓园的时候,发现雨里扫墓的人并不多,可能是天气不好的缘故,看他们静静伫立在雨中,即使是远远的,旁人也可感到他们的悲哀。死亡带走了一些人,又给另一些活着的人留下创伤。
我慢慢走出墓园,心情很宁静。一个人在雨里静静走着,可以容自己细细回忆,体味以及怀念。雨渐渐大了起来,伞已经遮不住那四面袭来的雨丝,我看到旁边有一家名为“思念”的小礼品商店,于是走进去避雨。
店里的布置很精致而典雅,玻璃架上陈列着各式各样可爱的小礼品。有个穿浅蓝色毛衣,牛仔裤,梳着马尾辫的女孩正坐在那里绣花,看到我进来,很友好的冲我微笑:“随便看看吧。不买也没关系,今天天气不好呢!”的确,坏天气显然影响了她的生意,店堂里只有我一个顾客。
我看了看外面,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盘算着避过这一阵再走吧。反正闲着,我沿着玻璃架慢慢看过去,有可爱的KITTY猫摆设,SNOOP的相架,星形的闹钟。。。那些小玩意看起来令人爱不释手,我一样样拿在手里细细端详,又小心的放回去。
一个吊灯造型的熏香炉吸引了我的注意,下面是插蜡烛的白色烛台,而微微晃动着的吊灯是可爱的粉绿色。拿在手里顿时喜欢得不舍放下。
“那个10元。”女孩子抬头看到我喜欢得样子,轻轻说。
10元并不贵,我马上掏钱买了下来。
女孩子将绣花放在一旁,起身收钱,同我寒暄:“喜欢熏香?都喜欢什么味道?”
“我一直都用百合花精油。”
她顿时笑了:“很清甜的味道,不过一直用相同味道,不会想换换么?”
换?我摇头:“也许因为喜欢,所以习惯了,也不会想到用其他的了。”
“看来,你倒是个很执着的人,那可并不一定是好事哦,有时候改变一下习惯,可能会发现其他的也不错。”女孩子一本正经的建议着。
改变?我心一动,突然觉得她的话很有哲理。
“那,你推荐一下,还有什么味道比较好?”我犹豫了下,决定做出尝试。
她在货架上翻着,喃喃念道“丁香,蔷薇,薄荷,紫苏,熏衣草,啊,有了。”她很高兴的把找到的深紫色小玻璃瓶托在手心,举到我面前“玫瑰,试试用玫瑰吧,香味不错,据说还可以让人皮肤好呢。”
被她的快乐感染,我也愉悦起来:“好啊,就买玫瑰吧。”
这实在是个活泼可爱的女孩,一边替我包装一边说:“康复大家张子和在《儒门事亲》里记载 以兰除其陈气 ,用桃花使病人 神日冒,气血日和 。古时端午节焚烧艾叶,菖蒲驱疫避秽,你看,我们中国人多聪明,那么早就知道使用熏香了呢!”
咦,她懂得还真是不少呢,见到我惊讶的样子,她忍不住得意的开怀:“别被我唬住了,我是才从书上看来的,在你面前现买现卖了。”
和她聊天倒是愉快,我看了看外面,雨势逐渐小了,该是回家的时候。
临出门前,她清脆的嗓音传来:“以后再来光顾哦!”我笑着点头挥手,同她告别。
回到家,天色已经漆黑,雨依旧缠绵的下个不停。/长篇鬼故事+
我打开灯,疲惫的坐在沙发上,玫儿不在,她昨天就同我说过,清明节诸鬼放假,她忙得很必须到处巡逻,免得到时候哪个鬼不守冥界规则,跑到人间捣乱。万一哪里出个岔子,阎王怪罪下来可不得了。
一个热水澡让我全身暖和起来,我在熏香灯里倒入精油和水,燃起烛火,看着雾气慢慢飘起,玫瑰的甜香逐渐弥漫了整个屋子。的确很好闻,很舒服的味道,我忍不住打个哈欠,迷迷糊糊的在沙发上蜷缩着睡着了。
朦胧间听到有人轻声啜泣的声音,是谁?玫儿么?不会,玫儿今天应该不在,那是谁在哭呢?这么一想,心中顿时一凛,神志开始清醒过来。我揉揉睡眼悻松的双眸,努力振作精神,向前看去,突然吓了一跳。
一个穿白色裙装的女子正坐在椅子上哭泣,离我不过一米的距离。
“你是谁?是鬼么?”见过太多鬼魂,除了开始的惊讶外,倒并不觉得害怕。我记得玫儿同我说,鬼是能幻形的,若是你心里把它想的可怕恐怖,那么它感应到你的想法,就会以你最怕的形象出现,若是你认为它是美丽的,它就是美丽的。所以遇鬼时,保持镇定就好。
她的眼睛已经哭肿了,抬起头,我看到她秀丽动人的脸庞,是个美女呢!
“你,你不怕我么?”她胆胆怯怯的瞥了我一眼,又赶快低下头去。
我摇头微笑:“你这么美丽,我怎会怕?何况我见过不少鬼呢?”
她看起来微微有些惊讶:“哦,你胆子真大。”说着又继续她的抽泣。
“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清明节,怎么不回家看看呢?”
“呜~~~我回不去!”说道这里,她更伤心了,害得我都担心她会哭得透不过气。
看她这么哭的趋势,看来一时半回都止不住,我干脆起身泡了杯茶。
“你可以同我说说原因,或许我可以帮忙,我认识一个白无常。”我热情的向她建议。
她哭声渐渐小了,但抽泣仍止不住,断断续续的说着自己的经历。
她叫林紫苏,原是一个孤儿,自小父母双亡,是叔叔林鹏和婶婶带大的,但又不得他们疼,好不容易熬到高中毕业,准备找份工作独立,结果在上班的第一天被一辆乱闯红灯的车给撞死了。赔偿的几万元钱都落进叔叔婶婶的口袋,她却连块墓地都没有,把她的骨灰草草藏在了一块荒地。没多久,那块荒地被人买下承包种花了,种的几亩都是玫瑰花。不知怎么搞的,她的魂魄竟然被玫瑰花当作养分吸收,从此动弹不得,直到玫瑰花被采摘,又炼成精油,她的魂魄就一直关在那小小的玻璃瓶里不能释放。
“呜~~我连安身之处都没有,也没人烧钱给我,活着时做人那么可怜,没想到现在连做鬼都这么惨!”说到凄凉处,她忍不住放声痛哭。
还真值得同情,我心顿时软了:“明天,我去找你叔叔婶婶,让他们给你买块墓地。”
紫苏可怜兮兮的望着我:“他们怎么肯听你的话?”
“若是不听,你就现形,他们怕了怎会不依?”我胸有成竹。
她顿时欣喜起来:“那就多谢你了。”
第二天傍晚,我按着紫苏给我的地址,找到了她的叔叔婶婶家。一边按门铃,一边握着那瓶装有紫苏灵魂的玫瑰精油,暗自打着腹稿,如何劝服他们。
门开了,一个斯文的年轻人疑惑的看着我:“你找谁?”
我努力友好的微笑“请问林鹏住这里吗?”
“哦,是的。请进来说话吧。”他开了门让我进去。
我在沙发上坐下,一个年轻的孕妇从房间里走出来,好奇的看着我。
“你父亲不在吗?我找他有点事。”
他递了杯水给我,:“我父亲?你不是找我的吗?”
我惊讶的瞪大了眼:“林鹏不是你父亲?”
“林鹏是我。我父亲在我3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他疑惑的看着我回答。
怎么回事?我脑子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
“嘻嘻,谢谢你哦,小薇。我可终于回来了。”随着紫苏清脆的笑声,她渐渐在我面前显形。孕妇低呼一声,顿时吓昏了过去,没等她倒地,眼明手疾的林鹏赶紧扶住她身体,将她抱到沙发上放平。
紫苏痴痴的望着林鹏,“鹏,我回来了,不管你怎么逃避,我始终都会回来你身边。”
林鹏只顾看着自己的妻子,温柔的握住她的手。“肖紫苏,活着时我告诉过你,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你。你死了,我更不会喜欢一个鬼,我只爱我的妻子。若你想回来吓唬我,那你就想错了,我林鹏并不怕你。”
“鹏,你对我竟然如此无情?”她神情哀怨,双眸含泪,显得楚楚动人。
林鹏哼了声,怒视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搞的那些花样,你跟踪我,散布谣言,暗算我妻子,害我丢了工作,差点离婚,最后又想烧我的房子与我同归于尽,幸好老天有眼,害人不成反害己,你是死有余辜。”
没有想到紫苏生前竟然是这么狠毒可怕的一个人,不由暗暗心惊,我只看到她凄楚可怜的外表,想不到真实的她竟是如此恶毒。
泪水不断沿着肖紫苏的脸颊滑落,她凄厉的大笑起来:“是,我是死有余辜,只因为太爱你,太想得到你,那有什么错?”
我与林鹏均叹息摇头,她错的太离谱,犯下的一切罪孽竟然用爱当成幌子,但那掩饰不了她邪恶自私的心。
“林鹏,只要我变成她,你就会爱我了,是不是?”她眼珠一转,冷冷指着昏迷的孕妇。
不等我反应过来,只看到紫苏向躺在沙发上的孕妇身体扑去。
“不准。”玫儿严厉的声音突然出现,只见一条银色的光链飞速圈住紫苏的脖子,越收越紧,玫儿手往里一扯,她就乖乖随链子回到玫儿身旁。林鹏惊讶的合不拢口,呆呆看着。
她白了我一眼,嘴巴一撇,低低骂了声:“小笨蛋,尽给我找麻烦。”我自知理亏,一句不敢辩解。
孕妇传来低低的呻吟,玫儿与紫苏立刻消失,林鹏赶快上前查看。
我悄悄的离开了,在得知自己的好心为他们带来麻烦之后,哪里还有脸呆着。
回到家,玫儿已经懒懒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了,看到我,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我厚着脸皮陪笑:“玫儿,今天多亏你及时出现,否则我都不知怎么办才好。”
“平时看你也挺机灵,怎么会这么轻信鬼话?”玫儿斜睨我一眼,很是惋惜的样子。
我觉得委屈:“我怎么知道,她不怀好意,看她可怜才想帮她一把。”
玫儿正色:“小薇,人都有好坏之分,难道做了鬼反倒个个都象成佛似的,脱胎换骨么?”
“是,我明白,你教训的对。”犯错的人最好的认错方式就是态度诚恳。
玫儿突然嗅嗅空气,露出怀疑神色:“什么味道?不是百合花的香味。”
啊,我顿时记起,将包里的玫瑰精油翻出,“肖紫苏的魂魄曾经装在这里。”
“哦,没事,你尽管用好了,她的魂魄被我带走,现在这不过是瓶普通的精油。”玫儿顿了顿,瞟了我一眼斟酌着说:“其实,玫瑰的味道也很不错。习惯是可以改变的,也许生活会因此变得更好。”
我淡淡一笑,也许由时间形成的习惯还是需要时间来改变,而我需要的只是更多一些的时间而已。
春天是多雨的季节,这个星期已经连着下了三四天的雨,好不容易盼到周五放晴。看到阳光,我连心情都好了起来,特意换了身浅紫色碎花裙装去上班。
赶到办公室,发现桌上放着张红色喜贴,打开一看,原来是同事邱铃兰下个星期天要结婚了。铃兰是我在新环境中认识的好友,性格温柔善良,平日里也很照顾我,见她要迈入婚姻之中,不由暗自为她高兴。
“恭喜你,铃兰。”我转头向隔壁办公桌的铃兰低声道贺。
铃兰却神色呆滞,恍若未闻。
“铃兰,铃兰。。。”
我又喊了两声,她才惊觉,回过神带些歉意:“小薇,你说什么?”
“你怎么了?”我发觉她眼圈发黑,眼睛带着血丝,明显没有睡好。
铃兰掩饰的笑笑:“没事,昨晚做了个恶梦,没睡好。”
我放下心来,同她开着玩笑:“是婚前恐惧症吧,是不是担心以后老公对你不好。”
“才不会呢,家伟怎会对我不好?”她一扫阴霾,娇羞的辩解。
家伟是铃兰未婚夫,对铃兰言听计从,宠的很呢。
看到她神情开朗起来,我才舒口气。
快下班时,铃兰的未婚夫来接她回去,两个人甜蜜的样子令人羡慕,而我依旧是办公室最后一个走的。没有赶时间的理由,便干脆笃定的消磨时间。
周末晚上,我无处可去,和玫儿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小薇,我今晚12点就要借调到别处。”玫儿有些无精打采,连电视都无心观看。
我有些惊讶:“你是不是犯错了?”
“我是去帮忙。”她白我一眼:“都不看新闻么,广州那边非典型肺炎夺去多人生命,那边的白无常日夜加班都忙不过来。”
“电视报道死亡人数并不多,怎会要你去帮忙?”我有些疑惑。
玫儿轻轻敲我脑袋,很不屑的哼了声:“电视也信,学不乖么?我还骗你不成。”
我顿悟:“去多久?”
“只去7天,以后会有其他白无常轮班去帮忙。”玫儿感叹:“劫数啊,这回不知又添了几多亡魂。”
玫儿离开后,屋子里更显得空荡荡了。周六上午,不想起床的我躺在床上翻看贾斯廷的《纸牌的秘密》,故事里那些纸牌活在主人公的想象世界里,唯有小丑牌才是唯一清醒者。也许疯狂世界里的清醒者最痛苦不过,必须体验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孤独与悲哀。
正看得入迷,门铃响了。会是谁呢?
披了件外套,匆匆跑去开门,只见铃兰失魂落魄的站在门外,容色憔悴。
我大吃一惊“铃兰,快进来,你怎么了?”
看她全身有些瑟瑟,我赶快给她泡了杯热茶,她捂着茶杯,微微的发抖。
“小薇,我不敢睡。一闭上眼就做恶梦,而且是同一个恶梦。”铃兰略带惊恐的说。
我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安慰:“没事,同我说说,怎么回事?都梦见些什么?”
铃兰的嘴唇都发白了,我看到她内心充满恐惧。
“我梦见我在水里挣扎,水很冰,那些冰冷的水从我鼻子,嘴巴,耳朵涌入,我看到岸上有一个人,我拼命呼救,但是那个人只是冷冷的袖手旁观,我可以看到那个人双眼闪着可怕的光。然后我就下沉,下沉。。。”说到此处,她手抖的快握不住杯子,水洒了一地。
我赶忙从她手里取过杯子,发现她双手冰凉的可怕,不由惊呼了声,将身上外套脱下披在她身上。
“只是一个恶梦,每个人都会做恶梦。。。。”我试图安慰她。
“不,小薇,那太真实了,你无法体会,那是种真实到体验死亡的感觉。”她打断我的话,神情激动站起身在我面前来回踱步,“连着一个星期,每天我都梦见相同的情形,我知道那是一个暗示,我必须弄明白。”
我叹息一声,铃兰情绪很不稳定,这太不象平时处变不惊的她,看来这个恶梦的确扰乱了她的生活。
“你有没有同家伟谈过?”
她有些哀怨:“他不信我,只说是我婚前情绪焦虑所致,让我去看医生。可我知道事实不是如此。”
“铃兰,那你准备怎么做?我能帮上你些什么吗?”我诚挚的同她说。
铃兰一把抓住我的手,很是欣慰:“你能,小薇,我现在就急需你的帮助。”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能帮上铃兰也不错。当我坐到铃兰开来的车里时,暗自想着。
“去哪?”
“嘉定,我梦里的那个地方有许多石狮子。于是找书查了一下,发现嘉定那里有个孔庙,外面就有不少石狮子。”她一边开车,一边回答我。
车子行驶在沪嘉高速公路,看车窗两边闪过的风景。我脑海里对于铃兰的此行并不抱太大希望。
驾下高速以后,铃兰停车问了问路,又继续向前开着。
车子一路开到了孔庙门口,这里两旁大树森森,日光从树缝间洒下斑驳光影。游人三三两两的经过我们车旁,而顺着路往东过了石桥就是一个公园。路边南面是一排石栏,上面果然雕刻着许多狮子。
铃兰跳下车,看着那些狮子,脸色刷白,嘴唇颤抖着道:“是这里,真的是这里。”
她拉过我,指着公园方向:“小薇,我没来过这里,可是我知道那里有棵空心树,已经几百年,两三个人合抱不过来。”
我半信半疑,于是就问路旁卖水果的大爷。大爷乐呵呵的说:“对,里面是有这么棵树,是空心树,少见的很。”
铃兰摇晃一下,倚着石栏做支撑,我上前扶住。她低声说:“走,到湖边瞧瞧去。”
我搀扶着她来到石桥边,一泓碧水微微漾着柔波,铃兰突然一颤,就这么片刻,她慢慢直起腰身。眼神里的惊惶失措消失不见,转而换之的怨恨。
她顿顿足,咬了咬唇,“小薇,跟我走。”我摸不着头脑:“去哪?”
“别问,跟我走就是了。”虽然铃兰说从没到过这里,却象熟门熟路的沿着鹅卵石路,穿过小巷,七拐八弯的带我到了一处旧居民区。
她在一所屋子前,站定,眼神闪过一丝迷离,但只是瞬间,终于坚定的上前敲门。
木板门吱呀一声开了,“谁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眯缝着眼睛端详我们。
待她看仔细了,立刻象见了鬼般惊叫:“娟娟,你终于找上门了。”她身子晃了晃,竟然对着我们跪下来,不停磕头。
“娟娟,当年我不是成心害死你。我是恨你和庆洋一起,害得庆洋要同我离婚。但那时,我不是故意推你落水,只是失手啊。”老婆婆哭得泪流满面。我则暗暗惊奇,铃兰的梦竟然是真实发生的事。
“你推我入水,一心只想我死,好得回庆洋。”铃兰语声凄厉,目光显露愤怒。
“我做了亏心事,这几十年没一日过得安心啊。半夜总梦见你向我索命,庆洋最后还是离开我了。这几十年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真是报应啊。我知道你是来带我走的,也好,我只求你原谅我,让我死的安心啊。”老婆婆磕得头上已经流血。
我很是不忍,上前想扶她起来。老婆婆却推开我,依旧磕头。
“娟娟,求求你原谅我。你原谅我,我去得也好安心啊。”
铃兰突然叹了口气,神色缓和:“你起来吧,我原谅你。”
老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颤声问:“娟娟,你原谅我,你原谅我了?”
铃兰点点头:“有因才有果,我前世已为做错的事还债了,你也如此。我不想让你这一世始终活在痛苦歉疚中,我打的结由我来结吧。”
“谢谢,谢谢。”老人对着铃兰涕泪横流感激莫明。
在回程的路上,我佩服的对铃兰说:“铃兰,你能宽容曾经害死你的人,真是了不起。”
“得饶人处且饶人吧。纠缠那些陈年恩怨,于我于人都没好处。既已重生,前尘往事该断得就断了吧。”铃兰长舒口气,终于微笑。
而夕阳正从一旁车窗撒进光芒,照得铃兰的脸庞淡淡的发着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