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非依然眼神呆滞,茫然的看看我和陆征,梦呓般重复那句话:“不关我的事啊……”倒头躺在铺上。陆征也呆呆的看着我,似乎没有从梦中醒来,直到火焰烧到了指尖,才吃惊的将燃尽的火柴扔掉。
我看表,才清晨4点。陆征用颤抖声音问:“你听到了?”我点头。
$恐怖图片}
陆征吁了口气,问:“什么声音?”我摇头:“不知道。不要惊动李源他们,我们尽快出洞。”陆征沉默不语。
“时间还早,我们再睡一会。”我翻身躺下,顺手将手电关掉。手电熄灭的瞬间,我看到凌冰睁着乌黑的眼睛,默默的看着我。我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声说:“睡吧。”
事实上,除了睡觉,我们什么也做不了。李源和杜超熟睡的鼾声,在这个漆黑的山洞里,清晰而均匀。我睡意全无,在鼾声里,我似乎又听到了流水的声音。水声沉闷,若有若无,正如昨天经过的那条暗河的水声,仔细听时,声音却又没了。
我睁着眼睛,直到李源他们醒来。早晨的惊慌没有影响他们的酣梦,他们如往常一样精神十足。吃过早饭,我们继续前进。到这个时候,每一个人都不再心存幻想,我们确实迷路了。当务之急是找到昨天的地方,沿来路返回。
手电光芒暗淡,路面还很平坦,始终没有想象中崎岖难行的场面。六人中,李源和杜超一直精神很好,可非还是憔悴恍惚,为了防止意外,陆征跟他走在一起。凌冰紧紧靠在我身边,变的沉默起来,我想她也察觉到了我们的诡异处境。
突然,我们又听到了水声,正是昨晚听到的声音。这声音不再飘忽,而是真切清晰。李源走在前面,说:“好象又有一条河,有流水的声音。地面湿滑,大家不要摔倒。”杜超说:“似乎越走越深了,这座鬼山洞到底有没有尽头?”
水声越来越近,又是一条暗沟拦住了去路,手电照在水面上,闪烁着阴冷的光芒。我们靠近河岸,手电照向对岸,还是一条死胡同,暗河紧挨着洞壁,水流湍急,洞壁前面也是一个十余见方的水潭。
李源晃动着手电,四下里打量着,大声说:“错了,这是我们昨天到过的地方。”陆征打开另一只手电,洞内敞亮起来,适才手电光芒微弱,看不真切,现在根据洞壁的形状和方位判断,似乎果真是昨天到过的地方。
陆征小心的搜寻着地面的痕迹,时而蹲下去,时而站起来,最后语气肯定地说:“是的,我们又走回来了,地上有我们留下的脚印。”杜超哈哈大笑:“见鬼,这山洞有点邪门,走了这么多冤枉路,还得重走一遍。”
凌冰说:“我们一直向远离河水的方向前进,可现在又回到了这里,也就是说,我们此前走过的是一个环形路线,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我摇头,指指前方的洞壁说:“不对,这是一条死胡同,我们没有走通这个圆环。”凌冰点头说:“那么我们走过的是一段类似于阿拉伯数字'6'的曲线,我们从这条路上出发,转过一圈,又回到了这条路上,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可能就是六的顶端。”
这是一个聪明的分析,陆征也同意这个说法:“我们可能在昨天返回时,误入了这个岔道。现在需要找到那个出口,走出这个六字形曲线。”李源说:“整座山洞象个迷宫,即使我们走出了这个六字形曲线,还会进入另一个六字形曲线,如果继续乱摸乱撞,再有一天也走不出去。”杜超不以为然的说:“这个问题容易解决,只要在经过的路上做好标记,就可以避免转圈了,也少走冤枉路。”杜超个性乐观豪爽,不拘小节,可做事历来干脆利落。他说的是一个可行的办法。
凌冰说:“我们没有粉笔,用什么做标记?”杜超呵呵一笑,说:“没有粉笔,我们就地取材,看我的。”走到一侧洞壁旁,意欲寻找什么。可洞中清洁干净,如被人清扫过一般,除了斗大的石头,什么都没有。他弯腰搬起一块头颅大小的石头,狠狠朝洞壁上砸去。
石块的撞击洞壁,发出轰隆的响声,声音在洞中回荡,夹杂着一声惨叫。大家面面相觑,惨叫声竟来自可非。只见可非大叫一声,两眼发直,身子直挺挺向后倒去。
自早上醒来后,可非没说过一句话,突如其来的叫声,让大家大吃一惊。三道电光照在他的脸上,只见他双目深陷,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不断流下来,发梢都被洇湿了。大家急忙展开台布,七手八脚的把可非扶到上面。
在大家的呼唤声中,可非慢慢睁开眼睛,神色迷茫疲惫,嘴唇翕动,微弱的说:“水……水……”李源动作麻利地解开背包,抽出一瓶矿泉水,扭开盖子,送到可非嘴边。可非摇头推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脚步踉跄地朝潭边走去。
他脚步虚浮,似欲摔倒,我和李源赶紧搀住他。可非径直走到水边,伸手捧起潭中的水,狂喝起来。背上的背包阻碍了他的动作,起身把包卸下来,整个人都趴下去,捧起河水,痛饮不停。
潭水翻滚流动,手电照到水面上,显出暗红的颜色,如血液般粘稠浑浊。我伸手掬了一捧,用舌尖品尝水质,有一股涩涩的古怪的感觉。
我拉住可非:“不要喝了,这水不干净。”可非呆呆地看看我,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挣扎着要挣脱我的手。
从昨天开始,可非就有些神智不清,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抓住他的手不放。可非用力挣扎,踢踏的双脚碰到了旁边的背包,包在地上翻了一个滚,跌落水中。我一愣,急忙伏身去抢,已经来不及,包在水中起伏了一下,沉入水底。
可非见背包落水,大叫一声,向水中扑去。幸而李源眼疾手快,将他拦腰抱住,连拖带拉,远离水岸。
陆征等人来到河边,看着起伏涌动的河水,都无计可施。我心中懊恼,跺脚说:“得想办法把包弄上来,里面都是可非从单位借来的贵重设备,决不能丢失。”杜超扒掉外衣说:“下水捞,我的游泳技术好。”陆征拦住他说:“别着急。水流太急,我们先试试潭水的深度,看仪器可能失落在哪里。”说罢,从背包里掏出一捆绳索,拣起一块杜超砸烂的长条形碎石,绑到绳索的一端。
走到水边,将石块扔进水中。只见绳索迅速从陆征手中滑出,被流水冲向一边。陆征慌忙拉住,无奈的摇摇头说:“水流太急,连石头都被冲走,背包肯定被冲远,下去也没用了。”杜超扫兴的披上外衣,说:“那算了。我们有这样重大的发现,损失一点仪器,没什么了不起。”凌冰说:“将来了解这股水流的来源去向,也许可以从别的地方找回仪器。”
4、离奇的骷髅
陆征双手交替,从水中拉出绳索,蹲身下去,欲解绳索一端的石块。突然“哎呀”一声,从地上跳起来。大家都吃一惊,急忙围拢过来,手电的光芒照在陆征的脸上,只见他脸色苍白,双眼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指,似乎发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淋漓的鲜血从他的食指上流下来。
“你手指怎么了?”我问。
陆征惊魂甫定,用手指指地面。手电照到地上,赫然有个颜色惨白的骷髅头,白森森的牙齿正咬住绳索的一端。凌冰一声尖叫,躲在我的背后。我心头一懔,一股难言的恐惧涌进心头。
我们随身备有急救药品,李源很快替陆征敷上药,包扎好伤口。杜超用手指拨弄着那个骷髅头,很不解的问:“陆哥,你刚才绑到绳上的,就是这个玩意吗?”在我们这群人中,陆征年龄最长,大家都喊他陆哥,我与他相识较早,一直以本名称呼他。
陆征捧住自己受伤的手指,迟疑的说:“不是,我绑的是一块长条形的石头。”杜超呵呵笑着说:“用石头可以钓上来骷髅,这条河有点邪门。”李源问:“陆哥,你的手被骷髅咬伤的吗?”杜超笑道:“骷髅怎会咬人?”李源反驳说:“骷髅不会咬人,怎会咬绳子呢?”杜超语塞。
陆征脸色惨白,神不守舍的说:“我也不清楚,光线太暗,我本想解开绳子,突然手指一疼,发现手中竟是一个骷髅头。”凌冰说:“这个地方好古怪,我们不要呆在这里了,赶紧寻找出洞的路吧。”
杜超蹲在地上,还在饶有兴趣的琢磨那个骷髅头,试图把绳索从牙齿中抽出来。我掏出刀子,割断绳索被咬住的一端,收到陆征的包里。然后对杜超说:“不要浪费时间了,小心它咬你。”陆征低声说:“我们走吧,大家留意走过的路,我们需要找到离开环线的出口。”
刚走几步,凌冰冲杜超嚷道:“你手里拿的什么?”大家闻声回头,只见杜超竟用半截绳索提着那个骷髅头,骷髅头白森森的牙齿依旧紧紧咬住绳索的一端,在杜超身边荡来荡去。
杜超耸耸肩,笑嘻嘻的说:“你们不觉得会咬东西的骷髅很有趣吗?”李源冲杜超喊道:“这么恶心的的东西有什么趣,你是不是心理变态?赶紧扔掉它!”他们二人关系亲密,经常一起斗嘴取笑,说话从来没有禁忌。杜超无辜的看看骷髅头,说:“扔掉就是了,你们那么紧张干吗?”说着飞起一脚,将骷髅踢回河里。
随着骷髅落水的扑腾声,一声凄历的尖叫由远及近而来。如同狂风骤雨,刹那间把我们包围在中间。这声音凄厉难听,其中传递的恶毒的信息,令人心惊胆战。每一个人都忍不住捂住耳朵。大家面面相觑,都从他人的表情里看到惊恐的神色。
在这片激烈的响声里,可非突然拔腿狂奔,冲到水潭前,脚步不停,一头载入潭水之中。
随着可非的身影没于水中,呼啸声戛然而止,一切复归平静。
杜招抱着脑袋,大喊:“哪里来的声音,什么声音?”李源冲他喊道:“别叫了,快救可非。”陆征早已跑到水潭前,紧张地注视着水面。
凌冰打开了我用过的手电,这是目前最亮的手电,其余的因电量不足,都暗淡了。手电的光柱扫来扫去,水面依暗流滚动,水声沉闷,毫无异状。
“下水救人!”陆征坚决地说,挥手脱掉外衣。
杜超拦住陆征,说:“你受伤了,让我来。”扒掉衬衫,纵身跃入水中。
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紧张地注视着水面的变化。时间仿佛停滞,水面下毫无动静。过了许久,突见水面急剧翻滚。水花溅起多高,看得出是杜超在水中奋力挣扎。忽然又沉下去,潭中又是一片平静。手电照在水面上,光芒闪烁不定。洞里回荡着李源和凌冰焦急的呼喊。
我的心提到嗓子眼上,短短几分钟仿佛几个世纪,杜超在水中挣扎的画面定格在我的脑海中,水底似乎隐藏着莫大的凶险。否则以杜超的水性,不会在水中无故扑腾。
我转头向陆征道:“给我绳子。”陆征疑惑地看了我一眼,缓缓解下自己背包,动作显得有些迟疑。我心急如焚,一把撕开背包,掏出刚才钓过骷髅的绳索,将绳子的一端缠到自己腕上,另一端塞到李源手中,说:“如果我在下面没有动静,就拖我上来。”凌冰默默地看着我,一脸关切的神情。我冲她一点头,说:“别担心。”
正要下水,忽然水面“哗啦”一声响,杜超从水中探出头来,扒着岸边的石头,湿淋淋爬了上岸来。杜超一上岸,就喘息着大声叫道:“见鬼了,这河里有邪门儿,水流太快,我几乎被冲走,又有东西缠住我的手脚,多亏我用力挣脱……。”
看我们都不说话,忙问:“可非呢,可非有没有上来?”李源说:“你下去不就是找可非吗?”杜超一顿脚:“水流太急,水底太暗,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摸不着。”
我一咬牙,说:“我下去。”杜超伸手拉住我,说:“水流太急了,没有用的。可非落水这么长时间,他……”
我心如刀绞。可非性格温和少言,毕业后孤身来到这座城市,一直坚守单调寂寞的生活。只有周末的时候,才会带几个小菜,来我住处痛饮一场。他是这次探险活动的发起人,谁料竟失陷在这个小小的水潭里。
我甩开杜超的手,呜咽道:“别拦我,我一定要找到可非。”杜超死死抱住我的肩膀,大声说:“你不能下去,我也想救可非,可水里有古怪,有……有东西!刚才水中……有东西拖住我的手脚,很奇怪的东西……我爬上来全凭侥幸。我们已经失去可非了……先出洞,出洞后再想办法。”
杜超的话如当头捧喝,让我猛然警醒。我感到他的双手,竟在籁籁发抖。杜超历来豪爽勇敢,胆大包天,水中的东西竟然让他如此恐惧,我瞬间感应到了莫名的杀机。
我拍拍杜超的肩膀。他松开双手,转头走到一边。
我问:“水中有什么?”杜超摸了一把脸,摇摇头说:“不知道,似乎是很多手,拼命的拉住我,把我拖向水底……”李源急忙问:“会不会是可非?”杜超摇头:“肯定不是,那不是一双手,而是很多,非常多的手。似乎都毛茸茸的,很奇怪的感觉,水里怎会有毛茸茸的东西呢?”凌冰着急的问:“后来怎样?”杜超说:“后来我无意中抓住了一块石头,才爬出来。”
我默默地看着流水,心中痛悔不已。初进洞时,我分明察觉到了洞中蕴藏的危机,却一意孤行,害得可非连性命都搭在这里。
李源神情焦虑,问道:“可非失踪了,现在怎么办?”我看看陆征,只见他神色迷茫,没有了以前的冷静果断。我心中哀痛,低头说:“我们在水边坐一坐,等等可非。”我幻想可非也会象杜超那样,突然从水里爬出来。
水面闪烁着冰冷的光芒,似乎是一双双邪恶的眼睛。我浑身无力,颓然坐在潮湿的地面上。凌冰抽出一块台布,坐在我旁边,腮上挂着晶莹的泪水。
我怎么也无法相信,刚才还有血有肉的可非,会瞬间消失在这个小小的水潭里。生与死间奇妙的界限,让我产生眩惑的感觉。我盯着翻滚泳动的水面,眼前浮现可非酒后仰天叹息的样子。他表面是个快乐的人,其实内心有数不尽的苦闷和无奈。我想他不会惧怕死亡,但决不会希望这样毫无意义的死法。
我回过头,陆征三人正坐在远离水边的地方,李源抱着头,杜超则愤愤地盯着远处的水面。大家都沉默着。我知道,可非已经消失了,我们还面临看不见的危机,当务之急是从这里走出去。我咬咬牙,聚集内心残余的力量,从地上站起来。
陆征看了我一眼,喃喃的说:“我们不该进洞啊!”杜超一拍大腿说:“都怨我,不该拿骷髅头来玩。可非为什么要跳河?你们听到刚才的声音了吗?那是什么东西?”李源说:“就是这种声音,我听到过一次。”
我看一眼陆征,他的脸上全是不祥的阴影。我摇头说:“我们不知道洞里有什么。也不要管洞里有什么,我们的目标是找到出洞的路。电池已经不多了,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以后只开一支手电,看得清道路就行。我们要在经过的路上作好标记,杜超来做吧。我们先离开这里,到前面吃点东西。等出洞以后,再回来寻找可非。”
杜超说:“好,我们走!”从地上拣起一块石块,正是他刚才砸下来的,走到洞壁前,挥手划下一个箭头。洞壁是石质的,划上去是一道淡淡的白痕,不太醒目。我递给杜超一支钢笔说:“就这样吧,能看清就行。在一些关键地方,再用钢笔标记出时间。”杜超接过钢笔,在箭头下写到:“可非落水处,探险英雄永垂不朽!”我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