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广大的平原,远离城市的喧嚣,离这里最近的村落也在十里之外。密密丛丛的灌木象一片深红色的地毯,一直延伸到远方。灌木从中散布着大朵大朵艳丽的野花,在热烈的空气中释放着它们无拘无束的芳香。每当风 ...
这是一片广大的平原,远离城市的喧嚣,离这里最近的村落也在十里之外。密密丛丛的灌木象一片深红色的地毯,一直延伸到远方。灌木从中散布着大朵大朵艳丽的野花,在热烈的空气中释放着它们无拘无束的芳香。每当风从灌木尖上掠过,空气中便扬起一片淡黄色的花粉颗粒,象一团发光的雾,遮住人们的视线。
红米镇位于平原的边缘,是这片自然天地中唯一人工的产物。镇上的人们只要走出家门,就能看见从天边卷地而来的花粉,再多走两步路,广袤的平原便无遮无碍地展现在面前了。
安妮到达红米镇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没有看见花粉在阳光下发光的景象,那些黄色的小颗粒在月色下变成了银色。安妮穿过花粉的迷雾,花粉不断飞进她鼻子,她一路打着喷嚏,直到她出现在古鲁面前时,喷嚏也没有停止。
古鲁看着面前这个满头满脑都是花粉、不断打喷嚏的女孩,研究着她漂亮的衣服和时髦的发型,摇了摇头——在封闭的红米镇,现代女孩安妮是个异类。
安妮是偶尔从杂志封面上看见一幅关于红米镇的风光摄影的,这些野花与花粉,这片大而美丽的平原,还有这个仿佛只在古代才存在的小镇,深深地吸引了她。而当她发现自己一个远方的表哥古鲁居然就住在镇上时,就再也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止她来红米镇了。为了保护平原上的植被,这片平原没有通车,唯一的交通工具是马,并且也是限制了奔跑路线的。自封的探险家安妮,并没有被交通的不便阻退,她凭借两条结实的长腿,一步一步穿越平原,穿越花粉的空气,穿越灌木的风景,带着一肚子兴奋,终于在红米镇落脚了。
安妮对古鲁提出的第一个要求,是要洗个舒服的热水澡。
古鲁当然不会拒绝这样一个简单要求。
所以,没过多久,在古鲁家那栋房子的二楼,一间能看见月光的浴室里,传来了安妮哼唱流行音乐的声音,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
安妮将自己泡在热水里,水里漂浮着一层黄色的花粉。安妮不明白为什么这里的人都不会被花粉弄得打喷嚏。这些黄色的小东西,看起来很小,却有极强的黏力,沾在身上无论如何都掸不掉,只有泡在水里才能让它们离开她的身体。她一边哼着歌,一边用手将花粉从木头做的浴缸中舀出去。
她忽然听到火车声——“卡嚓卡嚓”,十分响亮。
奇怪,这里连铁路也没有,又哪里来的火车?
她有侧耳听了一阵,火车声渐渐变小,仿佛是渐渐远去。
“古鲁,这里怎么会有火车?”她大声问道。没有人回答,古鲁大概出去了。她叹了口气,又泡了好一会,总算满足地叹息一声,从水里钻出来。
刚刚从热水里钻出来,皮肤接触到冰冷的空气,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借着月光看见自己的肌肤被花粉呵护得又细又滑,不由暗自得意。
仿佛是为了配合月光的静谧,一阵优雅舒缓的小夜曲从窗外飘来,轻轻地,直接飘进她的心里。她匆忙穿上衣服,跑下楼,想找古鲁陪她四处逛逛,但是找遍了整栋房子,也不见古鲁的踪影。她也不害怕,轻轻带上门,自己投身到小镇的夜晚中。
红米镇虽然地方偏僻,但是夜晚一样繁华热闹。镇上的路灯都亮着,映衬得月光稀薄了许多。人们三三两两地从灯光下走过,安妮注意到他们的皮肤都十分光滑——这当然是花粉的功劳。
安妮在街头逛了一阵,小夜曲始终似有若无地响在耳边,但是又始终找不出声音发出的方向。
“是谁在演奏?”她朝身边路过的小镇居民问道。
没有人回答她,每个人都装做没听到这个问题。这反而让安妮更加好奇,越是人们讳莫如深的问题,她越有兴趣研究。
她仔细倾听小夜曲的声音,在小镇上茫无目的地乱走,渐渐走得偏离了人群的方向。小夜曲消失了,她看见一栋房子矗立在黑暗中。
那房子十分高大,青色的外皮,沾满了斑斑驳驳的花粉,一扇生锈的铁门紧闭着。从房子里传出一阵婉转的鸟鸣。
小镇的其他地方都灯火辉煌、人来人往,而这栋房子,孤零零地,四周没有路灯,只有月光清冷地照着,伴随着清亮的鸟鸣,有点寂寞,又有点奇怪。
安妮在房子外看了一阵,觉得有点冷,正准备转身离去,忽然又听到了卡嚓卡嚓的火车声。这回她听得真切,那声音是从面前的房子里传出来的。她惊奇地睁大眼睛,慢慢靠近房子。房子前的台阶上长满青苔,看来是多年没有人来过了——如果是这样,那么里面的声音是怎么回事呢?
火车声响了很久,就象来时一样突然,倏忽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安妮追寻了许久的小夜曲。悠扬的乐曲从房子内部飘出,缠绕在安妮身上,她如醉如痴,登上台阶,敲了敲门。
没有人应门,随着她敲门,一块一块的铁锈从门锁上抖落下来。她心中一动,抓住那把看起来十分古老的铁锁,使劲一扭,锁居然就这么断裂开来。安妮呆呆凝望一阵掉在脚边的锁,心里一阵砰砰乱跳,拿不定主意该不该进去。
小夜曲愈加缠绵。安妮站立了几分钟,终于下定决心,深吸一口气,握住锈迹斑斑的门把手,将门推开了。
一股尘封许久的阴冷空气,带着古老的霉味,扑面而来。
安妮轻轻踏进房子。
房子内部十分宽敞,大约有三米来高,整栋房子只有一层,月光从天窗里照射下来,将屋内照得十分明亮。屋内布置着典雅大气的古典家具,但是由于房子太高太大,这些在平常屋子里看起来十分漂亮的家具,在这里显得有些象玩具了。
小夜曲回荡在房子内部,听不出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安妮在屋内转了一圈,发现整栋房子不但只有一层,也只有一间。
她忽然感到害怕了。
既然房子只有一间,而这间房里,除了她自己之外,又没有第二个人,那么,是谁在弹奏音乐?
音乐声从四面八方涌入她耳朵,依旧是那么优雅动人,她却无心欣赏,朝身后倒退回去,想要离开这间发出古怪声音的房子。
由于惊慌,她后退的时候,走错了方向,没有退向大门,却退到门边的墙壁上,背部在墙上一撞,墙壁上的砖突然朝后一凹,安妮整个人便倒进了墙壁里。
她惊慌地抓住墙壁连连退了几步,直到身后又撞到一堵墙,这才停下来。
原来这栋房子的墙壁,里面竟然是有夹层的。音乐声就从夹层里传来。安妮发现这房子比她想象的更加神秘,原本依照她的性格是一定要看个明白的,但是她现在已经十分害怕,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她的预料,她顾不得将夹层研究清楚,便朝她进入夹层的那个缺口走去,想要钻出去。
正在她要到达那个缺口时,它却消失了,原来有缺口的地方,突然被一堵墙壁替代,缺口移到了两米高的地方,以安妮娇小的身材,是绝对不可能爬上去的。
安妮更加惊慌了。
这栋房子只有一个天窗透进月光来,现在在这夹层里,只能透过墙壁的缺口透进一点朦胧的幽光,要极力睁大眼睛,才勉强看得清眼前的一切。
这个夹层虽然在墙壁里面,但是也有一个小过道那么宽,安妮在里面不但可以转身,还能走几步路,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夹层内象蜘蛛网一般分布着一道道楼梯,从地面到天花板,纵横交错,想到任何一个地方都很方便,设计之精巧方便,是安妮生平所罕见。先前由于惊慌,她不曾注意到这些楼梯,现在看到了,便试探着从楼梯朝那个缺口走——那缺口现在又移动到了两米高的另外一处。当她终于走到缺口边,才发现,并不止是这个缺口会移动,这整栋房子的墙壁,都仿佛一幅巨大的拼版,由许多小块镶嵌组成,每一小块都可以移动,并且这些小块之间,如果以同一姿态停留得久了,便会自动移动起来,或许是重力作用,也或许是别的机关。安妮一边看,一边将小块推来推去,心中赞叹设计建造之神奇,渐渐忘记了害怕,也忘记了要从缺口爬出去。
直到小夜曲蓦然停止,她才记起,自己仍然在墙壁之内。不过她现在已经不是特别害怕。她想既然这栋房子构造如此精巧,那么这些古怪的声音,或许也是机关形成。
她正在这样想的时候,便听见一阵火车隆隆之声,由天花板上一路走近,借着朦胧的月光,她隐约看见一个东西在朝她慢慢靠近。
那是一个巴掌大的东西,全身黑乎乎的,看不清楚,只有两只眼睛,非常明亮,一种没有杂质的蔚蓝色。它每移动一步,便会发出火车的轰鸣声。
那东西刚出现时,安妮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得朝后缩了缩,甚至准备逃跑。
但是她很快便冷静下来。这东西移动时的巨响,让她想到,也许这个东西和这整栋房子一样,是一种设计十分巧妙的机关。
她停留在原地,等着那东西朝她移过来。
一股浓烈的芳香传来,是那东西的气味,也是红米镇外平原上的芳香。
那东西停留在安妮面前,安妮终于看清了它的面目。
它看起来象一只巨大的甲壳虫,但是却长着一张人的脸,那张脸是个孩子的面孔,却带着老人的沉着冷静,一双突出来的大眼睛盯着她。
安妮也盯着它。她现在又开始怀疑,它也许不是机器。虽然它全身看起来很硬,但是那张孩子般的脸,却肉感分明。
没有什么机器会具有这样一张脸。
这让她的心又提了起来。
互相对望了一阵,那张孩子般的脸突然对她做了个鬼脸,微笑一下,发出小夜曲般的奏鸣,又发出鸟鸣般的声音。安妮猜想这大概是它交流的方式,但是她实在猜不出它在说什么。
不过它看起来没有恶意。
它跟她说了许久,见她始终不明白,显得有些沮丧,委屈地看她一眼,转身便走,一边走,一边用它多肢节的腿推动墙壁上的小块,那个缺口,便慢慢得移到了下面。
安妮看了一阵,忽然想到,也许这个东西,是在帮助她走出这道夹层,它可能以为她没有看出这里机关的秘密。
想到这里,她便立即朝下走去。
走了不到两步,忽然听到脚下传来“卡嚓”一声脆响,仿佛是骨头断裂的声音,同时那个在她前面缓缓爬行的东西,忽然发出一声类似琴弦绷断的声音,便停止不动了。安妮吃了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仿佛有液体慢慢浸透她的脚,浓郁的芳香充塞着夹层,浓得几乎要凝固了。安妮低头朝脚下看去,发现脚下流出了许多深黄色的液体,香味便是从这液体中散发出来的。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仔细看了许久,才发现,原来那个会发出小夜曲和鸟鸣声的怪家伙,并不只是一个巴掌大小,在它身后,还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
那条尾巴,就是在这个夹层内交错如蜘蛛网的那些楼梯,只是因为那东西的身体表面覆盖着一层坚硬的壳,使得安妮误以为这些楼梯是人工建造。
这个东西虽然外面看起来很硬,其实却很脆弱。刚才那一声脆响,就是安妮的高跟鞋不小心穿透“楼梯”的外壳,钉进了它的尾巴,那些黄色的液体,就是从它的尾巴里流出来的。
安妮心中一慌。她现在已经不害怕那个东西了,却担心自己是否伤害了它。刚才它的叫声仿佛很惨,不知道现在怎样?
她在它的尾巴上拾级而下,跑到它身体边,却发现,它蔚蓝的大眼睛圆瞪着,里面已经失去了光彩。
它已经死了!
安妮使劲摇晃着它,它一动不动,孩子般的面容带着一种沉睡的天真。
安妮没想到它竟然如此脆弱,如此容易受伤,如此容易死亡。她在它身边呆呆蹲了几分钟,泪如雨下,在她20多年的人生当中,从来没有一刻象这么后悔和内疚。她现在知道了,这个东西不是什么机关,而是活生生的生物——虽然她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过这种生物,但是它显然对她十分友好。现在它再也不能在月光下弹奏小夜曲,也不能象鸟儿一样快乐地鸣叫了——而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它那些声音到底在表达什么。
安妮哭了很久很久,终于站了起来,从那个缺口爬了出去,将门关好,偷偷地回到古鲁家里。
“你到哪里去了?”古鲁在客厅里等着她。她没有回答,低着头掩饰脸上的泪痕,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倒在床上,叹息伤心了许久,她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安妮是被古鲁使劲摇醒的。她朦胧地睁看眼睛,古鲁气急败坏到脸便映入瞳孔。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古鲁说。
“发生什么事了?“安妮不解地问。
不用古鲁解释,她很快就自己看到了。
花,到处都是花,还有灌木,他们仿佛置身于红米镇外的平原,野性的芳香将他们包围。这些植物从家具、地板、墙壁……从一切该它们生长或者不该它们生长的地方冒了出来,疯狂地生长着,很快就要将房间填满了。在这之前,安妮以为一朵花象人脸那么大已经算很大了,但是现在,这里的每一朵花都长得象一把雨伞,并且还在继续长大。米粒般大小的花粉已经失去了轻盈飞翔的能力——这倒是一件好事。而灌木已经长到了人的大腿那么粗,哪里还是灌木,简直就是树!安妮睁大眼睛,看着一株株灌木尖穿透地板,木头的地板脆弱的呻吟一声,便在那穿透力下破碎了——这些灌木是从一楼生长起来的,它们仿佛发了疯一般朝上窜——很快,安妮的床也被顶了起来,在自己被顶到天花板上之前,安妮总算合拢了大张的嘴巴,大叫一声,拉着古鲁,准备逃命。
往哪里逃呢?
楼梯上,灌木象刺刀一般一根根挺出来,窗外已经是一片灌木和鲜花的丛林,这些家伙长得超过安妮在二楼的窗口,直朝天空长去,阳光被档住了,眼前一片昏暗。
“怎么办?”安妮惊慌地问。
古鲁也很慌张,他拉着安妮,四周看了看——没有时间多考虑了,每一秒钟,就有无数的植物新长出来——他们跑到窗口,趁着这里还没有被完全堵死,勉强从残余的出口挤了出去,选择了一根大约电线杆那么粗的灌木,双手抱住,身体望外一跳,紧紧贴在灌木上,沿着主干朝下滑。
灌木的枝干非常光滑,他们下降的速度非常快,安妮感觉呼呼的风声在耳边鼓荡,几乎要将她掀下去。她使出全身的力气死命抱住,一点也不敢放松,紧张得几乎要抽筋了。
还只滑了一半,这根救他们性命的灌木就已经长得快要抱不住了。他们非常紧张,加快下滑速度。
风声更大了。
安妮突然发现他们并没有下滑,反而开始上升了,这种感觉很奇妙,但是她现在没有心思来体会这种感觉。
“我们在上升,古鲁,”她大声说,希望自己的话能够透过呼呼作响的大风传到古鲁耳朵里,“它们长得太快了,比我们下滑的速度还要快!”
古鲁并没有听见安妮的话。
但是古鲁也感觉到他们在上升了。在安妮大叫的同时,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从灌木上拽下来,拉着她,一起朝下跳去。
安妮发出恐惧的尖叫。
然而她立即发现她完全没必要这么惊慌。
在他们脚下,无数的花朵在迅速生长展开,它们的花瓣象一张张巨大而柔软的托盘,托着他们的身体,仿佛一支接力队伍,将他们平安而轻巧地送到地面上。
安妮和古鲁在地面上小心地行走着,随时随地都会有一两株灌木冒出来,如果不及时避开,脚底一定会被生生刺穿。很快,两人的双脚都鲜血淋漓了。
整个红米镇都被灌木和野花包围了,他们不知道其他人在哪里,只是不断躲避着地面上冒出来的危险,在遮天蔽日的植物丛中穿梭。
阳光被植物的叶子遮住,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了,空气中充斥着植物的芳香,他们几乎呼吸不到氧气。
就在他们快要绝望的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点微弱的灯光,依稀有人声传来。两人大喜,连忙朝那边奔跑过去——因为过于心急,没有顾得看脚下,安妮的脚终于被灌木刺穿了。她忍痛将脚拔出来,古鲁将她朝肩膀上一扛,左冲右突,在植物的丛林里狂奔,终于跑到了人群中间。
古鲁将安妮放下。
这里是安妮昨夜造访的那所房子,当全镇都被植物淹没时,只有这所房子,依旧十分安静,一棵植物也没有。全镇的人都聚集在房子的大厅里。
安妮看到这栋房子,忽然明白了——今天发生的一切,一定与她昨夜在这房子里犯的错误有莫大关系。
她看着人们严肃的面孔,一阵心虚,悄悄地躲到了古鲁身后。
墙壁的夹层已经被打开,昨天被她不小心害死的那个东西的身体露了出来,那张孩子般的面容,看起来就象睡着了一般。
“它死了?”古鲁看见那东西,吃惊不小,“它怎么死的?”
“红米镇的人都知道它对我们多么重要,没有人会这么愚蠢杀死它,”一个老人说,他从雪白的睫毛后严厉地看着安妮,“这里只有一个外人。”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大家都听得出来。古鲁又吃了一惊,他拦在安妮身前:“不,她是我妹妹,她很善良……”他结结巴巴地辩解着,可是安妮打断了他的话。
安妮虽然很害怕,却还是不愿意逃避自己的错误,她从古鲁身后站出来,低着头,小声道:“是我杀了它。”人群中发出一阵愤怒的吼声,有人要扑上来打她,被那个老人拦住了。
“为什么?”老人也十分生气,面色不善,勉强克制着自己问道。
安妮觉得自己毫无道理,将昨天的事情说出来,一边说一边哭,说完之后道:“我真的不知道它会这么容易死…..”
虽然她说得很诚恳,哭得很伤心,可是没有一个人表示原谅她。 {恐怖图片/
“安妮,”古鲁沉默一阵道,“你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他脸色铁青,看起来也很生气。他没有再对安妮说什么,只是递给她一卷羊皮纸。
安妮慢慢展开羊皮卷,一个古老的传说展现在眼前。
根据羊皮卷上记载,红米镇周围平原上的所有植物,都具有疯狂的繁殖和生长能力,在很短的时间内就长满了整个平原,并且还将继续扩展下去,如果没有另外一种生物,整个地球,都将因为这些植物的疯狂繁衍而迅速毁灭。
那另外一种生物,就是安妮在墙壁夹缝里看见的那一种,红米镇的人们称它为“休长”。
这种动物,不知道是怎样产生的,只知道它们十分脆弱,没有丝毫保护自己的能力,但是却天生就具有克制植物生长的能力——它们小夜曲般的声音,能够将植物的生长速度降低一千倍——这就是为什么红米镇外的平原上只长灌木和野花的缘故,其他的植物都被休长的声音遏止了生长,长不起来了,只有这种繁殖和生长能力超乎寻常的灌木与野花,即使生长能力被降低了一千倍,也还是能够依照正常速度生长。
当人们正为平原上灌木和野花的疯长而犯愁时,休长象天使般自动出现了,在这里一住就是几千年。为了保护它脆弱的生命,人们为了它修建了这座坚固而精巧的房子,每个人都不靠近这房子,为的是不惊扰它生命的安宁。
这样一种珍贵稀有的生命,却被安妮误杀了!
“你杀死了休长,”古鲁低声说,不看安妮震惊的眼睛,“即使你是我的妹妹,我也没有办法再庇护你——没有休长,整个地球的毁灭都只是一瞬间的事。”
他的话音刚落,只听见一阵阵闷响,他们所在的这栋房子,墙壁上出现了一道道裂痕,一些植物的枝叶从裂缝里伸了进来。
死去的休长的力量,已经不能阻止植物的入侵了。
人们发出绝望的惊呼声。
安妮早已被她所看到和听到的惊呆了,她喃喃道:“现在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古鲁看了她一眼,目光又是责备,又是伤心。他牵着她的手,将她拉到墙壁夹层的缺口前,指着休长的尸体道:“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安妮原本垂头丧气,一听这话,立刻抬起头来。祸是她闯的,只要有办法补救,就是要她立即去死,她也会毫不含糊地答应。
古鲁的声音变得出奇的轻柔,简直是带着温柔的意味了:“休长是一种神奇的生命,地球上注定只能有一个休长——据说,杀死它的那个人,如果将它的尸体吃下去,就可以成为一个新的休长。”他说到这里,已经不敢看安妮的眼睛,低下头,喃喃道:“但是这只是传说,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他的话说完,房子里突然变得十分安静,植物还在嘎吱嘎吱地不断挤进来,人们却一言不发,仿佛没有看见那些植物。
古鲁低着头看着地板,看了很久很久,直到四周浓郁得令人窒息的芳香渐渐退去,那些迅速生长的植物在新的休长的力量控制下,都恢复了正常大小,他才抬起头来。
一滴泪挂在他的脸颊上。
墙壁的夹层已经关闭,人们退出了这栋房子,一把崭新而牢固的锁锁在了门上
古鲁最后一个走出房子,他对着空荡荡的大厅喊道:“安妮!”
小夜曲在空中奏响,可是他却听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他的眼泪再次滑落,伴随着悲伤的鸟鸣声,洒落在劫后重生的红米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