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大家都沉默无言,魏刚闷闷的说:“天气不好,杜师傅又出了事情,不如我们回去吧。”从上山到现在,魏刚一直很少说话,他最近家中遭遇大祸,多亏了杜师傅和朋灵的帮忙,才从困境中摆脱出来,这次所以答应陪 ...
见大家都沉默无言,魏刚闷闷的说:“天气不好,杜师傅又出了事情,不如我们回去吧。”从上山到现在,魏刚一直很少说话,他最近家中遭遇大祸,多亏了杜师傅和朋灵的帮忙,才从困境中摆脱出来,这次所以答应陪大家登山,只为了感谢的杜师傅,早在上山之前,杜师傅就把上山的凶险和道理跟他讲过,他本性直爽粗鲁,不相信那些超验之谈,但前段时间的经历过于诡异,让他对这次登山之行先存了畏惧心理,眼下又见楚楚表现异常,不由打起了退堂鼓。
“我不下山!”小岩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找到杜超,揭开幽洞之迷,是杜师傅生前最大的心愿,我们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准备,终于来到山上,如果半途而废,怎么能对得起杜师傅?要回你们回,不找到幽洞我绝不回去!”
乌云压在头顶,空气愈加沉闷,山林中如同到了夜晚,十步之外,几乎看不清人的面目。所有人都木然呆立着,杜师傅死亡的消息带来的不止是悲痛,还有一丝令人心神战栗的恐慌。杜师傅一直身体不错,怎能毫无原由的猝死?大家不约而同的记起临行前杜师傅绝望的神态,莫非他早预料到什么?
过了一会,张迈看看天空,喃喃说道:“天要下雨了。我们该找个地方避一避。”楚楚与杜师傅并不熟悉,她从大家的争论里听出一点端倪,原来他们此次登山并非游玩,而是寻找一个与杜师傅有关的山洞,于是问魏刚:“我们现在离要去的地方有多远?”
魏刚摇摇头,迷茫的说:“天这么黑,我们无法分辨到了哪里。也许就在洞口的附近,也许还离的很远。”
陆峰说:“小岩说的对,我们不能放弃。只要能找到那道悬崖,就能找到洞口。”
山坡渐渐陡峭,树木也更加粗壮,这里人迹罕至,沿途野草没到小腿。大家打开了手电,朋灵依旧走在前面,大家踩着他的脚印艰难前进。登上下一道山梁的时候,都是筋疲力尽了。
楚楚抓着魏刚的胳膊,气喘吁吁的问:“好累,还有多远啊?”魏刚四下里看看,立身之处草木稀疏,竟是这座山梁的最高点,从山林里钻出来,被山风一吹,顿觉身上寒冷。举目看去,前面又是一座高峰,因为天色太暗,只能模糊的看到山腰之上云烟缭绕,摇摇头说:“可能就在前面吧。”
楚楚问:“你们到底谁认识路啊?”
晓璐咬咬嘴唇说:“上次来的时候,天气晴朗,现在天这么阴暗,恐怕我们已经走错路了。”陆峰也迟疑地点点头:“我不记得到过这里。”
楚楚不高兴的说:“大家都不记得道路,怎么找那个山洞?浮来山这么大,难道我们要从头走到尾?”
小岩一改平时嬉笑无状的作风,皱眉说:“魏刚和陆峰都到过山洞,从我们走过的路程推断,洞口应该就在附近了。只要我们有耐心,总会找到的。可是这天气,只怕,只怕……”他连说两个“只怕”,却没有说下去,楚楚看了他一眼,奇怪的问:“只怕什么?”
小岩眼神深沉苍茫的近乎绝望,直勾勾的盯着前面,而前面那座大山在他的注视之下,更加阴沉而高挺,在飘忽的雾气里若隐若现。小岩似乎忘记了眼前的处境,顺着楚楚的话,喃喃的答道:“……只怕有东西!”魏刚站在小岩一侧,闻听此话,打了一个寒战。楚楚握着他的手,感到他手心瞬间冰凉。
天空中乌云流动,好象什么东西正拨弄着云层。雾气从身后的山林里蔓延过来,山林的颜色是黑的,把乳白色云雾也染黑了。几个人的身影都模糊起来,楚楚突然感到惶恐,雾气里似乎缠绕着无数的触须,正贪婪的舔噬着自己的脸颊。那种黏糊糊的感觉让她浑身寒毛耸起,赶忙贴紧魏刚。
雾气里传来小岩低沉的声音:“有东西,果然有东西!在我们周围,它们来了……”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沉闷的鼓点,仿佛古战场上的两军对垒,呐喊声清晰可辩。几个人聚拢到一起,楚楚惊悸的问:“那是什么声音?”
张迈站在魏刚身边,转头安慰她道:“别怕,无论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当没有发生。”楚楚看看其他人,每人都神色紧张,分明在惊恐的等待着什么。她陡然记起小青关于浮来山闹鬼的话,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暗想:“难道传闻是真的?浮来山当真有鬼?”当下颤声问道:“是不是有鬼?”晓璐见她怕得厉害,忙握住她的手,低声说:“别怕,没有鬼。有鬼也不怕,朋灵会保护我们。”
“朋灵?朋灵怎么保护我们?”楚楚不解的问。
提起朋灵,她突然意识到,那个年轻人果然有些与众不同,无论陆峰还是魏刚,似乎都对他存有莫名的敬畏,更奇怪的是,上山以后,除了宣布杜师傅死亡,几乎没听他说起一句话。此时转头寻找,见薄雾在每一个人脸上流动,几张苍白的面孔里,独没有朋灵的影子,吃惊的问:“朋灵哪里去了?”
张迈也没看到朋灵,忙说:“大家走到一起来,别散开。”又问道:“朋灵,你在么?”
远处沉闷的鼓点声陡然宏大起来,中间夹杂着刺耳的尖叫和哀鸣,仿佛战争从遥远的山后奔突到了左近,并不断向他们的立身之地逼近。他们清楚的听到了交战双方的人喊马嘶,烈焰在燃烧,宝剑刺穿了胸膛,连破空而来的弓箭,都带着刺耳的哨音。战马摔到了,有人在痛苦的咒骂,那声调颇为奇怪,全然不象是中国的语言。
“他们来了,真的来了!”小岩声调里带着恐慌,“大家靠到一起,闭上眼睛,什么也别想。”
“朋灵……朋灵!”张迈没有听到回答,更加焦急的大喊起来,他们背靠背围成一个圆圈,楚楚拉着魏刚和晓璐的手,感到两人手心都是一片冰凉。
角鼓争鸣的噪音里,传来朋灵清晰的声音:“我在这里。”楚楚睁开眼睛,一个黑色的人影从浑浊的雾气里走来,他的身后,竟有无数晃动的影子,若隐若现,她吃惊的向四下里看去,四周全是这样的影子,一股血腥的气息从脚下升起,那雾气仿佛从鲜血里蒸腾起来,渐渐变成了红色。
“这是在哪里啊?我们该怎么办?”楚楚带着哭腔问道。
“跟我来。”朋灵的声音穿透雾气,依旧沉静冷漠,没有丝毫变化。
几个人手牵手,朝前面走去。水气浓重,已经辩不出方向,脚底是一个下坡,早就没有了路,大家只能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朋灵。对面雾气缭绕的山峰,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大家凭着刚才的感觉,知道正朝山峰的方向前进。
离奇的声音还在鼓噪,雾气中模糊的人影跟着他们缓慢的移动,却始终走不到近前。别人似乎早已见惯不怪,都默不作声。楚楚忍着心头的惊恐,身体前倾,颤声问魏刚:“你看到那些的东西了么?”魏刚的手还是冰凉,点点头,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脚底的旅行鞋被草尖雾水打湿了,黏糊糊的感觉让人全身起腻。楚楚说:“还是不要向前走了,我们回去吧。”然而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停下来,连魏刚也保持沉默。路越发的泥泞陡峭,因为越走越急,不断有人踉跄摔倒,若不是大家互相搀扶着,只怕倒地的人要滚下山坡,摔个头破血流。
雾气中的人影越来越多,它们不再移动,稀疏的飘散在周围,似真似幻。楚楚不再怀疑,这个世界上确实有鬼无疑了,可是还是不明白,魏刚他们为何要闯到这个可怕的鬼阵里来?
不知走过多久,终于到达坡底,地面明显的平缓起来,隆隆的雷声从山后传来,雨点终于落下来。在陆峰的指点下,大家七手八脚的打开行包,原来每人的包里都有一件雨衣。只有楚楚手足无措的站在当地,她出门的时候,天气晴朗,甚至没有想到带把雨伞。魏刚把自己的雨衣披在她身上,反手从包中掏出一把雨伞。
雨水驱散了浓雾,那些古怪的声音和人影也渐渐远去了。云层不再那样浓厚,天空经雨水冲刷,比刚才明亮了许多。山坡陡峭而阴森,青色的山峰如同威严的巨人,静静的矗立在面前。楚楚暗暗松口气,这才发现被草丛雾水洇湿的裤腿和鞋子,竟然透出暗红的颜色,仿佛曾经沾满了血迹。雨势很快大起来,大家手忙脚乱的穿好雨衣的时候,外衣都淋湿大半了。
张迈也抽出了一把伞,大声说:“好大的雨啊,我们在这里避一避吧。山崖这么陡,会摔下来的,等雨小了上去不迟。”陆峰等人都点头同意,纷纷抽出雨伞,搭成一个临时的小亭子。虽然“亭子”不断漏水,总比暴露在大雨中来得舒适些。
雨越来越大,没有马上停止的意思。从伞下看去,他们立身的地方正是两座山峰的谷底,雨水从山坡上流下来,很快汇成了一道小溪,哗哗的从他们脚边流过。鞋子早就湿透了,风雨中的寒意愈加清冽,一阵冷风吹过,每个人都禁不住打个寒战。
大家相互扶持着,趟过溪水,移到一处高地,楚楚看到,原来别人的衣服上,也都沾染着一些暗红的血迹。小岩看着天空,恨恨的骂道:“怎么遇上了这种鬼天气?”楚楚听到这个“鬼”字,猛地想起白雾中人影,战战兢兢的问:“你们有没有看到,刚才在雾气里,很多影影绰绰的东西?那是不是鬼?”
小岩有点神不守舍的说:“看到了,那不是鬼,世界上没有鬼。”
楚楚不解的问:“那是什么?”
小岩思忖了一下:“那是我们的幻觉。”
楚楚听他又似玩笑,不悦的问:“难道我们这么多人,都产生了同样的幻觉?”
小岩愣了愣,笑笑说:“你以后会知道的,现在你必须清楚,今天我们看到的所有东西,都是虚幻的,假的。只有一个是真的,那就是我们要找寻的山洞。等找到那个山洞,一切谜团都可以解开了。”
楚楚故意问:“那么,雨水也是虚幻的,假的么?”
小岩突然神色恍惚,呆呆自语道:“雨水……雨水……”他收起雨伞,缓步走到瓢泼大雨中,仰起头,任由雨水冲刷着自己的面孔,沿着脸颊流入衣领当中。
张迈慌忙冲出去,将他拉回伞下,问道:“你怎么了,这样会生病的。”
小岩脸色苍白,雨水沿着发梢一缕缕流下来,眼睛里又透出那种苍茫的绝望,喃喃的问:“这雨水是不是真的?”
楚楚原本以为小岩在敷衍她,见他如此认真的对待这个话题,不惜到大雨中到验证,显然绝非仅仅为了安慰她。楚楚心里认定,刚才浓雾中的影子就是鬼,从小岩他们对待“鬼影”的态度来看,必定对此早有心理准备,魏刚也不例外,那么,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张迈回答不出小岩的问题,摇摇头,转眼去看朋灵。朋灵冷冷的说:“一切都是真的,你看到了什么,就存在着什么。”
小岩一怔,突然脸色通红,冲朋灵愤怒的喊道:“你撒谎,你害死了杜师傅,还想害死我们,是不是?你为什么不答应杜师傅临终前的请求?”
小岩的举止让大家吃了一惊,陆峰和张迈忙拦在他身前,怕他做出更出格的举动。陆峰晃晃小岩的肩膀,问:“你怎么了兄弟?朋灵是我们的朋友,他来是为了帮助我们,你怎能说出这种话来?”
小岩用力挣脱陆峰的手,指着朋灵喊道:“不要相信他的话,他在害我们,不要相信那是真的,那些都是幻觉,是幻觉!”
朋灵不再说话,冷冷的转过头去。
楚楚看着小岩激动而绝望的神态,心中又泛起莫名的惊悸。小岩的神色让她感到一种不祥预兆,她依偎着魏刚,感受着魏刚身上传来的温暖,轻声问道:“他们在吵什么?”
魏刚神色茫然,摇头说:“上山前,杜师傅告诉我们,我们可能遭遇到各种超自然现象,但无论遇到什么,都不要理会,就当是幻觉。”
“为什么?”楚楚问。
“因为那是一种神秘的东西,你当它们是虚幻的,它们就不会存在。你当它们是真实的,它们就是真实的,就可能伤害你。”
楚楚困惑的问:“那它们到底是不是真实的呢?”
魏刚摇摇头,因为没有穿雨衣,雨伞挡不住瓢泼般的大雨,下身几乎湿透了。楚楚看他冷的嘴唇发紫,忙张开双臂拥住他,又问:“那个杜师傅是什么人?”
魏刚感激的冲她笑笑,说:“他是个鬼神研究的专家,专门研究一种叫幻质的东西。豆豆和我哥哥,都是被幻质杀死的。”
“什么是幻质?”楚楚惊骇的问。
“就是我们今天看到的东西,千万记住,那是我们的幻觉。”小岩插话说,他见朋灵不与他争辩,也不再纠缠不休,内心隐隐觉得,朋灵此来,未必是为了帮助他们。实际上,他虽与杜师傅相交莫逆,但关于朋灵的出身来历,却知之甚少,甚至不如陆峰了解的多。他有过与幻质打交道的经历,深知幻质的可怕,所以反复强调那是幻觉,只是为了让楚楚避免受到幻质的感应。
说了半天,楚楚还是不明白。正想再问,却听到山中传来闷雷般的轰鸣,这次响声不同于前次,声音来的极快,伴随着哗哗的大雨,如同千军万马般奔腾而来,连脚下的大地都随之而震颤。几个人面面相觑,为这种宏大的气势所震慑,一时不知所措。
朋灵突然想到什么,大声喊道:“山洪……是山洪爆发,快跑。”话音未落,那水流已经冲到了脚下,他扔掉雨伞,抢先一步冲了出去,其余的人这才清醒过来,连行包也顾不得拣起,跟着他向高处跑去。
小岩跑出几步,看到散落原地的背包,急忙回身抢过一件,就在回身之间,已比别人拉下了几步。那股声响转瞬便到了近前,只见一股大水不知从何而来,咆哮着扑到他们身后,与山坡树木相撞击,发生地崩山裂般的声响,溅起的水花,几乎将他们冲倒。楚楚跑出几步,惊骇的回头,只见片刻之间,他们站立的地方已浊浪滔天,连坡底的大树都被冲击的东倒西歪,行包早就不知哪里去了。
山坡被雨水泡过太久,脚下一片泥泞,大家虽然拼命努力,却无法跑的更快,眼见那水位跟在他们身后,不断升高。魏刚回头,见楚楚落到了身后,急忙扔掉雨伞,伸手拉住她,连拖带拽,总算没让她落到水里。
两人正奔跑间,突觉脚下的泥土有些松动,山坡本来就很陡峭,眼前的大树竟在缓缓倾斜,地面上显出几道巨大的裂纹,正在向慢慢扩大。小岩在身后喊道:“山体塌陷,大家快……快啊……”
魏刚魂飞魄散,拉着楚楚,不顾一切的跳过那些裂纹,又朝山上冲出好远,才扶着一棵大树停下来,再看楚楚,脸色惨白,被雨水呛住了喉咙,正在拼命咳嗽。
等他们喘息着回过头时,小岩正跑到那道裂纹前面,洪水还在他身后奔腾追逐,他却奇怪的停住了,楚楚和魏刚在高处看的明白,才短短工夫,那道裂纹已宽逾两米,靠近洪水的一侧依旧在缓缓的滑动。眼看就要塌陷下去。
魏刚屏住呼吸,心里大喊:“跳啊,跳啊!”楚楚的手也在不断颤抖,轻轻的说:“快跳,快跳……”她的声音放的很轻,仿佛声音大了,会把那块山体震塌下去。
小岩如同听到了他们的召唤,在裂纹边上迟疑片刻,蓄积力量,如大鸟般腾身跃起,行包依旧在他手里,那块山体在他猛力一踩之下,顿时土崩瓦解,向洪水中崩塌下去,牵连着对面的泥土也塌陷了一片,一棵大腿粗细的树木歪倒在水里。那裂纹并非很宽,小岩原本极有把握跳到对面,不料那山体的塌陷陡然卸掉了他一半的力量,连同那个行包的负重,竟然没有跃上对岸,却抱住了那棵摇摇欲坠的树干,身体的一半没在了水里。
泥石滑落溅起巨大的浪花,遮住了小岩的身影,张迈等人看到这惊险的一幕,同时惊叫起来,浪花落下,小岩依旧紧抱树干,在滚滚洪水中起伏不已。
张迈大声喊道:“坚持住……”跑到水边,却见地面又出现了几道裂痕,他顾不上危险,试图把小岩拽上来,然而支撑住小岩的树在洪水的摇晃冲刷之下,已裸露出大半的树根,眼见就要被卷进水里,别说救人,连靠近都不能。
小岩还在吃力的与洪水搏斗,他试图两手交替,沿树干爬上来,然而洪水太过猛烈,将他身体急遽冲向一边,胳膊上力量稍一松懈,身体差点被大水冲走。他急忙双臂用力,艰难地稳住身子。然而大树根部的泥沙终于被冲刷殆尽,树根与山坡脱离的刹那,小岩停止了努力,朝岸上挥了挥手,露出了他特有的戏谑的笑容,水声震天,大家看到他张了张口,却没有听到他说的什么,一个浪头打来,那棵树终于被卷到水里,小岩的头沉浮了一下,立刻不见了。
张迈大喊着小岩的名字,跟着流水向下游跑去,跑出十几步,颓然的停下来,只见洪水奔腾,一泻千里,哪里还有小岩的影子?他痛苦的撸掉雨衣的帽子,缓缓蹲了下去,任由雨水灌进衣领。
瓢泼般的大雨没有停止的迹象,雷鸣般的洪水还在谷底缓缓上升,张迈回过头,只见两个女孩搂在一起,身体都筛糠般抖做一团。另外几人目瞪口呆看着洪水,脸上都残留着惊恐的神色。他艰难的从地上站起来,听到陆峰喃喃的说:“小岩死了……”
陆峰用力摸了把脸,痛心的说:“没有用了,不是我们不想救他,我们无能为力啊,这该死的洪水!”他的脸上沾满了水渍,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此地不可久留,大家强忍伤痛和惊慌,继续向上跋涉。边走边回头,可再也看不到小岩熟悉的身影了。走上山腰的时候,大家发现,除了朋灵,其他人的背包都被洪水冲走了。魏刚连雨伞都没带出来,早淋的落汤鸡一般。楚楚要将雨衣与他共用,被他摇头拒绝了。
一个小时以后,雨水终于停了,大家在一块岩石旁停下来。陆峰一拍脑袋,失声叫道:“哎呀……”
大家都吃惊的看着他,问:“怎么了?”
陆峰满脸惶恐:“刚才小岩出事的时候,忘记了杜师傅的纸条!”张迈也是一呆,拍着自己的脑袋骂道:“该死,该死!怎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陆峰从衣兜里掏出纸包,急急忙忙便要打开,张迈伸手拦住他,皱眉说:“杜师傅说过,纸包只能使用一次,现在小岩已经……不知道前面还有什么危险,如果我们现在打开,不是把唯一的机会浪费了么?”陆峰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又把纸包揣回了衣兜,黯然道:“如果我们及时打开纸条,也许小岩不会出事。”张迈摇摇头,痛心的说:“事情太仓促了。”
见陆峰等人一副痛悔不已的样子,楚楚心想:“连杜师傅都去世了,他的生前留下的纸包又有什么用?”转念想到小岩关于真实与虚幻的议论,又想:“让小岩葬送了性命的洪水不会是幻觉了,如果小岩还活着,他会怎么说呢?”看看朋灵,还是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正从背包里掏出旅行食品,仿佛小岩的死与他并无关系。
见到那些事先备好的干巴巴面包,楚楚不由怀念起自己的背包,里面除了一些日常用品,还有许多鱼肉罐头和新鲜水果,可惜刚才谷底避雨时搁在地上,竟没顾的上带出来。
已是下午3点,手机还是没有信号,雨虽然停了,但山林里到处都是水渍,被风一吹,水珠乱飞。那块岩石形状狰狞,足有两人多高,刚好挡住风雨。大家早饥肠辘辘,疲惫的站在岩石边,简单吃些东西。食品原本带了不少,但被水冲走了六个行包,剩余的这点,即使节省来吃也只够吃两顿了。
魏刚的衣服早湿透了,山风吹来,瑟瑟发抖。其他人虽然穿着雨衣,但在跋涉过程中也湿透大半,陆峰提议取火烘烤衣服,但大雨过后,找不到一点引火的树枝或茅草,只好作罢。
吃过中饭,大家收拾各自雨具,继续向上攀登。走出几步,楚楚又听到身后沙沙的声响,那显然不是风吹树叶的声音,更象什么东西正从树丛中窜过,她记得小岩生前不能回头的警告,正犹豫要不要回头去看,却前面的魏刚已回过头来,脸上是一副诧异的神色。
楚楚忍不住回头:那块为他们遮蔽风雨的岩石竟然不见了!她吃惊的“咦”了一声。若说上午见到的景象是幻觉,她还有些将信将疑。但那块巨大的岩石曾真真切切的矗立在她面前,并为他们阻挡风雨,无论如何不会是幻觉了,可又怎会平白无故的消失?
陆峰和张迈听到她的声音,也发现了那个不可思议的现象,两人相视一怔,都摇了摇头。张迈走到朋灵身边,问:“兄弟,那石头怎么回事?我们的幻觉么?”
朋灵摇摇头:“一切都是真的,该来的终究会来,它们已经来了。”
朋灵的话阴沉冰冷,仿佛是一条神秘的预言,楚楚打个哆嗦,转脸去看魏刚,见魏刚嘴唇乌青,神色木然,脸上粘着一条黑糊糊的东西,竟浑然不觉。
楚楚忙说:“别动。”替他把脸上的东西捏了下来,她原以为那是一片枯叶,不料捏在手里,竟然粘乎乎充满肉感。楚楚忍住心中烦恶,凑近眼前,见那东西长满了黄黑相间的花纹,竟在手里蜿蜒蠕动。
楚楚一声惊叫,急忙将它甩在地上。
“怎么了?什么东西。”魏刚问。
“不知道,”楚楚战战兢兢的说,“好恶心。”
说着话,突然感到小腿一疼,撸起裤腿,只见雪白的小腿上也粘着一个同样的东西。
“它跑到我的腿上来了。”楚楚大惊失色。
魏刚弯下腰,将那东西捏了下来:“是蚂蝗。”
楚楚惊疑不定:“蚂蝗是什么?”她从小生活在城里,听说过这种东西,却从没见过。
“蚂蝗就是水蛭,”魏刚说,“会吸取人的血液和体液,一般都生活在水里,山上怎会有这种东西?”陆峰等人也闻声走过来,看了看魏刚手里的东西,肯定的说:“是蚂蝗,也有蚂蝗生活在陆地上,潜伏在树叶和草丛中间,专门吸食人畜甚至青蛙等动物的血。只是,从来没听说浮来山上有蚂蝗啊。”
“可能是雨水和山洪带来的。”张迈说。
“哎呀。”魏刚眉头一皱,伸手在脖颈后面撸了一把,张开手来,竟然又是两只蚂蝗。
“看啊,好多蚂蝗。”旁边的晓璐手指一条树叉,大声叫起来。大家凑近一看,那树叉上竟密密麻麻的布满了蚂蝗,每条小指般大小,如同蛆虫一般翻滚蠕动着,不时有蚂蝗掉到地上。
几个人同时感到身上疼痛,各自挽袖寻找,发现胳膊小腿或者脖颈上竟然都沾上了这种东西,最严重的是魏刚,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小腿上爬满了蚂蝗,竟毫不知觉,一个个吸足了鲜血,通体溜圆,紧紧吸附在腿上。大家一种恐慌,张迈喊道:“把衣服裤腿袖口领口扎紧,别让蚂蝗钻进衣服里。”
大家七手八脚的捉着身上的蚂蝗,却怎么也清不干净。头顶不断有蚂蝗跌落下来,只要粘到身上,立刻爬到身体裸露的部位,紧紧吸附住肌肤,扯都扯不掉。大家惊恐的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树叶草丛,甚至连地面上都布满了一层蚂蝗,这些蚂蝗仿佛听从某种召唤,正扭动着黑色的身体,丛四面八方向他们游来。
楚楚等人身着雨衣,头戴雨帽,只是手臂和小腿容易受到攻击。最惨的是魏刚,他全身湿透,脑袋上毫无遮掩,只片刻工夫,那蚂蝗已经爬满了全身。后来大家顾不上自己,一起帮魏刚清理,却还是无济于事,他们从魏刚身上拍掉一层,马上又落满一层。
蚂蝗刚刚附上人身体的时候,往往没什么感觉,蚂蟥的唾液具有麻醉作用,这也是在人身上吸饱了鲜血才被发现的原因,一旦将蚂蝗从身上扯下来,那种痛感便清晰起来,最后每一个人的手臂小腿,甚至脸庞都感到火辣辣的疼痛。无论如何用力扑打,蚂蝗还是不断的涌到身上。
局面越来越危险,张迈停止扑打,四下望去,雨后的山林一片阴暗潮湿,目力所及之处,层层叠叠布满了蚂蝗,连大家的白色的雨衣都沾满了一层,陆峰等人才帮魏刚扑打几下,自己脸上便沾上许多,他们只好先将脸上的用力抓掉,回过头来再帮魏刚。张迈骇然喊道:“蚂蝗太多了,我们离开这里,到上面再清理。”
张迈的话提醒了大家,“好!”魏刚大声同意,用爬满了蚂蝗的手臂,在脸上狠狠抹了一把,抹掉挡住视线的蚂蝗,带头向山上跑去。
蚂蝗的身体柔软而有弹性,踩上去软绵绵的,更兼鞋上腿上附满了沉甸甸的蚂蝗,跑起来格外吃力。他们以为闯进了蚂蝗的老巢,跑过这片区域就没事了。然而,整座浮来山仿佛变成了蚂蝗的世界,跑出一段距离,蚂蝗依然铺天盖地而来。
它们仿佛从树梢上生出来,黑压压一片,落雨般从头顶坠落下来。无数的蚂蝗吸食着魏刚的鲜血,让他的体力迅速衰弱,朝山顶跑出几十米后,终于坚持不住,一头栽到地上。后面的人跑到跟前,只见魏刚躺在蚂蝗堆里,竟被蚂蝗埋住了一半身体,浑身抽搐,双手无力的在身上抓搔着,已经看不到面孔,只有嘴里还发出“荷荷”的痛苦的叫声。
楚楚顾不上自己,惊叫着的扑上去,拼命的替他抹掉脸上的蚂蝗,只见才一会工夫,魏刚面孔浮肿了一圈,血水不断的从皮肤上渗透出来,满脸血污,样子甚是恐怖。
张迈拍打了两下双臂,用力撕下眼皮上的蚂蝗,冲陆峰喊道:“最危急的时候到了,杜师傅的计策呢?”
陆峰惶恐中猛然醒悟,急忙将双手撸了两把,迅速将那纸包掏出来,抓在手里,不由大吃一惊,刚才还好好的纸包竟被水渍湿透了,他顾不上沾在手背上的蚂蝗,抖抖索索的打开纸包,张迈也凑过来,只见里面只有一张纸片,上面两个模糊的字迹:“晶莹”。
“晶莹?”陆峰与张迈面面相觑:这就是杜师傅的锦囊妙计?这两个平淡无奇的字怎能驱走蚂蝗?看着还在地上苦苦挣扎的魏刚,两人的心情重新陷入绝望。
朋灵从身后转过来,伸手接过纸片,看清了纸片上的字迹,神色陡然大变。陆张两人看到他,都愣了一愣,别人身上都粘满了蚂蝗,朋灵身上竟干干净净,不见一只蚂蝗的影子。
朋灵捏着那张纸条,眼睛痴痴的眺向天边,眼角处现出一点泪光。天空中一片乌云飘过,雨点又落了下来,大家顾不上雨水,粘满了蚂蝗的手臂和小腿够手忙脚乱了,何况还有魏刚痛苦嘶哑的呻吟折磨着他们的神经。然而,这雨水仿佛正是蚂蝗的克星,那些用力也难从身上扯下来的鬼东西,遇到雨水之后,竟自行滑落下来。从他们身边,如同黑色的潮水,向着远处蠕动而去,如同它们神秘的出现一样,转瞬之间便神秘的消失了。
“蚂蝗跑了。”楚楚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声叫起来。魏刚被蚂蝗叮咬多时,中毒颇深,蚂蝗分泌出的唾液不但能麻醉人的肌肤,而且具有抗凝作用,肿胀起来的脸上现出无数的红点,每个红点都是一个伤口,不断渗透出血液。他眨了眨肿成一条缝的眼睛,迷迷糊糊的问:“我还活着么?”楚楚知道魏刚为了自己才受到这样大的伤害,若不是他把雨衣让给自己,那么躺在这里就该是她了,抱住魏刚的头说:“我们得救了!蚂蝗不见了!”
魏刚在她搀扶下,吃力的从泥水里坐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腮,问:“那些……蚂蝗呢?”楚楚喜极而泣,流泪道:“蚂蝗被水冲掉了,你没事了。”魏刚晃动了一下脖子,看到了楚楚流泪的脸,叹口气说:“哎,活着的感觉真好。我以为自己要报销在这里呢。”
昨天以来,魏刚一直郁郁寡欢,此时大难不死,终于显出顽劣促狭的本性,楚楚拍了他一巴掌,脸上挂着泪痕说:“刚才吓死我了。”
陆峰从背包里找到急救包,先给魏刚服下两粒解毒药,然后在楚楚的帮助下,将他头部包扎起来。张迈冷冷的走到朋灵面前,问:“兄弟,是你救了我们,对么?”朋灵看着远处的天边,涩然道:“没什么。”张迈突然大声吼道:“可你为什么不救杜师傅?为什么不救小岩?”
陆峰被他的喊声吓了一跳,慌忙跑过来,扳过他的肩膀:“你怎么了,张迈?”
张迈痛心的指着朋灵说:“杜师傅可以不死,小岩可以不死,是他,是他见死不救。”
“不会的,”陆峰眉头紧皱,艰难的说:“朋灵是来帮我们的,杜师傅最了解他,我们不要误会他。”
“可他辜负了杜师傅对他的信任。”张迈愤然说。“刚才的蚂蝗是被他驱走的,他既然赶得走蚂蝗,就能救得了小岩和杜师傅,可他为什么任由他们丧命,无动于衷?”
陆峰呆了一呆,说:“一定有误会,你冷静点,张迈。”转头又问:“朋灵,到底怎么回事,那些蚂蝗哪里来的?”
朋灵眼睛看着远处,面无表情的说:“如果大家不想再进山洞,我陪你们一起下山。”
陆峰看不到朋灵的眼睛,却能感到这话的分量,他看了看正在发呆的晓璐和楚楚,说:“要不,我们商量一下……”
“不用商量,”张迈毅然的说,“为了这个山洞,杜师傅和小岩把性命都搭进去了,我们怎么能退缩?”
陆峰迟疑着说:“魏刚怎么办?”
魏刚头上扎满了绷带,眼睛肿成了一道缝,他吃力的站起来,用手扒开自己的眼睛,露出通红的眼珠,喘息着说:“不要担心我,死都死过一会了,还有什么好怕的?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就到洞里去看看。”
“好,”张迈大声说,“陆峰,你照顾好晓璐,我和许小姐照看魏刚,不找到那个山洞,我跟小岩一样,把生命放到这座山里。”
陆峰叹息了一声说:“我们不能意气用事,工具都丢失了,即使找到那个山洞,又有什么用呢?”
张迈说:“别管那么多,车到山前必有路,找到山洞再说。”说完,帮楚楚搀起魏刚,继续向山顶走去。
蚂蝗来的奇怪,去的也奇怪,如此之多的蚂蝗同时出现在浮来山上,显然不是个简单的自然现象,楚楚不明白这跟朋灵有什么关系,但隐隐觉得,冥冥中似乎有股神秘的力量,正在冷冷的审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并千方百计的阻挠着他们的前进。这个念头盘亘在她心中,却没有说出来,她知道,即使自己提出疑问,陆峰他们也没有答案,只怕前面还有许多古怪事情等待着他们呢。
山林被雨水冲刷之后,颜色格外清亮,他们为躲避山洪和蚂蝗,早偏离了原来的道路。经过的山坡上,树木枝叶摇摆,不时有水滴落下来,每一滴水滴落到身上,都能让楚楚猛一哆嗦,生怕那再是一只蚂蝗。幸而顶峰就在前面,他们相互搀扶着,慢慢的走了上来。
到达山顶的时候,太阳正从西天冲破了云层,山后升起一道绚丽的彩虹。几个人劫后余生,却没有任何的欢娱,被蚂蝗叮咬的伤口还在灼疼,大家默然相对,不约而同的低下头。
魏刚的元气渐渐恢复,虽然失了很多血,毕竟年轻力壮,吃过一点东西后,便不再需要张迈和楚楚的搀扶。他和陆峰到过幽洞,两人在山顶转了半个圈子,都失望的走回来,幽洞入口处是一道悬崖,而这四周全是平缓的山坡,入口显然不在这里。
天色有些晚了,大家的手机依旧没有信号,几位男士商量起野外宿营的事情,楚楚和晓璐虽然不情愿,也知道返回不易,至少那道吞噬了小岩的山洪就无法飞越。楚楚本来乐于山中露营的,她觉得露宿野外是一种浪漫的经历,但今天的遭遇让她意识到山中的危险,何况宿营的简易帐篷早随行李丢失,若是毫无遮掩的躺在荒郊野外,想想就觉得恐惧。[恐怖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