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身上的衣服已經全都撕裂開來,病人的身體還是像吹氣球一樣脹大。只是,劉
醫生覺得這些皮膚下面的不是氣,他感覺是某種液體正在皮膚下面,因為病人的膨脹不
是全身都平均膨脹,而是,在病人的腰部,還有腳踝部,手腕部已經脹成了象球一樣的
。仿佛在膨脹中,那些液體從身體的高處還在往低處流。
劉醫生忽然又想到剛才病人臉上若有若無的細口子,還有仿佛油一樣的東西滲出來
。劉醫生打了個冷顫。
“啊!……呼!”病人的叫聲忽然高起來,他遮住臉的手已經從臉上拿了下來,兩
只手在身體兩邊扎開來,不住地抖動著。
“啊!”小謝尖叫起來,跟著幾個女的都一個接一個地發出尖叫聲。
劉醫生只覺得心裏一陣一陣地向上泛著酸水。
那個病人的臉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裂口,所有的裂口都是豎著的,裂口中滲出油一
樣的液體,那液體已經模糊了病人的臉。
“啊!……呼!”病人聲音嘶啞了。
所有的人都呆了,醫生護士,還有幾個剛剛走進醫院,不知道得了什麼病,還沒來
得及請醫生看的病人或是其陪同的人,所有的人,都呆了。
“啊!……呼!”那個病人像吹氣球似的膨脹著。在撕裂的衣衫下面,那些裸露著
的皮膚,看起來已經是透明的了。隨著病人的膨脹,他身上的皮膚也開始像他臉上的皮
膚一樣,裂開了許多細小的裂口,所有的裂口都是豎著的,從裏面滲出油一樣的液體。
病人身上的裂口越來越大,油樣的液體也不僅僅是滲出來了,而是像泉水一樣小股
小股地流出來。病人還是像吹氣一樣地膨脹著,而且四肢開始像燒熔的蠟一樣,慢慢熔
在了一起,使整個人看起來已經不太像人了,感覺,像一個,裝著油的,塑膠袋……
劉醫生渾身打著顫,他看看周圍的人,仿佛都著了魔似的,呆呆地看著那個病人,
幾個女的也不再尖叫,只是渾身都在顫抖著,像是嗓子眼被什麼捏住了似的,睜大驚恐
的眼睛,望著。
“快,救他!去找紗布,繃帶,快!快去!”劉醫生從驚恐中反應過來,衝著護士
大叫著。
“紗布……繃帶……好……”小謝顫抖著,仿佛竭力擺脫著一場噩夢一樣,轉身衝
進治療室,在放紗布和繃帶的櫃子、盤子中翻著,不時碰翻了什麼東西,發出“嘩啦”
的聲響。
小謝懷裏抱著一堆的紗布和繃帶走出來,劉醫生接過繃帶,打開一頭,一頭遞給邊
上的小王:“接著,給他包紮。”
這個病人的體型已經不是一個人能給他包紮得過來的了,所以劉醫生必須要小王的
幫助。
小王接著繃帶的一頭,呆呆地看著劉醫生圍著病人轉了一個圈,一卷繃帶,只給病
人纏了一圈,就沒了。
劉醫生給繃帶打了一個死扣,又拿過一卷,再繞一個圈,給那個病人扎上。
那個病人的身體是軟軟的,仿佛一個水袋一樣,身體已經不像正常人那樣溫熱了,
觸手是冰涼的感覺。
啊…………呼……”病人的聲音小了一些,劉醫生看見他的眼中有些感動的神色
,然後流了一些液體下來,但那不是眼淚,而是,和他身上的裂口裏流出的液體一樣,
像是油。
“你們快來幫幫忙啊!”劉醫生著急起來,他高聲叫著。
幾個呆住的醫生這時仿佛醒來了似的,慌忙從護士小謝那拿過繃帶,一圈一圈地把
那個病人紮起來。
所有能找到的紗布和繃帶全部拿來了。
病人被扎住的地方好像是好了一些,那些液體不再是那樣流出來,雖然包紮著的繃
帶已經被那些從病人身體裏滲出的液體打濕了。
但是,很快劉醫生就發現,這樣的包紮並沒有什麼效果,因為病人包紮的地方雖然
滲出的液體減少,但沒包住的地方,裂口卻是裂得更大,液體有點像自來水籠頭細水流
一樣流出來。
“有沒有繃帶了?”劉醫生的嗓子有些啞了,他無助地向護士喊著。
“沒有了,全在這兒了。”小謝的聲音裏已經帶著一絲的哭腔了。
“去病房,去病房找找!”劉醫生的手上全是粘粘滑滑的那種病人體內流出的液體
。
“我……這就去!”小謝轉身跑了。
劉醫生看著那些包紮不住的裂口越裂越大。
“啊…………呼……”病人似乎連叫的力氣也沒有了。
“啪!”一聲巨響把周圍的人嚇了一跳,跟著幾個女的尖叫了起來。病人身上的繃
帶齊齊地斷了開來,他的身上出現了一條長長的裂口,油一樣的液體“嘩”地涌了出來
,而病人像個被放去水的熱水袋,正慢慢地軟下去,他的眼眶,鼻孔,嘴巴,耳朵裏也
流出液體來,他已經停止了呼叫……
劉醫生呆呆地看著病人一點一點地矮下去,地上淌著說不清是什麼的液體。
最後病人像一個放完了水的塑膠袋,軟軟地攤在了地上。
四周站著的醫生,護士,都傻了一般,看著眼前這不能解釋的一幕,夜裏一片空寂
,沒有人出聲,仿佛,所有的人都被魔法定住了。他們的手上,身上,還沾著那個病人
流出的液體。
“來了,繃帶來了!”小謝捧著繃帶跑過來,卻發現沒人理他,所有人都呆呆地看
著地上,她也跟著看看地上,“啊!……”小謝尖叫著,扔掉了手裏的繃帶,那叫聲在+鬼吧恐怖网 http://www.gui8.com/?
深夜的醫院裏格外讓人毛骨悚然。
地上的液體裏泡著一張人皮。
所有的人還是呆呆地看著。
那張人皮也在液體中慢慢融解了,化成了液體。液體居有很強的滲透力,慢慢地滲
進了醫院水泥的地面。
那種感覺很詭異,所有的人都眼睜睜地看著。
最後,液體全部滲進了水泥地面裏,而整個水泥地面乾乾淨淨,什麼也沒有,仿佛
什麼也沒發生,剛才的那個病人並沒有真實存在過一樣,所有一切都不過是一場夢,所
有的人,一起做了一個古怪的夢。
大家幾乎是一起抬起頭來的,互相看著,幾個醫生互相打量著,不知道是誰先看了
看自己的手,於是所有的醫生都不由地低頭去看自己的手,手上也是乾乾淨淨的,什麼
也沒有。
劉醫生反復洗著自己的手。
天已經亮了,值班醫生都下班了,可是誰也沒有走,都傻呆呆地互相望著。
這之後的幾天,醫院接連著來了幾個病人,所有的病人都一樣,肥胖,然後身體液
化,皮膚被液化的液體脹破,最後化成液體,然後所有的液體都滲入了地下。
每個接觸過這種病人的醫生護士都極度恐慌,誰也不知道這種液體本身有沒有傳染
性。
從那晚之後,所有的醫生護士都戴上了厚厚的手套,每個人都怕沾上那種可怕的液
體。
終於有一天,一個肥胖到極端的人走在鎮上那最熱鬧的大街上時發病了。許多人看
著那人在驚恐中像吹氣球一樣的膨脹,然後身上的衣服被脹裂開,皮膚上裂開細細的裂
口,然後裂口越裂越大,流出許多透明的像油一樣的液體,最後像個被放光了水的熱水
袋一樣倒在了地上……
鎮上的人開始生活在一片恐慌中。
肥胖病人排著隊到鎮上的醫院來住院,希望鎮醫院的醫生們能救他們,可是,沒有
一個醫生能明確說出這是一種什麼病。甚至他們在住院期間,即使什麼也不吃,還是一
樣地膨脹著……
往日熱鬧的小鎮漸漸變得荒涼起來,即使在大白天,也很少看到有人在街上走動了
。所有的人,得病的,沒得病的,都躲在家裏。
鎮醫院從縣醫院請來了專家,但這些專家們研究了幾天,也沒有一個能弄明白這是
怎麼回事,該怎麼去治療。
鎮上傳著一些流言,有的說這個鎮子被人下了詛咒,有的說這個鎮子招惹什麼鬼怪
,更有荒唐的,居然說是被恐怖分子下了什麼生化病毒……
縣上又從省城請來了醫學專家。
不論這些專家怎麼研究,小鎮上那些得了肥胖病的人,還是一個接著一個的液化,
死亡。
劉醫生這天休息。
自從鎮上的肥胖病人開始液化,他已經好久沒有休息過了,這些天他實在是太疲憊
了,科室主任看著他那兩個大大的熊貓眼,終於給他調休了一天,讓他好好休息。
劉醫生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他的眼前總是出現那些肥胖得不成人形的病人。
不知過了多久,劉醫生才慢慢地迷糊著睡了過去。
“砰砰砰”一陣敲門聲把劉醫生驚醒過來,他坐起來揉了半天眼睛,赤著腳下了床
,奇怪,這個時候有誰來敲門呢?
劉醫生心裏有點不大高興,粗聲粗氣地問了一聲:“誰啊?”
“我,快開開門!”從聲音裏聽出來好像是小舅。
劉醫生的小舅是鎮上的屠夫,殺豬賣肉。這小鎮上共有三家賣肉的,但平時數劉醫
生小舅的生意最好,鎮上的人都親熱地叫他王屠,說他價格公道,秤又給得足。
劉醫生打開門,門外站著的果然是王屠,劉醫生楞了一下,問王屠:“小舅你有事
啊?”說著把王屠讓了進來。最近由於那個肥胖病,鎮上的人已經不吃肉了,也幸好王
屠賣了幾年的肉,有些積蓄,要不,真不知道怎麼生活。
王屠走進去坐下來,劉醫生給他倒了杯水,坐在他旁邊的沙發上。
“小六,”王屠喊了劉醫生一聲,他總是直呼劉醫生的小名,王屠似乎想說什麼,
卻又不知道怎麼說的樣子,有些吞吞吐吐。
“什麼事,小舅,有什麼困難你就直說吧。”劉醫生看出王屠的為難來。
“唉!”王屠深嘆了一口氣,抱著頭,“這事我也不知道怎麼說了,都怪我,唉!
”王屠懊惱地抓著頭髮,“這事得從幾個月前說起,鄰近村子裏有個養豬的,不知道為
什麼家裏養的豬連續的被殺死,他就把死豬很便宜地賣給我……”
“啊?”劉醫生吃了一驚,“這是違法的啊!”
“唉!”王屠抓著頭髮,不住嘆氣,“我也是一時鬼迷心竅啊!不過說真的,那死
豬我都看了,沒啥不對的地方,聽說死也是被人偷偷殺死的,我看了傷口,確實是放光
血死的,只是傷口很小,用的不知是啥刀。”
“那也不行啊,你現在還買那些死豬嗎?”劉醫生有點生氣。
“沒,沒買了。”王屠的臉紅了,他接著有些磕磕巴巴地說,“可是,我……我發
現,那些……肥胖的人,大多……大多都是在我這……買豬肉的……這,這不會是……
”
“什麼?”劉醫生又是一驚,他把王屠說的話在頭腦裏飛快地轉了一圈,難說這次
鎮上的人得的怪病與這些死豬有什麼關係,“你知道那個賣死豬給你的是哪個村的嗎?
”
“知道……”王屠迷惑地看著劉醫生。
“走!”劉醫生從沙發上站起來,邊說著邊換上衣服,“你帶我去賣豬的那家去看
看。”
“好。”王屠感覺出不對勁來,小心地應承著。
走進新胡村,王屠問村口的一個村民:“你們村那個喂豬的老實家在哪?”
那個村民用種奇怪的眼神打量著王屠和劉醫生:“你找他?有事嗎?你們是他的親
戚?”
劉醫生心裏有點奇怪,打聽個人嗎,還用得著調查人家來歷不成嗎?王屠卻陪著笑
臉說:“我是鎮上賣肉的,找他有點事情。”
“哦,是找他買豬嗎?唉,還是不用去了,他家出事了,豬早就死光了,人也死光
了,你要是買豬,還是去別人家吧!”那個村民一臉的惶惑。
“啊?是怎麼回事?你能詳細說說嗎?”劉醫生敏感地感覺出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唉,這事兒邪呀,誰也說不清啊!”那個村民唉口氣,慢慢地說起老實一家的事
情來:原來,老實家的豬總是隔段時間就被人殺了,後來豬殺完了,老實兩口子合計著
,不再養豬了,這樣下去養再多也是虧多,但兩人想不通啊,天天愁眉苦臉的。可這事
並沒有就這樣結束,沒過多久,老實家的小兒子,小順子被殺死了,死時和老實家的豬
一樣,喉嚨上有一個小口子,是血流光而死的,滿地都是鮮血啊!
那村民說著就打了個寒顫:接下來,這個案子還沒破,老實的大女兒也死了,和小
兒子死狀一樣。老實的老婆可要瘋了,一對兒女就這樣死了,誰這麼毒啊!誰知道,沒
多久老實的老婆也被殺死了,死的樣子和小兒子大女兒一樣。可是,她就死在老實的身
邊啊,血流了一床舖,連老實身上也是!這下,老實真的瘋了,可是還要被警察抓去問
話。警察問來問去,也沒問出什麼來,老實又瘋顛顛的,沒辦法,只好放了老實。
這事到了現在,案子也沒破。
劉醫生身上一陣陣地發冷,王屠也呆了。
兩人還是去老實家看了,老實家的房門緊鎖著,鄰居說老實現在瘋瘋顛顛的,也不
知道天天跑哪兒去。
劉醫生和王屠回了鎮上。
剛進鎮子沒多遠,遠遠的就看見一個肥胖的人站在路邊,喉嚨裏發出“啊……呼!
”的聲音,邊上有幾個人,也都遠遠地看著。
“送他去醫院啊!來人啊!”劉醫生跑過去,王屠也跟在後面,可是,原來遠遠的
站著的幾個人退得更遠了。
那個人身上的衣服已經被脹裂了,皮膚上細細的裂口裏滲出油來。
那人發出野獸一般的嚎叫。
劉醫生看見遠遠的有汽車開來,想攔下車去送那個肥胖的開始液化的人去醫院,可
是開車的人看見劉醫生衝向路上,遠遠的就掉過頭把車開走了……
那人身上的裂口越裂越大,液化的油樣液體流到地……
劉醫生眼睜睜地看著,直到,地上什麼痕跡也沒有。
路上又開始過行人了,仿佛,這裡什麼也沒發生一樣。
王屠慢慢地抱著頭蹲下去。
天上的太陽,格外地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