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教一篇课文,语文教师和学生一样需要阅读,但教师的这种阅读又绝不同于学生的阅读。以希利斯·米勒的说法,学生所进行的往往是“天真的阅读”,以追求文本本身所带来的阅读快感为目的;而教师所需要的是“去神秘化的阅读”,因为他必须将其解构,从而找到内在的规律,并以此为基,展开他的教学设计。
天真的阅读是美好的,它使学生顺乎内心愿望,本能地感知文本;但它又是原始的,可能出现误读的,有待于指导的。教师的作用正在于适时、适当地引领,以建构学生阅读进步的阶梯。
教师的阅读将文本本身的神秘感一层一层地揭去,深入到文本的内在,从学生的角度看来,这个过程是不可思议的,也是不可爱的。因为那样对于他们来说就意味着将丧失所有阅读的兴趣,而味同嚼蜡。那么这两者当如何衔接?就是说教师的“去神秘化”和学生的“天真”如何实现在课堂上的完美对接?或许这正是课堂成功与否的关键。
教师需要“去神秘化阅读”,却不可以“去神秘化讲解”,他必须动用智慧将这个“去神秘化”的成果隐藏起来,在学生“天真”的阅读中,化作一缕清风相助学生。无疑,这对语文教师是一个巨大的挑战。这里存在着一个悖论:你说,但是你不能说。
怎么办?让我们来品味这句话:“天空不留痕迹,但鸟已飞过”。鸟飞过何以不留痕迹?因为它的背景是天空。那么同理,教师的教学要想不留痕迹,首先也要设法将文本的影子投射到“天空”中去,对于语文教学来说,什么是“天空”?教师和学生的阅读视野、生活经验、内心情感以及语文听、说、读、写的基本手段。借助于这些媒介,教师“去神秘化”的成果就可以如涓涓春水欢唱起来,而教与学也就成为了师、生、文本三者交融的艺术流程。
举一个课例片断来说明,张祖庆老师的《我盼望春天的荠菜》一课。张老师通过话题引领学生整体感知课文之后,进入到第二教学板块:“走进”冬天,感受严酷,随后一步步将学生带入到体会母女深情的氛围之中。
师:(音乐《神秘花园·夜曲》起)“我独自一人游荡在田野上。太阳落山了,晚霞渐渐地退去。稍远处,羊儿咩咩地叫着,被赶回羊圈了。乌鸦也呱呱地叫着回巢去了。田野里升起了一层薄雾,夜色越来越浓,周围静得可怕。我听见妈妈在村口呼唤着我的名字,可是我不敢答应……”(台下掌声)
师:孩子们,让我们一起再去读读这段文字吧。请接着教师的话读。
师:我独自一人游荡在田野上。太阳——
生:落山了,
师:晚霞——
生:渐渐地退去。
师:稍远处——
生:羊儿咩咩地叫着,被赶回羊圈了。
师:乌鸦——
生:也呱呱地叫着回巢去了。
师:田野里升起了一层薄雾——
生:夜色越来越浓,周围静得可怕。
师:我听见妈妈在村口呼唤我的名字——
生:可是我不敢答应……
师:夜色越来越浓重,小动物都已经回到妈妈的身边,但是女儿却久久没有回到家。母亲会在村口怎么焦急的呼唤?她又在担心些什么呢?……
又冷又饿、非常孤独地在田野里游荡的小女孩,听到了母亲声声的呼唤,她多么想,多么想对母亲说些什么呢?……
请大家拿起笔,这四排同学写母亲想对女儿说的话,就接着这句话:(大屏幕出示)“孩子你怎么还不回家啊……”往下写;这四排同学,写作者此时此刻很想对妈妈说的话:“妈妈不是女儿不想回家啊……” 接着往下写,开始!
读完这一教学片断,我忍不住怦然心动,多么美好的引领啊!你看不到一丝刻意安排的痕迹,整个过程就那么自然地流淌了出来。“孩子你怎么还不回家啊……”,“妈妈不是女儿不想回家啊……”这两句切入心灵的表白,仅仅是靠一时灵感想出来的吗?不,那正是张老师立足于深入的“去神秘化阅读”基础上融入个人生活经验、情感体验所绽放的美丽的花朵。学生们由此得到的是一种全新的再体验,一种阅读升华,一种能力潜增长。可以想见,在今后的阅读中,他们一定会乐于以张老师这种方式去感知课文,拥抱真情,那么这堂课也就真正活在了他们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