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20年代,苏联索洛维茨岛劳改营,一个叫马尔扎戈夫的犯人成功地从岛上逃走。并在英国出版了一本带有自传性的书《在地狱岛上》,在欧州引起了极大反响。为了消除影响,苏联决定派政治上可靠,在国际上有众望的作家高尔基赴岛上视察,然后用他的证言驳斥“那本卑鄙的国外伪造出版物”。
1929年6月20日,高尔基来到了索洛维茨岛。根据监狱当局的精心安排,岛上的环境以及能看得见的设施均为之一变。尽管被伪装,高尔基还是看出了问题:躺在长椅上休息的犯人,手捧报纸津津有味地读着,可是报纸全是倒拿的——他们想以此示意给这位“无产阶级艺术的最杰出的代表”,他所看到的全是假的。遗憾的是,高尔基只是默不作声地走到他们身边,将报纸正了过来。
大出监狱当局意外的是,在参观儿童教养院时,一个14岁的小男孩从花团锦簇的迎宾队伍中走出来,用甜甜的嗓音喊:“高尔基,你看见的都是假的!想知道真的吗?要我告诉你吗?”高尔基大吃一惊,下令摈退了所有随从,他单独听这个小男孩讲了整整一个半小时。这个小男孩把监狱里所有的饥饿、阴谋、鞭打和苛待都告诉了这位瘦长的爷爷。高尔基从工棚里走出来时也泪流满面。
但知道真实并不等于维护真实。回到莫斯科,他立刻在苏联和全世界各大报刊上发表文章,“以雄鹰和海燕的名义,宣称拿索洛维茨来恐吓人民是毫无根据的,宣称犯人们在那里生活得非常之好,改造得也很好”。尤其令人非常痛心的是,这只革命的“海燕”刚刚飞走,和“海燕”谈过话的那个14岁的小男孩就被枪毙了。
那个说真话的小男孩死了,而高尔基却活着,活着的高尔基注定还要讲更多的假话。人们不禁要问:面对确凿的事实,面对期待的目光,面对无辜的亡灵,高尔基为什么要说假话?在一代人的印象中,高尔基是一个纯粹的真正的坚定的革命者,而他的这段故事使我们对人性的复杂有了更新的认识:其一,任何人都不是完人。高尔基也一样,他身上既有“高尚”,也有“卑微”。其二,为了生存。当说假话就可能上天堂,说真话就必然下地狱的时候,很多人都会选择说谎。其三,难以承受政治压力。高尔基面对的是一个强大的国家机器,如果他说了真话,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时间虽然已经过去了81年,可如今以谎言欺世盗名的不是还大有人在吗?在很多时候,为了你的前途和领导对你的好感,你只能按照领导的倾向、态度、意愿说些言不由衷的话,也就是假话。如果我们不改变一些官场说假话升官,说真话丢官,工作成绩、群众威信乃至经济发展,都靠假话编出来,说假话者不仅无恙,而且升官发财,前途无量,这样一种激励机制,那么,我们就很难改变当前一些地方说假话盛行的作风,也不能确立说真话不说假话的道德风尚,更不能阻止一些地方官场说假话、办假事的恶习流行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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