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太成
脸盆
索取惯了 没有任何付出的
脸盆 始终被水龙头
俯视 瞧不起
听从手指的调解
通情达理的水龙头
也常常放些净水给脸盆
却并不被脸盆所珍惜
很快就被它挥霍净尽
因此脸盆里总是空空 总是
给人一副焦渴难忍的样子——
整天张开个厚皮硬肉的大嘴巴
一次又一次 毫无顾忌地
乞求他人施舍
索取惯了 没有任何付出的
脸盆 怎能不被水龙头
俯视 瞧不起
瀑布
我看到
向前缓缓流淌着的溪水
从坎坎坷坷 弯弯曲曲的山沟
走到了悬崖的边缘
已无路可走 也无路可以退却
但它并不惊慌 更不绝望
它仍然挺自信 它相信
天无绝人之路 路就在
自己的脚下 它要
自己为自己开劈出一条新路来
它提了提神 挺直腰杆
一纵身 跳下了深不见底的悬崖
在经久不息的喝彩声中
一条雪雹纷飞 狮吼雷鸣的千尺飞瀑
似一幅巨大的活的山水画
高高地挂在悬崖上
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而成为了又一处
令人叹为观止的风景
墙头草
整天整天 你的腰杆
都被风的绳索捆绑成了弯弓
只是 在风停歇的间隙
你才有机会把腰杆挺直一下
站立得像一棵草
那么高而险的墙头
本不是你立足的地方
不像立足在平地的草
你靠着我我挨着你
我扶着你你撑着我
哪怕刮来再大的风
也只不过吹乱了一下头发
腰杆却一点儿也不用弯下
而你的处境
不仅腰杆不能挺直 而且
左 无依 右 无靠
前 悬崖 后 绝壁
你顶得住从四面八方刮来的风吗?
你不被风从墙头上连根拽扯下来
就算你万幸
沙凹边的鹅卵石
河水的威力退尽 暴露出
雪白的河床 躺在沙凹边的
鹅卵石 没事 便静静地
在头脑中放映起了往事
一个雷雨交加的黑夜 恍恍惚惚间
它突然被洪水冲卷进了河浪中
从此便失去了它立足的大山
同时也失去了安宁
原本它是有棱有角的山石
无奈 它不得不渐渐习惯了
河浪的冲击和流沙的打磨
锐利被耗尽 只剩下圆滑
已面目全非的山石 它很想
好好地重新认识一下自己
感谢退了水的沙凹
赠给了它这次机会
通过沙凹中的浅水
终于 它看清楚了
失去自己的自己
是个什么模样
中午的竹笛声
从远处传来
悠扬的竹笛声
打破了中午的平静
心烦者听了 却感到
耳边缠满讨厌的噪音
心里更加烦躁不安
而心静者听了 全身心都
沉浸在柔和的催眠曲
继而深入到更深的梦境
黑了下来的夜空
夜空渐渐黑了下来……
在黑了下来的夜空里 如果
你自己把自己关在了
门窗紧闭又无灯光的室内
你满眼看到的
必定全都是黑暗
切莫在那里独自哀叹
切莫在那里独自绝望
还是把房门打开吧
把窗子也打开
你最好是走出房门
走到野外去
你会惊喜地发现
夜空并非全都是黑暗 那里
有圆圆的或弯弯的月亮在闪光发亮
有珠宝般晶莹的星星在闪光发亮
有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灯在闪光发亮
有上下左右飞舞着的萤火虫在闪光发亮
它们把黑了下来的夜空
打扮成了一个灿烂而奇妙的世界
你只有置身于这个世界
才能看清楚这个世界
才能看明白这个世界
才能看透彻这个世界
而 让你懂得
无论是怎样明亮的白天
都不可能驱赶得走阴影
无论是怎样漆黑的夜空
也都不可能驱赶得走光亮
想象力
臂力所不能企及的
逃不脱脚力的追踪
脚力所不能企及的
逃不脱眼力的追踪
眼力所不能企及的
逃不脱想象力的追踪
只有想象力无所不能企及
能一时逃脱想象力追踪的
最终仍然会被想象力逮住
星星离月亮最近
星星离月亮最近
彩霞离太阳最近
白云离蓝天最近
船舶离湖海最近
小鸟离绿树最近
蜜蜂离鲜花最近
孩子离母亲最近
善良离美好最近
吓了自己一大跳
失眠的夜晚
于胡思乱想中 忽然
想到了一位亲戚说的
他们村里闹鬼的事
鬼 居然真的来了
——床对面的墙上
一个偌大的黑影
张牙舞爪 似乎要随时
向我扑来 吓坏了的我
毛发竖立 身冒虚汗
一骨碌爬了起来 坐在床上
我定睛仔细一看 原来
墙上的黑影 是墙外的
路灯灯光映射进来的树影
树被夜风频频地吹动着
墙上的黑影便也随之而晃动着
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我的头脑这才清醒了过来
觉得自己很可笑 其实
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鬼
是我自己把自己
吓了一大跳
张太成,祖籍山东省沾化县,现在安徽省太湖县政协工作,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花亭湖诗歌学会副会长、《指纹》诗刊责任编辑。诗歌等作品散见于《人民文学》、《诗刊》、《儿童文学》、《星星》、《上海诗人》、《联合晚报》等国内外报刊,十多次获省级以上作品奖,出版有诗集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