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时回老家,看望多年老友病重的母亲。她沉疴在床,时日无多。
远在美国的儿子筱忽来去,只在病榻前呆了几天。
离别后,几乎已不能言语的她,挣扎半晌,含糊吐出三个字:“梦……没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一直以来,都试图担当一名真的勇士,不惜冲锋陷阵,呐喊肉搏,每每疼痛之余,就渴望以大量物质慰劳自己的付出。
于是,渐渐的,只眷恋于那些真实可感的欢乐,在城市的某个角落邂逅一件美丽的衣裳,在某个闪烁的橱窗背后遇见一件完美首饰;化了一个精致的妆,选到一支适合的香水……但这样的愉快却往往令我们掉入名牌的深渊与攀比的怪圈,我们越来越挑剔,也越来越空虚,面对满屋子的商品,我们的内心仍是空的。
于是,我们开始留心于生活中的种种小小况味,这在张爱玲笔下被称为“生活的艺术。”观赏一部好的电影或者展览,听好听的音乐,享受微风中的藤椅,吃盐水花生,欣赏雨夜的霓虹灯,从双层公共汽车伸出手摘树巅的绿叶……
但,感动后,我们仍要回到朝九晚五的现实,面对人与人交接里产生的没完没了的明争暗斗,仍是厌倦。
可,为什么,我们仍然能够在这充满了噬咬性的烦恼里生存下去?
阿姨的临终呓语,才让我最终恍然大悟。
一直以来,我们都借由梦境来获得生存的勇气!
——阳光的剪影,树叶的绿,花瓣的艳……所有一切片段的意象,似乎都有着一个不可言说的秘密。
因为,每一片树叶的涌动,每一朵花的绽放都有一个内在,需要释放。
正如,我们那永远做梦的内心。
白日梦给我们生活下去的勇气和信心,我们把比较靠谱的叫做希望,比较不靠谱的叫做梦想,但无论靠不靠谱,都成为支持我们前行的依傍。
于是,白天,我们做梦,无论周遭是否枪林弹雨,明枪暗箭……借由梦境的力量,我们仍然能保持淡定,努力将杯具变成洗具。
夜晚,当我们终于睡去,我们那压抑的脑波则借由睡眠这个神奇的精灵展示出种种奇妙际遇,带着我们利用各种光怪陆离的视角,展现我们所不能够了解的内心。
而我们那渺小平凡的人生,借由一个又一个的梦境完成了宏伟的愿景。又是借由梦境,一次又一次完成了对于自身内里的旅行。
我喜欢这样的话语:仰视是人类独有的权利。在仰视的时候,也是我们最善于梦想的时候。
因为借由仰视,我们看见了天,流动的云,飘摇的风,暗涌的泽,也在那风云启幕之下的烟火里,看见了向往的摸样。
想象力,这或许又是一个人类独有的权力。在每一个幽暗的角落,每一个痛苦的缝隙里,从每个毛孔里长出想象的羽毛,与内心遇见,与过去遇见,与曾经遇见,与未来遇见……
遇见自己的恐惧,软弱,遇见自己的面具与迷藏,遇见自己心中的原生家庭、自我心性的成长……
梦境,以它不能言说的力量点燃了自身内在的力量。
意识清醒时的梦幻给我们信心和希望,它们就像天然的麻醉剂,让我们敢于直面惨淡的鲜血,并且保持乐观。
潜意识里的冰川则需要我们不断地与自己对话,去寻找内心里的伤痛所在。要知道,所有的伤痛都是自己造成,而唯有与潜意识做好沟通,我们才能真正获得心灵的痊愈。
只是,我们或会奇怪,梦境的力量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