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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我出生后奶奶就开始吃素。
父亲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因为奶奶早年守寡,含辛茹苦地把父亲带大。父亲曾和母亲说,家里就是有最后一口吃的都要先紧着奶奶吃,可见父亲对奶奶是多么尊重。
母亲怀我那一年,是个百年难遇的灾荒年。母亲饿的几次晕倒,奶奶急得直掉眼泪,哆嗦着拿出祖传的一只银镯子,让父亲卖了去,开始父亲不同意,奶奶就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绝招,父亲不得不乖乖的把镯子卖了,买了一只老母鸡给未出生的我增加营养,鸡炖好了。父亲把大部分鸡肉都拨到了奶奶碗里,母亲不悦地要把鸡肉往母亲碗里夹,父亲连忙伸手挡住说:“娘!你吃!”。
母亲知道父亲的性子倔,她不吃这些肉,父亲连饭都会吃不下的。所以她只象征性的吃了一块,剩下的都拨到了母亲碗里,看着母亲狼吞虎咽的吃下鸡肉,她的脸上才露出了笑容。
不久我出生了,父亲又买了一只老母鸡。鸡买回来时还是活的,母亲说先别杀留着吧!给它点好料,兴许还能下蛋。
这鸡果然争气,没出几天就下了个蛋。
父亲对母亲说:“这蛋谁也别动,留给娘吃吧!”
奶奶听见了笑着说:“别留给我,我如今吃全口素了,碰不得腥的。”
“娘!你咋吃素了呀?”父亲和母亲异口同声的问道。
“傻孩子,吃素当然是为了祈福了,而且长吃素身体好,不易得病。”奶奶笑眯眯的说着。
父亲张口要劝奶奶,可奶奶摆摆手说:“想我好就别劝我,我这可是为我自己。”
父亲瞧着奶奶一脸的认真,知道劝也没用,奶奶决定的事情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转年雨水好,庄稼丰收。生活也不像灾荒年那么难过,可是肉还是极难买到,过年过节才有供应。每次吃炖肉,父亲都会劝奶奶说:“娘!我看你别吃素了,我记得你以前最爱吃肉的。”
奶奶立刻拿开碗说:“我吃素吃惯了,把肉给孩子吃,孩子正长身体嘞。”
父亲听完只是叹气,伸手把肉夹给了母亲,母亲又夹给了我,我当然不懂这些大人把肉夹来夹去是干什么,反正我知道这肉最后只会进我的碗里的。
等我上小学毕业后,肉可以随便买到了。已经不再是过年过节才能吃一顿美食。平时也会出现在我们家的餐桌上。我喜欢吃肉,可是不喜欢吃肥肉,有时我会趁父母不注意,把肥肉呸一口吐在了地上,肥肉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和泥土混在了一起。
一次刚吃完饭,我跑出去玩。回来的时候看见奶奶在地上摸索着什么,我好奇地停住了脚步,看见奶奶摸起了我吐在地上的肥肉,然后用手仔细的抖掉上面的泥土,再用水仔细地冲洗一遍,放在嘴里细细的咀嚼着。
我惊讶地瞪大眼睛,觉得一阵恶心。奶奶竟然吃我吐在地上的肉,多脏呀!我忍不住撇撇嘴,转身要走,可我结结实实的撞在一面肉墙上。是父亲,满脸泪痕地站在我身后。迎着父亲那道严厉的目光,我吐吐舌头,没敢吱声。
那天父亲把我带到了小河边,把我出生后奶奶开始吃素的事讲给我听,我听着听着眼泪就流了出来,心里装满了对奶奶的愧疚和敬爱。
以后每逢饭桌上有肉,去都会把肉挑出来放在奶奶碗里说:“奶奶给你吃‘土豆’,我不爱吃的。”
每次奶奶吃到我夹给她的‘土豆’,脸上都会绽放幸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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