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黑子这几天感觉头不是很疼了,精神也好了许多。
黑子,这个名字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据说是大伙看他很黑,长得又壮,就顺口给起了这个名字。
这天,黑子划着船顺流而下,直奔村子不远的山崖而去。那里每天都会聚集很多人,因为那简直就是世外桃源,而且最近新增加了个很有吸引力的项目——攀崖比赛。
远远的就见小林站在游客当中,拿着话筒,正滔滔不绝地介绍比赛的进程和两岸的风景。小林是村里选出的导游,代表整个山寨的形象,她美得只要往那一站,就像是件艺术品。
三峡大坝蓄水,把村子的田都淹了,但江水流得更急,悬崖如刀削,使得这里反而成了旅游胜地。
一边陡峭的悬崖上,正举行着攀崖比赛。只见有几个身穿不同颜色衣服的小伙子,如壁虎一般,紧贴在有百米多高的绝壁上,你追我赶。游客的兴致都很高,一个个举着摄像机,争着拍照。
“黑子哥,你来啦!”小林奔到黑子身边,声音很清脆,让人心里有说不出的舒坦。
一架飞机从头顶轰鸣着飞远了,这附近有一个机场。
“我每次看到攀崖比赛,都感觉我从前也常爬,还能飞上天。阿林,你说这是不是前生的梦幻。”黑子的脑袋又一阵阵疼痛,每次他努力去想以前的事,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身边除了阿林母女,他没有任何亲人。
“你是我哥,以前和我定过婚的。一次我掉河里,你为了救我,划木筏冲进急流里,船翻了,你的头撞了暗礁,有点失忆。真傻,难道我还是从人贩子那里把你买来的啊?明知道自己头疼不能多想,还乱往外跑。”阿林嘟起嘴,把黑子拉上岸休息。
2
黑子这几天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劲,他偷偷地跑去了悬崖,混在游客当中。等到表演攀崖比赛的时候,趁阿林不注意,一个箭步就跳上绝壁,蹬着腿,挥动着粗壮的胳膊,犹如一只矫健的猴子,眨眼就把那几个表演的小伙子甩在了身后。
“哇!”游客止不住地惊叹,个个伸长了脖子观望。
“黑子哥,你下来,危险!”小林一看吓得大叫。要知道,攀崖可不是一般人都能做的运动。村里那几个伙子,从小上山采药,还都训练了好多年,而且身上都系了保险绳,万一掉下来,也没事。可黑子什么保护措施都没有,万一掉水里,会没了性命的。
黑子回过身,傻呵呵低笑着,猛一加劲,十几分钟就攀上崖顶。而身后参加表演的村里小伙子,只攀到一半。
下面传来热烈的掌声,黑子站在陡峭的崖尖处,张开双臂,突然有种想飞的冲动,他感觉自己上辈子就是只鸟。这下可把底下的阿林给吓坏了,惊声尖叫。
当晚阿林怎么也不理黑子,任黑子怎么逗她,都不开笑脸,眼角还有泪痕。
“村里追求咱家阿林的娃很多,但阿林就喜欢你。知女莫如母了,她爸以前就是在悬崖上采草药时不小心摔死的,所以这娃最怕你去爬崖了。”小林妈细声地说完,便去喂猪。
“阿姨,我的家在哪里?你能告诉我吗?”黑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一直困绕在心里的疙瘩。
“天上!”小林妈用手指了指满天的星斗,走开了。
“天上?”黑子想了一整夜,也没弄明白。
3
黑子这几天一直在忙一件事,他买了根钢丝,在两边悬崖上打桩固定。那钢丝离川流不息的江水有十几米高,奔腾而来的江水打在峭壁上,溅起的雾气弥漫整个山谷。
他在和阿林赌气,每次问她自己过去的事,阿林总是很烦躁。问村里人,大伙都取笑他,叫他去问未来的老婆去。是啊,小林那么美,唯独喜欢他这个什么都没有的男人,而且黑得像块煤球,大伙都很嫉妒。
难道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天上能掉男人吗?
这天一大早,他拿了根竹竿就爬上了山,山脚下不一会就聚集了很多人,最显眼的是站在前头的小林,一脸担忧。
黑子狠下心,紧握着竹竿,走上连在两山之前的那根钢丝。脚下江水翻滚,身边江风呼啸而过,黑子紧握竹竿,走得很稳。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但就是不怕。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热烈的掌声,都忍不住惊叹,那几个准备攀崖的小伙子都看呆了,这是在表演还是在玩命!
人群中的阿林惊得张大着嘴巴,脸发白。直到黑子一脚跨上了对岸,她才长出了口气,眼里的泪哗的一下子全涌出来了。
她突然扔了手里的话筒,把船划到岸边,“呜呜”地哭着跑回家了。
“这是你的东西,你回家吧。”小林回到家,黑子也追了回来,她从柜子里掏出个包裹,狠狠地扔给了黑子。
黑子打开一看,傻眼了,竟然是头盔,墨镜和厚厚的皮衣。
“这是飞行员穿的,难道我是飞行员?”黑子一下子慌了。
“过年的时候,我和妈划船去县城,回来的时候,在河滩上发现了你。你摔得很重,我们就把你带回家疗养了,没想到你醒来却失去了记忆。我知道,距这一百多里的地方有一个飞机场,你一定是那里的飞行员。但我没有告诉村里任何人,因为,因为我喜欢上你了,怕失去你。村里的小伙子娶姑娘,是不养丈母娘的,我爸很早就去世了,我不能丢下妈,我想你一定是老天赐予我的,所以就想让你做上门女婿。可你连命都不要,非要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我看我也留不住你了,你走吧。”阿林那张红扑扑的脸上挂满了泪珠。
“怪不得我一听见飞机的声音就头疼。阿林,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丢下你的。我马上去查明我的身世,要是没结婚,我下个月就娶你。”黑子一把将阿林搂在怀里,抱得很紧,生怕她挣脱。
“要是结婚了怎么办?飞机上有那么多空姐,像你这么优秀,怎么可能没结婚。要是你只是个普通人该多好。”阿林小声地呢喃着,一句句话,像是针一样,扎在黑子的心里。
“是啊!结婚了怎么办?但愿老天保佑,千万没结婚。”那一夜阿林和黑子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他们也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在一起。
4
第二天一大早,阿林就请了假,两人坐船直奔县城,找了处电话亭,从114问到机场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
“我们这里近来没有飞行员出事,这是民航机场,怎么会有人掉下去?你能不能确定?”那边有人质问道,显然是有点把黑子当疯子了。
“没有?那我是从哪里来的?”黑子慌乱地挂了电话,一脸的纳闷,可身后的小林却舒了口气,心中窃喜。
两人走在街上,闲来无事 ,黑子拉上阿林去了十字街最大的商城购物,他想给阿林买几件漂亮的衣服。
这家商城有十几层高,门外挂满了条幅。现在刚好是开春,很多冬装在打折处理,所以很多顾客。
“总有一天,我一定要将我们村的旅游广告挂在这里!”小林站在门前,抬头看了门楼很久,脸色凝重。
黑子刚要拉她进去,突然看见门口的保安正一脸慌张地看着他,眼睛瞪得老大的,像是受到了惊吓。
还没等黑子走上去问个究竟,那保安竟然跑进商场里,不见了。黑子暗笑,哪有保安怕顾客的。
小林身材很好,穿什么衣服都那么漂亮。黑子正看着小林试衣服,突然身后有人拍他的肩膀。
“张健,你总算没事,这些天可把我吓死了。”黑子回过身,一中年男人正一脸欣喜地看着他。样子很富态,一看就是大老板,身后就站着刚刚见他就跑的那个保安。
张健?黑子和小林都糊涂了,他们跟着那中年男人进了办公室。
“怎么?你不记得了啦?过年的时候,正是销售的旺季,你是个特技演员,那些天开着广告气艇,负责给我们做广告啊!可是一天风大,气艇出故障,然后你就失踪了。我报了警,一直都没有找到你,还以为你死了呢,吓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交待。现在好了,看来你除了记忆有点问题,身体还是蛮好的嘛!”那中年男人随后哈哈地笑了两声,额头上还浸出了汗滴。
黑子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但他心里却知道了点眉目:因为当时正是冬天,在上面太冷,就穿成那样,后被阿林误认为是飞行员了。原来,自己是个特技演员,难怪会爬崖,会走钢丝。
“那,他结婚了吗?”阿林在一边急切地问,她现在对什么都不关心,唯独怕黑子之前已有归宿。那老板摇摇头,黑子之前只是他请来打工的,一天500块钱,哪管人家结没结婚。
“这里是两万块钱,算是对你‘公伤’的补偿。这是你的身份证,我一直都保存着哦。”老板从抽屉里抽出了两叠钱,连同一张身份证,陪着笑塞给黑子。
“算了,你把商场外的楼面租给我们挂条幅做广告吧,这钱算是租金。”黑子推回去,抓过那张的确是他头像的身份证。老板一听,连连点头,很高兴地收了起来。
“跟我来。”黑子一把拉上阿林,飞奔出商城。
十字街不远的地方,就是民政局,黑子挤进前排,一刻也等不了。
“帮我查一下,我结婚了吗?”他把身份证塞进去,对着正在值班的姑娘大叫。
那姑娘被他吓了一跳,用奇怪的目光仔细打量了好一会,才把身份证拿起来,输入了信息。不一会从打印机里取出一张纸,递了出来。
阿林一把抓在手上,瞪着婚姻状况那一栏里填写的内容,念道:“未婚!”
“我没结婚,我没结婚!”黑子兴奋地一把将满脸欣喜的阿林搂在怀里,大叫着。在大厅里,两人抱在一起,满脸是泪地热吻起来。
旁边有很多人在疑惑地看着他们,都以为是两个傻子,但谁能体会两个“傻子”此刻的幸福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