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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花饺子

2012-02-28 
回到老家的时候,村子里的槐花开得正旺。繁繁密密的槐花堆满枝头,像堆了厚厚一层雪。我高兴得忘乎所以,支使弟弟:“你快去撸点儿槐花,晚上让姥姥包槐花饺子。”   在我的记忆里,姥姥包的槐花饺子那是一绝。弟弟看着我,小声地
回到老家的时候,村子里的槐花开得正旺。繁繁密密的槐花堆满枝头,像堆了厚厚一层雪。我高兴得忘乎所以,支使弟弟:“你快去撸点儿槐花,晚上让姥姥包槐花饺子。”

  在我的记忆里,姥姥包的槐花饺子那是一绝。弟弟看着我,小声地告诉我,姥姥得了老年痴呆症,已经不认识人了。妈妈在一旁说,连我都不认识,犯病的时候又摔又砸谁都制止不了。那怎么办呐?我焦急地问。妈妈说,幸亏还认你姥爷,只要你姥爷一说:你再闹我就不理你。她就乖乖地不闹了。我奔进姥姥的屋子,试图和她说些我童年的事情,至少让她认得我也好,没想到却被她当做偷东西的坏女人一顿拐棍打了出来。

  晚饭是姥爷做的,煮了一锅我喜欢吃的槐花饺子。吃饭时,妈妈特意将姥姥的碗装得满满的,并不时地像哄小孩一样说好话哄着她。

  也许因为在一家人中,姥姥对我较面生的缘故,她不吃饭,瞪着眼睛时时刻刻监视着我,嘴里总是嘟嘟囔囔地说:“这个人真能吃,饺子都让她吃了。”姥爷只好顺着她说:“这个人是警察,吃了就走了,不能对警察没礼貌,她会抓人的。”姥姥显然害怕了,低着头不时用眼角瞟我一眼。我不忍心吓她,就说:“你放心吧,我不抓你,我吃饱了饭就走了。”姥姥却噘着嘴巴,小声地咕哝:“那你走呗,快走。别吃饺子啦,走吧。”看着她那个样子,我们都忍不住笑起来。

  正吃着饭,一个邻居过来喊姥爷有事。姥爷临走叮嘱了姥姥几句出去了。我们几个人很快吃得差不多了,大家打着嗝开始云山雾海地聊起来。妈妈进厨房又端了几盘饺子出来,让我们边吃边谈。

   饺子刚放到桌上,我们还没来得及吃,只见姥姥一面紧张地偷偷看着我的脸色,一面飞快地伸手将一个饺子拿过来塞进衣兜里。我看她时,她就不拿了,还很不自在地朝我笑。妈妈捅捅我:“你们继续说你们的话,看看她要干吗?”我于是假装什么也没有看见,继续和弟弟聊天。姥姥见我不看她了,赶紧再次伸手飞快地抓起一个饺子塞进衣兜,停一下看看四周。发现没人注意她,赶紧又塞一个。这样,停停塞塞,直到拿光了一盘饺子,姥姥才如释重负地嘘口气,但那手却一直紧紧捂着衣兜,生怕人抢了一样。

   一会儿,姥爷回来了。一见到姥爷,姥姥从座位上一下子站起来,跳到姥爷跟前,背着我们轻轻揪了揪姥爷的衣角,暗示姥爷到一边儿去说话。我们都在悄悄注视着姥姥,只见她将手伸进衣兜,掏啊掏,掏出一把东西塞到姥爷手里,小声而神秘地说:“快吃,你快吃,要不然都让警察吃了。”姥爷捧着那把东西,忽然间眼泪噼里啪啦掉下来。原来姥姥塞给他的竟然是些被挤得皮开肚绽的饺子!

   从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爱。爱是无法忘记的,虽然病魔几乎夺走了姥姥的一切——健康、记忆,残忍地收回了她应享有的亲情,然而在姥姥的记忆中,始终留有一块空地给她生命中的爱人。即便不复认得她牵挂的女儿和晚辈,然而自始至终都记得她那个年轻时总爱吃槐花饺子的丈夫!

   沧海桑田,她唯独记得她的丈夫——我的姥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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